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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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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魏宮碧血 4

第十一章 魏宮碧血

4

多年乏嗣的胡國珍,雖說從小將這個女兒當作男孩兒一樣延師教誨,心底終究還是有些憾然。
深知女兒心意的皇甫夫人,雖然心下微覺不快,仍舊妥協地轉身離去,讓他們父女二人獨自留在了花廳里。
一千多座寺院做晚課的鐘聲又開始此起彼伏、悠悠回蕩,鐘聲回蕩在洛水的橋頭,回蕩在銅駝巷的街口,回蕩在永樂宮的樓台,回蕩在洛陽城每個公侯百姓的耳邊……這是洛陽城的聲音,這也是南梁北魏數百萬僧尼們求道祈禱的聲音。
胡容箏仰起了臉,面上有一種決絕的神色:「女兒心意已決,若不能入宮,女兒立志終身不嫁,和姑姑一起在瑤光寺中做練行尼。」
「與其成為皇上終生難得一顧的低等嬪妃,不如嫁為清河王次妃。」胡國珍嘆道,「箏兒,你好糊塗。只有鮮卑八姓和五姓七望的女兒才能一入宮就封后妃,咱們普通漢人的女兒,就算入了宮,也不過執帚任勞罷了。」
「女兒不糊塗。」胡容箏握住父親的胳膊,低語道,「藩王妃怎及得上天子婦?女兒想過了,父親受高肇欺壓已久,非如此不能光大胡氏。而且,父親和-圖-書一直說,女兒骨相貴重,必非凡品,如不入宮,怎能實現女兒的胸中抱負?何況如今宮中的漢女不少,馮太后前後出過三個皇后,不都是漢女嗎?」
年輕的胡容箏覺得,千寺暮鼓合奏的聲音是如此清澈、明凈、滄桑而感人,她合手為掌,向瑤光寺方向茫然地看了過去。
二十一年來,他一直將此事深藏在心底,不料女兒卻早已知曉。
自己的妹妹胡玉姬,也是因為婚姻不順利的緣故,早年間在平城報恩寺出了家,如今又到了北邙山上的皇家寺院瑤光寺里修行,這一生,就將在青燈古佛前度過了。
胡容箏轉臉看了一眼母親,欲言又止。
胡國珍無法再反駁她,只得嘆道:「入不入宮,你應該再聽聽你姑姑怎麼說。她人到中年,又經過兩次婚變,會有幾分真知灼見。」
「有什麼事,你就在這裏對爹爹說。」胡國珍將眼睛轉向窗外,臉色有些冷淡。
「女兒打算入宮。」胡容箏忽然抬起眼睛,直接與父親對視。
見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胡容箏轉過臉來,單刀直入道:「爹,元懌的求婚,女兒決不會同意。www.hetubook.com.com
皇甫夫人心中一震,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只聽屏風后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爹,箏兒有事要和您單獨商量。」
這個素來深得他寵愛的女兒,竟然會在終身大事上拂逆父親的意思!
「女兒盤算已久,這一次不打算再改變主意。」二十一歲的胡容箏,說話語調堅定,態度果決而自信。
一念至此,胡國珍又發起怒來,他重重地一拍面前的大理石桌面,恨道:「連清河王也看不上眼,大魏國里還有誰配娶她?難不成她也想和她姑母胡玉姬一樣,將來剃了頭髮到瑤光寺做尼姑去?」
三個月前,于皇后重病遷延,被診為瘟疫,送到清緣寺靜養時暴病身亡,死時身邊除了高夫人,再無旁人,宮廷內外,物議沸騰。
「是。」胡容箏見父親已經讓步,不再步步進逼。
胡國珍倒吸一口冷氣,他從來沒有想到,女兒的婚事之所以蹉跎到今天,竟是因為她心中存著這樣一種驚人的念頭。
胡容箏生下來時,據說四壁之內有赤光閃現,因為有此異征,胡國珍特地請了京城的著名相士趙胡來給襁褓之內的女兒看相。https://m.hetubook•com•com
備受眾人議論的高夫人,不但沒有受到掖庭的追查,反而要在今年被冊封為大魏皇后。
胡國珍大吃一驚,片刻后,才喃喃地說道:「你瘋了……」
「什麼?」聽見女兒的威脅,胡國珍不禁微覺心驚。
胡容箏深深地看進父親的眼睛里:「有的,我知道……我偷看過父親的手記。」
「你一意想去嗎?」凝視著女兒如花的容顏,他忽然有了個主意。
北邙山下,法名叫「妙通」的姑母,此刻大約正在毗盧閣中低聲誦念《華嚴經》:「隨生死流,入大愛河……」
雖然這門親事有為自己鞏固權位的謀算,但元懌確實也是個討人喜歡的貴族青年,不但有著出眾的軍事才能,而且有著不下於南朝書生的文才,身材挺拔、相貌英俊,年齡不過二十二歲,卻深受舉國上下的愛戴。
這幾年,後宮中離奇死去的皇子和嬪妃,總共將近十人,外間紛紛傳說,這都是皇上的寵妃高夫人的手段。她害怕別的女人分去皇恩,所以才屢次用毒藥或杖刑殺死偶然得到皇上臨幸的嬪妃。
「女兒想……」胡容箏咬著嘴唇,似乎在下著決心。
成年和_圖_書後的胡容箏,是個出眾的美女,她身材修長、容色殊佳,白皙明凈的鵝蛋臉上,掛著一副倔強而哀怨的神色,眼圈青黑,似乎徹夜未眠。
「讓女兒入宮吧……」胡容箏滿臉都是求懇的神情,「我聽說,下個月皇上又要在民間選取四名女官和嬪妃。後宮多年沒有生子,所以這一次,宮裡傳出來說,官家放開了選秀限制,不限鮮卑八姓和五姓八望家的女兒,其他世家女子也可以入宮待選,機會難得,爹,你就依了我罷。」
「胡說,哪裡有什麼相士的預言!」
胡尚書夫婦同時轉臉向那扇描金檀木的屏風后看去,只見一個穿淺青色紗衣的女孩兒低頭走了出來,正是他們的長女胡容箏。
「糊塗!」胡國珍猛然轉過臉來,怒道,「讀書讀史到今天,心智還這麼幼稚!宮廷豈是平常去處?那裡的陰謀詭計、秘事機關、鬥爭和傾軋,絕不比朝廷中簡單,宮中的每個女人都有背景和家世,箏兒,你若入宮,僅僅是那一份寂寞,就會讓你無法忍耐。」
一看之下,平城的名卜趙胡竟然屏開眾人,對他說,此相貴不可言,異日自有應驗,火光之事,不得再去告訴別人,以免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禍。
于皇后的堂弟、侍中於忠憤恨之下,特地進了一個摺子,想請皇上追究此事,誰知道皇上竟然當廷發怒,說于忠誣告皇妃,將於忠貶謫到漠北,兩個月後,因潁川太守叛梁,才將他召回來平叛。
性格剛強的長女,是個說得出做得出的人,他真不想家裡再出一個禿頭布袍、枯眉順眼的尼姑了。
府外,高低遠近的寺鐘聲響了起來。
胡國珍沉吟難決,魏宮中,宮事向來幽秘異常,不是嫁女的理想去處。他雖然想藉助女兒的婚事固位,但也不想女兒去宮中送死。
「我已知道了,你不必再說起。」胡國珍冷冷地回答,雖說所圖不諧,但他並不打算勉強自己的女兒,畢竟,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想什麼?」胡國珍瞥了女兒一眼,此女若為男兒身,憑她的才智,想必不難致仕封侯,比那幾個浮滑公子氣的堂兄弟都要成器得多,更別說那個六歲還不識字的養子胡祥,可惜,她偏偏是個女子。
「我希望在那裡實現相士的預言。」
高夫人不但自己深得皇上的歡心,而且是高肇的侄女,身後有一個權勢熏天的龐大家族,箏兒,她簡直是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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