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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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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垂棠涅槃 3

第六章 垂棠涅槃

3

蘇興壽答應正要離開,卻見馮潤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衣服道:「這新做的衣裳,怎麼有一股怪味道……」
「朕恕你直言無罪。」
蘇興壽等高挑起燈籠,常二夫人帶著侍女為馮潤灌水、擦額,卻見馮潤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沒片刻,太醫令高秀帶著兩個小太醫,攜藥箱趕了過來。
馮奚兒一眼瞥見蘇興壽,道:「小壽子,這送到安昌殿的箱子里裝的都是什麼,打開來看看。」
「蓮兒,你這是怎麼了?」元宏又驚又急地問道,「高太醫,左昭儀這是中了暑熱么?蓮兒,你身子單薄,以後這大熱天的,就不要再出來了。」
馮奚兒用手翻弄了幾下,冷笑一聲道:「都三十多歲的女人了,整天還是只想著梳妝打扮,衣服左一箱右一箱,全是些新巧古怪的裁剪,她倒不怕浪費皇上國庫的銀子。回去跟你們娘娘說,就算再打扮,也是人老珠黃,過了氣的女人,全仗著皇上心地仁慈,宮中才還有她一席位置,知道分寸呢,就自己收斂一點,皇后也還願意敬她三分。」
馮潤已被抬到一旁的水軒碧紗櫥中躺下,高秀搭了馮潤的脈搏,皺起眉頭,又嗅了嗅馮潤的衣服,臉色凝重地對常二夫人道:「還請夫人替馮娘娘把衣服都換了,渾身洗和_圖_書沐乾淨。」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暈倒在酒席上,雙眼上插,嘴角慢慢流出了一絲黑色的血涎,元宏嚇得手中的酒杯都落到了地下,大叫道:「來人,快來人,把太醫院的醫官統統叫來,要是救不活朕的蓮兒,朕讓他們一個個都到地下去陪葬!」
盛夏已至,織造司新做的衣衫也越發薄透清涼起來,細絹薄紗、綵綢綉綾,配合著各色新巧宮扇、絲絛、掛件和簪珥首飾,打扮得宮妃們個個如花似玉、光彩可鑒,彷彿要與西林園裡的芙蓉蓮花爭奇鬥豔。
常二夫人忙應命去替馮潤更衣,又擦洗了手臉身體,元宏焦慮地坐在馮潤身邊,卻聽馮潤「哎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臉色雖仍然白得嚇人,但神情已無大礙。
蘇興壽偷偷地瞥了一眼馮奚兒,搖頭道:「奴才還是不敢說!」
「大胆!」元宏怒喝道,「蘇興壽,你是馮左昭儀的近侍小黃門,這些衣妝都要經過你的手,是不是你下的毒?」
他嘴裏說著皇后和愛妃,眼睛卻只盯著馮潤一個人,看在馮清與馮奚兒眼中,自是十分不悅。
晚間大雨初晴,馮潤在西海池旁設宴,陪席的有皇后馮清、高貴人、馮奚兒和羅夫人、鄭貴人,軒外蓮花初開,無邊荷葉田https://www•hetubook.com•com田,晚霞拖在水面上,緋紅金彩的波光動蕩著,倒映周邊宮室古樹,景色絢麗。
箱子裏面是四件新裁的夏季襦裙,窄袖細腰,交領處鑲著大粒珍珠,裙帶和裙擺上也用金線串著大粒滾圓的珍珠,一看就價值不菲。
蘇興壽著急辯解道:「千真萬確,奴才沒有胡說。」
那天馮潤服藥的場景他雖沒有親眼看見,但殿內的血腥氣足足有半個月才散了乾淨,聽旁邊侍候的宮女說,馮潤飲下「垂棠涅槃」后,沒一炷香的時間,渾身的皮膚就開始潰爛脫落,露出裏面鮮紅的嫩肉,好多地方爛得厲害,不斷滲血,連浴桶都染紅了,馮潤咬著毛巾,疼暈過去一次又一次,險些連命都送了。
「啟稟陛下,娘娘這是中了硃砂之毒。」高太醫跪下答道。
「那妝粉呢,妝粉又是怎麼回事?」細心的元宏再次追問。
但冒死一賭服藥后,馮潤的皮膚慢慢開始恢復,加上她斷食一月,很快便換了一個人。皇上往安昌殿去的次數越來越多,留宿越來越久,竟是將四合殿的小馮昭儀冷落一邊,再沒了興頭。
馮清的臉也變白了,這妝粉的確是她按例發放給各宮的,可此時,她卻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蘇興壽與高真https://www•hetubook•com.com搬著衣箱走過乾清殿的前門,見馮清帶著馮奚兒、徐嬤嬤、劉騰一干人走來,忙退到路邊讓出道路。
元宏沉吟道:「你既沒有胡說,此事除了你,可還有人看見?」
蘇興壽低著頭,屏息而聽,大氣也不敢出,但心下倒是不相信的。
所以馮奚兒說話這麼刻薄,想必也是心底怨氣積得久了,才會忍不住爆發。
元宏順著他的視線,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道:「你儘管說,朕為你做主。」
高真也覺得納悶,笑道:「我也正奇怪呢,這才兩個月時間,馮左昭儀彷彿換了個人似的,渾身的瘢疤也好了,皮膚又白又嫩,好像手伸一把下去,能掐得出水來,眉目那個秀麗,哪裡看得出已是三十多歲的女人?別說皇后了,就拿小馮娘娘來比,雖說是馮左昭儀的侄女,論起相貌姿儀,她還真是不如姑姑的一半兒好看。」
蘇興壽道:「奴才不敢說。」
綠儀殿的高真與安昌殿的蘇興壽一起去織造司,幫各家的妃子取衣箱回來,蘇興壽笑道:「依我看,別管是馮皇后、鄭貴人還是新進的小馮昭儀,沒一個娘娘有我們馮左昭儀那麼好看的腰身,看看,這一尺七寸的裙腰,整個永寧宮就沒一個女人能穿得上。」
蘇興壽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顫抖和*圖*書著聲音道:「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奴才得左昭儀信任有加,肝腦塗地報答還來不及呢,怎麼敢跟娘娘的衣妝上下毒?」
「那是什麼人乾的好事?」元宏再次喝道。
蘇興壽嘴快,一回安昌殿,便將馮奚兒說的話搬弄到馮潤面前,馮潤卻大度地笑了一笑,毫不理會。
元宏一邊親自為身邊倚坐的馮潤斟酒,一邊笑道:「自皇后和愛妃們來洛陽后,朕起居有人照料,旦夕有人體貼,春日賞花,夏天觀荷,心情大好,但覺平生無如今宵之歡樂。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朕實在是滿心歡喜、無以言表!」
元宏威嚴的視線投在了馮奚兒身上,馮奚兒的臉一下子變白了。
馮潤在碧紗櫥內勉強支撐起身體,嘆道:「你這奴才,無憑無據的話,你也敢當眾亂說?若是指錯了人,誣陷了哪位娘娘的清白,皇上能饒你的性命,本宮也不會饒你!」
「娘娘身上的衣衫被灑滿了硃砂粉,妝粉里也加了過量的硃砂(硃砂中含有大量水銀),硃砂遇熱蒸騰,可致人中毒昏迷,痴獃發癲,最後瘋癲而死。」高秀心裏也感到奇怪,馮潤是個頗為謹慎的女人,她也應該知道自己在宮中處境艱險,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竟讓自己的貼身衣妝上被人灑滿毒藥?
「這妝粉是皇后昨天打發人送來的,奴才粗和*圖*書心,想著是皇后的恩典,沒仔細驗看……」
馮潤抬眼望了望元宏,微微一笑,正要舉杯答謝,突然一陣暈眩襲來,馮潤用手支著頭,臉色發白地道:「怎麼我的頭這麼暈,小壽子,你快幫本宮拿頭暈葯來。」
馮奚兒還未出聲,馮潤已是大聲喝止著蘇興壽:「住嘴,皇上,你別聽這奴才的一派胡言,奚兒是臣妾的親侄女,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給她這麼言語一逼迫,蘇興壽反而把什麼都說了出來:「奴才沒有無憑無據地誣陷小馮娘娘,今天下午,奴才到織造司去拿娘娘的衣裳回來,路上遇見了小馮娘娘還有皇後娘娘,小馮娘娘攔住了奴才,讓奴才打開衣箱,翻弄了好一會兒……」
「中毒?」元宏更是震驚,「朕與蓮兒重逢不過數月,是誰這麼狠心,要下手除去朕的蓮兒?」
「怎麼沒人看見?當時皇后、長秋卿劉公公、徐嬤嬤還有乾清殿的不少人都在場,對了,綠儀殿高貴人的侍女高真也去拿衣裳了,跟奴才一道回來,親眼看見小馮娘娘翻弄了衣服,還當眾說了好些難聽話取笑馮娘娘呢。」蘇興壽一心想洗白自己,腦袋一下子變得好使多了,當下添油加醋地把下午事情說了出來。
「這……」蘇興壽遲疑著。
蘇興壽不敢不依,將箱籠放下,打開上面的金絲楠竹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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