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大唐平陽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七卷 逐鹿關中 第十一章 兵者詭道

第七卷 逐鹿關中

第十一章 兵者詭道

縣令原本還想感嘆這些騎兵果然訓練有素,動作竟能如此快捷齊整,此時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抬頭看著這白袍紅馬的騎者,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你們……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幾十個人剛剛放緩了韁繩,聽到這話紛紛叫嚷起來:「快開門,我們都是左翎衛的人,昨日才從你們城裡過的,你們難道就不認得了?」「你們看不見么,我們的馬都不行了,如何還能到長安?」「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命出來,你們還不快些放我們進去,我們也好去長安求援!」
縣尉和隊長卻是久經戰場之人,見勢不對,忙抽刀在手,厲聲下令,讓兵丁衙役們將城樓上的滾木擂石推將下去。在催命的刀光和喝令聲中,兵丁們到底鼓起勇氣,顧不得不時射來的冷箭,閉著眼睛將滾木擂石往下直砸。
唯一令人不安的是,早已過了開門的時辰,縣城的四面城門卻依舊緊閉,就算出城的人馬排起了長龍,鼓雜訊也一陣響似一陣,那些守門的兵卒卻依舊牢牢把守著城門上下,連半點開門的意思都沒有。
「我是,李三郎。」
說話間,縣丞也騎馬趕了過來,喘息著回稟道:「明府,如今咱們的東門西門之外都出現了盜匪的蹤影,唯有北門那邊還算清靜。」
隊長已是一夜未眠,幾番受驚,此時哪裡還有耐心搭理他們?他正要揮手讓人把這些人轟走,卻聽城樓上有人驚叫道:「來了,來了!」
縣丞向後指了指:「他們有好幾千騎兵,已經從北門進來了,是咱們早間去長安報信的人領著過來的!」
守門的兵丁原本並不理會眾人的喧鬧,聽到了這番議論卻還是變了臉色;領頭的隊長更是上前一步,怒目喝道:「你等休要胡言亂語!今日縣尊有令,不得輕開城門,你們還是趕緊散了吧,莫要在此聚集生事!」
在等待出城的人群中,有人急著要出城辦事,少不得叫嚷起來:「都什麼時辰了,為何還不開門?」
原本坐鎮縣衙的縣令縣尉此時也帶著衙役鄉勇們匆匆趕到,看到這副陣仗,自然是各個變了臉色。縣令更是脫口道:「那五千府兵難道全軍覆沒了?這可如何是好?」不然的話,為何他們帶著的撞車出現在盜匪們的陣營里?如今這兇器又要掉過頭來攻打他們的縣城了!
而在他們的身後,道路的盡頭,有灰塵揚起,顯然是有追兵也在往這邊過來。
騎隊當中,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越眾而出,馬上是一個年輕的騎者,衣袍潔白,披風猩紅,愈發襯得那張稜角分明的面孔冷若冰霜,目光一掃,更是有如利刃出鞘,刺得人遍體生寒。
木頭滾落,石塊如hetubook•com.com雨,下頭的人縱然有竹盾護身,也被砸倒了一大片,但那撞車還是以巨大的慣性狠狠地撞上了城門,隨即便一下接一下地撞了起來——這車子有數十人便能推動,跟著撞車上來的卻有數百人之多,縱然有人不斷被砸倒,卻也有人不斷補上,竟有些生生不息的意思。
城樓上呼喝聲驟然響成一片,又迅速地安靜了下來,一面雪白的旗幟在城樓的最高處忽地展開,旗幟的正中赫然是一個猩紅的「李」字。
這一下,盾兵們再也堅持不住,著火的丟了盾牌滿地打滾,試圖熄滅火勢,沒著火的也四下散開;不多時,那撞車的車架在大火中轟然倒地,半截著火的巨木也砸落在地。
聽到他這番怒斥,眾人面面相覷之餘,對那「盜匪打過來了」的說法更信了三分,大多數人知道開門無望,議論一番之後也只能漸漸散開,卻還有一些不死心,依舊追著隊長詢問何時才能開門——他們或是急著去辦事,或是家裡等米下鍋,這城門不開,他們要麼會誤了大事,要麼便只能忍飢挨餓了……
隊長心頭煩亂,卻還是一眼瞪了過去:「縣尊說了,開門者斬,今日誰敢開門?我第一個劈了他!」
城樓上的人頓時都呆住了,還是隊長第一個反應過來,嘶聲叫道:「快,繼續準備滾木擂石,繼續燒油!」
在隆隆的鼓聲之中,在數百面長盾的護衛之下,這輛撞車帶著一股令人心驚的氣勢,穩穩噹噹地越逼越近,待到來到城樓下面,那巨木上火燒血染的痕迹變得清晰可見,為這破城的兇器更添了幾分猙獰之氣。
隊長死死地盯著那些越來越近的狼狽身影,有人血流滿身,有人搖搖欲墜,卻都在咬牙堅持,顯然是把這小小的縣城當成了最後的希望。他也是行伍之人,此情此景自是倍覺揪心,然而咬牙片刻后,他還是斷然道:「誰都不許開門!立刻向縣尊報信,請令君設法通知長安,府軍大敗,請發援兵!」
眼見著城樓上下,人手聚集,士氣漸高,縣令等人也暗暗鬆了口氣。
說完他轉身下樓來到城門跟前,指揮著眾人將從附近拆下來的各種雜物都一股腦地堆到了城門後頭,又讓人澆上油料,只是還未準備妥當,那沉重的撞擊聲又一次地響了起來,每一下都撞在之前的裂縫上,眼見著那裂縫越來越大,城門后的磚木也隨之瑟瑟震動,看得人幾乎忍不住跟著顫抖起來。
他並沒有答話,卻輕輕地揮了揮手,身後的騎兵們立刻翻身下馬,一隊人直奔城樓上頭而去,一隊人則迅速圍住了城門,拔刀出鞘,將兵丁衙役們都趕到了一旁。
和-圖-書那面旗幟的下頭,七八匹駿馬全身如綢緞般閃閃發亮,上頭坐的人隔得遠了看不清眉目,唯有中間一個穿了一身銀色的長袍,在這麼多人馬當中依然是耀目生輝。
縣尉到底是武人出身,聞言忙抱手行禮:「明府不必擔憂,這撞車拿來攻克村塢鄉堡自然是富富有餘,但咱們的城門是何等堅固,倒也不必怕它!」
不知過了多久,眼見那裂縫就要變成破洞,縣令閉了閉眼,正要下令點火,就聽身後馬蹄聲響,縣丞再次疾馳而來,在馬上高聲叫道:「援軍,長安的援軍來了!」
眼見著這些人已快道門口,守門的兵丁里有人已忍不住問道:「咱們要不要趕緊開門放他們進來?」有人隨之附和:「正是,後頭的追兵應該還遠,咱們開門放人再關上也來得及。」
原來是自己人領著過來的,難怪來得這麼快!縣令連連點頭,抬眼看去,卻見長街盡頭果然有騎隊賓士而來。他們速度並不算快,隊列卻極為齊整,那清一色的盔甲兵器旗幟,在烈日下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顯見是府兵里的精銳之師。
也有人察覺不對,互相打探:「是不是城裡有人為非作歹?」「應該是外頭出了什麼變故吧?」
不管這一夜是如何的漫長和混亂,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日頭還是照常升了起來;露水照樣消失在陽光下,炊煙照樣飄散在晨風中……而在鄠縣的縣城裡,街頭漸漸響起的叫賣聲,車馬出行的嘈雜聲,也跟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縣尉目光一掃,已將眾人的臉色盡收眼底,當下厲聲喝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日之戰,咱們一步都不能退,我和明府就在此處督戰,敢後退者,以逃兵論處,殺無赦,全家連坐!奮勇向前者,人人皆有重賞,若有傷亡,家小也有撫恤贍養!你們聽清楚沒有?」
他點了點頭,轉頭瞧見臉色同樣發白的縣丞,咬牙吩咐道:「你去北門,繼續派人去催援軍!等他們一到,立刻讓他們進城助戰,若實在來不及,就算把北門拆了,把鎖砸了,也不能讓盜匪拿下那邊!」又吩咐縣尉:「你在這裏繼續督戰,我去城門守著!」
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原本有些動搖的兵丁們頓時都打起了精神,對啊,他們離長安才多遠,如果早上就讓人去求援了,這會兒只怕長安都收到消息了,那邊派騎兵過來,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事,他們只要支撐到那時就好。
直到此時此刻,看到這些丟盔棄甲的殘兵敗將和後頭影影綽綽的追兵,他的這顆心才終於狠狠地砸了下來。
三郎,你看見了嗎?阿姊終於幫你打下了第一座城池!
城樓上的兵丁已說不出話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伸手指向了外頭。隊長轉目一看,只見遠處一隊人馬飛奔而來,略近些便能瞧見,那是七八十個長安府兵,各個盔甲殘損、形容狼狽,不少人身上還有大片的血跡,還未到城門底下便嘶聲大叫起來:「開門,快開門!」
那數百追兵卻沒有再往下追趕,只是在離城門一射之地勒住了坐騎,過了片刻,在道路的盡頭又出現了一支隊伍,這一次卻是步卒。他們的隊伍一眼看不到盡頭,彷彿深色的水流一般涌將過來。在隊列的最前頭,一面旗幟高高挑起,上頭赫然是個「何」字。
隨著這戰鼓之聲,那輛巨大的撞車在盾牌的掩護下,一步步地向城門逼了過來。
騎士的目光在那個「李」字上停留了片刻,這才垂眸看向了早已哆嗦得站不住腳的縣令。
就在這時,城外的戰鼓聲隆隆地響了起來。
彷彿應和著他們的歡呼聲,沉沉的戰鼓聲再次響起。眾人吃驚之下,抬頭望去,卻見盜匪們的陳列再次往兩邊分開,從中間推出的,是一輛嶄新的撞車,比之前那輛更大,木頭前方的鐵棱更為尖銳,就連旁邊的推桿都更為密集結實,而在這輛新撞車的旁邊,一架架的木幔、雲梯也被整整齊齊地推了出來,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再次向城門逼了過來。
這結果其實也不是多麼令人意外——昨日早間這支府兵穿城而過,離開南門之後,便再沒有消息傳來。過了晌午,倒是有消息說,似乎那個方向有另外的大軍在調動。
城樓上的兵丁原本還有些感慨,此時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剛才那幫人後頭居然有這麼多的追兵,他們若是真的開了城門,叫這些人乘虛而入了……
城門前的那幾十人更是急得團團轉,有人氣得破口大罵,也有人聲嘶力竭地懇求他們救命,更有人支撐不住地一頭栽倒,城樓上的兵丁都有些不忍,心軟些更是回頭懇求:「等縣尊的命令到了就晚了,咱們還是先放他們進來吧。」
更有人言之鑿鑿:「定然是出事了!昨日就是提前關了城門的,你看如今守門的也多了這麼些人,說不定是有盜匪打過來了!」
他們縣令自來謹慎,萬事不願多管,唯恐出現紕漏,聞言立刻下令將南門關了一半,又添了許多人手看守門戶、打探消息。那時他還覺得縣令是多慮了——那些盜匪不過是烏合之眾,就算人數多些也成不了氣候。不過沒過多久,當那些打探情況的人手竟然沒一個回來報信時,他便知道情況不對了,縣令更是當機立斷,下令關閉了所有城門。
隊長的心裏頓時一片冰涼:府兵果然是敗了,盜匪果然是來了!
他轉頭一看,和-圖-書頓時呆住了:盜匪們的隊列早已排好,此時往兩邊一份,從隊列里緩緩推出了一輛巨大的撞車,看著還有幾分眼熟。
縣令不由得大喜過望:「他們有多少人?到哪裡了?」
他一面呼喝,一面便讓人把城牆上存放的石頭木料都搬到垛口,在寬敞處架起大鍋,要點火熱油;眼見著東西不大夠,又讓人去附近拆除屋舍,正忙碌間,就聽手下顫聲道:「隊長,你看,你快看!」
他幾乎沒熱淚盈眶,眼見騎隊已到跟前,忙上前一步,抱手行禮:「多謝將軍救援及時,卻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有盜匪打過來了」,這句話彷彿帶著一種異樣的魔力,頃刻間便在人群轟然傳開。不少人都想起了一天前那支浩浩蕩蕩穿城而過的隊伍,聽說是去剿滅匪徒的,難不成他們居然沒打贏,反而叫盜匪們殺到城外了?
眾人自是齊聲應諾,他們這些人當差做事,無非是圖口飯吃,真到城破之時,自然是自己保命為上,但若守得住城池,那也只能拚命向前,總不能連累家小。有些衙役鄉勇的家人就在城中,此時更是由懼生勇:萬一讓盜匪入城了,城中只怕會變成人間地獄,他們就算豁出命去,也得保住城池!
城牆上的眾人頓時歡呼出聲:撞車都燒了,看這些人還怎麼攻城!
她的眼神極為奇異,眸子里彷彿有水光氤氳,又彷彿有火焰燃燒,而她的聲音卻依然帶著一份斬釘截鐵的清冷:
這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凄厲之意,如尖刀般劃過喧嘩的人群。城門口頓時靜了一靜,人人都獃獃地張嘴望了過去,唯有隊長一個轉身幾步便衝到了城樓上頭,厲聲問道:「什麼來了?」
有人應諾一聲,疾步跑下城樓。隊長也定了定神,探身向外頭叫道:「你們都不必過來了,我們縣尊有令,今日不得打開城門,你們趕緊繞城過去,到長安去求救!」
縣令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北邊顯然是盜匪故意留下的缺口,為的是讓城裡的兵丁和民眾覺得有路可退,不會拚命抵抗,這樣他們才能更快拿下縣城!但如今所有的人都能跑,唯有他這個縣令只能跟這座城池共存亡……
城樓上眾人自是紛紛放箭,但那盾牌都是輕巧光潔的竹子製成,做得又長又寬,將盜匪們護了個嚴嚴實實,密密麻麻的箭雨也沒幾支能穿透這盾牌組成的護牆。而盜匪的陣營里倒是頗有幾把強弓,冷不丁幾支利箭射上城樓,頃刻間便射倒了好幾個。
兵丁和衙役們何曾見過這等陣仗,聽到同伴的慘叫,都不由自主地縮到了垛口後面,再也不敢探身往外放箭。城下的撞車乘機加速,對著城門狠狠地衝撞了上來。
在他們的悲憤交加的叫嚷聲和圖書中,遠處的飛塵里果然出現了追兵的身影,起碼有數百其之多,人馬彪悍,氣勢洶洶。
隊長心裏更是雪亮:之前那幫人若不是盜匪假扮,便是他們故意驅趕過來的。這些盜匪顯然徹底打敗了那五千府兵,如今還想乘勝追擊拿下縣城!
縣令呆了一下也恍然大悟:他們如今只能盡量拖延時間了,拖到長安援軍趕到……
年輕的騎士沒有做聲,只是靜靜抬頭看向了城樓。
緊急關頭,那隊長一聲大喝,幾個健壯的兵丁齊齊發力,將那一鍋燒滾的熱油抬了起來,對著城樓下的撞車潑了上去,隨即便是一根火把丟下,撞車的前半部分連著車邊躲閃不及的盾兵都轟地一聲燒了起來。
縣尉在城樓上來回走了幾步,轉身對面色慘白的縣令抱手道:「明府,屬下這就帶人去城門后準備砂石木料,把城門先堵上,再不成,就澆上油,哪怕把這裏燒成火海,也不能讓那些盜匪進來!」
縣尉自然也是立時便想明白這一節,冷笑道:「他們居然想用這圍三放一之計,也不想想,咱們這裏離長安只有幾十里,縣尊又是深謀遠慮,不但昨日起就閉了城門,今日一早又連派了幾撥人去長安報信,想必用不了多久長安的援兵就會趕到,到那時咱們裡應外合,定要讓這幫盜匪有來無回!」
在城下的叫罵聲中,追兵已是越來越近,甚至有人彎弓搭箭,射了過來,那些殘兵敗將大約發現開門已是無望,終於大喊一聲,四下逃命去了。
這聲音低沉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彷彿敲在每個人的心口。
看著這些兵器不同、打扮各異的盜匪在那數百名騎兵旁邊漸漸停下步伐,漸漸擺出了一個陣列。城樓上的兵卒自是相顧駭然。隊長見勢不對,忙大聲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東西都準備好?這些盜匪不過就是人多些,可咱們的城池是何等堅固,他們人再多又如何?難道還能拿刀把咱們的城門砍開?你們快些動手,讓他們好好吃上一頓滾木擂石,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城樓上的幾十根滾木很快用盡,擂石也漸漸所剩無幾,在一下下的撞擊聲中,包著鐵皮的城門終於裂開了一條縫隙,城樓下拿著兵器堵在門口的那些人不由得驚呼起來。
縣令話一出口也自知不妥,忙努力鎮定神色,點了點頭:「你說的是,咱們不必怕他們!」
日落之後,他瞧見遠處似乎有些動靜,只盼著是自己人回來報信,卻又怕是盜匪來連夜攻城,然而整整一夜過去了,他們這些人守著城門擔驚受怕,幾次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但不管是他們的人,還是盜匪的兵馬,都始終沒有出現在城門之外,他的一顆心自然也是越吊越高。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