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狼別開頭，不理她。
「她說自己才不關心，就隨便問問，顧懷璧這樣的傢伙居然還能找到女朋友。」
邊邊盤腿坐起來，笑著使勁兒揉它的頭：「生氣的樣子，跟你一模一樣！」
圍欄外，狼焦躁不安地踢著腳，似乎在催促她快出來。
「行啊，那到時候我開車，帶咱爸媽在江城好好轉轉。」
狼歪了歪頭，往後退了退，居然還有些羞澀了。
顧千珏連忙抽出紙巾給她擦拭白色羽絨服：「哇，你反應太大了吧。」
「你不是不關心嗎？」
狼並沒有用力，只用鈍牙輕輕地銜著。
狼帶著邊邊來到距離最近的人民公園，公園裡有一條小河，泛著粼粼的波光，狼在河邊的青草地上畫了個圈，然後趴了下來。
狼叼著她的手，望了她許久許久，然後將她的手輕輕放在草地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再望她。
趁她不注意，狼尾巴一掃，將罐頭掃出老遠。
它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似乎是在說她瞎操心。
於是邊邊坐起來，狡黠地看著它，玩心大起，試探性地又把手伸了過去。
「好吧，你贏了。」邊邊無奈地說：「放開我咯。」
「沒、沒有，就是覺得很意外。」
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畢竟它可不是家養的大狗。
江城的冬天，又冷又濕，雨很多，風夾雜著濕潤的季候，吹得人骨頭都直哆嗦。
顧千珏失望地皺眉：「完了。」
陳文軍鼓勵她，沒關係，這才高一呢，慢慢來。
「如果你能聽懂我的話，你就……叫一聲？」
狼無精打采地閉上了眼睛，完全不想理會她的無聊遊戲。
「你要是喜歡，以後來找我，我都給你帶肉罐頭。」
邊邊明白了它的意思，好氣地靠在它的身邊，腦袋枕著它柔軟的腹部，躺下來。
她猛地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它。
顧懷璧發出明顯的打呵欠的聲音，表示他現在已經很困很困了，她聽著他的聲音，感覺他像一條睡不醒的大狗似，總是懶洋洋的。
「你確定？」
「你想知道，那我得好好偵查偵查。」
被逮住了。
「嗯。」
「你不會是想從這裏擠出去吧？」
「說什麼呢。」陳文軍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你病才剛好，鎮上比江城還冷呢，外公外婆家又沒裝暖氣，萬一又生病了怎麼辦。」
茶几邊，陳茵茵翹著腿玩手機，偏頭看了眼電視新聞，不屑地說：「下場雪都能上新聞，要擱我們那兒，冬天天天下雪，豈不是天天都要上新聞啦。」
「咬不著。」
陳文軍說：「這叫物以稀為貴，wｗｗ•hｅｔubｏｏｋ.cｏｍ•com就是獨一無二才顯得珍貴呢，天天看到還有誰去關注。」
邊邊微笑地摸了摸他絨絨的耳朵：「我也……很喜歡你呀。」
邊邊穿上羽絨外套，輕輕溜出了房間，望了望陳文軍的房門，門縫已經熄燈了，有均勻的呼嚕聲傳出來。
……
顧懷璧手撫上了左邊胸膛，心跳一聲一聲，穩健而有力，健康地跳動著。
邊邊現在一點都不怕它了，開玩笑說：「你要幹嘛，想吃了我啊？」
真的很意外，相當意外，顧懷璧那種人怎麼可能……早戀？
邊邊心裏有些不高興了，低頭撇嘴道：「我知道，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他沒有走正大門，而是從窗戶邊翻進了房間，重重地躺到床上，臉頰火燒火燎……
「睡了。」
「陳邊邊，你介意我哥談戀愛啊？」
「滾！」
「等一下哥，你剛剛說誰喜歡你來著！」
狼抬起頭，望了望水中的月亮，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用鼻子頂了頂她的手。
皎潔的月光下，它全身的鬃毛彷彿流溢著某種淡淡的光澤。
可是也只有邊邊生日那天，下過一場雪。
邊邊趕緊跟了上去。
狼退無可退，只能勉為其難地叼住了肉片，嚼都沒嚼，一口吞了，然後痛苦地哀嚎了一聲，好像還差點乾嘔了。
大人總是喜歡轉移矛盾，他食言不回老家了，跟她學習有什麼關係呢，明明是大人的不對，最後好像總會變成是小孩子不對。
「他昨天肯定是出去約會了，很晚才回來，回來就跟喝了迷|魂|葯似的，臉上紅撲撲的，還自言自語，說什麼『你真的喜歡我嗎』這樣的鬼話，我這輩子都沒聽他這麼溫柔地講過話哦！」
「不吃啊，這個罐頭很好吃的，你嘗一個吧。」邊邊用牙籤串起一塊油膩膩的肉片遞過去，期待地看著它：「嘗嘗，真的好吃，你相信我。」
好身手啊……
他鼓足勇氣，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你真的喜歡我嗎。」
邊邊當然不可能跟著它翻越圍欄，她可以正大光明從小區大門離開，繞了一大圈，走出小區，狼等她很久了，無精打采地趴在牆角，打著呵欠，懶懶地對她抬了抬頭。
邊邊還是不敢相信，每次見到這隻狼，她都感覺像是在做夢，在大城市遇到狼，本身就是特別魔幻的一件事。
狼只是嗅了嗅肉罐頭的味道，便立刻挪開了腦袋，滿臉嫌棄。
狼將下巴擱在青草地上，一言不發望著月亮。
邊邊偏頭望著它：「你要是能跟我回家多好啊，我們家有高m.hetubook.com.com山，你一定會喜歡的。」
「睡了你還能接我電話啊。」
「誰讓你半夜鬼鬼祟祟溜出去，又鬼鬼祟祟溜回來啊！」顧千珏委屈地說：「我就想知道你幹嘛去了！」
她放下電話，強忍著喉嚨里翻湧而來的酸澀感，她不想掉眼淚，她已經長大了，不能總是抹眼淚，讓顧懷璧說她是小哭包。
邊邊心想，幸好此刻夜已深了，小區沒有人走動，不然還不被嚇死啊。
「如果不是你的話，那我就懷疑我哥在和別的女人搞早戀。」
她躡手躡腳走到門邊，又似想起了什麼，折回去拉開冰箱，翻來找去，找到一盒肉罐頭，塞進了衣服里，然後匆匆下樓。
上樓之前，邊邊回頭望向黑漆漆的小林子，狼坐在樹影下，目送她。
狼又咬她，這次邊邊眼疾手快，沒讓他碰到。
邊邊高興地說：「是吧，好吃吧！」
「一是因為期末成績不太理想，二是有些想家了，不是現在的家，而是老家，想外公外婆，還想媽媽。」
顧懷璧那個壞脾氣，不像是能溫柔得起來的人啊。
邊邊站起身理了理頭髮，對它說：「我要回家咯，有機會再見吧，不過你要聰明些，別讓人發現了。」
狼不住地往後退，邊邊以為它客氣呢，連聲說：「快吃快吃，沒關係，別不好意思，我特意給你拿的呢。」
狼別過了頭趴在草地上，眉頭蹙起一座「小山」。
「怎麼了？」
小區里四處都是監控探頭，一開始邊邊還擔心狼被發現，不過這狼真是很聰明，一路躲避著攝像頭，走在盲區里。
邊邊襟前都濕了一大片，她捧住它的腦袋，抓著她耳邊的絨毛：「不行！你不能這樣，你是男孩子！你不能這樣撲倒女生，太不禮貌了知道嗎！」
「嗯。」
良久，邊邊又試探性地問她：「是哪家姑娘？」
「啊！」
顧懷璧毫不留情重重關上房門。
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電話那端，男孩沒有回應，邊邊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於是對他道了聲晚安。
第二天，邊邊約了顧千珏出來逛街，好幾次她都想把狼的事情告訴她，但是想到這件事如果知道的人越多，那隻狼可能處境就越危險，所以她糾結半晌，終究沒有說。
「八九不離十了，我自己的哥，我最了解，這傢伙昨晚回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春|葯味。」
顧千珏說話很搞笑，可是邊邊就是笑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心頭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邊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晚上，她將爸爸拉到陽和_圖_書台邊，避開了王玲和陳茵茵：「爸，不是說好今年過年，咱們要回家的嗎。」
「對了！」邊邊似想起來什麼，從包里掏出肉罐頭，拉開錫箔片，遞到它的嘴邊：「我給你帶吃的了！」
狼回到王府花園，躥進草叢裡，猛地一抖又變回了那個英俊翩翩的美少年，但是美少年光溜溜一|絲|不|掛，跑到後院從晾衣桿上扯下一件外套，快速穿上。
「那你睡唄。」
它威脅地看著她，意思是你再擼我頭試試。
邊邊眨眨眼：「真的假的？」
邊邊嘴角抿了起來，抱著膝蓋抬頭望月，笑著說：「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一路上，顧千珏說什麼，她都有些聽不進去，只是敷衍地應和著。顧千珏很敏感，看出身邊這丫頭好像不開心了。
邊邊來了興趣，好奇地問她：「你要怎麼偵查？」
狼立刻坐了起來，「嗷嗚」地叫了聲，像是在罵她似的。
狼一把叼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顧千珏像是也揣著秘密似的，好奇地問邊邊：「昨天晚上，你在幹嘛呀？」
狼見她下來，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望她，好像是想領她去什麼地方。
「我發現，你跟我的一個朋友很像，他也壞脾氣，一言不合就炸毛了。」
失眠的邊邊起身想要關上窗戶，卻望見小區樓底的路燈下，站著一隻狼！
狼低沉地吟嘯了一聲，似乎是不同意。
或許它不會說話，但是邊邊能察覺到它眸子里透出來的意味，它在表達喜歡。
「關你屁事，回去睡覺！」
「可是今年是媽媽十年忌……」
「我講了這件事，你就很不高興哦。」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啊？」
「沒誰。」
邊邊心說，這狼跟那個誰還有點像，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狼遠遠地跟在她身後，一路送她回到了香榭小區。
顧懷璧生平嚇了無數人，這是第一次被人嚇到！
「我能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訴我的好朋友啊。」
狼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這吃貨吃什麼都好吃。
邊邊走出房間，正要和爸爸商量今年媽媽十年祭日一起回家過年的事。
顧懷璧猛地一驚，坐起身打開壁燈，他看到顧千珏盤腿坐在他的電腦椅上，一雙大眼睛興奮地盯著他：「哥，誰喜歡你！」
它讓她看月亮，今天十四，月亮很圓很圓。
高中以後，邊邊的學習稍稍有些吃力，數學沒有考好，勉強擠進了年級前五十的光榮榜。
「好吧，那我不說。」
房間一角，幽幽的女聲傳來：「對啊~」
狼似乎很焦躁，卻又不能發出聲音，只能不斷踢前腿。
陳和_圖_書邊邊：……
晚上，邊邊縮在被窩裡給顧懷璧打電話：「睡沒？」
「來了。」陳文軍揉了揉邊邊的腦袋：「就這樣定了，等開春的時候，我再陪你回去一趟。」
它還在為剛剛罐頭的事情生氣，懲戒性地輕咬了咬她，邊邊立刻縮回手：「你脾氣這麼壞。」
顧千珏神秘一笑，摸出手機直接撥通了顧懷璧的電話，接通之後，扯著嗓門喊道：「哥，邊邊叫我偵查偵查，你對象是哪家姑娘啊！」
「沒有，我才不關心。」
她比了比縫隙，又摸了摸狼頭：「你腦袋太大啦，會卡住的。」
……
邊邊目瞪口呆。
她怎麼發現它是公的？
「哎喲，不行，別這樣，全是口水啊。」
「來，嘗嘗。」邊邊用牙籤串起肉片遞到它嘴邊，真心誠意想要投喂它。
狼好像翻了個白眼，對她的智商進行鄙視，然後抖擻鬃毛，猛地幾步衝刺，一躍而起，敏捷地翻過了兩米高的圍欄！
大眼瞪小眼，兄妹倆對視幾秒，顧懷璧暴怒地躍起，拎著顧千珏的衣領將她丟出去。
邊邊心裏一慌，連忙說：「我……我很早就睡了呀。」
良久，女孩吸了吸氣，細聲說：「顧懷璧，我想媽媽了。」
我也喜歡你啊。
聞言，邊邊手裡的奶茶掉落在地，奶茶星子濺了她一身。
「大狼，你知道嗎，今天我心情真的很糟糕。」
「剛剛你跑出去會小情人了嗎？」
它也仰著頭，晶藍色的眸子望著邊邊，彷彿是在催她下來。
「天吶……」
我也喜歡你啊。
邊邊深呼吸，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快些睡覺，睡著了就能夢見媽媽了。
王玲給小兒子泡了牛奶，對陳文軍說：「今年過年，我爸媽還有妯娌他們都會過來，他們沒來過南方，想在江城好好玩玩。」
「我不關心啊，隨便問問咯，顧懷璧那樣的傢伙居然能找到女朋友。」
「我現在心情沒那麼糟糕了。」
「好吧。」顧千珏聳聳肩，不在言語。
很無聊的對話，以前兩個人大部分的日常絆嘴，也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對話，不過這就是朋友之間最正常的狀態啊，要真每句話都變成了有效社交，那就不是好朋友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過來風聲，風聲撩動著窗帘沙沙作響，有些冷。
一人一狼對視了兩秒，它一下子興奮地沖了過來，腦袋拱進她懷裡，開始蹭啊蹭，撒歡兒啊撒歡兒……
做夢都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枕著一隻狼看月亮，這難道不是童話故事里才會發生的事情么。
陳文軍摸著後腦勺，皺了皺眉：「事出突和-圖-書然，你王姨他們家人第一次來江城過年，這樣，開春的時候，老爸再陪你回去一趟，看看外公外婆，好嗎？」
邊邊加快步伐走過去，坐在了它身旁。
邊邊撓撓頭，毫不在意它的冷漠，很自來熟地問它：「我能不能靠在你身上？」
邊邊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看到你，我就覺得這個世界沒那麼現實，很夢幻哪。」
狼眨眨眼，站起身朝她走過來，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身後，見她沒反應，咬住了她的衣角，往自己的身畔拉了拉。
走到兩米高的圍欄邊，它回頭望了邊邊一眼，邊邊加快步伐走過去，看著鐵欄狹窄的縫隙。
耳朵好像是狼的敏感處，它哆嗦了一下，全身的毛都炸開了，抖擻了，體型瞬間增大了好多！
「你看，我都吃了。」邊邊將肉放到嘴邊，一口叼住：「好好吃哦！」
剛剛親熱的畫面在腦海中回放，女孩的聲音也在耳畔回蕩——
狼無力地躺了下來，一臉生無可戀，邊邊枕著它的肚子，望著那一輪碩大明亮的月亮。
邊邊捏著手機，而顧懷璧也沒有立刻掛電話，兩個人沉默無言，安靜的被窩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房間里，王玲又在催了，陳文軍趕緊應聲過去，還嚴肅地叮囑邊邊不要胡思亂想，把心思用在學習上。
狼低低地「嗚咽」，滿腹委屈。
狼沒有動，還是銜著她的手，眸子里漸漸生出些熱切的味道。
陳邊邊：？？？
驟然被戳中心事，邊邊嚇了一跳，連聲道：「亂講什麼，沒有啊。」
狼小心翼翼察覺著周圍的環境變動，又抬頭望她，咧了咧牙，似乎在催促她快下來。
這不是動物園的狼崽，是馬戲團的吧！
甚至連地方台的新聞都在說，那場雪下得非常突然，連天氣預報都沒有檢測到。
她勉強地乾笑。
「你啊，你別在城裡遊盪了，太危險了。」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不出意外，顧懷璧又是年級第一，而薛青的成績卻往後滑了好幾名。
這下狼倒是抬起了頭，那雙懶洋洋的眸子總算是有了精神，沖她友善地吐了吐舌頭。
邊邊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真的是狼！是之前見過兩次的那隻大狼！
邊邊話音未落，卧室里王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文軍啊，咱們得給爸媽他們訂酒店了，你過來幫著一起看看啊。」
狼回過頭，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邊邊又將罐頭放到它嘴下面：「吃呀！」
邊邊被它撞倒在了草地上，它按著她，瘋狂地舔她的臉，真像只興奮的大狗。
「睡了嗎。」
邊邊聳聳肩：「不願意就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