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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忙道：「什麼叫浪費？明明是過癮！」

沈法興彷彿根本就沒聽到柴青的話，只是衝著沈英誠懇道：「阿姊，法興不才，在吳興擔任郡守這幾年，對沈氏，對阿姊這房的族親，不敢說有什麼功勞，卻也已儘力照顧了，如今這點私心，還望阿姊能夠成全！」

小魚詫異道：「我跟你客氣什麼？我只是覺得，跟娘子啊何大薩寶這些人說話，我時不時地會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跟你說話就不一樣了，你一開口，我就覺得，原來我還是挺聰明的。」

「阿姊你如此本領，肯回到吳興教導族人，已是沈氏難得的福分。法興萬萬不該得隴望蜀，貪得無厭，想要阿姊出山來幫我處置這些俗務，如今還要耽誤令徒們的歸隱之計，如此強人所難，實非君子所為，法興羞愧無地！」

他們真的想走？沈法興更是大喜過望，毫不猶豫道：「沈某願意效勞！」

這也許就是他們這趟江南之行最好的結果了。

沈法興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已清明了許多，說話也流暢了起來：「阿姊的事，是我考慮不周。」

柴青也看見了那一道道突兀而起的黑煙。

柴青茫然地眨了眨眼，小魚姊姊這話怎麼聽著不大像是表揚他呢？

他原是生得身量高大，器宇軒和_圖_書昂，言談之間更是氣勢逼人，但這幾句話一說出來，整個人卻彷彿矮下去了一截。

小魚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這算什麼厲害？你是沒見過咱們娘子軍在戰場上點起的烽煙，那才真是號令千軍萬馬，讓人聞風喪膽！」

沈英恍然點了點頭：「喔？也就是說，就算我置身事外，甚至離開吳興，也都是無妨的？」

他心裏這個彎還沒轉過來，就聽樓梯上腳步聲響，卻是沈法興神色恍惚地走了下來，抬頭瞧見他們師徒幾個，那神色複雜得簡直一言難盡。他不由奇道：「咦，他瞧見什麼了？怎麼這副臉色？」小魚忙一扯他的胳膊，示意他趕緊閉嘴。

他越說語氣越是沉重，說到最後，抱手在胸，向沈英鄭重地行了一禮：「還望阿姊不要被法興之前說的那些昏話誤導，更不必勉強自己做任何事情，無論歸隱山林，還是逍遙江湖，阿姊隨心就好，法興日後斷然不敢再來打擾阿姊了。」

沈英也看到了沈法興，往前迎了兩步，毫不客氣地笑道：「五弟，如今你總該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了吧？

小魚笑罵道：「胡言亂語，什麼放火？我們只是揀著要緊的地方點了幾道煙而已！也好讓人家瞧瞧咱們的手段不是？」

沈英凌雲幾個hetubook.com.com自然也沒什麼不滿意的，沈英早已下定決心，要帶本房的老幼婦孺離開江南，這快船駿馬和上好的藥材自是多多益善。

柴青得意地點了點頭，正想再吹上幾句，卻見小魚對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裏頓時一陣發虛，忙不迭地轉了話題：「對了，這些煙火你們是怎麼弄的？好大的陣仗！就是有些浪費了，要嚇唬沈郡守這種人，師傅不是說過么，打一頓就好！」

沈法興鬆了口氣，心裏不知為何反而踏實了一些，等到幾個人告辭離開時，更是禁不住地滿心鬆快，自覺總算解決了籌劃舉兵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何潘仁又在細枝末節上提了幾條，這才微微一笑：「多謝府君成全。」

柴青受寵若驚，摸著腦袋不好意思道：「小魚姊姊這麼客氣作甚？」

柴青一個筋斗翻了下來，衝著小魚讚歎道：「這手段瞧著果然厲害！」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沈英定了定神，溫聲笑道：「二郎果然長進了！其實沈郡守這種人最是常見不過了，他們總愛拿著什麼家族天下說事，指責旁人不顧大義，其實只要牽扯到他自己，他比誰都更顧不上。二郎不是早就看穿他是想哄著咱們給他賣命了么？」

沈法興心裏頓時沉了沉，和-圖-書他自然想讓沈氏上下一心地為他效力，沈英卻顯然不是這麼想的，這其中的輕重利弊，他略一思量便做出了決斷，正色道：「自然是人人都是如此，願意跟我起兵討逆者，我自會好好安排，不願參与者，我也絕不強求！此事阿姊放心就是，卻不知阿姊還有什麼吩咐？。」

轉頭看著身後，她叉著腰長出了一口氣：「你不知道，當初娘子和薩寶要進宮殺那皇帝，我們為了接應他們，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呢，就要讓江都城儘快亂起來，越亂越好，這樣大家才能乘亂而逃，沒想到竟是一點都沒用上。這下好了，當初的這些準備，今日好歹派上了一點用場！」

沈法興臉色越來越白，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阿姊！阿姊你……不必如此為難，此事全都是我的不是，是法興想岔了！」

小魚好笑地打量了他好幾眼，這才點頭道：「我發現還是跟你說話最是開心。」

而在他們的前方，一艘巨大的戰船已蓄勢待發，要將他們送上一條新的路途。

唯有柴青走著走著，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師傅，你根本就不想搭理這郡守是不是？之所以說要做這個頭領，是在嚇唬他！難怪他一會兒說師傅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又說師傅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插手……其實他就是想讓師傅賣命，卻又怕師傅搶了他的權柄！師傅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

另一邊，柴青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豎耳一聽，卻發現院子里的談話已從詭異的出爾反爾滑向了更詭異的討價還價：

沈英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終於嘆了口氣：「不敢當。我本是閑人一個，不像府君這般胸懷大志，所求無非是平安二字。據我所知，族中還有不少人也是如此，卻不知府君今日的這席話，是對我一人說的，還是對沈氏其他人也是如此？」

凌雲也回頭看了一眼。吳興城的上空，那些煙柱已經漸漸淡去，這座城池看起來是如此的平和溫馨，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沈法興心頭一喜，正要應允，卻聽身後傳來何潘仁悠然的聲音：「只是府君既已決定起事，江南只怕已不適合家師歸隱，我等想奉家師離開此地，這舟馬之事，卻不知可否煩勞府君安排一二？」

「我這幾個弟子雖說都和我一樣，生性疏懶，只盼著能早日逍遙江湖，但認真做起什麼來，天底下倒也沒什麼人能攔得住他們。如今有五弟你盛情相邀，又被我這個出身沈氏的師傅所累，他們也只能再勉為其難地做些事了，五弟你看，你何時能把兵符糧草…ｍ.h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

沈英揚眉奇道：「五弟此言何意？」

柴青之前便聽小魚簡單講過幾句別後之事，此時更是聽得心尖子都癢了：「這等好事，我怎麼就沒趕上！還好，如今師傅要帶領咱們橫掃江南了，我柴青總能撈到過癮的機會！」

何潘仁面不改色地提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要求，藥材、馱馬、舟船……沈法興原是連連點頭，聽到他要一百匹駿馬，臉上多少變了點顏色，待他說出還要那艘最大兵船，更是再三猶豫后才應諾下來。

他的話越說越是誠懇，柴青聽得也是越來越震驚，手上雖然被小魚揪著，卻還是忍不住怪叫了一聲：「哎哎，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主意說變就變？如今說得倒好聽，按之前你說的那些難道都是放……」他話沒說完，手臂上的麻筋被一把掐住，頓時張著嘴再也發不出聲來。

沈英思量片刻，搖頭道：「府君能信守承諾就好……」

他不耐煩爬樓，索性幾下攀到了樹上，四下張望，嘖嘖稱奇：「小魚姊姊，你們在這吳興城裡到底放了幾把火？」

沈法興義正辭嚴道：「自然無妨！以阿姊的身份，原是不該為俗務操心，這些攻城掠地、籌糧安民的雜事，交給我們就好！我等堂堂男兒，若是凡事還要靠阿姊出面操持，就算日後能有小成，又有何顏面立足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