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熱帶魚：「拜託，你的小孟是大力水手？口味可真重。」

鄭能諒：「這有什麼可嫉妒的，每一朵花都有采蜜的蜂，每一幅畫都有欣賞的人，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在他眼中，你是完美無缺的。」

熱帶魚：「呵呵，看來這個小孟在你眼中是個完美無缺的姑娘呀。」

熱帶魚：「怎麼證明？」

熱帶魚：「哈哈，吃貨相見分外眼饞，你還有什麼喜歡吃的？除了吃，還有什麼愛好？來，嘮個天昏地暗吧。」

註冊OICQ賬號時，鄭能諒填的網名是自己曾經用過的筆名「四褲全輸」，在孟楚憐面前，當然要做回自己，便將名字改成了鄭能諒，回道：「是我呀，鄭能諒！」

闞戚智帶著飽受煎熬的表情聽完鄭能諒關於那個「吻」的講述，擠出兩個字：「變態。」

熱帶魚：「這個問題有點難噢，我也不能證明我不是許茹芸，那我是不是就成了許茹芸呢？」

鄭能諒：「我還是喝老母雞湯更在行，一砂鍋一口悶不帶換氣的。」

月亮輕輕拽過一片薄雲遮住半邊臉，不置可否。

鄭能諒：「可你用了小孟的頭像呀。」

同樣的問題戴琺珧曾經問過，不過當時的氣氛和心情不可描述，他也只是一閃念，而此刻從不露聲色的電腦屏幕上突然跳出來，就像深諳人體穴位的校醫務室小護士手裡的一根銀針，指哪打哪，招招制敵，扎得鄭能諒措手不及。他先是鷹窗穴被狠狠扎中，心弦猛地一震，又感到天鼎穴一酸，幾乎不能呼吸，緊接著承漿穴一緊，雙唇下意識地抿了起來，同時翳風穴一熱，耳根和臉都紅了，急欲回應她的提問，卻發現胳膊根本不聽使喚，猶如被制住了小海穴一般。

「才認識一天就見面？再說我還是有女朋友的。」

熱帶魚：「原形畢露了吧，頭像上這姑娘就是小孟嗎？長得挺漂亮，難怪你一往情深。」

鄭能諒最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熱帶魚也沒追問。他走出網吧，到食府路點了只三鮮砂鍋，吃完回到宿舍，一推門就看見換好了休閑褲和運動鞋的闞戚智正對著鏡子擺各種姿勢進行多角度自戀。得知鄭能諒這一天都在網聊而且只跟一h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coｍ個人聊，闞戚智驚呆了：「我說你傻啊，在網上搞從一而終可沒人給你立牌坊。」

「呃，還是點《寂靜之聲》吧，《畢業生》主題……」

熱帶魚：「這倒是，考慮到辦證機關的工作效率，等你拿到證應該娃兒都會打醬油了，也不需要證明了。」

不知不覺間，鄭能諒平生第一次網上衝浪竟從早上九點半持續到了晚上七點一刻，直到眼皮發酸手指發麻才如夢初醒：「我的天，跟一個人聊了一天！」

「嗨，好久不見。」這是鄭能諒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79次反覆醞釀修改才最終定稿的開場白，為此他特意用搜索引擎搜了「面對久別重逢的初戀女孩第一句該說什麼」「網路聊天經典開場白」「女生最愛聽的話」等參考資料，還認真研究了「嗨」「嘿」「哈嘍」等詞在語氣、含義和用法上的細微差別。

熱帶魚只問了一句：「那初吻是不是也為她留著？」

「少給我裝清純，你這種面相老實的傢伙其實花花腸子最多了，對少女極具欺騙性。」

熱帶魚滿屏幕問號：「什麼？！話不能亂說，我可連你一根毛都沒碰過。」

「區別大了，動機和行為都不同，你一開始就是抱著佔便宜的目的去的，有失手也有得手，而我發乎情止乎禮，跟她倆都沒發生過關……過分的事。」

「小看我？這跟九哥沒半毛錢關係，是思想觀念的自我進化，誰也不是一輩子就談一次戀愛的。你不也是先有個什麼孟什麼憐，再談了小蓓的嗎？兩個和10個、20個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

「真沒有，我對天發誓，不信你看我這胳膊，粉紅的守宮砂還在呢。」

鄭能諒心一沉：「小孟，你不記得我啦？就是那個初中運動會時摔在你的跑道上弄傷了屁股，後來你去看我，高中和你同班，還跟你一起救過流浪貓的那個鄭能諒呀！」

「哈哈，要是真的你就太孬了！不，不是孬，是笨。你是不是以為這樣是對女生的尊重？很紳士是不？告訴你，真正的尊重是要主動親近她、調戲她、佔有她，要是連碰都不敢碰才叫最大的侮辱，因hetubook.com.com為這就等於暗示她沒有女人味。」

熱帶魚：「網上誰會用真名啊？」

熱帶魚：「你不去寫心靈雞湯實在太可惜了。」

熱帶魚：「喲，說得我都有點嫉妒她了。」

鄭能諒馬上發現一個更嚴重的錯誤：「暈，最寶貴的第一次也被你佔了！」

鄭能諒忙解釋：「想哪去了，是說第一次網聊，還有第一個好友的位置，本來都是留給小孟的。」

《鄉愁》的最後一個音符悄然落地，聲線柔美的主持人又和一位剛打進熱線的聽眾聊了起來。這是個想為過生日的女友點一首《太想愛你》的大一男生，肉麻的祝福詞還沒念完，鄭能諒就靈光一閃：孟楚憐也愛聽歌，給她點首！

「怎麼干？你沒看我每次跟她出去都戴手套、穿長袖嗎？哪像你，就知道帶香水和套套。」

被這浪漫念頭點燃的熱情就像鋼鐵俠的方舟反應爐，一下子將鄭能諒從床上射到桌邊。他抓起電話就撥號，沒想到這平時比銀行客服電話還難打的熱線電話竟然一下接通了。老天都幫忙，他朝月亮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心情激動得彷彿電話那頭就是孟楚憐本人：「喂……喂？通啦？你……您好……我是……真的是我嗎？」

對方回復很快：「你是誰啊？」

「嗯，你的故事很浪漫，也非常感人，可是很不巧，這位艾……艾麗莎的專輯有些磨損，暫時無法播放，你看是不是再換一首同樣浪漫感人的歌曲呢，比如《縴夫的愛》，或者《對你愛不完》……」

鄭能諒打開收音機，調到西都音樂台，小喇叭里傳出悠揚的鋼琴曲《鄉愁》，如泣如訴，這是他的最愛之一。月亮也很喜歡，從雲后探出頭來，伸長耳朵想聽得更真切。他便把收音機朝窗邊挪了挪，微微調高了音量——對趣味相投的知音他總是這麼體貼。

「喂，喂喂，你還在嗎……唉，信號故障，很遺憾不能繼續和這位先生愉快地聊音樂了，那就為他的初戀女孩點一首《縴夫的愛》，祝福他們早日破鏡重圓、濤聲依舊。這也是今天最後一首點播曲目，同樣送給各位親愛的聽眾，明天同一時間……」

鄭能諒：「我hetubook.com.com問真名呢。」

等了漫長的兩分鐘，對方才回：「鄭能諒是誰？」

鄭能諒狠狠地點了下頭接受這個評價，擁有盜格能力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人，即使不是盜格者，他與生俱來的性格也會讓他做出同樣的選擇。秦允蓓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裏裝著孟楚憐，也對秦允蓓如實相告。一路走來，無論他是旁敲側擊地暗示，還是斬釘截鐵地拒絕，都治標不治本，反而一次次激起秦允蓓更大的興趣和鬥志。他相信這是時間問題，四年一過，天各一方，距離和時間就會替兩人做出選擇，也許還用不了那麼久，她就會發現彼此的不合適，或者感到厭倦，其結自解。所以他不止一次告訴她：「發現適合你的，千萬不要錯過。」但她顯然理解錯了，她一直覺得他就很適合，並且認為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暗示她要堅持到底。

「對不起，我們只點歌，不包括鋼琴曲。」

歌到用時方恨少，鄭能諒搜腸刮肚，曾經聽過的千百首曲子此刻忽然變得像天邊的繁星一般朦朧，叫不出名字也哼不出旋律，卡了七八秒，才靈光一閃蹦出顆「北極星」來：「嗯，就點《仙女的翅膀》吧。」

熱帶魚：「呃，不會是色|情|網|站吧？」

「這邏輯太流氓了。」

鄭能諒：「不，她才不會這麼有心機。」

熱帶魚發來個得意的表情：「聊天可不就是聊一天嗎？」

鄭能諒：「哈，我倒想是呢，你有什麼好推薦？」

熱帶魚：「也許她想把騷擾者引流到別處去呢？」

「嗯哼，初戀，很浪漫噢，那想點一首什麼歌呢？」

「呃……我想點，想點……」鄭能諒本來準備邊撥熱線邊想曲目和祝福詞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撥通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答非所問道，「點給……初戀。」

「那就是緣分呀。哪兒的？先約出來見個面呀！」

鄭能諒今天已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其實在熱帶魚問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答案，只是當時還無法消化，現在面對闞戚智對他與秦允蓓關係的質疑，他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搬出火車上發生的那個吻來還擊了。

「其實是個誤會，我本來想加另一個人，結果加了她，ｈｔtｐs://ｍ•ｈeｔuboｏk.coｍ•cｏｍ也不知怎麼就聊了一天。」

鄭能諒：「我的就是真名。」

對話框里跳出一張色彩斑斕的熱帶魚的照片：「我是熱帶魚呀！」

主持人笑得像一隻風鈴：「嘻嘻，這位聽眾朋友一定打了很久才打通，有點語無倫次了呢。是的，當然是你噢，請問想點一首什麼歌呢？」

熱帶魚：「哈哈，原來是個未成年兒童呢！」

鄭能諒：「就是普通同學，我是根據她資料里留的OICQ號碼找到你的。」

「你這傢伙，身體進入了網路時代，腦子還停留在石器時代呢！有女朋友怎麼了，就不能有別的異性朋友了？見個面，吃個飯，拉拉手，逛逛街，看看電影，有什麼關係？」

「中文名應該是叫『精靈之翼』，一首很好聽的鋼琴曲，收錄在凱文·科恩三年前的……」

熱帶魚：「我想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鄭能諒：「洗耳恭聽。」

「順其自然啊，都是成年人，愛幹嗎幹嗎唄。」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守身如玉，小蓓可以作證。」

月亮終於憋不住，躲進雲里偷著樂去了，鄭能諒懊惱地關掉收音機和檯燈，一頭鑽進了被窩。

鄭能諒：「我成年了！辦證不是要時間的嘛。」

鄭能諒：「那你怎麼證明你不是小孟呢？」

空蕩蕩的宿舍里，鄭能諒獨自躺在床上，透過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紗窗，瞥見一彎新月。她輕輕抿起嘴唇，巴巴地望向桌角，那兒擺著一台二手電筒視機，是一年前六人集資買的。

「我可沒那麼開放，你是不是因為跟九哥打賭比誰先有女朋友輸了，索性自暴自棄，飢不擇食啦？」

鄭能諒：「缺點還是有的，她的缺點就是太完美了，沒有進步的空間了。」

鄭能諒：「等我身份證辦下來給你看。」

月亮滿懷期待地望著電視機，欲言又止。

鄭能諒喜歡音樂，也喜歡與喜歡音樂的人做朋友，所以無論是一起聽過歌的孟楚憐還是送他經典唱片的秦允蓓，他都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不過凡事皆有例外，任贛士也是個喜歡音樂的人，在成長的不同階段都有最愛聽的名曲，初中時是膾炙人口的《小燕子》，給老師們留下了天真可愛的好印象；高中時換成ｗww•ｈｅtuｂｏoｋ•cｏm•ｃｏｍ《感恩的心》，又給老師們留下了情深義重的好印象；大學軍訓期間，他毅然愛上了《我的老班長》《嚴守紀律歌》等歌曲，贏得了教官們的好感，順利加入糾察隊，拿到了優秀學員，還因為經常領唱飯前一支歌，為控制眾人食慾、節省伙食開銷做出了貢獻；軍訓結束后他終於回歸自我，跟隨內心的呼喚找到了音樂生命里的摯愛——《毛毛歌》，迷得神魂顛倒，走在路上也唱，排隊打飯也唱，連上廁所的時候都不閑著，以致方圓50米以內的聽眾個個全身汗毛聞雞起舞、瘙癢難耐……對如此熱愛音樂的人，鄭能諒就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然後呢？」

鄭能諒愣住了：「那你是誰？」

對方發來一個笑臉表情：「哈哈！你的中學生活可真是跌宕起伏呀，不過我真的不認識你呀，我也不是小孟。」

「唉，以你的品位，應該有更高的追求，不如聽聽音樂吧。」其實是他自己想聽。

鄭能諒：「第三種不可能，她不是那樣的人。第二種也不合邏輯，不想被騷擾，空白一片就行了，何必要留錯的？」

「不是吧？你之前跟那個姓孟的怎麼樣我不知道，你和小蓓一年多了，什麼也沒幹我可不信噢。」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可以再說一遍嗎？」

鄭能諒：「我說的不是OICQ頭像，是那個同學錄網站里的，你看這個鏈接……」

「去你的，女人才有守宮砂，你那是毛囊炎。」

「想看電視了？」鄭能諒柔聲問月亮。

握著嘟嘟作響的話筒，聽著收音機里熱情洋溢的「妹妹你坐船頭」，鄭能諒仰起頭，一臉茫然地望向似笑非笑的半輪明月，喃喃道：「早知道選《對你愛不完》還好點。」

「那換麗莎·愛克妲的《如此安靜》可以嗎？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聽的就是這首歌……」

「說真的，你長這麼大，就從沒跟任何姑娘親熱過嗎？再不濟，啵總打過吧？」

熱帶魚：「有三種可能，一是她填錯了Q號，可能她的號跟我的只差一兩個數字；二是她不想被別人騷擾，故意留了個錯的；三是她根本不玩OICQ，為了趕時髦才填的，反正號碼又不保密，碰巧搜到我的就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