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老木門卻「嘎吱」一聲開了。
正說話間，喬以漠那邊又有人去試著敲了一下門，「老人家，有話咱們出來好好說，有什麼條件您儘管提。」
何歡上前，先輕輕地敲了三下門，沒有反應，她才放柔聲音說：「胡奶奶，我是這邊的開發負責人。聽說您有別的訴求，今天特地來聽聽您的想法。不管您願不願意搬，先開門，咱們出來聊一聊好不好？」
本來今天一大早就有一批人去過了，但談判無果。對方是個空巢老人，給錢不要，說理不聽，年紀又大，如果不管她，萬一一個人住在工地里出了什麼事，那就有扯不清的麻煩了。
白灼西藍花，清炒小白菜，紫菜雞蛋湯。
「嗯。」喬以漠的臉在燈光下很顯沉靜。
一眾人都出乎意料地看過來，何歡也沒想到門竟然開了，愣了一愣，轉身跨步進去，笑著道：「胡奶奶，您……」
她原本就怕冷，今天本來坐辦公室，穿得也不多，那股從頭到腳的涼意很快就讓她渾身開始顫抖，牙齒不停打磕，思維也被凍住了一般，有點反應不過來發生什麼事情。
一句話沒說幾個字，冷不丁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淋了下來。
青春的味道。
怕她疼，怕她皺眉。
何歡還沒回過神來，連老太太的臉都沒看清，只覺得一陣陣刺骨的冷，讓她全身都僵住，緊接著被人用力一推，幾乎是沒有任何懸念地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面上，剛剛打開的門也「砰」一聲，關了她一鼻子灰。
「今天真是謝謝你，喬先生。」她把茶水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臉上的笑容客氣又和-圖-書疏離。
怕到什麼程度呢？
我又長大一歲了。
附近果然該拆的拆，該搬走的搬走了，只有一個山頭上孤零零地留著一幢老土房。何歡下車，徒步上去，就看到豐玉那邊的姜書記和喬以漠都在。
何歡迅速垂眼，躲了過去。
「這還不是怕你們兩個女孩子出什麼事？」紀楊氣喘吁吁地抹了把汗，跟上她們的步子，「聽說那位老人家年紀大是大，但極為兇悍啊！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反正工作上午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我去試試看吧。」何歡笑了笑。
她似乎正被喬以漠抱著，快步下山。有人喊著「喬總」和「阿歡姐」，緊隨其後。
她帶著小悅，剛剛走出辦公室，身後就傳來紀楊的聲音：「誒！等等我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何歡乾笑了下，「沒有。」
何歡低頭，悻悻地去穿上拖鞋。
喬以漠幽黑的眼微微一抬，眼神就落在她臉上。
因為是鋪在地上，要挪動沙發和茶几，的確是個力氣活，只有何歡一個人的話，恐怕折騰一晚上也未必能成功。喬以漠卻熟練得很，三兩下把障礙物挪開，選好角度鋪上地毯，再三兩下把挪開的物品恢複原樣。
他睨了她一眼，拿起之前何歡放在茶几上的車鑰匙和沙發上的西裝外套，起身就準備走了。何歡心下鬆了口氣，忙給他開門，客套地笑著：「再見，喬先生。」
喬以漠站在門外，眸色深沉地盯了她片刻，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那時候他寵著她，心疼她罷了。
一和_圖_書行人三個人吸取上次的教訓，開車進去的。
何歡知道自己不會做菜，特別是肉類的菜，所以買回來的都是些蔬菜，打算實在不行的話，就用水煮一下，沾點料隨便吃吃算了。
暖氣打開了，溫度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升起來的。何歡低頭望著粒粒分明的白米飯，一直沒動筷子。
何歡深吸一口氣，找點話說，問他：「在歐洲三年都是一個人住？」
「滾！」
本來項目都已經開始動工了，該修路的修路，該爆破的地方爆破，該打地基的地方開始打地基。但過了一個年，卻生了點變故。
何歡關了客廳的燈，進到卧室，打開電腦，登陸郵箱，給何衾生寫信。
新年快樂。
你回來的話，記得來豐玉找我。
還有，爸爸，我從何家搬出來了。
紀楊正在和一個小夥子一起把剛剛做好的度假村沙盤模型往辦公室扛，小悅跟在後面咯咯直笑。
何歡當然知道他指的何夫人，垂下眼沒說什麼。
以前喬以漠就叮囑過她很多次，讓她改掉這個習慣，說地上萬一有個什麼利器，容易把腳划傷。就算一不小心踢到哪裡，光著腳丫也疼，踢翻指甲蓋更有得她受了。
她站起身。喬以漠卻比她動作更快，已經朝著暖氣片走過去，路過她時蹙著眉頭又掃了眼她光著的腳丫。
跟在一邊的小悅弱弱說了句：「還真是兇悍……真有七十多歲了嗎……」
姜書記無奈地搖頭，「說點什麼就砸個和圖書碗啊盆子的出來。這老人家又無兒無女的，沒人勸得了。」
「那當初的同意書是怎麼簽的？」何歡不解地問。
小悅看何歡沒說什麼，朝他皺了皺鼻子。
但這樣的迷茫沒有持續多久，她就被人擁入懷裡，緊接著僵硬的身體懸空，被人抱了起來，溫暖的氣息侵入鼻腔，讓她思緒活躍了些。
飯後何歡很自覺地收拾碗筷，進廚房洗碗。出來的時候喬以漠在給她鋪地毯。
這樣的夜晚，還真是難熬。
何歡這才察覺到冷，「哦，忘了。」
喬以漠以前最怕什麼呢？
小悅看他身上汗糊糊的還沒幹呢，白他一眼，「我說紀大叔，你好歹也是堂堂設計主管，怎麼天天跟著我們跑腿干小弟乾的活啊！充年輕啊！」
小悅笑得一張臉都紅了，做了個鬼臉就跑到何歡辦公室。
姜書記原本在跟喬以漠低聲說些什麼，一見著何歡，就大笑著過來和她握手。喬以漠又恢復成那副冷淡漠然的樣子，撇開臉沒看她。
爸爸，新年過得好嗎？
這件事要真說起來，是姜書記那邊的事。按理他們是開發商，從政府那裡拿到地就行了，拆遷該政府部門來管。但事情到眼前了，又影響工程進度，還是大過年的，不可能不聞不問。
「蘇黎世。」
「姜書記，情況怎麼樣啊？老人家還是不肯出來嗎？」何歡掃了眼砸在地上的各種鍋碗瓢盆。
半個小時不到，桌上兩菜一湯。
裡頭還是沒反應，也沒之前的罵聲，何歡再接再厲，「您看您悶在屋子裡一天了，不開門不開窗的，悶壞m.hetubook.com.com了對您的身體也不好。老奶奶，我們不會強迫您什麼，只是想了解一下您那邊的情況。」
上班第二天，眾人就已經擺脫年節的懶散，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因為做的旅遊項目，又是新成立的部門，從上到下幾乎都是些愛玩兒、充滿活力的年輕人，辦事處氛圍極好。
說他怕，或許也不算準確。
有一種……
何歡關上門，背靠在冰涼的防盜門上，無意識地捂住額頭。
再常見不過的菜色，素得綠油油的，不過氤氳的熱氣還是讓屋子裡看起來暖和了許多。喬以漠擺好碗筷，好像剛剛的怒意已經全然不在，問何歡：「暖氣沒開？」
何歡拍了拍她的腦袋，「沒事，我站在門側邊，她扔東西砸不到我。」
何歡是有些手忙腳亂，收拾了一下就說：「沒事，還是我親自去一趟。」
「有屁話好說啊！老娘叫你們滾啊！滾啊！聽不懂嗎！」屋子裡傳來中氣十足的嘶吼聲，隨之又扔出來一疊盤子，「要老娘搬！等老娘死了你們再來搬老娘的屍體！全都滾遠點！」
何歡隱約聽到有腳步聲過來，想到剛剛砸東西的場景，忙往旁邊側了側。
此前同意拆遷的原住民，有一家年後來突然反悔了，說什麼都不肯搬。
瑞士啊。
何歡每次看這兩隻鬥嘴，就忍不住想笑。
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阿歡姐你小心哦，不要被砸到。」小悅拉著她的手。
「拆遷的事情是一個村一個村的，找村長談，村長再說服下面的居民，都同意了就一起簽同意書。」姜書記攤攤手，「老人家現在說村長當初騙她，只說簽了就有和*圖*書一筆錢拿，沒說讓她搬出祖宅，同意書她簽是簽了，但上頭的字她一個都不認得。現在她錢不要了，人也不搬，說什麼都不管用。」
到底還是覺得空蕩蕩的。
「在巴黎？」
這頓飯吃得沉默，何歡沒敢輕易開口，似乎無論說什麼，都容易讓氣氛變得尷尬。喬以漠也一直沒說話，冷峻的眉眼微微下垂，安靜地吃著飯。
他低笑了聲，「你不必急著跟我撇清關係。」
就算是在□□的時候，碰上她狀態不好，他偶爾一下太用力，她哼一聲皺起眉頭，他就會俯下身來問她：「疼？」她點頭，他會毫不猶豫地全身而退，不再纏著她。
「不好吃？」喬以漠問，聲音不無溫和，只是下一秒眸色一沉，眼神又變得高深起來，「還是……你口味變了？」
紀楊的確搬得大汗淋漓的，咬著牙說道：「小丫頭片子！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阿歡姐，準備好了嗎？」小悅敲了下門，看何歡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說，「阿歡姐，其實這件事也不用你親自去，我也很會說的！我自己去就行！」
只是抬頭，看到剛剛買回來的東西，已經悄無聲息地融入這個不大的屋子裡。燈光明亮，四下卻是靜悄悄的，茶几上剛剛給他倒的茶水還冒著熱氣。
何歡沒再問，趁他去洗手的時間，替他泡了杯熱茶。
否則不會做起家事來這麼利索。
「大叔，您就悠著點兒吧，我們這兒目前可就您年紀最大了！小心閃了腰啊！」
不遠處的喬以漠涼涼看過來一眼，低笑一聲，「倒是跟某位夫人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