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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全家都亂了套，只有她最鎮定，場場庭審都出席了，不是因為她不甘心不受怕，而是只因為她從不認為佟祝洋是被喬以漠打死的。即使是在六年後的今天，喬以漠已經服刑出獄三年，她還是堅持當年的想法。

佟太太收聲。

但喬以漠和佟祝洋打架是事實，因為打架導致哮喘發作不治身亡也是事實，任由吳慶芬再不服氣，法庭的判決下來，她也不想再在這個地方看到佟氏夫婦，更不希望他們哪天再出現在喬以漠面前惹麻煩。

「不是你喬家的人打死那孩子的父親，我……」

何念衾仍舊是第一個跟著她出去的，何夫人臉色也不太好看，緊跟著出去。

她的臉色早就蒼白得薄紙一般，顯得雙眼格外通紅，來回看了看何夫人和吳慶芬，垂下眼皮，掩去眸底那一抹嘲諷。

秦彥大晚上接到喬以漠的電話已經很稀奇了，再聽到他讓他查的事情，更稀奇了。最後將收到的資料列印出來，一頁一頁翻過去，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喬以漠眉頭皺得更緊，拿起來就開始翻閱。

「什麼孫子！簡直好笑！」何夫人上前一步，把何歡攔在身後，「你自己拿著檢查單看看！一個多月的胚胎而已！你憑什麼認為它還活著！」

「算了，回家吧。」吳慶芬揉著吵了整晚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女人卻沒那麼多顧忌，甩開手道：「這麼多人怎麼了？我們當初是答應喬夫人不回國了，但那時候又不知道國內還有我們的孫子！」

好在以漠現在跟她是沒任何關係了。吳慶芬沒把話繼續說下去，喬以寧卻又問：「那他們說拿錢，奶奶……是你給他們錢了嗎？」

暗沉的眸子里，像是塵封了千年的積雪，瞧不見半點溫度，尖銳的冷意更要將人吞噬一般，把秦彥都鎮住了，後面的話再說不出來。

佟太太卻仍舊不服氣，「我們查過醫院的就診記錄，根本沒有你流產httｐs://ｍ.ｈeｔubｏｏｋ.ｃｏm.com……」

飯店的燈光是常見的暖黃色，明亮通透，因為剛剛一時的爭吵，正在用餐的不少客人都在紛紛往這邊看，何歡那一聲高嚷讓硝煙瀰漫的戰場驀然安靜下來，卻也讓場面顯得蕭索。餐桌上還擺著吃剩的殘羹冷炙，零零散散的，剛剛還同桌吃飯的人也都零零散散地站著，神色各異。

何歡也不清楚是因為自己耳邊嗡地一聲導致她再聽不見其他的聲音，還是現場真的一下子安靜下來，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甩了下手，卻被人拽得正緊。

「對不起。」何歡輕軟的聲音響在席間，垂著眼，不知道這三個字到底是跟誰說的。

吳慶芬又嗤笑了一聲。

啪！

「之後的就診記錄都沒有了，這些年她也沒再去過醫院。」秦彥攤手。

「那何歡不也是偷偷養大的嗎？他們何家這種事兒又不是沒做過！」

辦公室是漆黑的，連盞檯燈都沒打開。他駕輕熟路地按下開關，燈光乍亮，倚靠在沙發上的喬以漠就蹙起眉頭。

喬以漠猛地合上文件夾，一個抬眼就盯著他。

「現在好了？你該死心了？走！馬上回去！」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樣？她跟別的男人上床你不計較了，懷別人的孩子你也……」

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簡直下流之至！

她哥……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

喬以漠的確是和他打了一架，但他又不是當場身亡，分明是哮喘病發作，還是喬以漠和朋友一起把他送到醫院。

「什麼孩子！」不等何歡說一句話，何夫人率先反應過來，上前將她往後拉了一把。

「那難道是我喬家指使你何嬌嬌跟人廝混未婚先孕？難道是我喬家逼著她懷孕又逼她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秦彥和喬以漠多年的兄弟，他和何嬌嬌之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喬以漠衝去酒店砸門找何嬌嬌的時候他在場，喬以漠喝酒和佟祝https://www.hetubook.com.com洋打架的時候他在場，送哮喘發作的佟祝洋去醫院的時候，他也在場。

喬以漠在庭上抵死不肯說，連他的朋友都受他脅迫似的不肯說，最後還是酒吧的路人作證。

這些年吳慶芬一直不太願意麵對六年前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仍舊坐在原位一言不發的喬以漠。

只是沒想到……

何夫人明顯的一個怔愣。

何歡上前兩步，不再被何夫人擋在身後。

多麼可笑。

「哥……」喬以寧還是下意識地喊了聲，見他徑直離開，又無措地看回吳慶芬，「奶奶……」

還是喬以寧先開了口：「奶奶……究竟怎麼回事啊……剛剛那兩個人是……」

看到佟祝洋的父母他怎麼會好過？更何況何嬌嬌，他到底跟她在一起那麼些年，還是因為她入獄……

沒想到何嬌嬌還懷過佟祝洋的孩子。

「你胡說！明明有人告訴我說……」

而且當時是佟祝洋先開口挑釁。

一頓飯吃得和上次一樣，又只剩下喬家四個人。吳慶芬已經氣得直接坐下，把茶杯甩地老遠。喬以寧和唐婉都還怔怔地沒回過神來，一會兒看看怒氣未散的吳慶芬，一會兒看看面沉如鍾的喬以漠，一會兒再對視一眼。

「你……」佟太太被何夫人說到痛腳，激得臉都白了，轉而想到這話里的另一層意思，「你的意思是……」

「你要的東西。」他一手將文件夾甩在茶几上。

「那難道有我生孩子的記錄嗎？」

他一車直接到盛世，在頂樓找到喬以漠。

佟太太似乎還有不服氣，佟先生又看了一眼吳慶芬，拖著她出去，一邊拖著她一邊還在埋怨：「都跟你說了不可能的事情！你非聽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說什麼何家偷偷養了個孫子就火急火燎地趕回來！真養一個怎麼可能瞞得這麼嚴實！」

「對不起。」她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抬頭看向那對來找孫子的夫婦，「六年和*圖*書前我的確懷過一個孩子。」

「我聽他跟被告說，『你砸門有什麼用啊？你砸門的時候她在我身下叫得歡暢呢』。」

吳慶芬嘆口氣。

她看向剛剛還同桌吃飯的人。

喬以寧卻擔憂地望著喬以漠。

「走吧。」好好一頓飯被人攪了局，吳慶芬拿起包準備走人。

何夫人的氣焰卻還正旺，哪裡停得下來，當即對著她吼道：「難道不是喬以漠……」

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轉身就走。

「你們開車回去。」他把車鑰匙放在餐桌上，聲音里並沒有什麼異常，彷彿她剛剛看到的都是錯覺，「我回公司還有點事處理。」

喬以寧和唐婉似乎都被嚇到了，一臉驚詫地望著她們。吳慶芬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靠坐在凳子上，怒氣全消，一臉看戲的表情。喬以漠的臉色比剛剛更顯蒼白，唇角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放在桌上的雙手握成拳，不帶任何情緒地望著她。

「好好的歐洲不待著，非要跑回來，現在好了？讓那女人再在心口插一刀的滋味好受？」

他們把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化成一把劍，自以為可以執劍傷到對方哪怕分毫，可劍劍揮向的，只有她和……

「我說夠了不要再吵了！」何歡冷然地瞪著何夫人。

她正要開口，喬以漠卻又有動作了。

兩人平時笑臉迎人的時候都互不相讓了，這會兒撕破臉，更是誰也不讓誰。何夫人當即反擊道：「我孫女跟什麼人談戀愛關你喬家喬以漠什麼事？阿歡指使他去跟人打架了？阿歡逼他直接把人打死了？」

「喬以漠，你到底是被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秦彥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自己算算這麼些年你為她吃過多少虧！你不計前嫌費盡心思要帶她私奔又怎麼樣？關鍵得人家領情啊！」

「哦，還說了『那位大小姐可真緊緻啊，夾得我欲\欲\死』之類的……說完這句被告就跟他打起來了……」

「你就這點https://m.hetubook.com.com出息！看到喬家人就慫了！我們當年是拿人家錢了，但是……」

說了些什麼來著？

嘈雜的飯館，莫名地安靜了一瞬。

驗血的單子，B超的單子，醫生的診斷，就診人的姓名，就診日期，一字不漏地看下去。

她來的時候就是兩手空空，這會兒什麼都不用拿，只兩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徒勞地攛著那一層薄薄的布料，轉身就走。

「誰告訴你的你找誰要孩子去！」何歡冷聲打斷佟太太的話。

何歡深吸一口氣，眨眼將眼淚逼回眼眶，平靜地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說的都是實話。抱歉，打擾大家今晚的興緻了。」

「佟太太是吧？」何夫人垂眼望著跪在地上的女人，橫眉冷對，「麻煩你注意一下這是什麼場合！弄清楚『自重』兩個字怎麼寫！」

他不再看著她，而是固執地盯著桌面的某個角落，彷彿超脫於世，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但再怎麼壓抑，渾身凜然的氣息還是不可遏制地散發出來。

「我們查過……」

「不用看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吧。」秦彥靠在沙發另一頭翹起腿。

吳慶芬原本還打算看熱鬧，沒想到何夫人竟然能把這種事情都推在她喬家身上，再次拍桌怒道：「洛桑桑你胡說些什麼！他們兒子到底怎麼死的他們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你的好孫女水性楊花在先，以漠怎麼會去跟他打架？」

「來幹什麼你沒聽見？」吳慶芬一聲嗤笑，「還真是沒想到……」

兩人的聲音漸去漸遠，很快再聽不見。

秦彥再開口，一個音還沒落地，喬以漠倏然皺起眉頭，掄起手裡的文件夾，揚手就狠狠砸在了對面的落地窗上。

「最後一頁也不用看了，我幫你看過也算過了。」秦彥目光灼灼地望著喬以漠，「一個半月，47天，正是你和她分手那段日子。」

「好像被告的女朋友跟死者上床了吧？」

「佟祝洋」的名字她當然記得，就是和她和_圖_書哥打架那個……

「其他我也不記得了,而且酒吧那麼吵，哪能全聽清啊。」

他是個很乾凈的男人，即便晚上出門，也收拾得乾脆利落，與喬以漠的沉靜不同，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明的銳利，坐姿優雅，舉手抬足都寫滿了「養尊處優」四個字。

都是雙方最親的人。

最初凶神惡煞的男人過來拉起女人，低聲道：「你看看這裏這麼多人……」說話間還有些畏縮地看了吳慶芬兩眼。

佟家當年在S市雖然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但實則外強中乾，企業正遭遇危機，一口答應吳慶芬的要求，拿著錢去了加拿大，承諾有生之年都不再回國。

從剛剛開始一言不發也就算了，整張臉蒼白得不像話，隱隱透出一股說不清的沉冷氣息，渾身更是一動不動，連睫毛都沒顫抖一下，像是極力克制著什麼。

「夠了！」一直沉默的何歡突然一聲冷喝。

早在喬以漠入獄那年何夫人就聽說佟家這個太太不是善茬，這會兒哪能給她說話的機會，緊接著說道：「而且就算當年它活著，你兒子都不在了，我們留著一個沒爸的孩子做什麼？」

「你要怪就怪他們喬家！」何夫人仍舊不給她說完一句話的機會，指著喬家幾個人就說道，「要不是喬以漠打死你兒子，說不定我們阿歡還會留著那個孩子，現在你都兒孫雙全了！」

「喬……」

「但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她平靜地說，「六年前就不在了。」

雖然他已經說得很清楚，喬以漠仍舊翻到最後。

「是那個人的爸媽嗎？」喬以寧猶猶豫豫地問，「剛剛他們來是……」

一句話讓氣氛更加凝滯，只有飯店的古琴瑟瑟，撩撥著眾人的神經。

吳慶芬聞言看了眼喬以漠，見他面色沉冷，嘆氣道：「以漠，你不要生氣，奶奶當時給他們錢，只是讓他們走遠點，免得在面前晃悠礙眼。」

吳慶芬至今忘不了當時證人都尷尬到不好意思的表情，和法庭上哄然響起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