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安安靜靜地望著他們。
沒有人應她。
她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從前問何衾生，他不喜歡多提，後來跟著何夫人，她更不敢問了。
那邊屋子沒開暖氣，也沒開燈。只是藉著她這邊的光，可以隱約看到那邊的景緻。
何歡笑了笑，搖頭表示沒事。
金老闆臉上帶著幾分歉意，「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當時她在我這裏雖然住得久，但似乎在躲著什麼人……一直怕和生人接觸，幾乎足不出戶，所以我對她的情況也知之有限。不過你跟她長得很像。」他慈祥地望著何歡，笑著說：「你和她一樣漂亮。」
同樣是一室一廳的布局，無論是卧室還是客廳，或是廚房洗手間，放著的東西寥寥無幾。沒有燈也沒有人，更沒有半點生氣，彷彿並沒住過人，空蕩蕩的。
小艾啊……
一個上午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過去，何歡隨手攔了輛的士，讓送她去辦公室。掏出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和一條信息，都是小悅的。問怎麼車停在門口，人不見了。
何歡喪氣地站了會兒，折回自己的房間。
具體怎麼害死的，她不知道，何夫人也不容她問。
她氣得呼吸有些急促，壓抑下來，說：「這件事情下次再商量。」
但沒想到何衾生找到她的地方，會是豐玉。
這個稱呼讓何歡有一瞬間的怔愣。
這下何歡更確定他指的是何衾生了，何衾旭早在她出生前就過世了。
「何小姐，這個項目需要過去考察了吧？」喬以漠神色生冷地望著她。
這項目是何歡當初做規劃的時候就提出來的。小時候何衾生帶她去過法國小城Poitiers的一個4D電影樂園，她對裏面的夢幻般的水幕電影印象深刻，就想著可以引進過來，作為他們水上樂園的主打吸睛項目。
她也沒和圖書什麼心情自己去做吃的，一直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屋子裡卻靜悄悄的，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沒有響起那熟悉的敲門聲。
何歡笑著點了下頭，二十三年前，她五歲的時候。
何歡隨他去了酒店裡自帶的茶社，剛剛坐下他就問：「何先生近來怎麼樣了？轉眼二十多年沒見到他了啊。」
喬以漠一聲嗤笑：「何小姐這話說得微妙，我和你之間難道還有什麼私情？」
那邊屋子裡卻一直沒有聲響。
隔壁屋子的燈一直是關著的，他似乎沒有再回來。有一次她還沒忍住在辦公室撥通了他那邊的辦公電話，接的人是他的助理高慎，說喬總最近很忙，並沒回豐玉。
「喬以漠你……」何歡緊緊皺眉，極力壓制但還是忍不住怒道，「你根本是在以公報私！」
何歡想了想，他說的「爸爸」和「何先生」，應該都是指何衾生。畢竟在五歲之前，何衾生一直堅稱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兩人一左一右，一個怒目相瞪，一個冷眼以對。
「這個建議我年前就提過，何小姐這麼快就忘了？」喬以漠一聲嗤笑。
「照您的意思，我都無法信任的話，那乾脆把我也直接換掉好了？」
「喬以漠……」她輕聲地喊他，「喬以漠你在嗎？」
這之後一連幾天，她都沒再見到喬以漠。
天鴻的何嬌嬌？
金老闆又遺憾地搖頭。
何歡低笑著說「沒關係」。
何歡晦澀地笑了笑，「謝謝。」接著又問：「她在……躲什麼人？」
「算起來也有二十三年了吧。」金老闆皺起花白的眉毛，彷彿往回憶里數了數，「我記得何先生應該是在二十三年前出國？」
「那其中溝通失誤造成的損失，是不是由貴公司單方面承擔？」喬以漠聲色一冷，「貴公司單方面找來一個我方並不承認的負責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負責核心項目，屆時工程有所延誤，是不是損失也由貴公司全權承擔？」
他垂眸斂目地坐在那兒，沉著臉，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使得會議室的氣壓莫名地低沉。
何歡一時語塞。
「您是……」她還是習慣性地掛起笑容。
她在十八歲那年就改名何歡了，整個天鴻上下幾乎都沒人知道她從前的名字。可這個聲音，問她是不是天鴻的何嬌嬌？
她隨手回道：「去處理了一些事情，馬上回。」
喬以漠冷笑了一聲，「所以作為水上樂園的負責人，以及水幕電影的策劃者，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居然不是何小姐您本人？另外，何小姐好歹在法國待過三年，難道不知道法國人辦事效率較低，這種事情需要越早越好？」
「抱歉，何小姐此前的總總表現並無法使人信任。」
會議室內一時鴉雀無聲。
回完她靠回計程車的後背，望著外面陽光燦爛，風景秀麗的小城。
氣壓雖然低，但因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沒出什麼錯。
金老闆面露遺憾。
我對於她，一無所知。
「真的是何嬌嬌？」男人臉上是止不住的驚喜，「我就說看著眼熟，你這雙眼睛真跟你爸爸一模一樣！」
「那你知不知道她其他的一些事情？」何歡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比如她的朋友，或者親人什麼的？或者你知道她以前做什麼的嗎？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嗎？或者能不能說說她長什麼模樣？我……」
她盯了很久他的私人號碼，最終沒有撥出去。
金老闆用一種滄桑又欣慰地眼神望了她片刻，「走走，遠來是客，請你喝杯茶吧。」
「那金老闆，你知道……我媽媽的名字嗎？」何歡的笑容難免有些僵硬。
何歡公事公辦的態度，微笑著答道：「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和圖書我們已經安排好，會在下個月開始跟法國那邊進行接洽，接洽好就會有團隊過去考察。」
「何先生也是個重情義的好人啊，說感謝我當年照顧你們母女，以後不再回國，說什麼都要我收下那筆錢。」金老闆感慨。
她知道因為何夫人反對，父親過世的時候母親並不在身邊，母親也有段時間過得落魄，正是那時候是何衾生找到她並帶回何家。
「似乎沒聽說過貴公司哪位項目經理有留法經驗並且精通法語？」
「並不是和法國人接觸就一定要有留法經驗並精通法語。」
只是下午工作的時候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何歡盡量平心靜氣，「喬先生請相信您的合作夥伴。」
「知道什麼？」
她迅速地整理好情緒，也整理了一下有點狼狽的臉，看向來人。
直到討論一個法國引進的水上項目。
「那你有沒有……」何歡帶點希翼地問她，「她的照片？」
小悅一見他那寫在臉上「心情不佳」的模樣，想到何歡最近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就連忙拿胳膊肘撞了她幾下，沖她眨眨眼。
「那倒不是。」金老闆笑著搖頭，「只是當年她落魄的時候，正好是在豐玉，住在我那時候的小旅館。何先生找來的時候，她正臨盆，我們一起送她去的醫院，可惜啊……她身子太弱，生下你就……」
兩人又閑聊了下豐玉這邊的度假村項目，臨走的時候，金老闆還在叮囑：「記得替我向何先生問好啊，替我好好感謝他。」
「何小姐請在下周之前給出完滿的解決方案，否則這個合作案是否有必要繼續下去還需商榷。」喬以漠合上文件夾，冷然地留下這麼一句話，自己率先出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屋子裡冷冷清清的。
何歡深吸一口氣，笑道：「負責這個項目的是我們一位資深項目經理，非常有經驗。和圖書喬先生如果擔心時間上來不及，我會讓他今天就開始和法國那邊接洽。」
「這個……全名還真不知道。」金老闆為難地抓了抓腦袋，「我們都叫她小艾。」
原來二十多年前，豐玉更加貧窮，他也不過在本地開個不知名的小旅館。當年何衾生出國前，特地來給了他一筆錢，他靠著那筆錢做投資，才有了今天這個規模。
是個他並不認識的男人，年紀有點大，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模樣，頭髮有點花白，戴副眼鏡，精神卻還不錯，穿著西服，看起來是個商務人士。
何歡輕「嗯」了一聲，「出了點變故，所以……」
「對啊，你不知道？你就是在豐玉出生的啊。」金老闆笑著說，「還以為你是這個原因才跑回來投資的哪。」
一壁之隔的，也是他的卧室。只是他的卧室看起來簡潔多了，除了一張床，沒有多餘的擺設。
她笑了笑，「金老闆跟我爸爸是舊識？」
她繼續敲，「喬以漠，我有話跟你說。」
這件事根本不急於一時。何歡知道上次爭吵，喬以漠心裏還有怒氣，但私事就在私下解決不好嗎？一定要在工作的時候的發泄？
再見喬以漠又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某個周一晨會上。
金老闆大笑道：「可不是！跟你也算舊識啊，看著你在醫院出生的。」
金老闆嘆了口氣，「是啊，不過具體情況我……真是抱歉，我並不太清楚。」
她盯著門把手看了會兒，深吸一口氣，還是把門打開了。
何歡看著這個陌生男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不知道他說的「爸爸」，是指何衾旭還是何衾生。
「你應該不認識我，冒昧了。」男人抓了下腦袋，過來伸出手，「我是這間酒店的老闆，姓金。之前就聽說天鴻和盛世在這邊投資做度假村，一直想去找你，碰巧家裡有點事，沒想到在這裏撞上了。」
https://m.hetubook.com.com只是到了平時吃飯的時間，喬以漠卻沒有過來。
這些年一直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日升月落，地球始終在轉動。她也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何歡心下一跳，「您照顧過我的……媽媽？」
何歡喉頭一哽，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馬上垂下眼，「不好意思啊……」
這次開會千萬別走神啊！
她抬步過去。
刺骨的涼意襲來。
會議進行得還算順利。
何歡也皺起眉頭，舉起手裡的文件，用力砸在會議桌上。
是一個3D的水幕燈光電影項目。
「你明知道……」
臨近十點的時候，何歡躊躇著走到鏡子前面，拉開，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那扇門。
所以她的媽媽姓艾嗎？
她沒說下去。金老闆看她的神色，也沒追問，只是說道：「那你回頭幫我問聲好，替我道聲謝，沒有當年他給我的那筆錢，我現在還開著一家小旅館，哪能做成這麼大的酒店哪？」
何歡迎著陽光，笑著說「好的」。
這還是何歡第一次，在何衾生和何夫人之外的人嘴裏聽到自己媽媽的消息。
看何歡有些不明所以，金老闆解釋了一下。
喬以漠卻是眉眼一沉，再次「啪」地甩下手裡的文件夾，「何小姐遇事難道都是這樣逃避拖延的態度？」
「我記得當年他跟我說帶你出去，不打算再回來了？」
男人見到她很高興的模樣，何歡和他握了握手，「你好，金老闆。」
她特地把何念衾昨天帶來的水果和糕點都拿下樓扔了，再前後確定了一下，昨天他在這裏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別說眼前這個陌生人，就算是她這個親生女兒，無論是關於她的父親還是她的母親，都知道得不多。幼時何衾生拗不過她的詢問，只說他們都是生病過世的。後來何夫人則口口聲聲他們都是喬家人害死的。
何歡眨了眨眼，「我媽媽……是豐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