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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哼笑了一聲，「你說什麼？捨不得我？」似乎覺得這是一件特別好笑的事，她接下來又笑了幾聲，才說：「阿歡，我看著你長大的，你在想點什麼我還能不知道？你捨不得我？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吧！」

「何嬌嬌你從小到大跟我服過幾次軟？」何夫人嗤笑道，「六年前一次，現在一次，不都是因為喬以漠？」

「紀楊，你幫我把車開回公司吧。」何歡把車鑰匙遞給紀楊，輕輕笑道，「今天的狀態不太適合開車，我直接打車回去了。」

「喬以漠更年期到了？」

「盛世的老闆也太過分了！」小悅為何歡鳴不平，「沒看到我們阿歡姐臉色不太好嗎！不就是開會走個神，至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發那麼大的火嗎！虧我以前還老說他好話，我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說的就是他自己！」

小悅看著她的背影就嘆了口氣，「大叔，你以前見過阿歡姐哭沒？」

她以為他們至少在表面上，還可以維持平和的關係。

「這多棒啊！」奈奈興奮道，「簡直不能更棒了好吧！你想想啊，上大學你奶奶都非得把你鎖在身邊，不許住宿舍每天必須回家，畢業這幾年就更不用說了，這次居然破天荒讓你出去工作，可不就等於讓你搬出何家了？至少短時間內你都不用回家面對她和那個假弟弟，多開心！」

「沒有，我……」

紀楊一愣，「那要不我送你回去？」

「事到如今你還在為他哭，還敢說不是因為他才不想做這個項目？」

其實年輕時候的洛桑桑也系出名門，讀過不少書。只是在那個年代家裡就只有她一個和圖書獨女，所以養得格外驕縱。這些驕縱在年輕的時候看來，還有些不暗世事的大小姐那種任性的可愛，但年紀大了，就變成可怕的固執了。

那之後何歡又病了幾天，等她恢復過來，一切已成定局，公司也開始放春節假期了。

何歡在路上就把措辭想好了，說：「正像念衾之前說的，我沒做過類似的案子，沒有經驗，做起來非常棘手。」

何夫人一聽就皺眉，一臉不滿地睨著她，「為什麼？」

紀楊迷茫地接過鑰匙，她就重新進了電梯。

她看不懂何夫人，一絲一毫都看不懂。

「而且你剛剛說什麼來著？」奈奈想了下。

何夫人卻是最見不得她這個模樣。

這場會議開得不歡而散，最後那個臨時辦事處的方案並沒有正式達成一致。紀楊出面調和，說回去再商量商量，之後郵件答覆，接著和小悅匆匆出來追何歡了。

「以後我要找你玩兒就直接去豐玉了！再也不用看老巫婆的心情了！」奈奈在那邊大笑起來。

小悅狠狠瞪了他一眼。紀楊也不理睬，轉而安慰何歡道：「阿歡姐，您也別放在心上，估計他們喬總就是這麼個火爆脾氣。」

她受不了了。

何歡直接從盛世的一樓出去，準備打車回去。臨近下班時間，也是計程車換班的時間，路上空車不多。

如果此前還可以自我安慰，粉飾太平，那喬以漠在飯桌上那番話之後，她在他面前的每一秒鐘都像在赤|裸裸地被凌遲。

原來分開還不夠，要讓彼此怨恨才是最終目的么？

何歡之前只顧著不想再面對喬以漠的心情，經奈https://www.hetubook.com.com奈這麼一說，也才反應過來。

「何嬌嬌我告訴你，那個項目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何夫人氣得站起來，直接下了茶桌，「喬以漠恨你，你也好好恨恨他！喬以漠諷刺你，你就好好學學怎麼反唇相譏！喬以漠針對你，你就好好琢磨下怎麼讓他也不好過！」

何歡自嘲地笑了下。

何歡的脊背猛然僵直，沉沉垂下的臉頰低埋在茶室的陰影中，再沒有聲音。

紀楊也嘖嘖道：「年輕氣盛啊，難怪當年……」

盛世的人都閉口不提他們老闆當年入獄的事兒，他們人還在盛世呢，這種非議的話還是少說。

何夫人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念衾呢？」

何家人什麼都可以怕，唯獨不能怕姓喬的！

「真的同意了？」

奈奈好幾天沒接到她電話，打過來得知她又生病了，斥責了幾句：「就你現在那個破身體，吹個風淋個雨都能病上十天半個月的，別可著勁瞎折騰了！什麼何家喬家，都讓他們滾蛋吧！」

「跟何總說？」

但她以為的都是錯的。

「嗯？」

她居然有點想求她。

何歡沒說話。

何歡默了默，繼續道：「而且明年豐玉的案子走上正軌，會在那邊開設一個辦事處，恐怕沒有一年半載脫不開身，我……我捨不得奶奶。」

「何嬌嬌，你別忘了你的父親怎麼死的！你的母親怎麼死的！你爸爸又是怎麼死的！」她用力甩掉她的手，出去了。

何歡馬上垂下眼，看著自己的腳尖。

紀楊一手就把她嘴巴捂住了。

去停車場的路上和_圖_書紀楊把情況跟何歡簡單說了下，何歡只是點點頭。

「不用了。」何歡笑道，「趁著還沒下班，你們回去把今天的情況跟何總說說。」

何夫人再次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放下手裡的書，「什麼事？」

「奶奶……」何歡喊得無奈，聲音里有些微的哽咽，抬起的雙眼更是通紅的，「奶奶，您沒看到嗎？他已經那麼恨我了，還不夠嗎？究竟要怎麼樣您才能解氣？」

「奶奶……」何歡拉住她的手。

「同意了。」

奈奈繼續說，「你說開年你們就在豐玉開設新的辦事處？得搬過去工作個一年半載的，而且老巫婆居然同意了？」

所以她這算是……因禍得福？

「凡事都有第一次，念衾就天生什麼都會？」何夫人冷聲道。

何歡跟她說了下這幾天發生的事。

沒一會兒那輛車滾動著四個輪子，在她身前飛馳而過。

紀楊這次忽略了「大叔」的稱呼，也嘆了口氣，「沒有。」

「那你恨他嗎？」何夫人突然問，「既然他恨你，你恨他嗎？」

她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何歡「嗯」了聲，可能是休息了幾天，也可能是這幾天沒見到他，再說起來心緒也沒那麼激動了。

既然躲不過，就只有面對了。

何歡一聽就笑起來，「奈奈你別逗了。」

何夫人沏了茶，正拿本書斜倚在茶桌邊看著。

就像六年前那樣聲淚俱下地求她。

何歡一直低著頭，儘管回來的路上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幕，但聽到「喬以漠」的名字，還是酸了鼻尖。

「六年前的事情過去就算了，不管是與不是，我都懶得再與你計較。」何夫人wｗw•ｈｅｔｕboｏk.ｃｏm•cｏｍ盯著她，「但這次，你別以為你說幾句好聽的我就不知道你的意圖！」

這幾年她時時刻刻都想搬出去，不想回來面對何夫人和何念衾，不想每天完成任務似的和他們吃那頓索然無味的晚飯。但這樣的想法一星半點都不能流露出來，否則等著她的，只有何夫人一頓大罵以及……更加嚴厲的管教。

喬以漠是什麼脾氣，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曾經溫文爾雅也可以變得那樣尖銳，想不到那雙熟悉的眼裡會只剩下滿滿的嘲諷，更想不到他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們過往，讓她無地自容的喬以漠。

當初她和喬以漠好的時候，她百般反對，恨不得能把她抽筋拆骨了一般地拆散他們。現在終於她和喬以漠分開了，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她卻又生怕他們真的沒有瓜葛一般，想方設法地把她往他面前送。

說到一半自己閉嘴了。

原本她以為過去這麼多年，所有的事情都被時間掩埋，不會再銳利到可以傷人。她以為她可以平靜坦然地面對喬以漠，公事公辦，不牽扯往日的感情。她也以為喬以漠會把那些舊事收歸在記憶里，最多只當他從來沒認識過她。

「嗯。」

盛世和天鴻很快又傳遍了喬以漠在會議上公然對何歡發火的事情，還有他提出要求撤換項目負責人的事。但何夫人不容置喙地堅持讓何歡繼續負責，還生怕她會做逃兵似的，臨時辦事處的方案也毫不猶豫就替她同意了。何歡的眼淚似乎成了她情緒的催化劑，任何念衾怎麼勸說她都堅持己見。

這麼些年的第一次。

何歡垂著眼，和_圖_書「奶奶，今天阿歡有件事想跟奶奶說，所以提前回來了。」

何夫人說對了。

何歡想忍住眼淚，但胸口那股酸脹，越忍眼淚掉得越凶。

「就是！」小悅卻知道他的后話，「難怪會打……」

何總又不管這個案子，為什麼跟他說？

她是不敢面對喬以漠。

就像何夫人說的，或許有一天她被逼到極點，也能硬著心腸和喬以漠對峙，如何夫人所願，從一對情人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對仇人。

「嗯，他同意了就儘快給盛世回郵件吧。」何歡仍舊笑著，「謝謝了。」

不等她分辯，何夫人已經變了臉，「你老老實實地說！不想做這個案子，是不敢面對喬以漠對不對？」

「奶奶。」何歡安靜地過去，跪坐在她對面。

下午四五點，照往常的情況，何夫人已經回來了。何歡問了下家裡的傭人，直接去了茶室。

一定要看著她被他羞辱她才開心嗎？

何歡一怔。

依舊嚴肅的冷著臉，彷彿還在會議上，似乎察覺到她的眼神，一眼掃過來，一股冷意了順勢而來。

病好了，何歡的情緒也漸漸恢復過來。

她站了會兒，沒等到計程車，倒是看到喬以漠的車了。

「本來就是嘛，突然發神經了一樣，那種話都說得出來。」奈奈埋怨，「所以你也沒必要放在心上，以後該怎麼就怎麼，他總不能把那些話總掛在嘴邊刺|激你，掉不掉身份啊？」

固執到一意孤行，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諫。

何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準備出門。

何歡的腦袋低了低，醞釀了一下才輕聲說：「奶奶，我想……豐玉的案子就讓念衾來接手吧。」

「不是。」何歡否定地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