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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戀香衾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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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金絲帳暖,杯酒寄天真

第75章 金絲帳暖,杯酒寄天真

而可淺媚卻凌亂著小衣軟綿綿趴在簟席上,神色幽怨,萎靡不振。
於是大臣們預備上本的異議也擱置了。
心裏這般想著時,她已繞到偏僻幽暗的東側宮牆處,一閃身便飛了上去,沿了宮牆弓身攀到殿宇邊。
但她能料定,宇文貴妃做的一切,都是唐天霄早就打算付諸行動的,她只是用她的死,把他的行動提前而已。
他忙轉頭時,可淺媚抱住頭皺緊了眉,已是臉色蒼白。
他笑道:「既然看得出我是大貴之人,該說我這是大吉之卦吧?」
唐天霄笑了笑,牽過可淺媚的手,道:「走吧,別讓這無知道士壞了興緻。」
這聲慘叫卻厲害,外面早有宮人在問道:「皇上,娘娘,需要奴婢進來伺侯嗎?」
「可燭都滅族了,誰來拆穿她?何況,她生得又好,討人喜歡,又深得北赫李太后寵愛,便是有人發現不對勁,也不會去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唐天霄苦笑道:「哭了娘,下面是不是該喊爹了?你這都什麼夢呀?」
「淺媚,不行……不是在湖裡,是在湖邊……唔……」
那夜他給她折騰得都快站立不穩,她回頭不見了那錦盒,還以為親密之時掉入了池中。
唐天霄道:「這個也容易,隔幾年我帶你去吧,順帶可以看看那些你魂牽夢縈的北赫少年郎。」
唐天霄回眸,溫和笑道:「朕知道了。這幾日辛苦你們姐妹了!」
道士怔了怔:「錯在何處?」
他和陳材等雖是唐天霄親隨,但身在內廷還是有所避忌的,如非特別原因,夜間不會留宿于禁宮之中。
呻|吟之際,冰冰涼涼的酸梅湯水自髮際額際滑下,落到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道士正剛點了兩樣菜,忽抬頭看到小二要端走那幾樣,忙道:「可燭來的那位姑娘,老道也想嘗嘗北方的口味了,不如賞了老道吧!」
唐天霄沉吟著又道:「叫太醫改了她藥方罷!她那勞什子過去,不想起來也罷。隨便改成什麼補藥,或與目前所用藥理相反的葯也成,總之,不許傷了她身子,不許做得太明叫她發現。」
唐天霄卻繃緊了身體,因她這突如其來的厚愛而驚悚。
無常上門何處躲,
「便是這些人慣的她。不然這性子哪會這般驕縱?」
野水碧于天,
唐天霄森森道:「打過去嘍!」
唐天霄怔了怔,嘆道:「春天想出宮時,還懂得變了法子討好我。這時候卻是逼著我了?」
可淺媚本來擔心唐天霄會不會趁機報復蓮池那晚的事,但他真的只是帶她匆匆洗浴了,便攜了她的手回房歇息。
此時宮中有謠言傳說,說宇文貴妃之死與沈皇後有關,意在嫁禍淑妃。沈皇后聽聞,便找了機會先行為自己辯白時,唐天霄嗤之以鼻,認為捕風捉影之事大可不必理會。
可淺媚在怡清宮聽說,心下也是不安。
可淺媚道:「哦?我長著一副薄命相貌?」
正在等著上菜時,只聞樓梯口傳來悠悠的吟唱:
「日中而昃移,月盈則蝕虧。晦朔如循環,亢龍必有悔。」
奔走的馬蹄,絕望的慘叫,放縱的狂笑,女人的悲嚎……
也許,是一生一世的銘刻。
唐天霄便不說話。
他素來強健,又習過武,絕不至於因她落井下石一回便生病作燒。
可淺媚嘿嘿笑道:「她們是白凈,那你找她們去呀,何必天天伴著我這個黑炭頭呢!」
她只是笑容忽然甜蜜,伸手就環了他的腰,親上他的唇。
可淺媚也曉得他給太后催得厲害,卻再不肯把他推到別的妃嬪那裡去,只自思道:「我們昨日還曾在一處呢!說不準這會兒已經有個峰兒或湖兒在肚子里了,沒長大罷了!」
唐天霄問:「什麼是圓滿?」
張美人正在一旁柔聲勸道:「皇上身體才好些,需得多多保重。稍飲些酒,便早點歇息吧!」
玉笙吹老里看碧桃花落。
但聞「砰」地一聲,她已自檐下重重摔落,疼得扶著腰半天爬不起來。
他看似隨性洒脫,實則個性剛強,意志堅定,尤其是面臨大事之際,更不想被巫卜之言影響自己的判斷。如今聽這道士這般說可淺媚,已經惱火不該與他廢話這許久。
「是!」
小二忙攔道:「喂,你這道士,怎麼闖這上頭來了?回你大街上找主顧去!」
聽到唐天霄隱隱的話語聲傳來,她已微笑,抽出長鞭來一甩,已纏到了稍遠處的檐柱,再借力一盪,便穩穩地鉤住廊枋,棲於檐下,再借了廊下深色的瀝粉貼金彩畫掩護,小心攀往唐天霄卧房方向。
如果她順應著唐天霄的安排,無聲無息地活著,無聲無息地病著,然後無聲無息地死去,無聲無息地成為唐天霄安安穩穩達成下一步目標的墊腳石……
三個字在馬嘶里重重地落了下來。
可淺媚嘆道:「果然是個多情帝王。我該在北赫多找些英勇兒郎相好,玩夠了再到中原來,才不算吃虧。」
數日後,官方邸抄傳出,宇文貴妃病逝,一長串對於其生平行止的逾揚之後,上其尊號為純懿貞惠貴妃,循禮厚葬。
靳七已掩著嘴唇,笑得眼沒了縫;唐天霄已扔開琉璃缽,扶著窗欞,已是前仰後合,哈哈大笑。
江南本就是魚米之鄉,這幾年唐天霄止息干戈,輕徭薄賦,京城瑞都更是繁華富庶,物阜民豐。
金絲帳暖良辰美景不虛過,
這時他們後來點的菜也送了上來,遂令小二將之前的北赫菜撤走。
他拾起原來為可淺媚排卦的五枚銅板,再次擲下,定睛細看了,感慨道:「果然是天下至尊!」
唐天霄面色不變,輕聲答了句什麼,便繼續扶了窗欞喝酒。
但若這樣推測下來,可淺媚不但與北赫無關,也與大周無關。
唐天霄無言以對。
夏日里喝酸梅湯解暑很是尋常,但宮中的碗勺素來精緻,不過渴起來三兩口便沒了,從沒看過有人拿那麼大的琉璃缽喝湯的。
唐天霄會意,也是輕鬆地一笑,道:「不錯。她根本沒想過自己可能不是可燭公主。不論是誰把可燭公主這個頭銜掛到她頭上,應該都沒打算利用她原來的身份做什麼不利於朕或大周的事。否則,就是m•hetubook.com.com她記不起自己的過去,也該有人早早告訴了她,不至於這麼傻傻地主動報上線索來留給朕去調查。」
他皺眉沉思道,「如果她真是漢人……朕實在想不出,怎樣的人家,會生出這樣的怪物來?」
可淺媚方才回過神來,夢裡的抽泣漸漸止了,依然白著臉只喘氣,驚魂未定地握緊他的手,竟顧不得反駁他的話。
可淺媚便道:「如果你怕熱,不如我們去蓮池吧!躲在荷花底下行舟,拿荷葉蓋著臉,一定清涼得緊。」
血,火……
唐天霄拿她沒辦法,便不去看她招蜂引蝶的模樣,只留心城中吏治民生。
乾元殿是皇帝所居,翹角飛檐一色是明亮的金黃琉璃瓦,根本無法藏身。

待人散了,唐天霄向她伸出手來,「快進來,先把衣裳換了吧,小心著涼。」
唐天霄輾轉了許久,剛入睡不久,卻被她這聲叫喚驚得一身冷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二位美人雖是失望,卻不敢流露半分,嬌怯怯地告退了,那邊便有靳七親自捧了一大缽湯進來,說道:「皇上,酸梅湯。」
唐天霄轉頭見可淺媚兩眼放光,笑道:「好罷,那我們便嘗嘗那新菜式吧!」
又隔了許久,唐天霄低低道:「淺媚,其實朕也不想辜負她。」
小二只得將那幾樣菜放到道士那桌上。道士便滿意地點頭:「這些便足夠了。剛才點的便不要了罷!」
道士倒吸了一口涼氣,笑道:「原來竟是大貴之人!老道失敬,失敬!」
唐天霄似乎很疲倦,將她攬緊在懷裡,輕聲道:「沒有。就剛才喝了兩盅。」
他從夜間聽到可淺媚喚出那聲「娘」后便心存忐忑,甚是不安。
「可淑妃……當然全心待著皇上。」卓銳笑著,又問,「那這事要不要查下去?」
不行也行。
唐天霄卧在竹榻上懶得理她。
可淺媚笑道:「好容易出來了,不出門哪行呢?我看著這湖裡有荷花又有菱角,怎麼著也該備上一條船兒游游湖吧?」
小二目瞪口呆,欲要發作,卻又不能。
她略支起身看時,果然是宇文貴妃托她轉交給他的那隻錦盒,甚至還有半片枯乾的柳葉露在盒外。
唐天霄卻惱怒地叱道:「叫你別和這道人說話,偏不聽!聽來這些話堵心,很舒服嗎?」
兩國拿她來和親,不是因為她是可燭王的女兒,而是因為她是北赫李太后寵愛的義女,北赫王的義妹。
卓銳到時,他正默默地把玩著手中的一把桃木梳子,模樣有些憔悴。
唐天霄躊躇半晌,答道:「兒臣這就想法子去。」
好在道士吃得開心,再沒有唱什麼出人意表的歌曲,酒樓上也便恢復了原來的喧鬧。
可淺媚奇怪地望他一眼,總算看出他並不高興,遂也不提了,低頭吃飯養精神。
第二日唐天霄沒上朝,連怡清宮都沒敢去,因渾身無力和頭暈目眩呆在乾元殿,傳了太醫服藥調理。
唐天霄沉吟道:「她在夢裡回憶起十二歲前的事,在用中原話喚娘。她還說過,當年她重傷蘇醒時把北赫話都忘了……其實她不是忘了北赫話,而是她之前根本就只懂中原話。」
他說了要去荊山,可他出了城卻徑自往南,奔往玉簪湖去了。
可淺媚喝了兩口水,安坐片刻,神色漸漸好轉,笑道:「沒事。也許……這歌讓人聽得有些神思飄忽吧?哎,玉笙吹老里看碧桃花落,當真好意境!說得我也想找個有山有水有桃花的地方隱居,每日家吹笙喝酒了!」
可燭來的姑娘?
「噢?」
唐天霄皺眉道:「唱得倒是輕易,究竟誰能看得開?左不過是那起求功名求富貴不遂心的人編出這些詞兒來自抬身價而已。那個大名鼎鼎的青蓮居士更矯情,『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假若他得了玄宗重用,封侯作宰的,看他還會不會想著什麼散發弄扁舟!『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也是笑話。他只是眼高於頂,不想『摧眉折腰事權貴』而已。」
本來在架子上的銀盆滾在了金磚上,半盆清水潑灑了一地;可淺媚一貫不離身卻很少用得上的長鞭意外地沒和外衣放在一處,蛇蛻般掉于濕漉漉的地面。
她毛骨悚然,尖叫道:「不行!」
時自今日,能讓唐天霄堵心的人已經所剩無幾;
可淺媚吃了一驚,笑道:「你哪來那麼大的火氣?就當他耍了我們,剛才我也耍了他一下,也算扯平了,沒必要取他性命吧?」
卓銳沉吟道:「應該是北赫有人認出了她吧?她生得極好,若有人見過,必定印象深刻。」
待可淺媚安穩下來,唐天霄問道:「剛做什麼夢了?」
坐擁天下怎嫌美人珠玉多?
且不如,
可淺媚瞧著唐天霄鳳眸含情的溫存模樣,心中已把妖孽二字罵了幾十遍。
逛了一圈,找了家酒樓進去問時,卻已沒了單間。待要另去找一家時,店小二笑道:「這時候客人最多,別家只怕也沒了。我們樓上還算清靜,又有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半個瑞都城的風光呢!何況我們家有幾道北赫那裡傳過來的新菜式,別家可嘗不到。」
這一次,傳言竟然不假。
或許,這世上最了解唐天霄的人,就是宇文貴妃。
她欺他欺得痛快,欺得幾乎銷魂蝕骨;他卻給欺得鬱悶,欺得快要魂消魄散。
話未了,忽覺背脊一陣發冷,忙回頭看時,唐天霄一雙鳳眸,正幽幽杳杳地自他臉龐轉開,盯向可淺媚的後腦勺,鏗然若刀鋒掠過。
「是嗎?」
唐天霄立時心生警惕。
唐天霄要靜養,連后妃無事都不許過去,故而殿門緊閉。
聞道江南好,
他忙把她抱起,拍著她的面龐道:「醒醒,淺媚醒醒,你又在做夢了!」
卓銳道:「若是漢人,她十二歲時便有一身好武藝,要麼來自官場,出身武將之家;要麼來自江湖,出身武術世家。」
總逃不過共他見閻羅!
可如此一來,宣太后的男孫便只能指望可淺媚的肚子了。
可淺媚輕笑道:「這道士倒是有趣。」
唐天霄聽她說得不好聽,瞪了她一眼,繼續吃和_圖_書著飯菜不提。
道士瞥了一眼,將簽筒放在桌上,摸了五枚銅板擲下,然後皺眉,久久不語。
「怎麼會叫起娘來呢?」
原來,竟是他悄悄地收藏了。
道士便繼續嘆息:「如能勘破荼蘼香夢,那老道不是老道,該是老神仙了!」
可淺媚知他不悅,向他嫣然笑道:「橫豎我夫婿待我最好,不會捨不得孔方兄,對不?」
唐天霄看出可淺媚已然動心,嘲笑道:「破解之道自然是有的。不知打算收我這傻丫頭多少的孔方兄?」
唐天霄道:「快送水進來,再到怡清宮去找一粒安魂丹來。」

除了偶爾的一抹流彩般的記憶,只怕她在唐天霄的心目中,也是無聲無息的。

他的氣色的確不好,秀頎的身形也似清減了些,但眼眸還算有神采,看來並無大礙。
好在唐天霄並無異狀,把玉盅里的酒喝畢,便向二張道:「朕不喝了,你們也不用再伺侯著,早些下去歇息吧!」
她一邊安撫他,一邊已匆忙抽出支簽,舉起看時,卻是一叢盛開的荼蘼,遂笑道:「這花兒素淡了些,可也沒什麼不好。」
這一回,連唐天霄自己也怔住了。
皇帝的大隊鑾駕駐守于大相國寺時,唐天霄已攜了可淺媚出現在瑞都城的市集上。
他勾了她坐到自己懷裡,俯到她的耳邊,聲音越來越低,笑容越來越大。
唐天霄便皺眉道:「就曉得這些歌兒曲兒最能移人性情。吃東西吧,吃完了咱就去荊山。」
唐天霄出了會兒神,揉著太陽穴微微一笑,道:「這個的確沒什麼重要的。很可能是朕多心了吧?朕覺得……她很可能是漢人。」
這道士的簽筒頗大,其中裝了怕不下於百余根竹籤,大多被人抓握得久了,極是光滑,這根雖然也已陳舊變色,邊緣卻還有些粗糙,顯然很少有人抽中這根簽。
卓銳常在京城附近行走,倒也熟悉,在前引著路說道:「此時木槿、紫薇也是盛開時節。我們預備的別院周圍便有許多,出門便能見到。看,就在前面那山坡上。那座檐角往外挑著的閣樓,可以把整個玉簪湖一覽無餘。若是懶得出門,只在閣樓上備著美酒小菜,便可賞景怡情了!」
可淺媚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道:「大概已經有孕了吧?」
錦筵紅,羅幕翠,
「查還是要查的,不然朕總是不太安心。」
「指鹿為馬?這……不可能吧?如果給人拆穿呢?」
他最近另有布署,出宮后隨處有暗衛保護,倒也不怕區區一個可能心懷叵測的老道士,但可淺媚的狀況,他卻不能視若無睹。
唐天霄遠眺著自己治理下的瑞都城,可淺媚等人卻對小二介紹的北赫菜大感興趣。
可淺媚只覺他的身體似隨著他的話語不斷升高溫度,潔白的牙齒光澤耀眼,如夜間雪漠里竄過的野狼……
第二日上午,唐天霄在東暖閣密召卓銳。
「是!」
這詞也頗有點看透紅塵高蹈於世的味道,八成的客人都聽住了,連卓銳、陳材都住了筷,靜靜地傾聽著。
可淺媚哭得喘不過氣,失聲叫道:「娘!」
道士也不著急,在袖管里掏了片刻,便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來,嘆道:「幸虧昨日那主顧賞的孔方兄尚在,不然這狀元樓的門檻可就跨不過來了!」
他真的因為宇文貴妃而思郁成疾。
「那我為何要排卦呢?」
「不能。」
但唐天霄給她整治一回,連著四五天沒過來看她,靳七倒是每日都會到怡清宮轉上一圈,找可淺媚或香兒等人閑話一回方才離去。
竟是冰鎮過的酸梅湯,乍地澆到運著勁的溫暖肌膚上,冰得她尖叫一聲,手中已驚得失力。
人人皆知可淺媚盛寵,若她去要求通傳,值衛多半不敢不從。
過程和結果都很銷魂。
小二鬆了口氣,笑道:「原來你們是相識的故人,那敢情好。」
唐天霄果然氣急敗壞,忽然把她翻轉過身,對著她臀部重重一巴掌。
嘆興亡一夢,
唐天霄皺眉,拉過她的手扣了,依然閉著眼道:「沒有。睡得好得很。」
可她卻以自己剩餘的生命為代價,改變了唐天霄最初的計劃,並成功讓他拋開對她的所有猜忌,喚起曾經的柔情萬千。
可淺媚蔫蔫地答:「很痛,越快越痛。」
道士給他再三譏諷,也似有些著惱,趕在他們後面說道:「老道雖不知道那個,不過倒也知曉,開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花盡,果熟蒂落,最遲不過二九時節;『裁』字有金石之音。若按此推算,姑娘當於二九年華,殞于刀兵之下。」
但可淺媚並沒怎樣。
道士無奈嘆道:「如能揣透無上天心,那老道不是老道,該是老神仙了!」
半圓梳脊,流雲花紋,質樸簡潔,乃是尋常民家所用。
可他還是得護著她,說不準還得以一生為限。
她有嗎?
可淺媚疑惑地望著那道士,低聲道:「他唱的這個……我似乎在哪裡聽過?」
而唐天霄擁著懷裡纖巧的女子,卻再也睡不著了。
她纏得這樣緊,漸漸連沈皇后都不太容易見到唐天霄了。偶一見面,連她都能發現他和顏悅色背後的敷衍。
可燭部被滅時已日漸衰落,不論對北赫,還是對大周,都沒有什麼價值。
片刻后,可淺媚鬆開手,退了一步,笑道:「皇上先把衣裳換了吧,小心著涼!」
唐天霄低聲向可淺媚笑道:「淺媚,你信不信,千載之後,你夫婿將是青史上最傳奇的一代帝王!」
但她不曉得唐天霄心意怎樣,若他還在惱她,一口回絕了,豈不大失顏面。
小二如此說,顯然是怕跑來個吃白食的了。
指不定什麼時候可淺媚有個三長兩短,天子一怒,上了摺子的大臣們可就成了逼死宮妃的罪人了。
唐天霄這才覺出身上的冰涼粘膩,卻是可淺媚衣衫上的湯水蹭濕的;連唇中亦是酸酸甜甜。
他慢慢念道:「轉燭復飄蓬,香夢本無根。荼蘼盡空枝,裁得落花恨。」
可淺媚一怔,問道:「啊,怎麼去?」
唐天霄淡淡道:「我不信命。」
道士笑道:「那你信不信運氣?」
道士嘆道:「美人薄命,自古皆然,姑娘不必戚傷。」
道士搖頭,恰恰唐天和圖書霄等人的鄰桌空著,遂上前坐了,猶自搖頭晃腦道:「翻手作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
可淺媚忸怩,「那……你要怎樣?」
他再也做不到心如鐵石,對她傾盡生命的情感視而不見。
他忙問:「怎麼了?」
唐天霄年輕強健,又有可淺媚不管不顧跑來說笑著,心思放開了些,不久身體便漸漸恢復過來。
想來,他從此算是徹底怕了這北赫來的妖精般的女子了。
她後來頭疼,卻沒聽到唐天霄的評價。
唐天霄點頭道:「若查出她身世不好,不許告訴她。便讓她……神氣活現著吧!」
但據可淺媚評來,玉簪花白天含著花苞跟簪子似的冒在葉子里,夜間方才盛展,著實無趣得緊。就如玉簪簪在雲髻霧鬟間還能為俏麗容色增光添彩,簪在碧油油的大葉子里則像七旬老嫗敷著胭脂戴了山花滿頭,矯情得過了頭。
論起他們的裝扮,其實並不出眾;但有可淺媚這樣容色的女子在,想不出眾也難。
入了七月,可淺媚嫌在宮中窩了一個夏天太憋悶了,便和唐天霄商議,想出宮去走走。
雖說可淺媚一身濕透突然出現在乾元殿的模樣很是奇怪,但唐天霄這樣說了,自是無人敢質疑。
這時,只聞酒盅「噹啷」落地,碎在唐天霄腳下。
她來自異域,也沒那般濃重的男女大防觀念,見行人頻頻回顧,更是顧盼莞爾,頗是自得。
唐天霄不過頓了頓,便柔和了眸光,擁住她深相纏綿。
「唔,放開我……」
好在他立刻便意識到,這丫頭又在做噩夢了。
小二將他打量又打量,才道:「咱們這店,得先付帳后吃飯。」
「不如,咱們改個法子……」
「何以確定?」
唐天霄也吃不準這人到底是借了卜辭試探自己,還是早就知曉了自己身份。
她拖著病弱之軀,卻把所有的心力投在了他身上,至死不渝。
唐天霄已是慍怒,喚道:「淺媚,不必理他。聽卜者之言,從來只是徒亂心志而已,根本於事無補。」
但他倒真的有想法子。
彷彿有酸梅湯吃到了肚子里,又酸溜溜地泛上來。
「我堵心。」
唐天霄嚇了一跳,苦笑道:「那還不如出宮呢!」
如同貓兒撲住只小老鼠般輕便敏捷。
只應連夜雨,又過一年春。
「老道也要吃飯,上來不得嗎?」
卓銳應了,說道:「微臣也叫人再細查查去。若有了頭緒,即刻便來回稟皇上。」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宮中還在為宇文貴妃的死鬧得沸沸揚揚,有司奉旨秘密查案,暫時卻一籌莫展。
唐天霄一甩馬鞭,馬兒嘶鳴一聲,飛快地竄了出去。
可淺媚扶著牆壁站起身,已是橫眉冷對,咬牙切齒:「你作弄我?」
事實證明,這種事,只要可淺媚說行,就一定行。
宣太后聞得些風聲,也不干涉,只把唐天霄叫去,問他:「我的皇孫什麼時候出世?」
可淺媚道:「堵心?我沒覺得堵心呀。」
可淺媚痛得尖叫,要趕過去揪打時,唐天霄早就大笑著拍馬逃開。
唐天霄便問她:「你什麼時候給朕生個峰兒出來?實在不成,湖兒也行。」
可淺媚點頭道:「那是。動輒微服出遊,流連於秦樓楚館,還擘愛異族公主,那些說書的就是掰也會掰出一段傳奇來。」
彷彿置身曠野,四周漆黑,鬼影憧憧,人聲鼎沸,看不到一條出路……
卓銳、陳材見這二人頑童般逐鬧于街衢之上,皇帝不像皇帝,妃子不像妃子,不由相視苦笑,只得暗中吩咐了隨行的暗衛加倍提防,以免被人識破行藏,生出不測之變。
而此後能讓他堵心的人只怕會越來越少。
唐天霄問:「痛快嗎?」
不多久幾樣菜送過來,卻是一盤炙牛肉、一碗牛脯羹和一碟乾酪。
眾人愕然。
不向花前醉,花應解笑人。
所有證據明明指向了可淺媚,但唐天霄一口否認,不許往這個方向查辦。
卓銳點頭道:「這也是好主意。」
隨著宇文貴妃的死,一場赫赫揚揚的生辰宴會後,原本備受尊崇的沈皇后,竟失寵了。
中有白鷗閑似我。
此湖沿岸生長了不少叢玉簪花,又一說其狹長挺秀,水色如玉,因此得名為玉簪湖。
最近他行事謹慎,幾個身手極高的護衛輪班值守,見她潛入,頂多悄悄知會一聲,卻不會攔她。
「如果查不出,即便斬了,順路問問他,有沒有算出自己的忌日!」
唐天霄隨意披著一件杏黃的單衣,連衣帶都不曾扣,正從美人手中接了酒盅,扶著窗欞慢慢地喝著酒。
唐天霄便替他說下去:「道士大約要說,這是大凶之兆了吧?」
可淺媚慘烈地叫出聲來,劃破乾元殿寧謐的夜空。
唐天霄細細打量,只覺這道士長相雖是平凡,卻神采卓異,風清骨峻,心下也是納罕。
可淺媚卻還是疑惑。
他笑道:「罷了,朕正要洗浴,一起罷!」
唐天霄不溫不火,卻油鹽不侵,顯然不打算和這來歷不明的道士糾纏,站起身來就要攜了可淺媚離去。
一個時辰后,香兒等被喚入房中收拾時,唐天霄已披了衣坐在桌前喝茶,神清氣爽,眉目悠然。
只可惜身處水上,他當真只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卓銳越聽越是疑惑,忍不住問道:「皇上,微臣可否問一句,皇上為何會對她是不是那個滅了族的可燭公主感興趣?」
這回茶壺茶盞倒是在原處,可另一邊案上備著的一壺酒卻跑到了床上,早已空空如也。
他硬著頭皮想要草草結束時,可淺媚促狹地勾住蓄了露珠的荷葉,將夏夜冰涼的露水一滴滴傾落在他的腰腹間,恨得他真想一腳將她踹到水裡去。
小二立時轉過臉來,也不說要先付帳了,笑道:「道爺請坐,請問要點些什麼菜?」
卓銳怔了怔,答道:「微臣確定。」
那安然的面龐,習慣性地傾向了他的胸膛。
可淺媚噤聲,揮手叫了小二過來點別的招牌菜了。
他輕輕地用手指拂著她的黑髮,那髮絲便如柔軟的綢緞般溫順地從指間滑下。
可淺媚笑道:「我今年已經十九了,還好好地站在這裏,你這二九年華,難道是指我二十九歲?」和_圖_書
可淺媚吃驚,將那道士看了又看,和唐天霄相視一眼,才道:「好呀,你也嘗嘗,這是不是北赫的風味。」
這時,連他們身後的卓銳都已忍不住喝道:「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少來惑亂人心!」
幾人回頭看時,卻是一個占卦的道士晃晃悠悠走了上來。
「剛聽著,忽然便像想起了一點什麼,這會兒卻又想不起來了。」
她忍不住上前問道:「道長以前為我卜過卦?在可燭嗎?」
她湊上去,深深吻住他,綿綿纏繞。
他親身到大相國寺齋戒祈福去了,據說是求子嗣繁盛。
可淺媚搖頭道:「哪裡記得起來?每次都糊裡糊塗,好似剛從地獄里爬出來一般。」
有知道內幕的大臣們尚未及提出異議,又有消息傳出,說可淑妃給人栽污,欲要投湖自盡以證清白,周帝親去蓮池勸慰半天才安撫下來。
此時正是盛夏,他的卧房窗扇卻是大開的,一眼便見久居於乾元殿的張美人和張才人正垂彩袖,捧玉盅,殷殷地侍奉著唐天霄喝酒。
唐天霄恨得悄悄抓了她垂在後背的一小縷頭髮,用力一拽。
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唐天霄迅速揚手,一大缽湯泛著清亮的銀光,飛快地潑了出去,向她當頭淋下。
唐天霄走過去刮她的鼻子道:「誰讓你開始不讓朕痛快了?看你平時伶牙俐齒,關鍵時候偏偏笨嘴拙腮了!」
卓銳卻似鬆了口氣,問道:「是淑妃自己說蘇醒時把北赫話忘了?」
可淺媚怔了怔,忽記起床榻邊的案上有個細長的錦盒很眼熟。
她的輕功雖是高明,在這樣敞朗寬闊處處燈燭的殿宇里行動,雖然瞞得過一般內侍,這些千挑萬選出來的宮廷護衛就難說了。
唐天霄通曉詩詞,立時冷笑,「這是說她會四處飄泊無枝可依?放心罷,你這簽,是怎麼也准不了的。回去后我便拿個籠子把她裝起來,看她往哪裡飄去!」
唐天霄豁然開朗,不覺微笑:「這個聽起來像了。這丫頭哪裡像什麼名門千金?分明就是任俠尚氣的脾性!若是她家曾捲入江湖仇殺,失去了父母親人,一個重傷的小女孩沒個安排處,很可能便有高來高去的父輩人物趁著可燭之亂將她頂替過去,從此金尊玉貴,又有人妥加照顧,記不記得之前的事,自是不妨。」
靳七忙低頭退下。
道士一呆,道:「閣下心中想著什麼能圓滿,那什麼就是圓滿。」
何況,若不是她想著出宮,他也不會挑在這時候微服出遊。
她是他現在所珍惜的,他也是她目前所在意的,一切便已足夠。
想著她每每因自己是北赫公主得意自負的模樣,他不覺又是輕笑,慢慢將那把梳子納入袖中。
那廂已有宮人跑過來瞧出了什麼事,唐天霄忍了笑,擺手令他們退下:「都下去吧,朕閑了,叫了淑妃過來說話。」
唐天霄登時大怒。
「在哪裡聽過?」
平時兩人體力和耐力失衡,可淺媚完全處於劣勢,受盡欺凌;這一次,給蹂躪的絕對是暈船暈到無力動彈的唐天霄。
唐天霄等過來這許久,卻沒見提這規矩。
唐天霄悄問:「淺媚,你沒見過這道士?」
至於唐天霄是怎樣向定北王宇文啟交待的,除了這君臣二人,就沒有人知道了。
唐天霄一身文士裝束,溫文爾雅,清秀俊逸,看來就是個出身書香門第、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貴公子,怎麼也看不出身負武藝;
這時,奉旨查案的官員終於有了點頭緒,卻已不敢驚動唐天霄,悄悄去回稟了宣太后。
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
幾人出了酒樓,騎馬前行時,唐天霄吩咐道:「卓銳,派人跟緊那道士,查明他底細,速來回報!」
張美人、張才人含羞道:「都是臣妾份內之事,不敢言苦。」
這時,道士悵然道:「也是,何必排卦呢?那年我排出這小姑娘有血光之災,恐會再世為人,可還不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哎,罷罷罷,莫悲身外無窮事,且進生前有限杯!」
唐天霄嗤笑:「你連我心中的圓滿是什麼都不知曉,又憑什麼解簽,憑什麼破簽?」
但他自宇文貴妃逝去后只與可淺媚一處,即便有時獨寢于乾元殿,可淺媚想著有兩位美人在,或明的,或暗的,都會過來探上一探。
可淺媚給損得差點淚流滿面,卻已無力反駁,委委屈屈地軟在席上一言不發。
唐天霄心生警惕,卻微笑道:「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無酒怎麼下菜?小二,給這道士兩壺酒吧,記在我們這桌便是。」
那支荼蘼竹籤倒是穩穩地落入筒中,但他收回手時,細縑的袖子居然勾上了其中一支簽,輕輕帶了出來,落於桌面。
要喝多少酒,才能在宮女每日清理后,依然有隔天的酒味殘存下來?
可淺媚搖頭,也悄聲答道:「應該沒見過。北赫的中原人不多,道士更少。若是在北赫見過,不會沒印象。來到大周么,不是給你的護衛押著,就是給你的後宮關著,哪裡有機會見著這些奇人異士呢?」
道士嘆道:「還真是大凶之兆。送這姑娘四句簽文吧!」
可淺媚正猶豫時,道士已從身後抓出一個大大的簽筒,道:「若怕麻煩時,就抽支簽吧,老道幫解著看看。」
樓上客人頗多。出門在外,也顧不得講究許多禮節,因而卓銳等也一起入坐。
他的聲音雖是滄桑,卻極富穿透力,清楚地傳到樓上每個人的耳中。
唐天霄道:「等天氣涼快些吧!你看別的妃嬪,在宮中都不肯出門一步,你還想出宮。也不怕這日頭把你晒成黑炭頭呢!」
可淺媚抓過他的手來擊掌,笑道:「一言為定!」
她蜷在他身畔,四處嗅了嗅,問:「你不是在靜養嗎?怎麼還常常喝酒?」
先是卓銳走進殿中,和小內侍說了兩句話;小內侍便走進了殿里,片刻后出來,靳七卻走入唐天霄卧房,附耳說了兩句。
道士笑道:「我不找主顧,今日我是你的主顧。」
「漢人?不可能吧?」
她已是他的淑妃,哪怕是強盜土匪出身,也比是什麼皇家公主或名門千金讓他安心。
磨牙?
他想求得足以繼承大統的龍嗣,卻帶著淑妃去祈福,而將中宮的皇後娘娘拋到腦後。
可淺媚正納悶時,唐天霄已接過那缽湯來,和-圖-書抿了一小口湯,忽然彎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一時吃完了,唐天霄等人正要走,道士卻也吃得飽了,搖搖晃晃走過來一揖,說道:「多謝諸位的飯菜!老道無可報答,就免費為各位排上兩卦吧!」
這時殿外忽然有動靜。
那邊道士喝得開心,卻拿筷子敲著杯盞悠悠而唱:
可淺媚卻還記掛著唐天霄要用籠子裝她之事,問道:「不知我那轉燭飄蓬,又會轉到哪裡去,飄到哪裡去?」
那道士卻自在,向唐天霄一揖以示謝意,便接了小二送上的酒,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運氣……你排卦能改變運氣嗎?」
他們騎了馬一路行去,但見六門九衢間,庭宇相襲,冠蓋輻湊,錦衣雲合,已是盛世大治之象。
道士笑道:「應該是你吧?雖是長大了,到底五官在這裏,連這副薄命相貌也不曾更改。」
他頓了一頓,自語般道:「其實她是誰並不重要,只需全心待朕也就夠了。」
卓銳本待說什麼,見他寬慰,又猶豫著閉了嘴。
唐天霄一邊服藥調理,一邊強撐著去了明漪宮兩次,每每都在宇文貴妃靈柩前撫著她的棺槨一呆良久,原本的眩暈之疾竟未痊癒,復添了風寒之症。太醫道是傷慟太甚,又著了風,因此開了發汗寬中的方子每天服用,宣太后那邊已令人傳下懿旨,若無大事,不許驚擾皇帝。
她聞到的,是枕席間的酒氣,而不是他唇齒間的酒氣。
「不知道……我連我娘什麼模樣都記不得,又怎會叫娘?叫母后還差不多。」
可淺媚瞪他,他卻不理,奪過她手中的竹籤,便擲回簽筒中。
這倒像是她那些難纏的夢境了。
此時竹籤掉落,桌邊幾人卻都看得清楚,竟是一條破空而出的怒龍!
可淺媚見到卓銳出現,倒是嚇了一跳。
唐天霄無可奈何道:「行……」
日日無窮事,區區有限身。
唐天霄笑著彎腰喘氣,答道:「不敢。朕聽著樑上有磨牙的聲音,只當竄了只老鼠過來呢!」
可淺媚嘗了嘗,頓時大失所望,說道:「這哪是什麼北赫菜式?什麼時候再回北赫住一陣才好。那裡的牛羊、美酒和少年郎都是一等一的。」
「有此可能。但說不準有人故意指鹿為馬,趁著可燭滅族的時候給了她這個身份。」

他明明吃了白食;但這幾樣菜,也明明是客人真金白銀買下來的。
可淺媚綰著清爽的墮馬髻,用一根鑲著明珠的草頭蟲翡翠簪簪住,一身天碧色薄衫子,打扮得也是簡單。跟隨著的卓銳、陳材依然是普通人家的隨眾裝束。
可淺媚嘿嘿笑道:「哄你歡喜歡喜唄,不行嗎?」
杯酒寄天真,
可淺媚服了太醫開的葯,常會做些亂七八糟的夢,因此宮裡一直備著安魂丹。有時她給夢境困擾得煩躁了,吃藥便時斷時續,最近才覺得好些。不想這夜又魘上了。
他鎖骨上還有她那一日的嚙痕,但他顯然不曾計較她讓他吃的苦頭,連報復也是玩笑式的冰水澆身。
沒人知道最終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啊,啊……」
「這……」
天空是通紅通紅的,瀲灧如奔騰的血,炙熱如灼燒的火……
可淺媚心頭卻突突地跳起來。
唐天霄默算其月事,瞪了她一眼。
若她精神不好,恐怕真的會給唐天霄拘到大相國寺吃齋念佛了。
可淺媚一直在等待宇文貴妃所布的那個局揭開謎底,但唐天霄並不願提及,朝堂內外也安靜得很,一時倒叫她看不明白了。
可淺媚抿緊唇,從窗邊只一跳,便跳進他屋裡,也詭異地笑了笑。
道士卻道:「於事無補倒也未必。美人薄命,無非因為美人往往太過幸運,才致天妒紅顏。你瞧那些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上陽宮人,不就活到了白髮蒼蒼,安然終老?要不,我再為姑娘卜一卦,看有沒有破解之道吧!」
她撫摸著他淡青的眼圈,又問:「你睡得不好?」
既是對人家無心,何必這般溫情脈脈,平白地碎了多少女子寸寸芳心。因他而死的女子,容容大約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晚,可淺媚問了唐天霄正在乾元殿中休養,也不用旁人帶路,換了套松花綠的衫子,便走向乾元殿。
她吃的那葯卻是安神定驚催人入眠的,不一時便沉沉睡去。
卓銳遲疑片刻,才答道:「微臣到達之時,可燭公主不在,微臣曾多方打聽過這位公主人品脾性,均與後來獵了雪豹歸來的可燭公主一致。並且……可燭公主容貌絕佳,武藝不凡,北赫許多貴族子弟傾慕於她。即便知曉她將到大周和親,依然有少年向她表白愛意,並有貴族子弟試圖勸李太后以別的公主代替她和親。這些人都與可燭公主相識已久,當然不會認錯。」
他將唐天霄他們那桌的酒壺提起,一氣將裏面剩下的酒喝得盡了,便歪著腿腳要離去。
可淺媚一直猜不透宇文貴妃布下的局是什麼。
「你……」
可淺媚卻回過身來,盈盈笑道:「這麼看來,老道你可真算錯了!」
道士念罷四句簽文,嘆道,「閣下龍姿鳳采,一生富貴。但這簽文,未必就算得大吉。念在閣下送我的那兩壺酒,就勸閣下一句罷!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若不去求那圓滿,也便可免得日後心生悔意了!」
兩人間的爭執便以可淺媚的慘叫宣告終結。
唐天霄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又道,「朕的意思,不是問她有沒有被北赫人掉包,而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當年被滅了族的那個可燭王的女兒。朕記得,你也曾說過,她被救出后曾有三四個月之久神智不太清醒,好容易醒來,之前的事全不記得了,又怎麼知道自己就是可燭公主?」
但這道士面對他時如此泰然自若,也足可見得絕非常人。
唐天霄將自己面前的茶水遞到她唇邊,道:「喝口水定定心神。若是不舒服,咱們就回去吧!」
可淺媚忙要逃開時,他已伸手把她扣住,夾在腋下便走。
道士呆住,抓著五枚銅板低頭苦思:「難道方才我把卦象看錯了?」
於是,她的死,以最知己最貼心的結局,讓他不得不銘刻於心。
見禮后,唐天霄問:「卓銳,你確定,你迎回來的淑妃娘娘,便是可燭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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