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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筆記

作者:書海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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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不被聽見的聲音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不被聽見的聲音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記錄的習慣。
同僚們看著他的目光,好像他是一輪太陽,那樣閃耀。但是,之後宋唯便清楚了,那只是自己的自驕自大,太陽更多時候,令人感覺到刺目。
奎因裸身看著身旁沉沉睡去的男人,她終於完整地得到他。
那是因為父親在兩輩子中行差就錯立場的扭轉,而和侯起完成了從敵到友的轉換。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這樣溫柔地勸慰著他。
她一直以為那裡畫著她。
宋唯睜開眼時,奎因已經離開了這間公寓。
十五歲的她握著那本筆記,閉著眼睛等待死亡的一瞬,出現在父親十八歲那年的臘月。
「除暴安良,養兩條狗。家裡有人等我,我……死前,會爬回去找她。」他突然並不想再欺騙這個女人,尤其模擬自己扣動扳機,對著她的模樣。
她謀殺了唐小山的父親。
「等著我。」
因為這話問得太湊巧,他剛回家探望過姐姐和新生的甥女,又儘力去促成鶯鶯和豆沙的會面。作為一個警察,面對自己的偵探對象,宋唯忍不住審視奎因,他擔心她發現了什麼。
「你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的?」她含淚,笑著問他,卻未轉身。
那封信一定要告訴宋唯,Nicholas當年為了報手下白然之仇,而令宋萬里害死第三指揮部部長唐小山父親的這件小事。
他微微一笑,對著阿潤頷首,行為舉止文雅,不是以前在她身邊狂妄的模樣,卻連簡單的招呼都欠奉。
阿潤曾經碰到侯起,就在電梯中。
他也認真地想過,一切一定會在這間公寓拉下最後的帷幕。
宋唯被電腦郵件的提示音吵醒,睜開眼時,看到了床頭的文件袋。
宋唯,會讓她不自覺和圖書地微微笑出聲,那是夏風徐徐吹動時體會到的微妙的脈搏跳動和清晰的快樂。
那個女人沒有動機。
那隻纖細的手微微轉動望遠鏡,眯眼望著天際的時候,宋唯看著那個像貓一樣纖細敏感的女人,也會察覺到不受控的誘惑。
宋唯得到的警方資料中有這樣的關聯顯示。
前生的第三指揮部部長在相同的時間的刻度內死在圖書館中,可惜那時幼小的豆沙從未見過他。他是父親心中的隱痛,因為唐小山的高高在上和漠然,父親意難平了一生。
她思維一貫縝密。
宋唯正在一旁屈臂用軟布擦拭自己的手錶,他的手瞬間有些發僵。
阿潤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樓上的房客監視之中。
那樣的小山,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她卻看了一輩子。
她在臨行前絆住他,確保那個女人先他一步到達現場。
但是,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是他遙遠的隔了十五年的時光,幾乎快要記不得面龐的父親,而不是今生,這個豆沙的父親。
他知道奎因一定沒聽懂他所說的「我」代表什麼。
他的誤會亦在她的計算之中。
自己深愛的女人殺死了肋骨一樣的親姐姐,他一定痛苦極了吧。
她把那個女人在大門外和宋鶯鶯夫妻爭執以及日日守在宋宅外的畫面全部從監控錄像中截取,並且偽造了一份真相。
幼小的她被父親的仇家帶走,父親單槍匹馬去救她,卻身中數刀,直到侯起從天而降,救了他們父女。
周末快樂
十七歲時,她被養兄強|奸了。她艱難地走到警局之前,被他追上,捅了一刀。
宋唯父親和毒王Nicholas一直以來的親密,她很清楚,但宋萬里這個終日想要除暴www.hetubook.com.com安良的兒子恐怕並不清楚。

在得知第三指揮部部長是唐小山之時。
這樣的話,那個女人因此殺了宋萬里的女兒女婿不是很正常嗎?蓄意地和宋鶯鶯交往,蓄意地潛藏在宋鶯鶯身邊,蓄意地每日窺伺在宋家門前,只是尋機給父親報仇。
是警察不好,不能成神,不能洞察世間所有醜惡,是警察不好,不能先知,制止所有前因。
因此也突然明白父親後期更信任張洋、李珣,而猜忌侯起的原因了。
「你和她長得很像吧?」奎因微微翹起嘴唇:「我很期待看到她,非常期待。」
阿潤都明白,那時的他是假的,或許,連自己的那段歲月都一併是假的。
阿潤時常滿身大汗坐起身來。
他晨起時走到鏡前洗漱,抬起眼深深望去,漸漸地,眼眶和臉頰在歲月中被磨損,他明明記得自己不是這個樣子。
他有時候是確鑿知道,命運更想令他愛上的女人是誰。
父親帶著她逃亡了一輩子。
「會有機會的。」宋唯握著那隻手錶,幾乎忍不住落荒而逃。
「我十七歲之前,連一隻蟑螂,都不敢踩。」他一定覺得她很壞吧。
阿潤甚至並不因為他是警方就把他當成可靠的依賴對象,反而一直防備著,躲避著那根令他按捺不住採取行動的引線。
會因為什麼?
至於那一刻,他沒有聽到自己人生被徹底撕碎的倒計時的聲音。
是那個女人殺了宋鶯鶯。
她這樣輕柔地問著他,卻已經打算親歷結局。
她微笑著抽出手,滿意地把那份偽造的身世和監控錄像放在床頭。
「我很抱歉。」宋唯心中一顫,重重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看不清夢和_圖_書中男人的臉龐,自以為是地以為那個人正是今生叫做黃潤的自己。
那個女人是唐小山的妻子,是她一直尋找的復讎對象。
直到死亡。
那樣暢快的屠殺后的夜晚,他顫抖且失魂落魄地回到她的身邊,手上還沾著血,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時回到奎因的身邊,但是奎因似乎洞察了一切,緊緊地摟著他。
那時的奎因夫人,則是父親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阿潤收養豆沙之後,曾經長久的不間斷地做著一場夢,夢中穿著襯衫的男人抱著豆沙,奔赴在命運的洪流中,他縱身跳下泥沼中的一瞬間,阿潤總會醒來,靜靜摸著沉睡在自己身側小小孩子的額發。
他的頭昏昏沉沉,一片空白,在溫暖的被子中,甚至已經認定自己大概只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大家都誇獎他絕無僅有的俊美,連奎因也能為之吸引。
他尋求唯一的慰藉,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了,他只想去愛眼前的女人,得到眼前溫暖馥郁的身軀。
正如今日儘力剷除奎因,他亦曾在過去費盡心機撲殺過父親。
這是他二十歲的願望。也一定是三十歲、四十歲的願望。
還缺少一封偽造的信函。
她要一舉擊潰這個男人的意志。
他並不清楚那個男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那雙眼睛陰鷙而積壓痛苦,帶著衝動的毀滅慾望。
他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後的自在了。
小山上飛機前,用偽造的域名,給宋唯發了一條E-mail。
快樂不想忘,痛苦不敢忘,漸漸就都在這裏的一字一痕中。
父親此生是否依舊愛著奎因夫人,並終生將她視作血仇,阿潤並不肯定,也並不清楚。
他是警方卧底的消息被奎因知曉,繼而在父親正式介紹她給家人認識的和-圖-書當晚,為了讓父親痛苦,殘忍地殺害了父親的姐姐姐夫,並且將此事誣陷給父親。
這個真相猶如九個套娃,環環相扣,標準完美得令她喜歡。
她習慣了慘烈的結局,習慣平靜注視。
從此以後,父親糾纏在對侯起的感恩和猜忌之中,搖擺不定。
那個黑衣的消瘦男人令阿潤脊背發涼。
所以,真想去看看他時常忍不住掛著嘴邊的姐姐。那麼在意,一定是軟肋才會這樣吧。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唐小山的父親被人殺害。
他救了張洋因加入黑社會而被仇家打斷腿的弟弟,因此結識了張洋、張洋的好友李珣,他們發誓一生相守,絕不再被人欺辱。
「帶我去看她吧,好不好?」她從來沒有哀求過任何一個男人。
因為命運的強制安排,她需要一個健康男人的腎臟,而白然給了她,他強迫自己愛上他,囚禁著她,在顛沛流離中兩個人拚命地演戲,留下的寧謐如此之少,之後卻又在如此不能釋懷的狀況下離世,他帶給她的從來都只是痛苦,而那些骯髒的男人,把她看做情婦的那些人,帶給她的則是噁心。除了宋唯。
伸出手時,文件袋上壓著一隻腕表,那上面,黏著清晰的已經凝固的血跡。
仇恨永遠不會是無根之木,無源之火。
那是腎髒的位置。
就像人的最終歸途是永久的寂滅一樣,無論是突如其來的意外、還是醞釀已久的期待,都在每個人的心中上演千次萬次,大家都想拿到最後的主導權,疏引結局至最終的平靜。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單純的期待的心情。
當然,這樣還不足以串聯一切。
那是他心中才有的答案。

她微微嘆息著,轉動著天文鏡,忍不住流下眼淚。
說不準的。
她讓人在他準m.hetubook.com.com時到達宴會前的二十分鐘前,殺了他的姐姐、姐夫,確保他親手摸到自己姐姐還沒完全涼去的屍體。
「交往這麼久,你還沒帶我見過家人。」那個女人繼續轉動著調焦圈,蒼茫又璀璨的夜空中星帶相當豐富,奎因溫柔地帶著女性才有的綿軟語調。
奎因玩味地琢磨著、復盤著。
是那個長發的女人。
只是,還不夠。
她只是擦掉眼淚,一笑:「所以你死前,會儘力爬到我的面前嗎?」
十八歲時,她開始殺人。
他知道命運如此奇怪地安排,一定有其用意。
1996年。
奎因茫然地轉身,看著他家中未完成的畫板,上面的女人一頭長發,閃耀星光。
那是鶯鶯的血。
宋唯卻恐懼地看著自己的手,瘋了一樣地扯去女人的衣服。
她清楚Nicholas的筆記,偽造了這封信,塞在了所有的信函之中。

如果唐小山的妻子殺了宋家人。
如果讓他知曉,那就須得讓他清楚地看到宋萬里和Nicholas來往的所有信函。
「不要輕舉妄動。」
究竟誰是真正的主人,誰又是房客呢?
前生之時侯起死在父親之前,爺只是假死吧。直到自己也消失在那個蒼涼的世界,不知道侯起是否對那個曾喊過自己「Daddy」的孩子有過真正的憐惜之意。
去恨吧,這樣去恨吧,永生地恨著吧,和她一樣,這樣地恨著愛人吧。
而這樣的事,她早已在之前做過。
侯起演技出眾,在她還不清楚的時候,已經成為父親最終覆亡的重要原因。
如果沒有豆沙,他一定會愛上她,他幾乎在心中肯定了這個答案。
宋唯的身世早已在不自控的感情流露之後,被她調查得一清二楚,因此,那個長發女人是誰,她亦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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