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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福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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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楚腰纖細掌中輕 五

第三卷 楚腰纖細掌中輕

吳仙子一怔,神情感傷起來。景永福猜中了,十歲那年改變她命運的刺客正是吳仙子的徒弟。他不甘修鍊的寂寞,追尋俗世的權力,充當了旁人的棋子,行刺景申茂,不想姦猾的景申茂向來謹慎。無處下手慌于逃命的他作了錯誤的選擇,他抓了景永福要挾景申茂,卻發現他手中的痴女比他更可憐。他尚有待他恩厚的業師,景永福卻沒有真情的父王。景申茂見死不救,連帶鄙夷若夫人,突然讓他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他違背了師命闖蕩江湖,死於王府是他自找的,但手中的景永福何其無辜?他最後抱緊了她,以自己的身體保護了一個比他更不幸的孩子。
房間里很快傳出器皿砸地的破碎聲,男人的辱罵聲。但景永福與吳仙子以及眾多侍衛並不進屋,以今日景戍晟的身手,連譽帝的衣角都碰不到。聲響很快消失,只有譽帝的聲音沉沉傳出,「你已身為廢人,左右都沒人要,倒還不如留在朕的身邊,朕會讓你親眼看到,朕比你的父親更配成為景帝。」
「你想離開嗎?」景永福問,他依然保持沉默。
景永福知道要這位自恃甚高的嫡公主低三下四地開口很不容易,但李菲的東西她不想給人。在她斟酌婉拒的詞時,景永紋竟對她坦白了心事。
四天後景永福回到永福官,走路的樣子有些怪異。在小翠的攙扶下,她艱難地併攏雙腿往前走,下半身彷彿石化,每一步都是僵硬挪移。李菲隨她一同回的景官,但他不能抱她,連拉她的手都不能。而景永福走到一半,譽帝就派人半路截下了他,他只能在她身後清冷地說:「惠福殿下,本王先走了……珍重。」景永福點頭不敢回頭。她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怕一回頭,眼眸就會泄露出情緒。可聽他離去的腳步,她的心一痛,分離原來是這樣的感受。掙扎了許久,景永福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可那遠去的翩然身影並沒有絲毫停頓,更沒有回頭。景永福硬生生地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身子越來越不聽使喚,腰際酸軟,腿腳無力。最後她搖搖晃晃地倒在吳仙子手中,只聽吳仙子對小翠道:「你去找太醫來!我抱她回去!」
景申茂走後,景永福終於軟倒在床上。她的病情拖延了兩日。這兩日她吃得很少,幾乎都躺在床上,當她再次下地,甚至覺得永福官的地面都在震動。小翠等人緊張她,她笑道:「沒什麼,就是睡久了。」
景永福面色通紅,又被包延椿說中了,只是這次她的情由太過隱私。包延椿卻無半分尷尬,平和地道:「陰陽調和本是自然,但殿下還是要顧著身子,莫貪一時之歡,我為殿下紮上兩針,再開一方子調養幾日便好了。」
景永福抿嘴,不知該如何答她。看著她動人的姿色,景永福再次體會到了她的可憐。現在景永福一點兒都不反感她的挑釁、她的得意洋洋,而再聽到李菲與她的婚事也不覺得心碎,甚至景永福很想告訴她,喜歡李菲是件負擔極大的事,而被李菲喜歡簡直就是奇迹。
「惠福你是知道的,迪王真是太好看了,聲音也如清泉般悅耳。能成為迪王妃,天下還有比我更幸運的人嗎?你說呢,惠福?」
景永福搖頭再不語,這人沒救了。
景永福該說的都說了,當下也不再言語,安靜地等待結果。吳仙子心內掙扎半日後,又恢復了冰冷嘲笑的面容,「我可管不了那麼多,該死的自會找死。」
景申韞當著譽帝及文武百官的面,向劉寄水求婚。這—手著實漂亮,幾乎將景永福同譽帝之前謀定的計劃完全打亂。當然譽帝當場暴怒將景申韞斥出殿外,而水姐嚴詞拒絕了。水姐本出身江湖,俠女本色被景申韞完全逼了出來,她不僅拒絕了喜王,並稱她已與伍大廚成婚。於是譽帝順水推舟,定了三日後大辦將軍的喜宴,又回歸了原先宴殺喜王的計劃。
譽帝沒有勉強伍大廚,只道聲可惜。
吳仙子雙眼一亮。景永福視若無睹。
多日不見,景永紋憔悴了許多,她向景永福索求李菲那日吹過的笛子。
吳仙子一怔。
景永福聽到自己的心撲通一聲,接著景永瑾就放肆地大笑起來,「太好了!我就喜歡這樣!」和圖書她惡毒地說,「你們一個個都喜歡他,但他是我的。最好你們永遠都喜歡他一個,這樣我就會永遠都高興。」
滄水的身體一彈,雙眼猛然睜開。景申茂坐在景永福身後,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景永福躬身而退。滄水未醒時,景申茂已認出了他。接下來都是他們的事情了,與她無關。
「我喜歡迪王,當日揚花三月一見就再也不能忘記。可沒想到無意弄人,他竟替兄求婚,而父皇竟也答應將我許給李易。惠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為何不告訴我?」
「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景永福笑道:「只有婆羅族長貪圖別人,別人休想貪他,龐龍那是自找沒趣。」
吳仙子乾笑一聲。景永福細看房中擺設,心中便有了計較,斜一眼吳仙子后徑自入座。水姐等人雖不知景永福同吳仙子在打什麼啞謎,但也知曉這家酒樓姓什麼,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景永福身上。
冰兒垂下眼帘,景永福放下茶。這一天對她來說可真難挨。
景永福靠在椅子上,覺著有些累了。「我並非為我生父說話,而是為景人說話。吳先生聽我一言……你放下吧!背負仇恨的日子只會將人折磨成惡魔。你看景申韞,他已然化身為魔。到了今日的地步,即便明知自己會被譽帝誅殺,死前也不忘設計你。忘了告訴你,滄水即景戍晟亦是一樣的,過幾日他就會假意臣服譽帝,等待機會為父報仇。」
退朝後,小翠終於撲到了水姐懷裡,一眾久別重逢自有說不盡的言語,但景永福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直伴隨她成長的雙生子又互換了性格。阿根除了見景永福第一眼流露了些許情緒,之後便恢復了幼時的冷漠,而小翠經過包延椿的儒雅熏陶,打回原形又成了柔弱善感的小女孩。他們總是這樣,一個冷一個熱,也許這就是雙生子的心靈感應,一人勢弱必有另一人勢強起來,一人看不清周遭必有另一人沉著應對。
滄水醒來眼看還是囚禁自己的熟悉廂房,又飛快地閉上了眼,但景永福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幾乎在他閉上眼的同時,她冷冷道:「滄水,陛下在此!」
景申韞啜泣道:「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景永福應了一聲。吳仙子低下頭去,景申茂在侍衛的簇擁下離去,在眾多侍衛前,他難以動手。小翠率先進了屋,景戍晟已昏死在床上,脖子上有一圈暗紅的印子。
景永福如實又違心地道:「早在燮國王都,惠福便知那人非常人能配,惠福不奢望,而瑾秀嫁過去也未必是件好事,因迪王的心思太難琢磨。」在景申茂面前裝作一點兒都不動心,反而會令他確信她其實是喜歡李菲的,倒不如說些實話。
滄水,原名景戍晟,乃景申茂長兄景申盂的次子,當年譽帝弒兄殺弟的一條漏網之魚。
「他要殺譽帝,譽帝也殺他。這樣的結局他應該早就預見了,所以他最後只肯自己一人去死。他以命救下了我,所以吳先生也恨我。」
酒菜陸續送齊,氣氛很快熱鬧起來。吳仙子與水姐喝了不少酒,小翠時而糾纏水姐時而糾纏景永福,幸好小毒醫不喝酒,不然景永福就慘了。伍大廚偶爾說上幾句話,只有阿根冷著臉一直沉默。景永福親手為他斟了杯淡酒,他接過看也不看一飲而盡,緋色很快上臉。後來景永福才知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過阿根畢竟比她強,沒有醉倒,就是回去的時候腳步踉蹌。
「如果你想離開,毓流是個不錯的選擇。」
景永瑾沒有來找景水福,但景永紋卻來了,並且她很奇怪地將侍女都留在了殿外。吳仙子看到她的架勢,冷哼一聲就出去了。
包延椿為景永福診了脈,支退旁人後才道:「殿下初承雨露卻縱慾過度,加之心事過重,這便生愁。」
吳仙子眯眼望著她。
景永福潑淡道:「如果你想看我嫉妒的表情,那麼很抱歉我只會叫你失望。」
景永福實在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景永福沒有不自在,眼前可都是自己人。她再望一眼吳仙子后,解開了眾人的疑團。
景永福嘆道:「告訴你又有何區別?」
「起來說話,伍大廚,我們之間還需要這樣www.hetubook•com•com嗎?」
包延椿走後,吳仙子與小翠一起盯向了景永福。她輕輕一咳,轉過頭去,只聽吳仙子道:「他那樣的人竟會瞧上你?橫豎看你都不般配,你就等著傷心吧!」景永福黯然,吳仙子沒有說錯,第一次見到李菲她就知道他太美貌,是不該奢求的。
小翠卻道:「不,我知道在他心中,平菇是不同的。」
「殿下打算將他帶回景宮?」穆無名問。
伍大廚一路送景永福回宮,將她走之後發生的事揀重要的說了。契蠻內訌現在分化為兩個陣營,薩諾貝蘭、木桑與婆羅聯手,與吃虧后的茴蘭勢均力敵。龐龍本來收了個茴蘭部族的弟子,但不知為何他看上了蒲蒲兒,狡猾的蒲蒲兒只接受他的武學卻不肯拜師,糾纏了數日龐龍才死心。
景永福坐下道:「太遲了。」
但是這一日還有更難挨的。病愈后的景永瑾又來折磨景永福了,吃過苦頭的她這回帶了不少侍衛,打扮得嬌艷無比,滿面春風地坐在永福宮正殿里等景永福。一見景永福回來,她便喜上眉梢,開口稱謝。聽她幾句言語,景永福這才知道她為何如此興奮,原來那日譽帝半路截住李菲,讓景永瑾見著了正主。她病中未見迪王弄笛的風采,只聽幾位姐妹把他捧得跟天人似的,本來心有不甘連李易都不願娶她,可事情急轉直下,譽帝竟要將她許給迪王,而親眼見了李菲后自然芳心犬動。
如景永福所料,滄水進了喜王府後不久便出來了,直奔最近的酒樓,將近三更,穆無名將醉醺釀的他撈上了景永福的馬車。小翠不解地看著她曾經「研究」的硬漢變成了一團稀泥。
伍大廚擔憂地道:「那年他向殿下和小翠求婚,我便知道此人野心極大。哪有一看就看上兩個人的?」
景永福平靜地道:「景北戰場上十七歲陣亡的軍士很多。他們也同你我一樣,非常年輕。」
景永福的頭開始微微作疼,「我給了景戍晟機會,讓他選擇離開糾紛或自尋死路。那是他自己選的。」
景申韞眼神一變,道:「你救我,我便告訴你—切。」
伍大廚道:「送殿下回宮前,穆無名已替主子接了燮王口諭,要他速回。」
「哦,為何?」
一千朝臣直聽得目瞪口呆,卻無一人敢取笑他。景北戰役的軍報眾所周知,這位毫不起眼的廚子放下菜刀就是將軍,而正是他同宋楚潛入梅嶺郡成功地挑撥了契族兩部的間隙。
「瑾秀,你既然知道很多人都喜歡你未來的夫婿,那就不要這樣張揚,不然我怕你沒嫁到燮國,就莫名其妙地死在景宮了。」對付自以為是的人,景永福不再繞彎子,「最近不要亂跑,盡量待在自己宮裡,別人送來的東西不要碰,更不要吃。若有人找你的麻煩,你大可推託準備婚嫁諸事。」
景永福轉過頭去,道:「小翠,我想見一下滄水。」
景永紋道:「可是我一旦嫁給李易必然久居深官,怎麼可能時常見他?所以我覥著臉來向你要笛子,你就當可憐我吧……」她垂首,聲音小了下去。
景永福嘆了一聲,終於忍不住道:「先生的那個聰慧的弟子是因我而死吧?」
景永福道:「正因為我是景永福,所以我不能放過你。」
吳仙子也發現了兩人的變化,一直左盯右看,阿根被她瞅得慍怒,皺著眉撅起嘴。景永福心中讚歎,一場戰役之後,小毛孩似乎更俊了,而水姐懷中的那個儼然已是小美人,粉妝玉琢的,哪裡還有當日狠辣辣的小毒醫的影子。
景永紋眼中噙淚道:「是啊,我身為帝王家的女兒,婚事不能自主。我求過母后也求過父皇,但都無用。你知道我最終是怎麼說服自己的嗎?我對自己說我嫁給他的兄長,至少還能偶爾見到他,哪怕遠遠地望一眼都滿足了。」
景申韞擦著淚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個不甘心。」一殿上大放厥詞未果,轉身就跑到這裏來痛哭,這渾蛋夠聰明。景永福腹誹道。
伍大廚這才放下心來。
景永福細細地述說了毓流往事,一直講到徵兵的二吏。
她知道自己告別了少女時代,從一個女孩成為女子。她沒有覺得少了什麼,反而覺得多出了許多。一種成長的感覺和-圖-書舒服地在身體里蔓延,女孩總要長大,不只是身體。
「你好,滄水。」景永福獨自進房坐到他對面,他沒有任何反應。
吳仙子嘴唇一動,卻沒有說話。倒是冰兒幽靈般出現,恭敬地道:「現在的殿下已不是冰兒能假扮。」
景申茂無詞后,景永福懶懶地道:「景燮聯姻是一樁要事,但現在有一事也要緊得很。那便是如何誅殺龐龍師徒。這一事必得在公主出嫁前了結,以免夜長夢多……」
不想景申韞卻開始流淚,無聲無息,眼淚卻越來越磅礴。吳仙子鄙夷地轉過頭去。景永福奇怪地問:「你對我哭什麼?」
吳仙子一甩衣袖道:「無須再言!」
景申茂問:「難道那樣的迪王也不能打動惠福的心嗎?」「惠福」任了幾日從事,接待迪王而病倒,令他猜疑。
座上沒有愚人,眾人都知道這一刻歡樂過後,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惡戰。離開揚花三月前,伍大廚以眼色示意有話單獨與景永福說。吳仙子等人會意地上了另一輛馬車,門一關上,伍大廚就跪在景永福面前道:「主上托我關照殿下一句話。」
「這間房間除了招待我們,絕對不會讓尋常酒客進入——因為此間專屬迪王。」景永福淡淡一笑,「我也是才明白,那日我見薛桐頤等人,他就在隔間,將我們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但吳仙子明明感知卻什麼都不說,叫景永福取笛而歸,要不是掌柜的刻意討好,提示了一句,她還真不知道李菲那日在等她回去找他。
「連水姐都能感覺到你對譽帝的殺意,身為龐龍的得意門生他如何看不出來呢?」
伍大廚起身,猶豫片刻道:「請殿下不要責怪,畢竟蒲蒲兒婆羅不是小人物,殿下兩次見他都是我告訴主子的。」
景永瑾揚長而去,吳仙子盯著她道:「你腦子大約又壞了!」
她卻道:「你看著吧,她不會再來了。」
「你……」景永瑾睜大明眸,可景永福覺著那是失了神採的死珠。
眾人聽后只有小翠「哦」了聲,他人皆沉默不語。
「沒別的事,就起來吧!」
「還得多謝惠福,若不是前幾日來你這兒胡鬧累病了,瑾秀還真不指望能嫁給迪王。」景永瑾眉飛色舞地說,「聽說惠福任了幾日迪王的從事,迪王前腳一走惠福便病了,不知惠福是心病還是別的什麼病?只要不是相思病就好!」
吳仙子一怔,景永福道:「他不是來求我,他是來演一齣戲,專為挑撥你的殺意。」
冰兒送上香茗,景永福扣著茶蓋,指尖輕輕一敲,忽然覺得這樣的動作不是她的。她莞爾一笑,冰兒的眼頓時一閃,景永福認為那樣的眼神才叫妒忌。
「我為什麼要救你?你千里設計司馬秋荻,又想謀害我和我母親,孤雲城沉船,卧虎崗埋伏,而因你的緣故,景軍有多少人冤死?你竟還要我救你?給我一個理由!」
景申茂從始至終沒有說出景永紋的名字,他告訴景永福李菲征服了那日見識迪王風採的所有人,甚至連宦官、侍衛都私下言論,迪王風采獨步天下。
遲些時候穆無名回到了景永福身邊,他的傷已痊癒,而李菲不在京城的時候,正是他戴著銀面具佯裝迪王成天出入公眾場合。穆無名同為劍術高手,氣質冰冷,而細看他下半張臉,確與李菲相似。景永福凝望著穆無名,忽然想到這人也許就是帝王家從小栽培的替身。他應與李菲共同成長,所以那日李菲重傷后他不顧一切也要回燁北看望。她身邊另外多出的一人是冰兒,冰兒果然如她所料,身懷幾分修為且善於偽裝。冰兒替換了一個宮女留在了永福宮,景永福再次見到她時,她的模樣已經與她沒有半分相似。
景永福默默無語。
暖流在景永福心底緩緩流動,她沉默半晌,問:「他回去了?」
「不用太快,慢悠悠地駕車過去。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頓了頓景永福又道,「其實沒有武功不代表是廢物,正如武藝高超卻未必是炫耀的資本。」
繼續了幾日的風平浪靜,終於在景申韞重新上朝後將這一切打破。他一出現就做了一件震驚朝野的事情,真應了那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小翠一跺腳道:「我去請包太醫。」不等景永福說話,小翠拔腿就跑hetubook.com.com了。景永福離開景宮的這段日子她與包延椿結下了師徒之緣。
景永福平靜地道:「我想現在可以讓譽帝親自來告訴我,滄水的本名。」
吳仙子盯著她的目光又開始變化。
景永福低聲道:「我不後悔。」景永福知道吳仙子在關心她,只是吳大媽說的話非常傷人,實實在在地重創了她的心。但她不想與吳仙子辯解什麼,她與李菲的事外人無法明白。
只聽景申韞又道:「我跟你一樣的年紀,我才十七歲,我不想就這樣死了。」
吳仙子卻冷冷道:「小丫頭懂什麼,那種高高在上的王爺任性妄為,沒得到自然追個不休,一朝被他玩弄夠了,轉手就丟了。大福你就死心吧,失身給他已經算你福氣了,要跟那樣的人天長地久,簡直是做夢!」
吳仙子問景永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她卻道:「這人很可憐。」吳仙子再問她也不答,徑自回去,她只得跟她同行。景永福心中壓抑得難受,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到底在做什麼。
吳仙子此言一出,景永福心中稍安。殺來殺去畢竟不是個頭,吳仙子也是景人,自然知曉景國的日漸式微,景申茂若再一死,景國就真的速亡了。
包延椿為景永福扎了針,開了方子,最後道:「今日就當我沒來過。」景永福再次謝了他。
景永福起身,轉頭望向窗外,以極淡的口吻說出了殘酷的事實,「你不能回到喜王身邊,現在的你沒有了武功,又在我處待了太久,他不會相信你。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告別你的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景永福知道他在為他的主子擔憂,可實際該擔憂的人是她。他的主子走得瀟洒,她沒黯然神傷已經很不容易了。於是她轉移了話題,「他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至少邊境可以安穩許多年。現下我只想早日了結景國的事,完了后我便投你主子去。」
吳仙子眉頭緊皺,欲言又止。景永福望了望窗外,她點頭。景永福回之一笑,吳仙子總算聰明。有譽帝的隱衛在附近,篤定會將剛才她與景永瑾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呈報上去。
滄水稍稍抬了下眉眼。
滄水被帶回景宮后關押在永福宮的一間廂房內,廢了武功的他一直保持緘默,任誰進出他的房間都漠然無視。景永福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寧靜地坐在窗前,午後的陽光照亮他的臉他的身體,卻照不亮黯淡的眸子。
一旁的吳仙子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其實景永福也覺得自己很奇怪,不幽怨不心酸,反而平靜得過分。喜歡的男子,將身心付與的男子也許將娶別的女子為妻,換作尋常女子也許早就痛不欲生了,可是她喜歡的男子不同,他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男子,既然喜歡這樣的男子,她若與尋常女子一般,那就不配喜歡他。
猶在迷糊中的滄水呻|吟一聲。景永福嘆道:「何苦?又何必?」
但是伍大廚不起,凜然道:「主上說無論殿下決意如何,請務必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切勿冒險,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穆無名。」
進了酒店,掌柜依然引眾人上二樓,卻不是曾見李菲的那間。景永福沒有問他,他倒在進房間后暖昧地道:「那間屋子雖然好,但此間更好。」
景申茂如釋重負,嘆道:「是啊,身為景氏皇族婚嫁不由己願,那是關係到景國利益的。朕的惠福知道其中利害,可偏偏有些人不明白,好叫父皇為難。」
景永福注視他許久,這人的輪廓確實有幾分像景氏皇族中人。
景永福問:「這麼說來當日行刺譽帝你也知情?」
「看見沒,那就是我朝第一員女將劉寄水大人。」
景永福微微一笑道:「我確實沒必要那麼好心跟你說這些。我只希望以後你不要再來煩我,乖乖地待在你自己的地盤,保持你景國公主的尊榮即可。我的告誡只有這一回,以後你若再來煩我,休怪我不客氣。」
任他再耍賴再搖尾乞憐,景永福都沒有再開口。最後吳仙子聽煩了,一把將他丟了出去。雜音消失后,景永福對滿面殺氣的吳仙子道:「你中他的計了。」
大鬧朝野后,景申韞特意到永福官來見景永福。他面如死灰,不復當日溫潤如玉的美少年形象。景永福支開旁人,只留下吳仙子,很長一段時間三人都緊閉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嘴。景永福厭煩景申韞拖延她的時間,便率先開口道:「你沒話說就請回吧!」
吳仙子猛然轉回頭,狠狠地盯著景申韞。
因景北一役,景永福同水姐等人,甚至還有景申韞都成了京城百姓的話題人物,好在這一次她的名字只是順帶被提出,並不熱門。
她輕嘆一聲低語道:「我曾經一直想離開宮廷、王室,無論燮國還是景國。我與母親在厚輪待過,在淄留待過,後來又在毓流平靜地生活過一段日子。雖然景國沒有燮國那麼繁榮,但這三處地方我還是最愛毓流。我住的地方是一個傍海的小村,風景很美,村民很樸實。夏夜的海是非常靜美的…」
冷不防,景永瑾湊近她問:「你喜歡他?」
景永福腦中思量,今日景永紋楚楚可憐,實在叫她心軟,但她若給了笛子,日後被李菲得知肯定沒好果子吃。於是她心腸一硬道:「那笛子是司馬秋荻所贈,迪王不過借用了一回,我要將笛子轉贈於你,他日司馬秋獲那裡我也說不過去。你若實在想要迪王之物,不如日後我叫司馬秋獲留意,有了再送到你手裡不就得了。」
景永瑾神色一變,「你有這麼好心?你都知道了什麼?快告訴我!」
「你能救我的!」景申韞道。
當景永福回到自己的房間,吳仙子告訴她,滄水走了。她卻道:「我們去接他回來吧!」
「哦?」景永福不難猜測那該是景永紋對李菲一見鍾情,私底下肯定求過了皇后也求過了譽帝,只是她白求了。
景北局勢已穩,張祈瑞回去后,水姐帶著阿根與伍大廚終於回到了京城,但是已越升為二品武將的她無法同景永福一起住在永福宮,譽帝為她安排了將軍府邸,位於京城南部。阿根一直未入軍籍,伍大廚身為燮人拒絕了封賞,另一個理由更加荒謬,他在朝上如是道:「在下本是個廚子,惠福殿下的廚子,劉將軍的廚子,能為殿下和將軍煮飯做萊就是在下後半生的願望。」
「你……」景永紋滿面羞容卻說不上話來,站起來轉身就走。
吳仙子抱著景永福回殿,冷冷道:「你放心,前幾日『惠福』一直病著,這會兒硬撐著見下迪王病倒了也正常。」
小翠脫口而出,「平菇,你變美了。」
景永福轉到鏡子前,眼前的女子依然是昔日的面容,依然是疏散的眉,依然是清秀的中人之姿,可她的眼眸清淡如水,完全改變了整個人的氣質。她微微一笑,那雙眼眸便輕靈悠遠起來。
又一聲悶響,過了一會兒,景申茂走出來對景永福冷冷道:「惠福,今兒瞧在你的分兒上,朕就饒了他一條殘命。把他整老實了,再來見朕。」
景永福揪住吳仙子的衣襟,低低道:「我沒事,別去叫太醫。」她若要被太醫看出什麼問題,那更麻煩了。
景永福道:「既然如此你還要他吹過的笛子何用,看著徒增惆悵。」
景求福休養了一日,次日景申茂便親自來看望她,同時帶來了一個令她痛心的消息。景申茂昨日接見李菲,定下了景燮兩國的第二樁姻事——將景永瑾許配給李菲。李菲沒有拒絕,只說回燮國與李易商榷。景永福知道景申茂在觀察她的神色,所以她勉強一笑道:「瑾秀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宮裡的其他姐妹怕要失望了。」
「你都知道了?」吳仙子沉聲問。
景永福皺了皺眉。這都什麼話?
景申韞閃著淚花道:「因為你是景永福!」
滄水的呼吸一下子重了。景永福離開前留下了五張面額百兩的銀票。
「沒錯,當中的那位肯定就是惠福公主,她今天來為劉將軍洗塵!」
景永瑾的眼珠轉來轉去,最後大笑道:「你還是妒忌了,哈哈……」
「你笑什麼?」
景永福古怪地一笑,導致她失身的真正緣由原來是這樣的。前有司馬小哥後有契蠻小主,李菲乾脆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小翠在水姐懷中一直賴到馬車停下,揚花三月的矮胖掌柜早得了消息,皮肉不笑地出來親自迎接。酒樓外的百姓或竊竊私語或指指點點,飄入景永福耳中幾句。
「不對!你欠我的,大福!」景申韞毫不知恥地說:「當年譽帝赴我生辰之宴后,你才變的。若非我給了你契機,你如何會成為今日的平大福?惠福?」
「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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