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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紅妝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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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傾國紅妝,問世間情為何物 第二十七章 白竹往事

第四卷 傾國紅妝,問世間情為何物

第二十七章 白竹往事

「皇上,天下間哪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何況當初沙迷蝶在逃,不是並未抓獲么?皇上如何得知悅皇貴妃就不是當初的神醫宮女呢?」司徒策振振有詞、據理力爭。
她搖搖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反正也無法改變什麼。」幽幽的一句話似乎很勉強。他怔怔望著她,正不知如何安撫,卻聽她低低又道:「因為害怕,所以要拔掉那個令人害怕的根源,其實也沒有錯。可是十萬人的性命,在什麼也沒有弄清楚的情況下,是不是有些過於魯莽了?或許,如果能問清楚,說不定那個傳說亦只是傳說而已。」
「朕敢帶她回宮,便能承受一切,如若她只是沙迷蝶,那麼朕有信心感化她,如若她真的是半月彎,那麼朕欠她的,便由朕一力承擔,你們便不要擔心了。」
「能讓我相信的人太少,所以,我想讓風林去。」
「哎呀客官,這事兒你問我可就問對了。不過你來晚了,十年前這個地方就沒了,一夜之間荒無人煙。」老闆倒是挺熱情,擦完了桌子,又給風林滿上了一壺水。
不甘心,風林仍是問了:「皇上,悅皇貴妃真的是沙迷蝶么?」
頭痛欲裂中醒來,只覺眼前漆黑一片,嘴裏塞著布條,四肢被縛,渾身酸軟無力,他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竟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類似木箱的窄小物件里,無法動彈。他不得不靜下心來沉思,回想著方才的種種,難道是那個麵攤的老闆對他下的手?可是理由呢?為何要這樣對他?實在搞不懂。
他笑,寵溺地拉她入懷,只是為何在他的懷中,他仍能感覺到她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呢?原來,他真的嚇到她了。
「公主是不是還活著?」重重地喘著氣,半月彎突然就這麼問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她會堅信公主還活著。
「你也別太擔心了,你說風林是孩子,其實你也大不了他多少。」
君卿歡早已習慣了他的風格,便配合道:「皇兄執法殘暴,得罪的人太多,本王又如何得知,難道是軍師所為?」
「哈哈哈!軍師所言甚是。」
「可能也沒有這地兒吧,那東西稀罕得緊。聽說十年前,白竹國就是因為那寶貝被滅的國,後來呀,也就再沒聽說了。不過前陣子倒也有人來打聽過這東西,再就是你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禍事要發生了。所以說客官吶,有些東西啊,不是自己的還是不要想的好,想多了,麻煩也多,你說是不是?」
彷彿恢復了平靜一般,她驀地抬起頭,蒼白道:「沒事,我想只是有些累。」
「朕不過是納了名妃子,就不是一心為國了么?」為君者於人眼中自是風光無限,但唯有自己知道有多少無奈與不舍,若不是為了擺脫眾臣的牽絆,他也不會刻意讓自己去做一個暴君。
「嗯,不但要找,還要在卿歡之前趕快找到才行,因為之前的那些天災,民心動蕩,投奔卿歡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多。我不怕輸,只是這江山若是交給卿歡這樣的人,我更加不放心。」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高尚之人,但大周的天下是先祖留下來的,交給他了,就是他的責任,絕不能毀在他手上。
「那你可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打聽到這稀世朝珠的消息?」
看著她蠻橫的模樣,君卿夜不怒反笑,順勢在她手心一吻,麻麻痒痒的感受,立時讓她被燙到一般縮回手來,嘴裏怪嗔道:「不正經。」
「皇上,我哥要是看見皇上如此待他,一定很高興。」風林說著,又要哽咽。
他笑,肆無忌憚地繼續,「放心,他們都是些不敢說真話的奴才,看到了,也會說沒看見。」
「不算多不算少,整整一萬。不過,王爺可不要小看這區區一萬人,這些人個個是以一當十的武林高手,可不是那些普通士兵所能比的。」
難得出來一趟,沒有給哥哥爭臉,還被人如此奚落,風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思及此時處境,倒也未衝動,只靜下心來聽了下去。
朝堂之上,劍拔弩張。
「皇上,末將如何能不擔心,你是大周的天啊。」風林有些急,風家的耿直性子在他身上再次體現。
「那個小女娃知道了一切,痛不欲生,想要殺我為白竹報仇,但她畢竟只有十歲……」不知為何,說到此處,他竟說不下去了。或許直到今日他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原來他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同樣不齒。
「回宮之時,在悅來客棧聽到的那些話,你可還記得?」淡淡擰眉,君卿夜神情肅然。
迷茫間,她似乎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她還是她,她突然覺得很恐怖,不停地喚著他的名字,「夜,夜,你在哪兒?在哪兒?」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要你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四個字像是在山谷間回蕩,連綿不絕地在她耳邊重複著,她不住地搖頭,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仍是能那樣清楚地聽到那四個字——血債血償!
似又被感動,風林眼眶微紅,在如此的君卿夜身上,似乎也能看到哥哥風贏的影子。他不禁感慨地想,假若他不是皇帝,或許自己也可以叫他一聲「哥哥」。
君卿夜沒有給他正面回答,但風林已明白了一切。血海深仇又豈能隨意一筆便勾銷的,就算他們可以不計較,可白竹國的公主,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么?風林不敢想,也是不能去想,只要想到他那般喜歡的月姐姐欺騙了他,欺騙了所有人,他的心便開始狠狠抽痛。
「駕!駕!」喝馬之聲如雷響徹,揮舞的馬鞭在空中掄起一道又一道渾圓,風林面如寒鐵,只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著,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王爺放心吧,若是風家的人連這一點逃脫的本領hetubook.com.com也沒有,那也不足為懼了。」時利子之所以會如此自信,並不是真的相信風林本領,而是那束縛風林手腳的繩索,其實也被動了手腳。
那老闆千恩萬謝地接過,又神秘兮兮地向他勾了勾手。以為他還有什麼秘密要告訴自己,風林下意識地附耳過去,話未聽到,卻忽感腰間一痛。他正欲拾槍出手,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已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據聞,當年關於白竹滅世的說法,其實指的並非所有白竹之人,而是指白竹國的女子。白竹國立國之久,當年遠嫁他國的女子難以計數,是以,當白竹國發生滅國慘案,那些遠嫁他國的女子便又被重新聚集在一起,而這些死士兵團的成員除了這些女子外,還有她們的兒孫。」
「呵呵,後宮不得干政?你想幹麼?」
半月彎的臉霎時雪白,她抖動著雪唇,顫聲問:「那公主呢?」
自那日聽過君卿歡一語,他便特意找機會討來了悅皇貴妃的畫像,只一眼便認出是當初的神醫宮女,至此,他便不得不聯合其他重臣聯名上奏,請君卿夜務必痛下殺心。
「那名刺客其實是白竹國的倖存之人,也是白竹的死士兵團之人。」關於白竹舊部,時利子總有一種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之感,是以提及此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忽然,那聲音又變得尖利了,帶著極地的冰寒與憤怒,「是你做的對不對?」
「也是……」欲言又止,本想要問些什麼,卻什麼也問不出,只是靜靜地望著她蒼白的小臉道:「月兒,對不起!」
「放我下來再說。」
半月彎聽不懂,只能不住地搖頭,淚灑了一地。
「也不是,只不過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都不知道什麼樣的算是假話了。或許也不應該這麼說,只是我還不太習慣而已。」見他根本無意放手,她亦停止了掙扎。宮中處處如此,她再不習慣,總歸要有適應的一天,權當是練習吧。
君卿夜唇角微凜,眼波橫掃群臣,終又定格在司徒策身上,反問道:「司徒愛卿又如何得知,她就是當初的神醫宮女呢?」
「哥,我要離京了,皇上將尋珠重任交給我了,我要去西川白竹舊地。哥,你十年前也去過那裡吧?走你走過的路,我真的很高興,也會覺得很踏實。哥,你若在天有靈,保佑我儘快找到朝珠吧,就算找不到,也要帶我去尋回朝珠的消息……」風林絮絮叨叨地說著,甚至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說了些什麼,只是不停地說著、不停地說著。從小到大,哥哥是兄長,更是像父親一般的人物,身邊突然少了這麼一個人,他需要適應的太多太多,壓抑之下,唯有在風贏的墳前,方能一吐為快。
「王爺覺得,若是半月彎的身份被揭,君卿夜會如何處置?」時利子不答反問。
君卿歡卻是淺笑著放眼望去,江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一如君卿歡此刻越來越蓬勃的自信。
無論信與不信,他心知事態嚴重,朝珠雖重要,但皇上的命更重要。假若君卿歡所說不虛,那麼皇上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勢同水火?思及此,風林哪還敢有所遲疑,只揚臂撥水,迅速朝岸邊游去。
君卿夜已不願再多費唇舌,當初他能執意立半月彎為妃,自也能處理好現在的局面。淡淡一揮手,君卿夜緩緩起身,不給他們任何反對的機會,只堅定而語:「朕乏了,退朝!」
閉目、撫額,她重重吐出一口氣,突然抬眸望他,故作輕鬆道:「不說這個了,白日里,你不是說有什麼事想聽聽我的意見嗎?是什麼?」
「要不是我跟你說了那些話,你也不會暈倒,也不會做噩夢了。」她的反應那樣不正常,這讓他很不安、很不安。
半月彎重落一子,欣然道:「夜,你輸了。」
搖頭,只是搖頭。
「除掉這小子,君卿夜身邊便連個能打的人都沒有了,再加上悅皇貴妃的幫助,大周的天下於王爺而言,還不是有如探囊取物般信手拈來?」
若說此女是當年的沙迷蝶,他倒也不至於太過緊張,可他擔心的是此女若真的不是那謀君之人,以皇上對她的寵信程度,小太子的前景著實堪憂啊!是以,他一定要發動所有力量,直至除掉此女。
疾言厲色的一句話不由讓君臣共驚,君卿夜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脾氣,他們不是不懂,只是從未想過,他竟然也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做出讓群臣失望的決定。
「風林?」倒真是有些意外,她不禁又問:「風林雖說武藝高強,但畢竟是個孩子,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行嗎?」
「王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還只是個女人。只要有了萬里江山,還愁沒有美人相伴么?」時利子一世孤獨,自也不懂這所謂的兒女情長,但在他眼中,阻擋他成大事者,無論是多麼重要的棋子,到了必要之時,定會舍之、棄之。
「原來你也信了,是嗎?」淡淡一笑,君卿夜的心中何嘗不是心潮澎湃,本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卻原來只是自己太過自信而已。
老闆一手拿著抹布擦桌子,一邊和風林笑嘻嘻地說道:「夠,怎麼不夠,我可是土生土長的要州人。」
「在大仇得報之前,我絕不會死,絕不會死……」
「說來說去,一切都是天意,若不是君卿夜將半月彎扔進狼群,又如何會為王爺所救,也就不會有聯手對付他的可能了。」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有件事,倒真是願意聽聽你的意見的。」
擰起漂亮的眉毛,君卿夜一臉不甘,「再來。」
「月兒……」
對於下棋,他從來www.hetubook.com.com只當娛樂,但輸得這麼慘,還真是頭一遭,不由得反問:「是嗎?真的有十局了嗎?竟然一次也沒有贏過你?」
「毛頭小子不足為懼,他中了老夫的迷魂針,應該還在昏睡之中。」另一個聲音不甚熟悉,但聽得那軍師一稱,風林倒也能猜出來人是那老頭時利子。
「軍師,這箱內之人,莫非就是風林那個小子?」
訝異地抬眸,她疑惑道:「怎麼了?你為何要跟我道歉?」
半月彎驚嚇地轉身,仍是什麼也看不見,恐懼包圍了她,她想要尖叫,卻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猛地自床榻之上驚坐起來,半月彎滿臉是汗,驚恐的大眼,映出君卿夜擔憂的臉,「月兒,做噩夢了嗎?」
淺淺一笑,她搖頭,「別自責了,我沒事。」
「噩夢?我做噩夢了嗎?」她喃喃著,自己也記不清,只是雙手又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頭,那裡越來越疼,像是要爆裂開來。
「那最好了。不過大爺,我想問你的是,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一個叫做白竹國的地方?」雖然目標是朝珠,可之前他已試過好幾次,人家不是說不知道,就是直接不理他,所以這一次風林學乖了,打算以退為進,一步步深入。
蒼白著臉,連呼吸都泛著疼,半月彎的眼前似飄過無數深深的綠光,漸漸向她聚攏。她猛地站起身來,捂著劇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搖搖欲墜的身體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就那麼在君卿夜的驚叫聲中軟軟滑落。
「王爺,老夫只能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當年君卿夜為了稀世朝珠,在與半月彎的大婚之夜血洗白竹,甚至連嬰孩都未曾放過一個。如此殘忍的手段,想來那口惡氣,半月彎是想忍也忍不下去的。」
輕笑出聲,他無奈搖頭,「你若是都要老了,那我豈不是已經老了。」
本來一心記掛著朝珠一事,忽聽他如此一語,她不由也驚詫道:「你去了哪裡?犯下何事?」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本就有,只是一直找不到而已。」
行走于集市,風林不無感慨,雖只是一邊陲小鎮,但熱鬧程度竟不輸于上京。一路西行,唯有此地最適合打探消息了。不過,當一連碰了好幾個軟釘子后他終於發現,原來打聽消息也是有方法的,這裏的人大多勢利,為了能好好和人家說上幾句話,甚至還要花大價錢買一些自己原本並不需要的東西才行。不過,只要能打聽到他想要的消息,花多少銀子他也在所不惜。
「我後悔了,我不想嫁他了,可以嗎?」那個聲音又在問,似乎在對她說,又似乎在對別人說。
「王爺可還記得去年,皇上去千池時遇到過刺客?王爺認為是何人如此大胆?」時利子最擅長以退為進,一步步引人深入。
半月彎意外地問:「你也要去找朝珠嗎?」
風林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君卿夜幽幽一嘆,終於又語:「即便她曾經做過什麼,那也是曾經之事,現在的她只記得現在的一切,朕相信她現在一心為朕便好了。所以風林,這件事你便要爛在心裏,誰也不許說。」
「月兒,你可真不給我面子。」
他不肯放她離開,仍舊追問:「月兒,你覺得我喜歡聽假話?」
江水透過木箱的縫隙猛灌而入,不多時便已漫過風林頭頂,他不急不緩、氣定神怡地穩住身形,運勁于雙手,將全身氣力都集中至雙腕,只聽咕嚕一聲水響,他被束縛的雙手便已倏然分開。一手扯掉嘴裏碎布,一手解開足下繩索,隨後,風林雙掌齊齊用力,只聽一聲悶響,沉重的大木箱已被其掌風震碎成幾片,破水而出。
寵溺地輕刮她鼻頭,他淺笑而望,眸中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讓她的臉瞬間紅成一片。羞赧地拂開他的手,她嬌嗔道:「別鬧,這兒有人呢!」
夜,月黑風高,奔涌的江水咆哮著發出怒吼聲聲,一隊人馬帶著一個捆綁著巨石的木箱,在夜的掩護下於江邊迅速行走,直至來到一處江邊高地。咚的一聲,當巨石捆綁的木箱當著眾人的面沉入江底,那隊人馬亦迅速消失在江水之側。
聽這老闆的口氣,倒也是個熱心人,風林自知從他這兒再探不到什麼消息,也就不再說話,只多給了那人一些碎銀。
他眯著眼,似陷入了回憶,良久才緩緩道:「朝珠一說最早來自西川的白竹國,十年前,為了尋找朝珠,我曾只身前往白竹。可是沒有找到朝珠,反而聽到了另一個可怕的說法,據說那裡的人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毀滅一切。我將信將疑地帶著這個消息回國,父皇震驚不已,夜夜噩夢,更因此而一病不起。
聽得二人對話,風林當下大怒,果然就是那君卿歡,沒想到自己初入江湖,便著了他的道,當下後悔不迭,斷不該那般輕易相信別人。怒恨難當,但他更明白此時不宜急躁,只得靜下心來,細聽他二人說些什麼。
他確實震驚,那個被他扔進狼群的孩子,那個曾經對他說一定會讓他後悔的孩子,沒想到,她竟真的活了下來。他後悔了嗎?他仔細地想了想,竟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後悔,如若她真的就那麼死在狼群之中,也許才是他最該後悔之事。
「忠不忠,勿須爾等掛在嘴邊,朕自有分寸。」
一聲「退朝」,群臣皆愕,卻無人敢再出來觸犯君卿夜的底線,只是一個個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嘆息。
「軍師果然高明,這麼快便能抓到這小子。」君卿歡的聲音里透出太多的興奮,這讓風林十分不爽,自己怎麼就這麼不中用呢?竟然著了如此小人的道。
似乎觸及了什麼痛處,他聞言抬眸,「你這麼看我?」
「哈哈哈,這一切多虧軍師,要不hetubook•com•com是軍師良計,讓那半月彎假裝失憶,博取皇兄同情,又如何能有今日這般可喜的局面?」
秋來蕭瑟,大地一片荒涼,城郊的陵園內,少年筆直的身形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在地面上投下長長的身影。
「喜從何來?」
「末將可以不說,可是朝珠之事怎麼辦?皇上,若是悅皇貴妃真的是白竹國的公主,當她記起以前的一切,她還能做回當初末將認識的那個無憂無慮的月姐姐么?」
「皇上,末將不知……」
「朝珠傳說。」
「月兒,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這樣的我,你還能接受嗎?」這話並沒有十分的底氣,面對她,他總是很沒有自信。
「皇上,若她是一名普通女人倒也罷了,可她曾經傷害過皇上,這讓臣等如何放心她做皇上的枕邊之人?」司徒策言辭灼灼、句句緊逼。
旭日初升,紅芒如血,前往上京的官道上,一人一馬疾如閃電。
「也不是。好吧,你若真想聽,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只是在猶豫著讓誰去尋找朝珠的下落。」對她,于公于私,他都不願隱瞞什麼,只要她想聽、只要她想做,他都會允。
但每每思及十年點滴,半月彎那如霧水眸總在眼前飄過,令他不由黯然神傷。他曾許她以天下,只是她卻沒有命再領。
聞及此,君卿歡終於淺淺而笑,「但願吧。不過軍師還未對本王言明,拆穿半月彎后,到底還有什麼續招呢。」
見其沉默不語,時利子繼續道:「王爺心中有數,半月彎此次必死無疑。她身懷噬魂咒,卻失去記憶,不能為王爺所用,如若她的死可以換回王爺的一方天下,自也不必可惜。」
絲毫不懼其威脅,君卿夜若是能被群臣所控制,那便不是君卿夜了。是以,他只用寒冰一般的眸子再度掃過群臣,一字一頓,「朕再說一遍,她不是沙迷蝶,只是朕的悅皇貴妃。」言罷,似乎還覺得不夠,又補充道:「況且,一個女人就足以動搖大周的民心了么?司徒愛卿也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
「其實我也信的,只是太擔心他的安全而已。」她終於說了實話。對於風林,她心中有愧,總是不願再看他受到任何傷害,畢竟,若不是因為她,也許這一切還落不到他一個孩子身上。
「大爺,跟你打聽個事兒。」
有風贏為例,君卿歡對風家之人總有幾分防備,不由又擔心道:「不過,這小子能相信本王與軍師演的那齣戲嗎?」
「皇上,你不要這麼說,折殺末將了。」風林臉一紅,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有些受寵若驚。
「正是。」
他假意慍怒,她卻視而不見,一邊收拾棋局,一邊幽幽道:「說假話、做假事的人還少么?不差我一個。我呢,就要做你身邊那個唯一敢說真話的人,只有聽到的真話越多,你才會做得更好,不是嗎?」
「月兒,你怎麼了?」
君卿夜淡淡一笑,自通道:「風贏當年跟著我的時候,也不過如此年紀,風家的男兒,我信。」
她也笑了,自噩夢中醒來后,第一次露出了笑臉,頑皮道:「是啊,你才知道嗎?你真的很老了呢!」
「我自知父皇的病是因白竹而起,為了讓父皇安心,我以大周皇太子的名義修書白竹,請求白竹王將他唯一的女兒嫁給我。白竹王很快給予了回復,答應將他年僅十歲的女兒半月彎遠嫁大周,做我的太子妃。迎親之日,我帶去了二十萬飛鴻騎,在公主的大婚之夜血洗了全國。」
半月彎莞爾,忍不住提醒,「夜,十局了,還來?」
「哈哈哈,說得極是啊!想來,便是連這老天爺也是向著本王的。」
俏臉緋紅一片,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捏起粉拳在他胸口輕捶幾下,以示抗議。
「倒也是。不過,還真是諷刺啊,皇兄十年前娶了半月彎為太子妃,后又扔進狼群,十年後,他不但沒有認出來報仇的半月彎,還帶她回宮,做了最寵愛的妃子。本王只能說,皇兄與半月彎孽緣頗深哪。」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走一個,臣等不能放過任何可能威脅到皇上的人,求皇上,務必賜死悅皇貴妃,以安民心哪!」既已踏出第一步,便沒有收回的可能,如若今日朝堂之上當著群臣之面,他君卿夜都不肯捨棄那個女人的話,那麼也就怪不得他另尋賢主了。
「不想!」搖搖頭,她老老實實地開口。對於政務,她並無興趣,她會問那些,只是關心他而已。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我都已經扔下政務來陪你了,結果……你還不領情,還說人家喜歡聽假話,還說……」他苦著一張臉埋怨個不停,她卻突然笑著伸手堵住了他的嘴,瞪著眼看他,絲毫不懼於他的皇威不說,還惡狠狠地威脅道:「閉嘴,你不但喜歡聽假話,還越來越嘮叨了,再這樣,小心我不要你。」
「哦,原來如此!」事實上,她也覺得朝珠一定存在,只是總也記不起來曾在何時聽過。
本就內心翻騰,突然聽到如此一番話語,風林當下大駭。他們在說什麼?月姐姐是細作?是君卿歡的人?一顆心狂跳不止,風林強自鎮定,又貼耳于箱,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生怕錯過了什麼而誤會好人。
靜立良久,忽感背後有人,猛然回頭間,卻見君卿夜拎著一壺酒,獨自向他走來。
「末將,遵旨。」簡短的四個字,是服從,是尊重,更是向君卿夜承諾著自己一生的忠誠。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風林憋足了勁兒,一鼓作氣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回望江側,呼嘯著的陣陣江風迷濛了他的眼,風林的眸間血紅一片,恨意瞬間暴漲,是對君卿歡的狠辣所不滿,亦是對所聽之事的痛徹心扉。
「……」風林突然不知該如何應答。在hetubook.com.com回京的途中,他是深信不疑的,明知有太多的疑點,卻始終不願相信他的月姐姐會是那樣的人。可是這幾日他已聽了太多關於沙迷蝶的事情,這讓他無法釋懷,如果月姐姐真的是人們口中的沙迷蝶,那麼她不是細作,又是什麼呢?
贊同般點頭,君卿歡不由又道:「本王這樣算不算是放虎歸山?」
聞言,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自知阻他不了,只能搖頭輕避,一時間,二人嬉笑一團,如孩童般天真。鬧得一陣,終抵不住他的柔情攻勢,落入他懷,坐在他腿上,她仍是不自在,急道:「夜,放開我,好多人看著呢。」
半月彎垂眸沉思,片刻又問:「那人說了許多呢,你指的哪一句?」
許是提及正事,君卿夜終於放開了她,半月彎盈盈落座,一本正經地問:「何事要問我?」
風林的內心在糾結,他當然也記得那些,可是風贏的死,更像一根錐心的刺。如若她只是他的月姐姐,他可以不恨,可是,假若她真的是虛情假意的細作一名,這讓他情何以堪,他的哥哥就要死得那麼不值么?
「沒事兒,除了一件稍緊急一點,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陪你要緊。」他寵溺地望著她笑,事實上,他恨不能把她天天帶在身邊才好,只是怕她陪著自己太悶,所以才未有勉強。
「是啊,可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自己要老了似的。」
虛弱地笑,她出言拒絕,「不用了,你忘了那些太醫還不如我了么?」
「若是風林能帶回去我等想讓他帶去的消息,那麼,君卿夜必亂。」半月彎的身世,還有他們刻意中傷她的話語,以君卿夜對她的迷戀程度,他有信心,定能亂其陣腳。
君卿夜淡淡一笑,鏗鏘而語:「風林,朕是大周的天,但月兒是朕的天。」
聞言,風林震驚了,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崇拜的君卿夜,竟是如此痴情成狂。人人道他殘暴冷血,可在風林看來,卻是天生的情痴。抖動著雙唇,風林試著想說些什麼,卻被君卿夜搖首制止,「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你只要記住一點,守住這個秘密便可,可以做到嗎?」
君卿歡卻是因此一句而瞬間沉默,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君卿夜,寧可他負千萬人,不允他人負一分,想來除了死,半月彎已無其他選擇。
「是以,老夫在此再次恭賀王爺了,你的宏圖霸業指日可待!」時利子撫須輕賀。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她喃喃自語,不明白這個聲音到底從何而來,為何要這麼纏著自己,她好怕,似乎又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君卿歡幽幽一嘆,「本王相信軍師,所以答應演這場戲,只是半月彎的死,能動搖他到何種地步,本王卻一無所知。」
「算了,不說這些,今日朕可是帶了好酒過來的。你、風贏,還有朕,在此暢飲一番,就當是為你送行了。」
而她卻又不依了,執拗地開口,「怎麼?又不願意說了?」
「是什麼事那麼緊急?」話一出口,她突然又意識到什麼,馬上又改口道:「算了算了,天天有人在我耳邊念叨著後宮不得干政這樣那樣的,我還是不要問的好,你自己的事,自己做決定。」
「放肆!」怒極,君卿夜正待放聲斥責,那些所謂的重臣卻已是烏壓壓跪了一地,齊聲高呼:「臣等一心為國,請皇上明鑒。」
聞言,君卿歡不由驚道:「白竹國?死士兵團?皇兄當年不是連嬰童也未放過么?如何還會有白竹的舊部?」
「但願吧!」他與半月彎似乎永遠不平等地對立著,無論她是不是他的人,他似乎永遠都在選擇著犧牲她而換取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他承認自私,但在權力面前,他已失去了本性,只知道為了目標一往無前。
他纏上她柔軟的腰肢,曖昧道:「和你在一起,想正經也難。」
正納悶,忽聞外面有了動靜,一陣腳步聲后,他當下判斷來者有二人,其中一人腿腳不便,似乎是個瘸子。想到此處,他突然靈光一閃,莫非是他?
關於朝珠,她似乎一直有些模糊的記憶,只是想抓住,卻又什麼也記不起。現時,又聽君卿夜如此重視朝珠,不由也反問道:「你相信真的有朝珠?」
「算了,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好好休息吧!」她的臉色那麼差,他又如何還能再跟她提那些事。
半月彎不語,只是淺笑著點頭。在他面前,她只做自己,那些宮妃禮儀,她統統都不顧,也更不會為了討好他而刻意輸棋。
「都說了,他們個個睜眼瞎,看不見的。」他笑,埋首於她頸間,輕嗅她身上淡淡梅香。
「是嗎?那你屬意何人?」
聞言,司徒策已明白回天無力,只伏地道:「皇上,老臣忠心一片,蒼天可表!」
時利子淡淡搖首,一本正經道:「王爺,那巨石綁得本就不緊,又在箱底,那小子只要能折騰掉綁住手腳的繩索,便能打開箱面。」
聞言,君卿歡不寒而慄,感慨道:「怪不得會有白竹滅世一說,若非國力不強,白竹國能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要想不成事似乎也難。便是連女子亦如此,兒孫也能不忘國恨,本王不得不說,幸好當初出兵之人是皇兄而非本王,如若不然,面對如此狂徒,還真不知勝算如何了。」言罷,君卿歡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由又問:「不過,不知這死士兵團有多少兵力?」
「沒辦法,自從鼠疫之後,有能力之人大都投靠了王爺,君卿夜無人可用,只能用此膿包了。」
她的臉色實在太嚇人,雖勉強維持著原有的平靜,但她眸間未消的恐懼仍是讓他擔心,她到底夢到了什麼?
她推他,「你看看你,都習慣聽這些假話了,還自得其樂呢。」
「那大爺,你可知道白竹國有一個稀世朝珠?」
和_圖_書殿上,君卿夜橫眉怒目,殿下,群臣義憤填膺,為首的司徒策一臉正氣凜然,「皇上,臣等都是為了大周的社稷,斷不可因為一個女人而斷送了大周的江山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朕只記得在沙漠里她救了朕一命,在葯谷她又救了朕一命,難道你覺得這樣的她還會害朕?」那些曾經相濡以沫的日子,那些同甘共苦的時刻,他一直銘記在心,就算她曾經在他胸口留下剜心之痕,與那些相比,已是算不得什麼了。
「沒想到風贏那般人物,竟有個如此不中用的弟弟,只怕他到死也不知是如何見的閻羅王了。」
風林的腦中霎時一片空白,這一切難道就是真相?月姐姐竟然是白竹國的公主,她潛入皇宮的目的,是為了一雪前仇?可是,在晉同關、在穆府、在葯谷,他的所見所感都讓他佩服不已,難道這也是裝出來的么?不,他不相信,不相信。可是,為何他的心如此之痛,像是被人瞬間剜空了一般?月姐姐,難道你真的騙了所有人么?
一氣在這裏吃了三碗面,老闆樂呵了,口氣馬上也變得熱情起來,「說吧,要是小老兒知道的一定都告訴客官。」
「你在這兒待的時間夠久吧?」
她聽不下去了,抱住頭拚命地奔跑起來,像被索命的亡魂,那樣慌不擇路,口中喃喃低咽:「不要找我,不要……」
聞言,半月彎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撇嘴道:「還是不想,雖然你不說,但我其實都知道。你獨寵我,已是犯了眾怒,我雖不怕宮中那些鶯鶯燕燕,但也不想落人口實。你強封我為皇貴妃,已是讓群臣不滿,說我是妖妃惑君,要是再來一條說我妖言亂政的,那還不得煩死你?」
「沉到江里好了,想要搶本王的稀世朝珠,皇兄派出來的人到底是太弱了。」
時利子撫須,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不但不是老夫所為,甚至之前連老夫也一直查不出是何方神聖。不過不久前,他們卻主動找來了,這也就是老夫為何一定要半月彎死的理由。」
錦宮,芳丹苑。
自晉同關失利,君卿歡信心大失,對時利子也開始有所懷疑。而自那日日食及上京鼠疫之後,他似乎又找到了當初信任的理由,是以,聽時利子一言,便知大有文章,遂問道:「何解?」
「我不要嫁他。」脆生生的童稚軟音,帶著執拗的堅持在耳邊響起。
「十年前為了得到朝珠,我曾帶著風贏去過一個地方,在那裡犯下累累惡行,但仍舊一無所獲。本以為關於朝珠的傳說,自那個時候便不會再有人知道,豈料因為卿歡的野心,朝珠之事再度被提及。」這段往事,他一直不曾對外人提及,只因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突然想一吐為快。
「王爺打算如何處置這小子?」
君卿夜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你說反了,因為有風贏和你,朕才是最幸運的人。只可惜風贏走得太早,是朕虧欠了你。」
「可若是那小子連繩索也掙不脫呢?」剛剛做完一場好戲,若是風林真的死在江底了,那豈不是白費心機?是以,君卿歡始終有些放不下心來。
若說前面的話風林都能忍下的話,這句話風林實在忍不了,什麼叫他是膿包?是可忍孰不可忍,正拚命扭動著身子,想要發出聲響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然醒來,卻忽然又聽到時利子揚聲道:「王爺,老夫在此先恭賀你了。」
「不過,本王最期待的是,若是皇兄知道半月彎不但是本王的人,還是當年被他扔進狼群的白竹國公主,不知他作何感想。」
「可是,我若是願意讓你干呢?」無論是在晉同關還是在南照穆府,她所表現出來的機智與敏銳,都非尋常人可比,若是她真的有心輔助,他倒也不太介意。
風林終於回來了,帶著一路風塵,直奔君卿夜所在的鸞鳳殿。路上,他早已聽說了關於君卿夜怒駁眾臣的事情,自此,對君卿歡所言之事便也信了七八分。
「若是風贏,老夫倒不敢說什麼,但風林涉世未深、心思單純,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結合前後種種,老夫有信心,他若能出水,一定會立刻回京,將此事稟報君卿夜。」
聞言,君卿夜苦苦一笑,「也許!假若她能殺得完那一群狼。」
要州所處的位置,便是大周與西川交界之地,地方雖不大,卻是幾國通貿的重要樞紐,在這裏,但凡是能用得著的東西,就能找到地方幫你進行買賣交易。是以,要州意為必要、重要的地方。
聞言,那賣面的老闆愣了一下,馬上又笑嘻嘻地道:「客官,原來你要問的是這個啊?要說白竹國,小老兒我倒是真知道,可這稀世朝珠,我可就只聽說過,沒見識過了。」
君卿夜搖搖頭,阻止風林繼續,「哎!又不是在宮裡,沒那麼多講究,今日,朕就是來看看風贏,沒別的。」
君卿夜寒眸殺機畢現,冷言道:「朕說過了,沙迷蝶已死,她只是朕的悅皇貴妃。」
他大笑出聲,愛極了她這般自然流露的女兒嬌態,「月兒,你真是個精靈。」
她笑,很享受躺在他胸口的感受,只是忽然又想起什麼般抬起頭來問道:「你方才說你放下政務來陪我?要緊么?我是不是妨礙你做事了?」
「如此說來,豈不是天助我也?」
只是當他面對君卿夜,說出他所聽來的一切時,君卿夜卻只是笑笑地問了他一句:「風林,你信她么?」
要州,是大周國臨西邊境的一個小城鎮,原來稱要縣,后改為要州。大周的主要行政區是州,以要州的管轄範圍還是稱不得州的,之所以能得以更名,得益於要州所處的地理位置。
遠遠地,君卿歡搖著玉扇,狀似擔心地問:「軍師,你說那小子不會就這麼死在江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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