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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淪陷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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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雀登枝(十七)

第二十章 雀登枝(十七)

她也不知這樣說對不對。上一世在大紅喜賬里,她怕得要死,把自己抱成一顆又冷又澀的石頭,沈祈暖不化她,就硬把她掰開,把她四分五裂地掰碎了,見她眼淚含在眼睛里,掐著她的下頜罵她矯情。他把酒給她強灌下去,說哪個女人成親不如此,怎麼偏你就不行。
「……不知道是姊妹,還是朋友?」
葉芩定定看著她許久,啟唇:「無處可去?」
賈三又說:「這兩天,因為您要來,事情都排開了,是尤其不忙的。」
女僕回過頭來,不太確定地看了她半天:「林……小姐?」
可惜這扣兒她沒見過,不會解。牛皮帶上圓形的金屬扣子閃著寒光,冷的,弧形鐫刻的洋文字母像一枚一枚寒星,讓她想起那支寶藍色的鋼筆。
葉芩坐在她旁邊問:「還有事嗎?」
這座房子里統共就只有一個鈴,電鈕在蘇傾房間里。她是專門守這個鈴的,惴惴不安等了好多天,總算有人叫她。
葉芩看著她半晌,沉著臉說:「沒別人。」
「……」
蘇傾在這樣舒服的房間里,感到新奇,又有點寂寞,因為屋裡太大了。她抱著白貓玩偶在屋裡走了一圈,看到了梳妝台上擺的雪花膏,鐵盒上畫著一個抱琵琶穿旗袍的豐腴女人,打開蓋,一股香氣撲面而來,還有一個小玻璃瓶里裝著的香水,弄得她打了個噴嚏。
蘇傾放鬆多了。因為想到沈祈,就覺得現下不知好多少倍,她的手撐著床沿,腿像小孩子一樣輕輕地盪著:「要是別人,我興許不肯。不過給你做姨太太,倒可以。」
她們也叫錯了。蘇傾做夢似的跟著一個和-圖-書女僕上樓去,想起來問:「林小姐的房間在哪裡?」
跟她一樣的布置,還是比她大一些?理應大一些的,但她下午走過一圈,發現她在的卧室已經佔了最好的位置,不知道這樣合不合適。
蘇傾看著他,眼睛黑得安靜純粹,耳朵下面兩點珍珠耳墜搖晃著。
蘇傾發現他叫錯了,沒顧得上提醒,因為她極聰明,見賈三一句接一句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感覺到他在暗示什麼。
「太太讓我們十天之內收拾一間房子出來。」
蘇傾剛想點頭,又急忙反應過來:「不行,這個房間有用的。」
他眯眼:「誰?」
蘇傾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想起女僕同她交代的話。她的目光在屋裡逡巡,真的在床頭髮現一個電鈕。
「嗯。」
蘇傾卻感到一陣輕鬆,發狂的心跳平復下一大半,不由得露出一個挺高興的笑:「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他停了一下:「讓她住二樓右手邊第二間。」
「林小姐。」
她站起來,女僕們趕緊阻住她下意識拾掇碗筷的手:「太太,放著就可以了。」
床柔軟地陷進去,她發現床單上是有底紋的,底紋是暗紅色的花朵,她伸出指頭描了描花朵的輪廓,把一個墊子抱在懷裡,又摸了摸小貓的毛,懸在床邊的一雙小腿勻稱筆直,腳上一雙黑色軟牛皮小貓跟落了半邊,平日里遮掩起來的腳踝,大方袒露出來。
女僕笑著說:「馬上。」喜滋滋地旋身跑下了樓,裙擺都綻開一朵花。
她穿過的那條裙子。
他吐一口氣,輕輕點桌子,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少和*圖*書奶奶,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呀。」
他在走廊中間停下來,因為三四個女僕正在戴著手套忙進忙出,他側眼看著,影子落過來,女僕們的動作馬上停止了,訓練有素地低頭站成一橫排。
葉芩總算動了,他驀地拉住她的胳膊,強硬地把她拉了起來。
門裡悄無聲息,他抬手敲了敲門,才發覺門虛掩著,蘇傾坐在床上,暗紅的旗袍只堪堪遮住膝蓋,越發襯出她的雙腿潔白。
蘇傾默了一下:「我仔細想了想。」
她一撳電鈕,立刻便有人跑來,這個女僕是個生面孔,她剛才沒見過,但是她見到蘇傾的時候,滿臉都是興奮的喜色:「太太有什麼吩咐?」
她回想剛才在房裡他們說的話,葉芩讓她習慣兩天,習慣是指什麼,有他在身邊不習慣?
旁邊露出一個白色的角,她伸手一拉,熟悉的樣式送到她面前,蕾絲,珠飾,紗制裙擺。
她用手背輕輕蹭了蹭鼻尖,抬起頭的時候,鏡子里看到自己發紅的雙頰。
葉芩走過來,竟然挨著坐在她旁邊,床微微陷下去一點,他側頭,目光掠過她額角的髮絲,平靜的呼吸吹在她臉側,似乎有一點故意的挑釁:「有什麼用?」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皮帶扣上摸了幾下,好像有些痴迷,把自己原本要做什麼給忘了。
蘇傾怔了一下,覺得葉芩實在怠慢,忙道:「那要開始準備了。」
只是她雙腿併攏,一雙手規矩地疊在大腿上,坐得非常拘束。
葉芩微怔:「幹什麼?」
蘇傾想,他大約不想提,她也再不說了。
「說是給林小姐住。」每次說道「林」,她們都要和_圖_書遲疑一下,好像那是什麼難念的字。
女僕愣愣地點頭:「夠了吧。」
「……哦。」
他的靴子踩在地板上,不疾不徐,發出清脆空曠的聲響。
她空蕩蕩的大餐桌,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葉芩專程躲她了。
她把手掌伸進去貼著柜子底,卻被荊棘扎了一下,她縮回手去,疑惑地把裙子撩開,柜子底下躺著一支新鮮的玫瑰花,靜靜地開在黑暗裡,開在她裙下。
淡淡的花香漫出來,柜子里大都是他早年的西裝,是他還在當五少爺的時候穿的衣裳。
葉芩目視前方,掠過了她們:「按太太說的辦。」
蘇傾張了張嘴,還沒想好從何講起,他已經掩住了眼裡些微上涌的戾氣,輕慢道:「我知道了。」
她覺得這衣櫃有點熟悉,手掌順著木紋紋路貼上去撫摸著,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把柜子門拉開。
蘇傾腿岔著,騎大馬似的跨在他腿上,旗袍下擺太窄,綳到了腿根,露出的雪白膝蓋半搭不搭地落在床沿。這樣坐著不舒服,也不妥當,但她沒敢掙扎,更不敢抬頭看,好像跟他腰上的皮帶杠上了。
她喝一勺粥,賈三就嘆一口氣,她喝不下去了,抬頭無措地望著他。
葉芩的修長的手指驀地覆上來,把她的手摁在皮帶上,他的語氣很淡,氣息卻有些亂了:「給你卸下來玩好不好?」
艷紅綢緞一樣打卷的花瓣,在她拿起來的瞬間,掉了一片,輕擦過她的膝蓋,無聲地落在地上。
蘇傾怔了一下。
蘇傾把柜子關上,可是那朵花,她捨不得把它放回黑暗裡,就把它浸在自己的喝水杯里,掉在地上的花瓣和_圖_書,也撿起來擱在桌上。
蘇傾不太放心地回房間去,門輕輕掩上,屋裡極靜,她坐在了床上。
蘇傾一時怔住了,她慢慢蹲下去,想起來,在他的房間里,她鑽過這個柜子,在裏面換過衣裳。
語氣同以前一樣的散漫冷淡,甚至帶一點刺的挑釁,不了解他的人,會讓他這種態度嚇得不敢開口。
蘇傾不知道她笑什麼,她客氣地說:「請叫將軍來。」
讓他氣勢壓著,蘇傾聲音小了一截,可是不贊同之意愈加明顯,一雙眼睛閃閃的,不屈不撓,像是和夫子理論的學生。
隨後她注意到了衣櫃,衣櫃看上去有些年頭,和其他嶄新的傢具比起來,顯得有些小和舊了。
蘇傾也有點兒糊塗,從他從背後碰到她的那個瞬間后,她人就是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葉芩沒出聲,像是僵成一座雕塑了。
不等蘇傾答話,她又怕自己服侍不周,匆忙補充道:「最近沒有專門準備誰的房間,如果是您有朋友來住……」
葉芩默了好長時間,一時間竟不知該抓哪個詞,總算抓住一個,便語氣不善地問出來,「姨太太?」
蘇傾不敢問,勺子碰碗的聲音都很輕,吃到一半,賈三來了,斜倚著,坐在她對面唉聲嘆氣。
他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看著蘇傾:「真不知道少爺在書房幹什麼,平時到這個點,一般都忙完了。」
蘇傾替他著急:「你該給林小姐準備一間房的。」
「我既然坐上轎子,就是答應了做你的姨太太。」蘇傾的臉紅透,自己沒覺察到,只是覺得喉嚨里塞了棉絮似的,說話有些費力,「要是不給你碰,是不和圖書是有些矯情。」
她雖然不是人群里掐尖要強的,但也怕給人戳了脊梁骨,怕人說她不正常。
蘇傾以為觸怒了他,可下一秒他就抓住了她的腰,把她一把托起來抱到膝上,卡住了她的腰不讓動,他低著頭,一寸寸仔細端詳她。
蘇傾踩著小貓跟蹲下來,把手環過去,從前她無數次跪著給沈祈解革帶,這一抱倒也熟練,但是葉芩的腰身是不同的,她丈量過去的時候,他身上那股蕭索氣息和煙草味道環住了她,她就有些目眩了。
「我能不能帶二丫來住,從前無處可去的時候,承過她的恩。」
這種後跟細細小小的鞋子叫「小貓跟」,穿上就像小貓踮腳,摩登女孩喜歡搭配旗袍穿,將軍府里有一柜子,女僕挨個兒捏過去,給她挑最軟的一雙出來穿。
「還有十天左右,夠嗎?」
蘇傾一下午再也沒見著他,傍晚女僕叫她下樓吃飯,精緻的西點中點,裝在一個個漂亮的白瓷盤裡,只有她一個人吃。
賈三趕緊擺手:「小的不是故意的。」
葉芩擺弄袖扣的手稍停一下,悄無聲息地,屏息聽她想了什麼。
葉芩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不往她身上落,順手把外套解了搭在椅背上:「怎麼?」
他反手把門關上,構造複雜的金屬鎖自己發出「咔噠」一聲鈍響,蘇傾烏黑的眼睛一下子看過來,與他撞上了。
葉芩從書房走出去時瞥了一眼掛鐘,九點鐘了,窗外夜色已深。旻鎮不同於熱鬧的都市,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吹燈拔蠟,整個小鎮一片寂靜,灰房子里璀璨的燈火,反顯出一種奢華的寂寞。
好像解開了,就是給自己鬆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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