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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沉默片刻，到底只能實話實說：「五郎昨日瞧見我出手傷人了。」

不知不覺中，她發現自己竟然又走到了玄霸的院子里，抬頭看著上房那低垂的門帘，她一時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邁步進去，還是想扭頭離開。

凌雲微微欠身回禮，不等劉醫師再說什麼，便默然走了出去。

竇氏的臉色微微一變，凝目注視了凌雲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好啊，那你就跟我過去，你想知道什麼，路上我自會告訴你！」

凌雲低聲道：「他們當時帶了人，我射倒了十個，打傷了兩個。」

見凌雲怔怔地站了那裡，原本明亮的眸子漸漸變得黯淡無光。劉醫師心裏嘆氣，向凌雲拱了拱手，沒精打采地轉身往門外走去，眼見就要踏出門檻，卻聽見凌雲啞聲道：「你去找我的婢子拿藥膏吧。」

劉醫師顯然沒料到凌雲會問出這一句來，愣了一下才道：「三公子的傷……並沒有什麼不妥。」

這一下，竇氏和李淵也就罷了，李世民卻是忍不住捂著額頭長嘆了一聲：三姊姊出手傷人的樣子他可是親眼瞧見過的，那份利落狠辣！當時他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ｃoｍ在一旁看著都心裏直發顫，險些連最要緊的「三郎」兩個字都忘記叫出來了，竇五郎那麼個紙做的斯文人兒會怎樣……他簡直想都不敢去想！

凌雲原本正想著這次的無妄之災，她也很想知道，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母親說了，不是因為她在市井裡打過的那些架，但父親這樣的人，連個仇家都不會有的，怎麼就能讓皇帝忌諱成這樣呢？聽到竇氏這句，她心裏不由愈發無力：「咱們不用過去了。」

原來母親，從來都沒有變過，生死關頭，她會幫他們，幫這個家，撐起一片天地，但除此之外，卻也不能奢望更多了……

竇氏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叫什麼話！你昨日那般無禮，難道不用去解釋道歉？五郎他縱然看重你，大長公主那邊總要交代得過去！」

她早該想到的，母親這樣的人，從不會感情用事，從不做無益之舉，若要在兩個孩子里選一個，她自然會選身體康健的世民，自然不會允許孱弱的玄霸，威脅到世民的安康。她根本就不是偏心，而是早就在心裏徹底地放棄了玄霸和圖書，所以才不願在他身上浪費一絲感情，甚至都不想見到他。只是這件事，她到底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吧，或許就連父親都不清楚實情，不然的話，那些醫生為什麼都會看她的臉色？為什麼都不敢把話挑明？

凌雲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瞧著他。她的眼睛跟玄霸的很像，都是細長微挑，黑白分明，明亮清澈得彷彿不含半點雜質。對著這樣的眸子，劉醫師心下頓時有些虛了，目光躲閃了幾下，終於還是苦笑道：「小娘子就莫要難為在下了，在下也就治個跌打外傷還算拿手，別的當真不好斷言。小娘子想知道究竟，倒不如去問問巢太醫。」

竇氏無語地看著凌雲，終於也是一聲嘆息。

劉醫師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邊，他忙轉身幾步走了回來，對著凌雲作了個長揖：「多謝，多謝！在下感激不盡！」

李世民忍不住哼了一聲：「可不是！聖人說是讓那元老賊反省，要給咱們家一個公道，可剛才咱們安排在宮門外頭的人都過來回報了——那老賊只比我們晚出來兩刻多鍾，瞧著全身上下都好得很呢！」和_圖_書雖說這事不算意外，但真正聽到了，卻還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此刻，看著劉醫師躲閃無奈的眼神，她心裏的這份不安到底是變成了現實。不，她早該發覺的，當初師傅就說過，玄霸練不了上乘功夫，他們教自己的和教玄霸的，從來都不一樣！現在的問題只是，他的身子到底有多不妥，這次受傷是不是……

凌雲委實不願在這件事上再浪費時間，忍不住抬頭道：「母親，算了吧，如今我只想知道，三郎……他日後究竟會如何？」

午時剛到，正是一日之中最清朗的時刻，連著颳了好幾日的北風似乎也小了許多，天地之間難得竟是一片清明景象。然而站在空闊的院子里，凌雲的心頭卻一片茫然，三郎以後該怎麼辦呢？還有母親……不，她並沒有覺得多麼震驚失望，只是這兩天剛剛看到的一點暖意和希望，到底還是像泡沫一樣的消散了。

李世民忙站起身來，擠了個笑臉：「不是不是。三郎吃過葯，已經睡下了，待會兒太醫和御醫還會過來看他，他定然不會有事的。」

李淵原已沉默良久，聞言才嘆道：「這兩hｅｔｕboｏk.cｏm.ｃom日里，我已經反覆想過，怎麼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聖人忌諱的事！」

竇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那就別想了，我再從別處想想法子看。」她上下看了凌雲一眼，皺起了眉：「你怎麼沒回自己的院子？也好，省得我再讓人去找你，你趕緊收拾收拾，這就跟我去大長公主府。大長公主適才打發人來看玄霸了，但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是有事想早些說個清楚。咱們這就過去，你好好認個錯，事情只怕還有挽回的餘地。」

凌雲心頭一沉，這話的意思已是顯而易見：玄霸並不是這次的傷有什麼不妥，而是他的身子本來就有不妥！至於巢太醫，原就是他那凝重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模樣，才讓她漸漸心生不安的；更讓她不安的是，巢太醫在三郎幼時就幫他看過病！

凌雲這才鬆了口氣，瞧瞧兩人的臉色，又有些疑惑：「是宮裡的事不順？」

凌雲的聲音不由更低了點：「大概都瞧見了，我也想解釋，他哭著跑了。」

竇氏定了定神才問道：「那五郎瞧見了多少？你當時怎麼也不跟他好好說一說？」

他還要再說，竇氏已從裡和_圖_書屋出來，皺眉道：「先不說這些了，查不出這件事究竟因何而起，再是憤恨也無用處。」

就在這時，她聽見屋裡突出傳出「砰」地一聲悶響，彷彿是有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凌雲不由一驚：難道三郎的病情又出現反覆了？她忙幾步上了台階，就見門內低頭退出來一人。此時她也無暇細看，挑簾進了房間，這才發現，李淵和世民都已經回來了，此刻就坐在外屋，臉色都有些沉重。凌雲的心不由更是提了起來：「是不是三郎的傷……」

「還有，你那個婢女，這次就不要帶著了。」

一家人默默無語了半晌，竇氏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又慢慢地皺了起來：「不，未必如此，你還是回去換身衣裳，此事究竟如何，咱們總得過去一趟才能知曉。」

李淵夫婦昨日固然也驚聞了女兒的本事，卻到底沒有瞧見過她的英姿。李淵便皺眉道：「你不就是打斷了宇文兄弟的腿么？」就算嚇人了點，到底也沒見血沒傷人命嘛。

李淵獃獃地看著凌雲，又抬頭看了看竇氏，只見一貫鎮定自若的妻子也是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忍不住也和世民一樣，揉著額角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