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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朱謠

作者:雪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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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波三折

第四十章 一波三折

斕橙被她看得生惱,還不得不解釋,所以說得格外窩火。「我本是睡前來給太后請安,沒想到撞見這個不要臉的!」她一指被綁了,跪在院子里直哆嗦的宮女,「溜進銳哥房間。」
各房陸續都熄了燈,雖然檐廊上的燈還那麼亮,總算沒有再照得人發煩。守夜的宮女隱約低語幾句,似乎也不像剛才那麼如臨大敵。
「不用。」斕丹也回以冷淡笑容,她很厭倦,很痛恨,這些敲骨吸髓的兇狠人們。她們滿臉是得勝的傲慢,她卻不覺得佩服,相反,她覺得她們很臟,從頭到腳流著血污。她雖然早已「死於」她們的謀算,也深感自己遠遠不及滿是無力,可看著剛才被抱出去丟棄的幼小屍體,她就決定,即便死去,也不想變成她們那樣的人!因為她不想做那樣殘忍的事!
申屠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怎麼了?」申屠鋮不悅地質問。
紫孚帶人氣勢洶洶往太慈殿興師問罪的時候,路過斕丹的房間,她一眼死死盯住斕丹,「還不跟著一起去?你是死人么!」
海珊哭哭啼啼,在人群中慌張搜索,看見斕丹大喜過望,「之前這位姑娘迷路,是我和姜兒送回春輝台的,姑娘打賞了我們,燕王也見過我們的!」
管事的趕忙慌慌張張叫僕婦們把海珊拖下去。
申屠鋮看向斕丹,神色和悅了很多,柔聲問她:「是么?」
申屠銳扭頭問太慈宮掌事的老太監,「你們還有叫順子的么?」
「賤人!」申屠銳冷冷哼了一聲,又回身扶住斕丹,「你別聽她胡說,到死還想攀扯別人,毒婦!」
斕丹開門出來,正巧紫孚她們也走出來觀望,在院子里再聽,很清楚聽見罵人的是斕橙。
紫孚微微一笑,嗯了一聲。
斕橙面如沉水地站在殿門前,穿著睡前便服,髮髻上一無裝飾,雖然不至失禮,也算不得端莊謹慎。
申屠銳聞言,回頭看看申屠鋮,又看了看紫孚。
申屠鋮原本已經準備走,這時又停步看著,管事見此情況,連忙點頭哈腰,請斕丹儘管問。
太后只在斕橙高聲斥罵的時候,披衣出來瞧了瞧,不過是地位最卑賤的宮女想攀高枝,無知無恥得不屑一管,便m•hetubook.com•com任由斕橙責罰,自己繼續安睡去了。
紫黛還跪在那裡不敢起身,但是仍舊問了句:「夭亡的皇子怎麼辦?」
一個小太監從院外跑進來,在紫孚耳邊嘀咕了兩句,紫孚點點頭。
這平淡無波的微笑,在斕丹看來,是無盡的得意。
老太監沖海珊輕啐了一口,「殿下信她胡說,哪兒還有什麼其他的順子?而且這個猴崽子服侍您睡下,一直跟著老奴呢,沒走開半步,怎麼去找她傳話?」
申屠鋮厭倦地揮了揮手,「朕也不想看了,你們帶走,依例處置吧。」
申屠鋮突然問道:「為什麼一說燕王找你,你就信以為真?」他果然是個精明的人,話能問在點子上。
「紫孚……」申屠鋮淡淡地出聲,「你就別跟著走了,斕凰一向疼你,你留在宮裡陪她幾天吧。」
因為這番吵鬧,太慈殿前的燈又統統被點亮了,巡夜的羽林軍原本匆匆趕來護駕,見是這等後宮艷事,又事關太后最偏疼的燕王,便不好太過干預。既然沒有安全之虞,又在太后、長公主跟前露過面了,也算盡了職責,剩下的事自然交給內廷處理。
「我要見你?」申屠銳皺眉,十分困惑,「順子?是他嗎?」他一揮手,站在檐下的一個小太監走到燈光明亮處來。
斕丹雖然因為姜兒的事心亂如麻,還是清楚看見紫孚向申屠銳淺淺作了個眼色。
斕丹把自己房裡的燈滅了兩盞,太亮了,別說睡覺,就是待在這裏都烤得臉發乾。兩個宮女捧著替換的衣服簪環叩門進來,並招呼四個太監抬了浴桶和熱水,斕丹本想叫他們不必麻煩,今天她太累了,只想隨便盥洗一下就睡,正要開口,只見捧著簪環的宮女沖她用力使了個眼色。
斕丹撐著膝蓋,費力地站起來,她旁觀這場陰謀都累成這樣,不知道這些親歷者是怎麼若無其事地挺過來的?她的確是個局外人,申屠銳來叫她們,也只跟紫孚說。
「皇上,婢女冤枉!」海珊見周圍人都凶神惡煞地看她,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向皇上喊冤是最後的機會,連忙向前跪行了兩步,淚流滿面,哭道:「婢女和-圖-書本盡職巡夜,服侍燕王的小太監順子告訴婢女說燕王要見婢女,婢女才往太慈宮來,而且敲門得到燕王允許才進的門!」她到底是個伶俐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口齒清楚。
紫黛暗自鬆了口氣,深深呼吸了一下才應道:「是。」
紫孚眼毒,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故意露出狐疑的神色,如果宮女得知燕王留宿起了歪心思,斕橙這位長公主大半夜打扮成這樣出現在這裏,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來路。
申屠鋮瞧他那個樣子,好氣又好笑,問他:「怎麼辦?」
「就因為一根簪子……你就送了她的命?」斕丹呼吸都變慢了,眼睛瞪得格外大,看著海珊,卻又像什麼都沒看見。
「是你給她的簪子,是你……」海珊尖叫著,沒等說出是你送她的命,被申屠銳上來一腳踢得昏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紫孚的宮女問打探消息跑回來的小太監。
「皇上……」紫黛本來還勉強擠出笑容,一開口,就哆嗦著跪下去,再也掩飾不住驚惶,語音顫抖地說,「貴主生了雙胞皇子,可是……可是其中一位已經夭折了。」
斕丹一滯,把話又咽了回去。
申屠銳挑眉佯作驚詫,「幹嗎問我?她又沒得手,我又沒吃虧,我哪知道怎麼辦。」
幸好斕凰生了兒子,不然想把掉包的女兒送出去,幾乎是不可能了。
紫孚和斕丹走到殿前時,統領正帶著兩隊兵士離開,甲胄的輕響回蕩在殿宇院落間,聽得斕丹心裏發寒,不自覺地躲閃避讓。
斕丹點頭。
斕橙心虛,總覺得這話也有點兒刺她,脖子一梗,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可不得了。」小太監竟然笑嘻嘻的,一臉幸災樂禍,「一個掖庭的巡夜婢女,知道燕王今夜宿在宮裡,竟然不要臉地去勾搭,被長公主給撞見了,這下好了,別說沒臉了,連命都沒有了!」
掖庭的管事這時也趕過來,掖庭的人出醜,他這個管事本就臉面無光,而且恐怕要跟著吃掛落,聽到這裏,眼珠一轉,上前向斕丹揖了揖,「請問姑娘賞了她們什麼?」
申屠銳從台階上下來,半摟住斕丹,怕她受不住真相倒下去。
海珊已知自己再無和-圖-書生路,被婦人們拖得頭髮衣裙散亂,露出的笑容顯得癲狂可怖,「為什麼?」她哈哈笑了兩聲,「你錦衣玉食那麼金貴,知道掖庭多苦么?你知道掖庭為奴是半分銀錢也沒有的么?我若給她作證,我那根簪子也得被那些凶老婆子搶走!」
人都散去,才有一個嬤嬤帶著兩個坤儀宮的宮女抱著一個襁褓出來,她們到底是斕凰手下的人,即便在如此境況中,還是勉強向斕丹和紫孚點頭施禮。斕丹知道,嬤嬤懷裡那個小小的屍體,就是剛剛死去的嬰兒,嬤嬤抱著他,急急出去掩埋。
海珊沒想到拉斕丹出來作證,會牽出過去的事,頓時臉如死灰,癱坐在地。
伺候的人也多,斕丹一路走進安排給她的卧房,每隔兩步就站著一個宮女。這陣勢……她一恍惚,突然心如這裏的火光一般明鏡通透,這也是申屠鋮的戒備之舉。他雖然未必懷疑到申屠銳身上,但紫孚和她的貼身侍婢都是從坤儀宮出來的,如果斕凰真有什麼偷龍轉鳳的勾當,把孩子帶出去的人,當然是她們最合適。這也是斕凰為什麼非要把紫孚塞進燕王府,申屠銳對此也百般忍耐的原因,不僅僅是把紫孚安排到宮外方便行事,更是預見了今天的局面,遠遠安下一招。
申屠鋮直挺挺地站了好一會兒,臉色蒼白,他不說話,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比起剛才的喧囂吵鬧,整座宮苑像是在滾開的熱鍋上淋了一盆冷水,頓時陷入令人心慌的安靜,甚至連新生的嬰兒也沒發出啼哭。申屠鋮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疲倦幾乎瞬間湧上了他的眉梢眼角,斕丹覺得他好像連肩膀都微微垂下去,他慢慢向內殿走,沒了平日的神采飛揚,筋疲力盡般的沉重,「朕去看看他們母子。」
「等一等。」斕丹顫聲叫住了那些人。「我有話,想問問。」
斕丹和紫孚退開了一些,為她們讓路,她們累得也顧不上禮數,兩眼發直拖著步子越過她們,走出院門去了。
宮女抖如篩糠依言抬頭,臉色煞白,神情緊張,本有三分容色也黯淡無光。
紫孚嘲諷地看著她,眼睛里滿滿是對她無用表現的嗤笑,「用扶你么?」她居高臨下地問,她的www.hetubook.com.com兩個宮女也只含笑不動,沒有真心來幫助斕丹的意思。
申屠銳並沒在這個廂房安歇,也對,他若也受困於此,在申屠鋮安插的眾目睽睽之下,怎麼進行他的那些計劃?
「什麼?」紫孚尖利地喝問了一句,把小太監嚇得都笑不出來了。
申屠銳面不改色,向紫孚道:「既然皇上這麼說,你就多住幾天吧,府里不用擔心。」
就連申屠鋮都被驚動了,帶了太監,一臉倦容的趕來。
已是深夜,宮闕間除了報時的梆子響,再無其他動靜。
申屠鋮聽了,不過是些宮女間的齟齬小事,已經不耐煩起來,「算了,你也是盡職盡責。既然這人如此不堪,你就帶下去,給死了的那個償命吧。」
斕丹被她罵得無語,這情況也不好因為她的無禮起爭執,好吧,她正是與申屠銳最兩情相悅的時候,這件事對她格外不能容忍。
申屠銳扶著斕丹,看台階上的申屠鋮冷笑,「你這宮裡我看我還是不住了,誰知道下半夜還有沒有人敲我門。」
申屠銳扶著斕丹往外走,紫孚眾人也隨行。
申屠鋮哼了一聲,想笑又沒心情,只得皺眉看院中的宮女,厭惡道:「抬起頭來。」
一陣凌厲的咒罵聲從太慈殿那兒傳出來,靜夜中顯得格外刺耳,很快就驚動了眾人,各房暗下去的燈又重新亮起來。
管事安然過關,趕緊用袖子擦著汗,起身謝恩,招呼人要把海珊拖下去處置。
申屠銳這個當事人一臉好笑,穿著內衫披著長袍,抱胸倚門,反倒像個看熱鬧的。
斕丹不解他為何細問這個,還是老實回答:「一人一支金簪。」
海珊死命細看,搖搖頭,「不……不是……」
申屠鋮的身影一閃,就消失在門口有限的視野里,宮女穩婆們陸續退出來,都是一臉的汗水眼淚,頭髮潮乎乎地貼在腦門上,她們也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
「既然貴主已經平安生產,我們也不必在此守候了,大概貴主也累了,我們明天再來請安看小皇子吧。」紫孚對她冷淡地說,「王爺也派人來叫咱們早些過去安歇呢。」
紫孚和她兩個宮女被安排在她的隔壁,守在她們門口廊下的宮女太監,比她這裏還要多。
斕丹腦hetubook.com•com袋裡嗡嗡響,人也搖搖晃晃,像隨時要倒下去。她盯著海珊,萬般不解,「你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反而要指證姜兒偷竊?」
管事痛心地哎呀一聲,又極其痛恨地瞪了海珊一眼,罵她:「你這個心如蛇蝎的賤婢!」
管事的順勢跪下,「皇上,休再聽這賤婢狡辯,她一貫信口雌黃!前幾日掖庭管事嬤嬤發現宮女姜兒有支打造精細的金簪,非同凡品,應該是哪個貴人娘娘的用物,便追問姜兒金簪的來歷,生怕她手腳不幹凈,是偷盜所得。姜兒說是燕王府貴人打賞,海珊也得到一支,可老奴叫海珊來一問,她硬說根本沒有這事,還指證姜兒平時總在月華殿周圍鬼鬼祟祟,是姜兒偷了那宮裡的東西。老奴依律懲戒了姜兒,偏姜兒年幼體弱,沒撐過幾板就死了。原來……」管事故作悲痛,跪伏下去,「姜兒所說是真,可憐就被海珊害得枉送性命,請皇上懲治老奴不察之罪。」
申屠鋮也心知肚明,點點頭,「罷了,叫李勤傳命開鎖,送燕王回府。」
斕丹趁她抬頭也細瞧了兩眼,心裏一驚,是和姜兒一起送她的宮女,好像叫海珊。
寒意從腳底蔓延到心裏,冰得腿幾乎站不住,斕丹就近癱坐在坤儀宮半人高的台基上。那麼小的孩子,降生可能都不足二三天,就死於大人的殘忍陰謀。不知道申屠銳用什麼方法把他帶進宮裡,可能用她知道的那條密道,又可能用她不知道的什麼密道,送進內殿。可斕凰卻真的生了個男孩,這個生於微賤的孩子便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甚至更可能成為一個禍害。不知道是誰下的手?紫黛紫鳶?或者斕凰親自動手?這個小小的生命就這般輕易的殞滅了,沒人打算冒險把他再送出宮去,這就是申屠銳說的,沒用的就只能去死。
紫黛表情複雜地走出來給申屠鋮報喜的時候,斕丹和紫孚也都走到台階之下,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她,想從她的回話中得知剛才內殿里的種種情況。
太慈宮的一處廂房收拾出來給燕王府的女眷下榻,和太后居住的偏殿不同,這裏燈火通明,簡直像太慈宮裡的一個火堆,其他地方都青燈小蠟,唯獨這裏四處明燈,晃得斕丹有些睜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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