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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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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三十八章 望眼欲穿

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三十八章 望眼欲穿

凌雲微覺意外,這位二郎原來今日才回家,找自己也是為了阿哲的事。她想了想索性點頭道:「阿哲是在我那裡吃了漆盒裡的點心,太醫說,他是不耐漆性,這才病倒的;至於我救了他,倒也談不上,只是他發病時喉管閉塞,我不得不拿劍在他脖子上又開了個氣道,暫時救了個急。」
挑眉瞧著宇文承趾,他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多謝將軍信任,柴某這便將此賊挫骨揚灰,保證揚得比將軍的盔甲還乾淨!」說完便吩咐手下,「多拿些火油過來,不就是挫骨揚灰么,咱們還怕這點小事不成?咱們趕緊辦完這差,回頭便去我家喝酒!」
不過在李家莊園內外,主路上卻早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門前路邊還掛起了喜洋洋的紅色燈籠和彩色綢帶——誰不知道,今日他們家的三娘子就要帶著夫婿回門了!
她只能裝作沒瞧見玄霸的神色,笑著點了點頭:「我騎馬出去轉了轉,外頭的路上沒人清理積雪,雪上都結了冰,馬根本跑不快,三娘如今肯定還在路上,咱們不如先把午飯用了,你再好好歇一歇,他們說不定得日暮時分才能到了。」
怎麼可能!
站在院子中間,凌雲看了看眼前院門,又看了看身後的房門,心頭只剩下一片茫然。
長安城的上空,日頭漸漸向西邊沉了下去,金光門外的火焰卻是越燒越旺,在火堆的中間,那具被亂箭穿心又被大火烹煮的白骨正在慢慢地分崩離析,卻顯然還不肯輕易地化作飛灰——不管多少人在詛咒痛罵;也不管有多少人,在望眼欲穿的等待。
柴青也笑了笑,不過轉身看著凌雲,臉上立時又恢復那桀驁不馴的神色,似乎忍了又忍才道:「你……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
宇文承趾笑著指了指大鼎:「陛下有令,此賊不但要亂箭穿心,大鼎烹食,還要挫骨揚灰才行,這挫骨揚灰的事,今日就有勞大郎了!」
阿哲跟柴青顯然十分親近,見他近前,小臉上笑逐顏開,聽到小環的話忙挺起胸膛,伸著包得圓圓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努力用氣聲道:「二叔,好了!」他脖子上的傷口昨夜便已結痂,現在看去不過是一道小小的疤痕。
她身後的案几上,上頭的那張白紙已是四分五裂,碎紙片如蝴蝶紛紛飄散開去,露出了下面那張完好無損的白麻紙,上頭連一道划痕都瞧不見。而柴青就在站在案幾邊上,整個人已化成了一尊張著嘴的木雕。
和*圖*書凌雲步子一頓,果然外頭守著屋門婢子已揚聲道:「這位小郎君……」話沒說完,突然又變成了一聲驚呼,像是被人猛地推開了。
凌雲看著柴青微微漲紅的臉,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徹底熄滅了——他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自然更無法代替自己看護阿哲。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她心頭的失望簡直難以言表:「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回去守著阿哲,回去等著柴紹
……
他的嗓子還沒有好,聲音又啞又弱,隔著門窗和半個院子,更是細微得幾乎難以聽清,然而落在凌雲耳中,這個稚嫩的聲音卻有如一聲霹靂,將那鼓點般的急促聲音都壓了下去。
凌雲自然知道,周嬤嬤昨日已乾脆利落地接下了柴府的所有事務,頭一件事便是給下人們發了厚厚的賞錢。大勢難擋,又有錢可拿,柴家的下人們很快就紛紛倒戈,不到半日工夫,那些賬本對牌便都到了周嬤嬤手裡,管事也乖乖地各自帶人前來報到。奇怪的是,莫氏居然也沒怎麼阻攔,甚至都沒過來找柴紹吵鬧,凌雲原以為她是想通了,如今看來,她是要讓二郎來幫她出面?還把他挑唆到了阿哲這裏。
柴府的小院里,凌雲也忍不住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日影——眼見著午時都快過了,柴紹怎麼還沒回來?玄霸一定已經等急了吧?自己卻還不知什麼時辰才能動身!
凌雲的眼睛頓時亮了:「好!」他擅長用刀劍,那簡直再好不過了!只是……她目光在屋裡一掃,轉身拿起了一疊紙,往案几上一放:「來,你劃一刀試試,看能不能劃開第一張紙,卻不會傷到下面的紙張。」
他這麼一說,侍衛們也都嘻嘻哈哈地應和起來,宇文承趾頓時有些沒趣,卻不好再說什麼,上下看了柴紹幾眼,「哼」了一身轉身就走。
柴青聽得又驚又怒,見她真的轉身要走,忍不住叫道:「你這算是什麼?拿這麼個難題來戲弄於我,然後你自己便一走了之?」
柴青嚇了一跳,這紙張何其之薄,這麼一疊緊貼著放在一起,一刀下去怎麼可能只切開一張?他低頭看了看案几上的紙,又抬頭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凌雲,臉色一沉怒道:「你是在消遣我么?天底下哪有用紙來試刀的?」
這些事情文嬤嬤等人其實早已準備妥妥噹噹,只是看著他這難得的精神氣色,大家都不願掃了他的興緻,縱然沒什麼要緊事務,也跑進跑出的把hetubook•com.com滿院子的熱鬧繁忙又添上了十分。
小環忙笑道:「好多了,現在就是身上疹子發癢,因怕他抓撓,才把手包住的。」
凌雲此時原已不想說話,聽他叫得氣急敗壞,也只能耐著性子道:「我不曾戲弄你。」
至於那碗肉湯,他更是乘人不備就倒掉了——畢竟他是侍衛,來回走動並不顯眼,做起手腳也容易。金光門外聚集了這麼多人,他冷眼瞧著,敢做手腳的並不多,多數人還是捏著鼻子喝下了這碗湯,當然也有喝得滿不在乎的,有人居然還去添了兩碗,最後竟喝得打起了嗝!柴紹一時簡直分不清,這肉湯和這飽嗝,到底是哪樣更令人噁心了。
凌雲並沒有回頭,她只是邁步走出了上房的房門,抬頭看向了院門。
柴青原是一臉的不服不忿,聽到阿哲的聲音,倒是收斂了怒氣,走到床榻邊看了看阿哲,皺眉問道:「他的手怎麼了?身上可好些沒有?」
凌雲心裏嘆氣,只能放緩神色沖兩人笑了笑:「沒什麼,我是坐久了,起來鬆散筋骨。」不管怎樣,阿哲的病情還不穩定,她不能就這麼走了。
當時柴紹也胡亂射了一箭。斛律政自然是罪該萬死,但把這個人如肉豬般脫|光了吊起來讓大家射,這種事他卻也實在提不起什麼興緻。
念及此處,幾天來一直被他死死壓在心底的難過和不舍驀然都翻了上來。外頭的喧鬧說笑之聲一時間都變得極為遙遠,他慢慢在窗前坐了下來,只覺得透過窗紙映進來的日光都帶上了一種難言的寒意。
他果然是來刁難自己的!柴紹看著宇文承趾的笑臉,簡直恨不能一拳揮上去才好。跟著他的幾名侍衛也都按捺不住,紛紛上前道:「宇文將軍,柴大哥新婚燕爾,如何能做這等晦氣差事?此事交給我等便好。」
沈英如何看不出他的失落,心裏暗暗嘆息:這幾日,玄霸看著說笑如常,卻常常獨自失神,對人對物更是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眷戀不舍,想來就是因為凌雲的出嫁吧?自打他七八歲起,凌雲就一直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從來都沒離開過這麼長的時間,也難怪玄霸這幾天都心心念念的盼著今日,可偏偏這天氣道路……
柴青眨了眨眼,只覺得自己聽到的每句話都不艱深,但合在一起,卻如同經書天文,他怎麼就聽不懂呢?不過阿哲的脖子……剛才阿哲指給自己看的,就是所謂開氣道的口子么?
柴青原是盛氣而來,只是不想hetubook•com.com在阿哲面前發作,卻沒想到凌雲比他還走得乾脆利落,此時再被她這麼一看,心頭頓時有些發虛,忙冷笑了一聲道:「我今日回來才聽說,阿哲是在你那邊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發的病,結果你的人還到處跟人說什麼,是你救了阿哲的命?」
金光門外,柴紹的心裏此時卻是一片雪亮。
小院的門是敞開的,她清楚地知道,出去往西走上兩三百步就是車馬房,颯露紫已經備好了鞍,她只要走出這道門,兩盞茶之後就能打馬離開,兩個時辰后,就能見到玄霸……
那腳步聲眨眼便到,門帘挑處,風一般地卷進來一個黑瘦少年。他看去不過十三四歲光景,一身精幹打扮,連披風都沒穿,生得貌不驚人,一雙眸子倒是明亮異樣,只是此時這雙眸子上下打量著凌雲,目光之中分明滿是挑剔。
他越想越覺得凌雲是滿口胡言:「什麼不耐漆性,誰知道是不是你們串通太醫編出來的鬼話?還有什麼拿劍在脖子上另開氣道,你分明……」他有心說凌雲是故意要害阿哲,但想想那小小的傷口,實在不像故意傷人時留下的,只能哼了一聲:「你分明是拿劍在上頭比劃了一下,就說什麼開了氣道了,你一個婦人,會用什麼刀劍,說出來真不怕被人笑話!」一面說,還一面拍了拍自己腰上掛著的短刃,滿臉都是不屑。
柴紹抬頭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
這聲音彷彿越來越響,凌雲情不自禁地往外走了兩步,身後卻突然傳來了阿哲「嘶」的一聲:「阿娘,好癢啊!好難受!」
心頭彷彿有個聲音在急切地敲擊,如鼓點,如急雨,在不斷地催促她:走吧,趕緊走,什麼都別管了,你得儘快回到莊園,儘快見到玄霸!
玄霸聽得怔住了:難怪阿姊還沒到,原來外頭的路這麼不好走,那她還是走得慢些吧,橫豎自己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他只要能見阿姊一面就好,只要能見到她和柴大哥過得和和美美的,那就再好不過了!若是和阿姊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說不定他還會忍不住難過,說不定會露餡……
柴青「哈」地笑了一聲,指著案幾道:「拿這麼一疊紙來難為人,你這還不叫戲弄人,難不成你練刀便是這麼練的?你倒是給我劃一刀試試,看你能劃成什麼模樣!」
在他眼前不遠的地方,那口大鼎里的肉湯總算是被分食殆盡了。在這種嚴寒天氣里,無論是殺人還是煮湯,原是比平日要慢上許hetubook•com.com多,好在火油乾柴總是不缺的,這麼一路煮下來,兩三個時辰前還在不停掙扎的斛律政,如今已只剩下了鼎底的一具白骨,以及若干個留在骨架間的箭頭。
凌雲看了柴青一眼,手腕一抖,袖中的七星短劍已滑入掌中,隨手在紙上劃了幾下,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一連兩個晴日,路面上的積雪已化了大半,剩下的卻被凍得越發硬實,尤其是在那些人來人往的大道上,殘雪混合著泥水冰渣,被來往的車馬行人踩成了烏糟糟的一團,走上去簡直令人步步驚心。
凌雲點了點頭,小環嚇得站了起來,凌雲安撫地沖她擺了擺手:「我不出院子。」說完毫不猶豫地邁步便出了屋門,穿過堂屋來到東間,這才立定腳步,轉身看向了柴青。
柴紹心知時辰已經不早,只是職責在身,不得不留在最後。好容易見人都散了,他剛想跟跟上峰說一聲,自己要先走一步,卻見宇文承趾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見柴紹便笑道:「柴大郎,好久不見,大郎還是這般精神!說來今日還有一件好差事,只能交給大郎,我等才能放心。」
柴紹心裏頓時一沉,宇文兄弟的職位如今已遠高於他,他雖不懼怕這兩人,但在這種場合下,也只能抱手行禮:「宇文將軍不知有何吩咐?」
阿哲頓時笑得眼睛都彎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他在心裏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看來今天這一天他都要耽誤在這裏了,也會拖累得凌雲無法動身,會讓玄霸白白等待……
不過,莊園里終究只有這麼些事,待到日上中天,玄霸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要準備的。他來回盤算了幾遍,發現萬事都已具備,只剩下一個問題:阿姊和柴大哥何時才能到家?按理說,他們若是騎馬過來,此時應該快到了,但如果是坐車,少說也得等到日落時分——若是那樣,自己能和阿姊在一起的時間便沒有多少了……
小環驚訝地叫了起來:「二郎?」阿哲也驚喜地叫了聲「二叔」。
他身上帶著短刀?凌雲心頭頓時一跳,盯著柴青問道:「你會用刀劍?」
二郎柴青?凌雲心頭恍然,不過他怎麼這時才露面?而且看樣子對自己頗為不滿……難不成他是來為莫氏打抱不平的?
宇文承趾自然是在報復,兩年前的那件事,他顯然是一直記恨到了今天,因此才會這麼盯著自己,一有機會便發作了出來。這種事雖然噁心人,自己倒也並不在乎,可偏偏是今天!
抬頭看著窗外,他到底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微笑了起來:「也好。」
這話說得著實險惡,侍衛們更是又驚又怒,正要上前理論,柴紹伸手一把攔住了他們。
玄霸自然是最掛心的一個,他早早便起來梳洗了一遍,又從頭到腳換了一身嶄新的喜慶衣裳,之後便一時叮囑灶房要早些備好酒菜,一時又擔憂凌雲的院子收拾得還不夠齊整,一個人少說也操了十七八份的心。
但不管怎樣,陛下的這口惡氣大概總算是出完了,在大伙兒喝完肉湯感恩戴德一番之後,城樓上的皇帝揮了揮大袖,御駕很快便消失不見。眾人轟然一聲謝恩,比之前更響亮了許多,轉身離開的步伐更是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她越想越是焦躁,皺著眉頭在屋裡轉了兩圈。外頭依然是什麼動靜都沒有,倒是屋裡響起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娘子」。她轉頭一看,卻見守在床榻邊的小環和斜靠在床頭的阿哲都看了過來——他們生得其實並不像,小環清秀柔弱,阿哲卻是虎頭虎腦活生生是個翻版的小柴紹,但此刻兩人看過來的眼神卻是一模一樣的,都透著股濃濃的緊張,彷彿在擔心下一刻凌雲就會甩手離開。
柴青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七歲就開始跟阿兄學習武藝,如今已練了五年的刀,雖還比不得阿兄,在這長安城裡卻也闖下了一番名頭!」他斜眼瞧了瞧凌雲:「怎麼?你還想拿什麼刀劍之類的話來糊弄我?」
門口突然有腳步聲響,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玄霸忙抬眼看去,卻見進來的是師傅沈英。他心裏好生失望,卻還是努力揚起了笑臉:「師傅!」
宇文承趾臉色頓時一沉:「這是陛下的旨意,也容得你等來挑三揀四!怎麼,柴大郎,你之前射箭便射得有氣無力,後來喝湯也沒喝出什麼滋味吧?如今讓你將此賊挫骨揚灰,你還不願意領著這份差事,你到底是覺得這差事晦氣,還是心裏同情此賊,才這般不情不願的?」
小環忙道:「阿哲莫要說話,不然待會兒又喘不上氣了!」
小環神色頓時一松:「娘子辛苦了。」想了想又忙補充道:「大郎想來也快回來了,他今日絕不會多耽誤時辰。」
柴青納悶地看了看阿哲的脖子,有些不明所以,卻也不好多問,只得伸手摸摸他的頭:「你好好歇著,二叔去到外頭找一些好玩的物件給你解悶。」
她話音未落,外頭果然有腳步匆匆而來,那聲音又急又重,直奔上房而來。凌雲心裏一喜,正要往外迎上幾步,卻聽小環脫口道:「咦?不是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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