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猴年馬月盜格日(下)

作者:商不奇
猴年馬月盜格日(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八章 另一個世界 2

第十八章 另一個世界

2

「太可怕了!難怪小麻花提醒過我,盜格空間也有黑暗與危險,盜格能力也可能被壞人利用,當時我還以為它只是編故事嚇唬我而已。」鄭能諒這才真正理解了那番警告的深意,不禁又有些懊惱和沮喪,「它也真是的,就不能說得具體一點可信一點嘛,比如告訴我暗黑盜格空間是什麼,或者提醒我誰是潛在的暗黑盜格者,我也許能先下手為強……」
朋友們都勸他放下執念,面對現實,秦允蓓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內心很清楚,她一定會回到西都,而且一定會和他再見面。這不只是一種信念,還是有充分事實支撐的推理。說起來,這還要感謝何戚遼。從學生會辦公室搬走的那天,抱著一箱私人物品穿過走廊的鄭能諒無意中聽見何戚遼在廁所里對人誇耀自己跟秦允蓓的「舊情」,從而揭開了一個困擾他近四年的謎團。
「呵呵,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變質的食物不可能一秒就爛透的,惡人也不是生下來就想要害人的。」
「唉,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邂逅,其實都是姜子牙釣魚的套路!我連偽裝都看不破,拿什麼看穿未來?!」鄭能諒回想起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次選擇,無論在盜格空間還是在現實世界,總有那麼多的不如意,心中自是翻江倒海五味雜陳,遲遲不能平息。他知道自己遠不夠出色,也對盜格者這一身份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懼、厭惡和排斥,本來以為只需要承擔一些誤判的風險,沒想到還要面對暗黑盜格者的算計。
雖有過幾次「親密」接觸,又經過生死交鋒,鄭能諒卻不得不承認,戴琺珧對他來說始終是個謎,若說評價也只有三個字:「她有病。」
「怎麼,難道她又有什麼難言之隱?」鄭能諒聽出了言外之意,卻絕不可能原諒她的所作所為,「難言之隱,一洗了之啊,犯得著出來害人嗎?」
鄭能諒繼續分析:「後來小蓓識破了何戚遼的騙局,一直耿耿於懷,難怪我第一天去學生會報到遇見何戚遼時,她會對他如此反應。唉,我真是粗心,當時都沒意識到他們之間有過節,還以為只是看不慣。」
有了這個重要發現,鄭能諒基本可以斷定,軍訓那一晚在庄璧樓下碰見的「女賊」就是秦允蓓。可還有個問題,為什麼未來畫面里顯示的都是孟楚憐的臉呢?他忽然想到了那張丟失的照片,還有戴琺珧給秦允蓓下的毒!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
任贛士走的時候,鄭能諒本不想去送,但聽說他前不久被一群不明來歷的陌生人打斷了腿,念在相識多年又是中學老班長的分上,鄭能諒還是去了。在幾名同學的幫助下,任贛士垂頭喪氣地坐著輪椅離開了校園,在人群中發現鄭能諒,目光立即閃向一旁。告別了初戀的冉冰鸞按部就班地北上攻讀雙學士,畢業后通過了司法考試,成為一名律師。不安於現狀的霍九建決定去追尋自由與愛情,揣上意外之財和浪子之心離開了西都,穿過一座座城市和鄉村,看過一片片山川與大海,在走走停停的路上痛醉復還醒,和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又分離,最後在東部沿海一座新興城市停住腳步,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套房,開起了出租,第二年房價飛漲,他經人介紹認識了一位白領麗人,對方參觀了他的住處,便決定一見鍾情,兩人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能說會道的華泰嶗回到故鄉,先在一家當地的旅遊小報干起了采編的活,一年後辭職當起了自由撰稿人,常有作品見諸報端。資深宅男谷二臻憑藉電腦方面的特長,進入一家新成立的網站當網管,沒幹多久網站倒閉,他又去人才市場碰運氣,找了好多天都沒人要,卻因為生辰八字、血型和星座都跟一位老總極其相配,被對方一眼相中,聘為特別助理,每次一有重大談判,老總都會帶他一起去,他也不用做什麼,就端坐在老總身邊負責招運。闞戚智考研受挫,到一所中學教英語,在網戀中浮浮沉沉的他後來換了許多任女朋友,結果因為對有夫之婦動手動腳而被辭退,只好南下廣州闖蕩,最後找了份對有夫之婦動手動腳也不會被辭退的工作:洗腳工。
「這也可能!」鄭能諒叫道,「那是被動防衛啊!」
「有那麼大仇嗎,她想要的我都給她還不行嗎?不就是暗黑選擇權嗎,我每天給她10次、20次,還不夠嗎?」
「我知道了!」姍姍搶答道,「身為《西都風》的執行主編,何戚遼肯定跟蓓姐說他知道那篇《不可觸碰》是誰寫的,騙她去他宿舍見面!」
軍訓那一夜,在庄璧樓下,鄭能諒見到了那個神秘「女賊」的未來,看見的面孔卻是孟楚憐。他一直以為是孟楚憐悄悄來西都找「男朋友」任贛士,或者是其他長得像孟楚憐的姑娘,直到何戚遼說起秦允hetubook•com•com蓓在軍訓期間半夜溜進庄璧樓找他的事,鄭能諒才將所有的線索串了起來。雖然他不相信秦允蓓會看上何戚遼,但夜闖庄璧樓這種事還是十分符合她的性格,何況還是在被騙的前提下。
這幾件事一過,就到了離別的時節。鄭能諒每天都會到校門口,目送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孔,穿過那道「凱旋門」,伴著蟬鳴,迎著驕陽,乘著新世紀的暖風,踏上開往新人生的征途。不過無論多好的朋友,他都只送到校門口,絕不多走一步。
這段往事是何戚遼自述的,在秦允蓓離開之前從沒聽他提起過,此時憑空出現,鄭能諒當然不信,不光不信,還痛扁了他一頓。儘管身為高貴的研究生,又自認為長得天下第一帥,還自認為天下第一有文采,但何戚遼在拳腳方面還是很謙虛的,先是一個勁地拿「君子動口不動手」講道理,然後一個勁地以「我是學生會幹部」相威脅,最後一個勁地用「再打就死人啦」來求饒。
鄭能諒卻想起了老朋友:「唉,小麻花也被連累了,還有祝班長,車禍里那些死傷者,三姑……對了,我之前看到三姑的5個未來,當時的選擇應該沒有錯吧?不會是因為我的選擇,才導致她丟了性命吧?」
鄭能諒也很好奇:「異界究竟是什麼樣的?」
鄭能諒冷靜下來一想,確實如此,也只好認栽:「好吧,反正已成事實了,這麼說來,她一共從我這兒獲得了四次盜格選擇權,其中三次分別用在了定格『吧台倒酒』『綁架三姑』『賓館投毒』這三件事上。而從之前她自己的交代和小麻花的提醒來看,剩下的那次,她是用在了修改秦允蓓的未來上。可你能告訴我她改的是哪一幕未來嗎?又是在哪一次使用暗黑選擇權時改的?之前黑素鏡和她自己都說得不是很清楚,我自己琢磨得也暈頭轉向了。」
「或許吧,她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她的性格和經歷終歸還是主因,包括她在異界的幾次經歷,跟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有很大的關係。」
「暗黑選擇都是在內心完成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她心裏怎麼想的,不過,」素問二鏡話鋒一轉,「可以根據現有的事實來推測一下大概。最後這次,她無疑是定格了『吧台倒酒』並將發生時間提前,才能讓自己瞬間往返異界,逃脫懲罰;錄像廳那次,她才剛認識你,還不認識秦允蓓,所以不可能想到調取你對秦允蓓的選擇,也不太可能定格她自己的『賓館投毒』,因為她定格這一幕是為了讓自己在事件發生前結束流放。如果定格的是這件事,那麼這件事就應該發生在你和她第二次見面,也就是聯誼宿舍見面之前的某個時間,而不會等到1999年底,所以根據排除法,她在錄像廳里定格的就是『綁架三姑』,也符合她當時的心態;還剩兩個,『賓館投毒』和一個秦允蓓的未知數,再說公交車那次,從時間線上看,那是她第一次的異界流放結束后不久,那時候她應該也還沒認識秦允蓓,所以選擇『賓館投毒』的可能性更大,因為那一幕是她自己的未來;至於夜總會這次,此時她已認識了秦允蓓,也肯定對你和秦允蓓的親密關係有了很深的了解,三番五次在你這兒碰壁的她,必定會利用這次暗黑選擇權對秦允蓓的未來進行破壞,至於是什麼樣的破壞,只有等到發生時才知道了。」
「沒錯,如果你不想讓她獲得暗黑選擇權,就該這樣。」
聽到這兒,鄭能諒不免對戴琺珧的遭遇產生一絲同情,也對一步步將她推向深淵的那些幕後黑手深惡痛絕,可一想到無辜受害的秦允蓓,仍是無法釋懷,用力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情有可原,罪無可赦。」
「當時她突然撲向我,我被壓倒在地上,一手托著她的腦袋,一手擋著自己的臉,結果眼睛被她幾縷頭髮掃到,然後就進了……」
畢業后,鄭能諒沒有去找工作,也婉拒了傑叔的邀請,向父母借了一筆錢,在西都大學東門邊租了間50多平方米的店面,開了家飯館,取名「候蓓閣」。名為飯館,其實只有幾道小菜,都是秦允蓓手把手教過的;名為開店,其實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經營上。幸好店租不算太貴,自給自足壓力也不大,與忙著考證、考研、考公務員的同學們相比,鄭能諒顯得特別不求上進,卻也落得個清閑自在。
素問二鏡緊接著補了句:「所以,仇恨只會生出更多的仇恨,變態也會製造更多的變態。」
素問二鏡的回答一針見血:「心傷不是更有害嗎?」
「不,」鄭能諒分析道,「如果只是聲稱知道作者是誰,不可能約在他的宿舍見面,還是三更半夜。應該是何戚遼自己冒充作者,趁機騙小和*圖*書蓓的感情。」
鄭能諒很快就從素問二鏡那兒了解到,在他和孟楚憐離開沒多久,戴琺珧也匆匆逃出別墅,經過走廊時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碎酒瓶割破了腳,接著,她一把火燒掉了別墅,駕車火速駛向機場,打算在被警方鎖定之前出國。途經高速遇上堵車,逃亡心切的她選擇從應急車道超車,卻因腳傷痛致座駕失控,一頭撞上了大貨車。
「我服了!」鄭能諒已無力吐槽,「難道我睜著眼睛讓她的頭髮進來啊!」
「當然。只要你選擇了,又沒有被暗黑盜格者修改掉,就一定會如期發生。」
「也不全是為報復,更多的是為了利益,三姑的存在,阻擋了她獲得更好生活的機會。」
調查還沒結束,裘比軾就主動辭去了學生會會長,也失去了保研、留校、推薦工作等令人羡慕的好前程,甚至連學位證和畢業證都沒拿到,便黯然退出了校園舞台。半年後,他不知從哪兒弄到一筆錢,開了家海鮮餐館,位於西都大學城的中心地帶,深受年輕男女們的喜愛,加上他的交際能力和當學生幹部這些年打下的人脈基礎,財源滾滾來。
谷二臻則認為問題還是出在何茹媲身上:「為什麼小何的臀圍只有85.6,不是85.9呢,否則就算按照三圍打,也是一等獎啊!」
這件事不大不小,因為何茹媲的三圍確實不算大也不算小。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為它在西都大學掀起一股買彩票的風潮,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里,學生們的手指甲都留得老長,時刻準備著刮獎。
第二件事與裘比軾有關。因為他一直在交女朋友這項運動中堅持不懈地攀登高峰,有一天盯上了一座新的高峰,本來爬得順風順水,沒想到這座新高峰上有一隻鎮山神獸——一個混黑社會的男朋友。人家可不認什麼學生會會長、「西都三才」之類的頭銜,給裘比軾一頓胖揍。
素問二鏡也言簡意賅:「是病,都有病因。」
「所以你選擇了盜取,離譜的婚禮也就不會發生。所以戴琺珧選擇了改變你的選擇,矛盾的未來也就不會出現。品性決定了選擇,而選擇決定了命運。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一旦你做出了選擇,命運自會給出相符的配設——你若定格婚禮,自會跟戴琺珧變得很熟;戴琺珧若不修改你的選擇,也自不必死於車禍——正所謂求仁得仁,不作不死。」
「我講理有什麼用,規則又不是我定的。千百年沿襲下來總有它的道理,就算沒道理,身在其中也由不得你。何況你想過沒有,以戴琺珧的詭計多端,你剛才設想的這些方法,她會想不到嗎?如果規則不對主動、被動加以區分,那她想獲得暗黑選擇權豈不是易如反掌了?」
冉冰鸞的父母巧妙地利用了理想與愛情、時空與愛情的雙重矛盾,創造了一個兵不血刃的戰例:鼓勵和誘導冉冰鸞去北京,是為調虎離山;貌似給了他更自由的天地,實際上為愛情套上了枷鎖,是為欲擒故縱;讓這對情侶面臨兩地奔波的局面而靜觀其變,是為以逸待勞;利用現實條件的重重阻礙誘發和擴大這對情侶之間的隔閡,是為隔岸觀火;在經濟與精神雙重支持冉冰鸞的表象之下暗藏著拆散二人的圖謀,是為笑裡藏刀;而京城美女如雲誘惑不斷,必然會出現各種美人計,這才是最直接和最致命的。
一想到還有許多位俟影人的命運吉凶未卜,鄭能諒就坐立難安,下一個猴年馬月就像一條嵌在必經之路上的幽深隧道,靜靜地張著嘴,等他自投羅網。眼下的他沒機會改道,也無法剎車,什麼都做不了。他既不能像暗黑盜格者那樣可以修改已經做出的選擇,也不能像素問鏡那樣可以隨時獲得第一手消息,他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謎底的揭曉,並以一種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約束自己,確保在下一個猴年馬月到來之前,不再觸發盜格空間,以免又添新的變數。
「唉,說來說去還是怪我當時腿賤,非要一個人上街瞎逛,不然也不會遇到戴琺珧!」鄭能諒越想越自責,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大嘴巴,「也怪我嘴賤,當時遇上了就當沒看見,不去搭理她就什麼事都沒了。」
「現在從她獲得了暗黑選擇權的結果來看,是你的眼皮出於條件反射主動合上時,先夾住了她還沒碰到你身體的髮絲,所以,是你主動。」
霍九建當時買的七位數字是8956856,前六位全部吻合,可惜最後一位差一點,如果選的是9,就是一等獎。大家都問霍九建是從哪裡獲取的靈感選中這些號碼,霍九建紅著臉如實相告:「89,56,85.6,何茹媲的三圍。」
「對,被頭髮掃到,你是否還記得是她的髮絲先碰到你的眼皮,還是你的眼皮先夾住了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髮絲?」
「你應該知道,區分主動還是被動的條件有兩點:一是行為是否出於主觀上的自願,二是行為是否造成主動性的結果。在這件事上,很顯然,你合上眼皮這個行為是完全由你自己決定實施的,也成功地夾住了她的頭髮……」
「不過以戴琺珧的性格,即使和你生活在一起,也未必不會傷害秦允蓓。」
「你覺得可能嗎?」素問二鏡平靜地反問道,「你都說了是『潛在的』,它又怎麼可能知道是誰?它只是個素問鏡,又不是暗黑盜格者,沒去過暗黑盜格空間,怎麼給你當導遊?何況它也不可能料到你會在夢中說破天機,而身旁正好坐著一個潛在的暗黑盜格者。」
姍姍氣憤道:「真不要臉!」
「為什麼?」素問二鏡只是知識廣博一些,卻看不透人的心思。
「因為那樣小蓓也許就不會被姓戴的傷害了。」鄭能諒依然不能原諒自己。
霍九建說:「我想當個伸張正義的警察,為民除害。」
「因為戴琺珧對她的未來使用過暗黑選擇權。」
第一件事和何戚遼有關。按理說鄭能諒已經主動辭去文藝部長的職務,退出了學生會,對他的地位再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他也沒必要繼續糾纏。可何戚遼是個很特別的文人,不光喜歡文人相輕,還喜歡文人相親——哪怕鄭能諒躲得再遠,他都要追著親近上去。他表達親近的方式也很特別,就是炫耀自己跟秦允蓓的「風流韻事」。時間要追溯到大一軍訓那年,當時的秦允蓓是個天真的文藝女青年,因為仰慕何戚遼的文采,熱烈地追求他。身為「西大雙珠」之一的何戚遼當然不會輕易動心,秦允蓓竟不顧小女子的矜持,半夜偷偷溜進何戚遼所住的研究生公寓——庄璧樓,只為見他一面,共度良宵。何戚遼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她。
「……老兄,我又沒帶行車記錄儀,哪記得那麼細?」
「那照你這麼說,我來假設一個情況:她趁我進入盜格空間昏迷的時候抓住我的手,然後等我從盜格空間回來的那個瞬間突然發力,讓我的手接觸她的身體,這,算我主動還是被動?或者另外一種情形:她找幾個壯漢把我抓住,然後強迫我去碰她,她能獲得暗黑選擇權嗎?」
「你們還講不講理,那不就是鼓勵我任人宰割嗎?」
離開西都大學的前一夜,鄭能諒、冉冰鸞、霍九建三人約上傑叔在土曾月巴烤肉店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攙扶著來到行政樓前,跨過插著「禁止踩踏」指示牌的欄杆,並肩躺在百味雜陳的草坪上,望著剛被一場暴雨清洗過的星空,暢談理想。
鄭能諒就開導:「有些東西不是想多大就能多大的,她能長成二等獎那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裘比軾傷愈之後沒多久,又遭遇一場更大的意外——有關部門收到一封針對他的匿名舉報信。這事本不稀奇,在他擔任學生會會長的數年間出現過無數次,不過都因缺乏實質性證據而被歸為嫉妒、報復或者惡作劇之列。但這封匿名信不同,說是信,其實相當於一個小包裹。厚厚的上百頁材料不光有言辭犀利的控訴,還有一針見血的證據,曆數了裘比軾的七宗罪:虛開發票報假賬、拉幫結派搞賄選、違規操作亂蓋章、濫用經費吃喝玩樂、假借組織活動之名申請場地卻為企業搞宣傳從中謀利、利用加分權和關係網撈取獎學金,還有眾所周知的生活作風問題。
傷害秦允蓓的兇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鄭能諒感到一絲慰藉,卻仍有不少困惑,只能向素問二鏡求教:「我記得當初還給姓戴的選擇過另外3次未來,前兩次都是在公交車上,分別盜取了警察對她的調查,以及一場婚禮;第3次是在陌上珠夜總會的包廂里,我盜取了我跟她在一起生活的畫面。我好奇的是,如果當時我選擇的不是盜取,而是定格,那麼這3個未來在猴年馬月真的會發生?」
鄭能諒打得很爽快,校方的處分也很爽快,嚴重警告加當面道歉。鄭能諒就不爽快了,拒絕道歉,於是嚴重警告就變成了記過。
第四件事和冉冰鸞有關。宋穎哲跟他分手了。冉冰鸞的父母一直反對這段感情,在多次正面施壓無效的情況下,迅速改變策略,開始關心他的理想——成為一名外交官,於是鼓勵他大學畢業後繼續考雙學位深造,然後他們認識的一位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當教授的朋友就派上了用場。宋穎哲的父親身體不好,孝順的她打算大學畢業后儘快找一份工作,常伴其左右。宋穎哲很了解,冉冰鸞是個執著的人,雙學位不是他的最終目標,只是起點,他會在這條似錦前程上越走越遠。她更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應該成為牽絆,不能是自私的佔有。戀愛中的人大多數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手,宋穎哲屬和*圖*書於少數派,於是先提出了分手。
「呵呵,你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你選沒選錯我說不好,但無論你怎麼選擇,都改變不了她的結局。」
鄭能諒這才尷尬地想起,公交車上那次,眼看防線要被戴琺珧的挑逗給攻破,他不得不主動出擊,脫了手套摸了她的臉,但他怎麼也搞不懂後半句:「夜總會?在夜總會是她主動碰的我啊,我被動接觸也能給她暗黑選擇權?」
這件事不大不小,無非是校園愛情的常見歸宿之一。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為對於很多之前相信愛情的人來說是無法接受的。比如華泰嶗,從此看破紅塵,不談愛情,向著神與佛的目標邁進,發誓要成為一個凌駕于所有人物之上的人物,能主宰眾生的生死,能調兵遣將、呼風喚雨,能讓誰相愛就相愛,讓誰分手就分手。幾年後,他如願以償,成為一名編劇。
「只有去過的人才知道,無論什麼樣,一個人進入一個世界,總會在那裡留下點什麼,而那個世界也會在這人身上留下點什麼。所以,就算沒有你,她一樣會作惡,甚至會害更多人。」
這件事不大不小,因為在鄭能諒看來,不過是打了一條亂咬人的狗,沒什麼可小題大做的。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為有個處分掛在檔案里,找工作是不方便的。
鄭能諒正要反駁,忽然想起黑素鏡曾說過,戴琺珧是因為內心積聚已久的黑暗力量與那座不仁火山產生共鳴,才突變成暗黑盜格者的,心中也好奇:「那究竟要怎樣,才能爛成她那樣?」
這不難做到,他天生就是個安靜的人,在秦允蓓失蹤后的一年裡也沒主動去跟任何女生交往。他只要繼續保持這種優良傳統,再堅持三年多就可以了。和孟楚憐一同經歷的這場九死一生的冒險有多麼離奇、多麼刺|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眼中,剛剛過去的那十幾個小時和周而復始的任何一個夜晚並沒什麼明顯的區別,或許有些微妙的天氣變化,或許有些糟糕的突發新聞,卻都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當然算你被動,除非你在被迫的過程中拚命掙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體,或者因為憤怒,朝她吐了口痰……這樣就可能導致原本的被動變成了主動。」
他也清楚地記得當時的選擇,非常慶幸,他定格了最美好的,也就是她奔向他的那一幕。所以他確信,只要一直等在這兒,等到猴年馬月,秦允蓓一定會出現,與他破鏡重圓,就跟在盜格空間里看見的一模一樣。
裘比軾躺在醫院,慘不忍睹,監護病房外面擠滿了他的朋友,不過都是男性朋友,受過他的恩惠和想要受他恩惠的。而那些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女朋友一個都沒來,可見還是同性之間的感情更經得起血與火的考驗。
驚心動魄的一夜較量最終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收場,是誰都不願看到的。鄭能諒救人反被咬,戴琺珧害人終害己,命運又一次展示出它的無情與頑皮。
「呵呵,你太不了解戴琺珧這種女人了。暗黑選擇權確實是她想要的,她很享受這種控制他人命運的快|感,但她更想要的,是控制他人的情感。」素問二鏡頓了頓,緩緩道,「她想要你愛上她,迷戀她,臣服於她。」
素問二鏡嘆了口氣,緩緩道:「一出生,母親便死於產後大出血;第二年父親又墜崖身亡,於是在那個貧窮落後的小村鎮成了人人討厭的『災星』;寄養在貪婪刻薄的叔叔家,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5歲時被賣給了人販子,輾轉來到離家千里的一座陌生縣城,成為一對失獨夫婦的養女,就這樣在酒鬼養父的打罵聲和賭徒養母的麻將聲中度過童年;15歲時認了一位在郊外開礦廠的老闆當乾爹,勉強支撐生活和學業,奈何乾爹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奪走了她生命中最後一絲光亮;考上大學那一年,乾爹也因一場重大安全事故進了監獄……」
傑叔說:「我想當個剛正不阿的好官,為民服務。」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鄭能諒茅塞頓開,又感慨萬千,「其實現在看來,我倒寧願當初選擇的是定格婚禮,跟姓戴的生活在一起。」
「為什麼?」
裘比軾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被打得措手不及。有關部門也很被動,因為匿名信的事很快通過校園網和生活圈傳得沸沸揚揚,不得不立即展開調查。所有在學生會與裘比軾共事過的人都接受了詢問,鄭能諒也在其中。對於匿名信中提到的每一條罪狀,鄭能諒早有耳聞,但他是個誠實的人,只如實回答了自己親眼所見之事,並未將道聽途說和推測臆想一併供出。「憤青社」和「不羈閣」都有人在學生會工作過,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對調查組添油加醋地講了許多並無實證的事,反倒令和_圖_書原本清楚的部分自相矛盾,調查不清的部分更加模糊。
鄭能諒頓時豁然開朗,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天哪!你這分析能力,比小孟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原來在錄像廳里,她選的是定格『綁架三姑』,就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報復計劃能按照所定格的情景順利實施,萬無一失。」
鄭能諒苦笑道:「我知道小蓓會很難過,可至少她還能健健康康地生活。」
華泰嶗驚呼:「這才叫愛情的力量!」
鄭能諒想了想:「那我就當民好了。」
鄭能諒嘆了口氣:「你提醒得對,其實這事我也有責任,認識戴琺珧那麼久,從來不曾了解過她的過去,也不怎麼關心她的感受,她的怨恨與我的態度不無關係。」
身邊的同學們都很配合,誰也沒空來打擾他,因為臨近畢業的他們在經歷了大一的迷茫綜合征、大二的放蕩綜合征和大三的無聊綜合征之後,終於成功地患上了大四的焦慮綜合征。焦慮的焦點集中在錢的問題上:考試不及格,補考要錢;畢業論文通不過,給教授送禮要錢;找工作,疏通關係也要錢;不找工作,自己創業更要錢;和女朋友分手,財產分割加散夥飯,都是錢。
這件事不大不小,因為裘比軾只是斷了幾根不大不小的骨頭。這件事也可大可小,因為從那以後,西都大學里想勾搭別人女朋友的人都會三思而後行了。
他喜歡這份工作,也喜歡這種生活狀態,更重要的是,他願意就這樣等著那個喜歡的人。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他坐在候蓓閣的門帘旁,聽著喜歡的音樂,看人來人往,覺得這就是最適合的位置。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遇見適合自己的人,他遇見了,又弄丟了,所以決不能錯過下一次遇見。
冉冰鸞說:「我想當個德高望重的學者,為民請命。」
霍九建卻後悔不已:「別提了!當時老闆按錯一位數,最後一個按成了9,直接列印出來了,我還不要,非讓他按照小何的三圍重打一張,你說冤不冤!這就是命呀!」
於是,在教訓過何戚遼之後,鄭能諒暗中展開了一些調查,獲得兩條重要的線索:一是經當時在學生會工作的人證實,軍訓期間秦允蓓曾去過學生會幾次,想打聽《西都風》上那篇《不可觸碰》的作者,因為用的是筆名,又是新人,誰也不清楚;二是在姍姍的幫助下,從秦允蓓的電腦里找到一個隱藏的文件夾,裏面存著許多照片,一張張拍的都是鄭能諒進入大學后發表在校內外各類刊物上的作品。
戴琺珧曾炫耀過她從異界帶回來的那種奇毒的威力,其中就包括讓人毀容。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秦允蓓很可能因此去做了整形手術,而根據之前從「熱帶魚」這條線索里得知的情況,她手上正好有孟楚憐那張帶著唇印的照片,以她的性格,很可能讓醫生照著照片去整。而因為在盜格空間看見的都是發生在下一個猴年馬月的未來,所以他看見的自然是孟楚憐的面孔。如此一番推理下來,鄭能諒終於驚訝地發現:一直以為在庄璧樓那次是為孟楚憐選擇未來,沒想到真正的對象卻是秦允蓓!
第三件事和霍九建有關。失戀后的他沒有再談女朋友,命運卻在遇到一盤蛋炒飯的那個午後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那天,他獨自去一家小店點了盤3塊錢的蛋炒飯,給了老闆五塊。回學校的時候路過彩票銷售點,平時從不買彩票的他一摸口袋正好有兩枚硬幣,心血來潮就買了張隨手塞進襯衣口袋,半個月後無意間看到報紙上一則報道說有個二等獎無人認領,才想起來,翻出一直沒洗的襯衣,果然中了。
「啊?」鄭能諒大吃一驚,「不對吧,她哪來那麼多暗黑選擇權的?我只主動碰過她兩次呀,一次是在錄像廳,一次是最後在她家。」
「可這也太離譜了,我怎麼可能跟姓戴的結婚,我跟她又不熟。再說她不是死於車禍了嗎,又怎麼可能出現在猴年馬月的未來之中,根本解釋不通吧!」
素問二鏡伸長舌頭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你不搭理她,她就不會坑你了?別忘了最初是三姑雇她來的,你明她暗,防不勝防,她又那麼心機重重,擅長偽裝,總能逮到機會與你邂逅,總能想到辦法讓你上鉤。在我看來,你已經做得很出色了。」
最後幾個月的校園時光,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又可大可小的事:
回到宿舍,他便從抽屜里取出那本封面已經有些褪色的《追憶似水流年》,翻開那一個個用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暗語記錄下的「天機」,細細回憶起來。那些曾經無比篤定的選擇,如今看來,每一個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可能,而那些記憶中有些模糊的畫面,每一幕都顯得那麼詭異而危險。
素問二鏡提醒道:「公交車,忘了?還有夜總會。」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