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曾被你溫柔銘記

作者:陌安涼
曾被你溫柔銘記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章 流光蒙塵

第四章 流光蒙塵

我來到夏菡的宿舍時,她正站在樓下,而她面前的人不是許靖川又是誰。許靖川無恥地向夏菡伸出手,臉上沒有絲毫不自然。
「小妹妹啊,你怎麼一個人喝酒啊?要不然讓哥哥陪你喝酒啊?」
那個女生,包括她身邊的人都停止說話,齊齊看向我。女生放下酒杯,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賣給你?」
我老實地搖頭。在我的認知里,好孩子是不會去酒吧的。
「你去過酒吧嗎?」
他摟著夏菡去結了賬,我跟在後面,一前一後走出了酒吧。
阿音專車。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股濃郁的中藥味熏醒的。天剛蒙蒙亮,屋子裡已經有響動了。我揉了揉發疼的腦袋,穿上鞋,理順了頭髮,走了出去。
她嫁給顧越天,除了贖罪,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能給我們母女安穩的生活,至少不用受很多罪。
夏菡的自愈能力一直很好,她不需要誰的憐憫與同情,活得驕傲。她摟著我的肩膀,湊上來問道:「蘇熹,你滿十八歲了嗎?」
這一刻,我盼望著孟西樓能出現,可那不過是妄想。
我決定先去補個覺,昨天晚上睡得我腰酸背痛,而且醒得太早。睡之前,我將那個面具放在枕邊,細細撫摸上面的紋路,滿是孟西樓的氣息,就如同在他身側一樣。
每個單詞我都能聯想到孟西樓。
梵迦毫不避嫌地掀開我的衣領,說道:「你的肩膀受傷了,我帶你去我爺爺家,他家有藥酒。」
梵迦說的那句話讓我的精神整天都處於恍惚狀態,以至於上課連老師的問題都回答錯了。
我沒看到,我說了答案之後,梵迦眼中的光漸漸沉寂。
兩個男子猥瑣地靠近,其中一個人伸出手來想要拉夏菡的手。我慌張地扶著夏菡向後退了幾步,直到退到牆角,退無可退。
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她卻偏偏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說這句話。
「原來你爺爺是個大書法家啊。」我感嘆道。
我再也不願意去走廊看風景,怕她更討厭我,再遷怒到媽媽的身上。
梵迦急忙來扶我,我們兩個人相互攙扶著出了小巷子。
我的腦袋依舊很疼,臨睡前,我將面具放在枕邊,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笑意。
可是媽媽喜歡蘇河鎮平穩安靜的生活,兩個人從相愛到吵架,最後顧越天負氣離開。
梵迦的爺爺奶奶家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最惹眼的就是客廳的一幅字——上善若水。
夏菡僵直地站在原地,皺著眉頭看著他,壓抑著怒氣說道:「我說過,上次是最後一次拿錢給你。」
「你果然還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許靖川沒有生氣,淡淡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蹲下去撿那些散落的錢,模樣虔誠。他撿起錢,突然伸手將夏菡額前的頭髮撥到一邊:「你的頭髮亂了……」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這樣的許靖川太讓人捉摸不透。
她看到我,愣了愣,然後問道:「你都看到了?」
許靖川的背影很瘦,他的身上也有很多秘密。比如,他明明可以用又救了夏菡為借口問她要錢,可是他讓我不要說出來。明明他那麼無奈,卻把夏菡送回去又回來看我在不在。
夏菡的暴脾氣來得真不是時候,這會兒罵人根本沒用,只會適得其反。我慌亂地看向酒吧四周,企圖找人幫忙。可是酒吧嘈雜,都在各玩各的,很少有人注意這個角落。
「我奶奶也在家。」他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那我們趕快回家。」兩個人匆匆走過。
很難想象,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夏菡說得對,我也就這點兒出息而已,凡是關於孟西樓的事情,我都會放在心上。
音樂停止,孟西樓帥氣地摘下面具,扔到人群里。無數女生上去瘋搶,我想要衝上去的腳步戛然而止。因為孟西樓看到了我,那一眼極其冷漠。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後謝幕離開。
她說得太晚了,因為我已經準備好用一生去愛孟西樓,不管愛不愛得到,都義無反顧。
我不知道在夏菡心中許靖川是怎樣的存在,但是我知道,她一再縱容著許靖川,糾纏那麼多年,也沒能真正做到不管他。
許靖川大概也累了,他躺在沙發上,蓋著衣服,和衣入睡。我在卧室門口站了良久,才關上門,倚靠在門框上。門閂已經壞掉了。
夏菡愣在原地,看著許靖川離開。我看見許靖川轉身的那刻,笑容漸漸隱匿。
奶奶「哦」了一聲,別有意味,任我再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有時候下課去上廁所的時候,我都會看到他們兩個人在走廊上有說有笑。而孟西樓就站在不遠處,神情陰冷地看著互動的兩個人。我走過他的身邊,他的目光也沒有移開。
所有的等待都裝作巧合,只為了能讓那個人多看自己一眼。可是每次孟西樓都是埋著頭,徑直往前走,從來沒看過我一眼。
「奶奶好。」我鞠了一躬。
「孟西樓,你再這麼錯下去,遲早要出事的。」
孟西和圖書樓死死地盯著我,彷彿不相信我沖了上來。
整條弄堂十分昏暗,只有兩戶人家的窗戶透出來暗淡的光。我跟著他走進去,野貓從圍牆上迅速跳過,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每個聲響都能讓我的神經緊繃。
他爺爺奶奶的家離小巷子不遠,大概有十分鐘的路程。敲門的時候,我掙脫開梵迦攙扶的手。他奶奶一打開門,看見梵迦灰頭土臉,驚呼道:「迦兒,你怎麼成這個模樣了?咦,這個姑娘是誰?」
夏菡雖然有些醉,但意識還是有的。她冷笑幾聲,罵道:「老娘出來混的時候,你們還沒出生呢!」
我抱臂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可以叫他不來找我。」
等他們走後,我坐在路邊,看著橙黃色的路燈,懷裡緊緊抱著面具。一瞬間,我竟然不知道要去哪裡。如果這樣回家,肯定會被媽媽罵死的。
街道上人來人往,梵迦突然回過頭來問道:「阿熹,你為什麼要去擋那一棍……」
那個女生見我這麼拼,將面具塞到我手裡,說道:「小姑娘,你為了一個面具都這麼拼,為了那個人說不定連命都可以丟。你這樣愛著一個人,沒有好下場的。」
見他答應,我急忙跑進酒吧。那個拿著面具的女生在和一群人喝酒,我繞過人群,來到她的面前。
「你還好吧?」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媽媽忍著怒意,冷聲說道:「今天晚上你抄一千遍英語單詞,沒抄完就不準睡覺。」說完,她轉身回了卧室。
肩膀依舊痛著,折騰了一天,好想去睡覺,可是想著媽媽的話,我還是乖乖去抄了英語單詞。
我慢慢地朝她走去,跟她打招呼。
提到孟西樓,我不敢多說什麼。他是我的軟肋,也是別人用來傷害我的利刃。我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麼顧彌音知道了這個秘密卻沒有說出來。
夏菡笑著打趣道:「你果然是個乖孩子。不過,我說的這個酒吧,你一定會想去。」
梵迦對顧彌音的態度許多人都看不透。如果說梵迦喜歡她,但是他又沒什麼表示。如果說不喜歡,他又沒將顧彌音趕走。所以同學們都在打賭梵迦到底是會選我還是選顧彌音。
那個婦人回答道:「或許她沒有家吧。」
梵迦悶哼一聲,回答道:「如果我說『不』呢?」
進去的瞬間,我聞到一股中藥味。
為什麼我會沒有家呢?
後來,我想起這個陌生女生的勸告才明白,其實她說得沒錯。只是,當時的我認為愛情就是一生,愛一個人就要用盡生命。
我扭過頭問道:「那你睡什麼地方?」
而顧彌音的那一句反問確實問倒了我。在我心裏,我從來沒有想過孟西樓是小混混,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蘇河鎮,停留在那個桃花芳菲的季節。
「嗯?」我抬起頭。
最近一段時間,梵迦和顧彌音走得很近。下課後,顧彌音經常到梵迦的教室外面,笑嘻嘻地喊他的名字,隔壁班都能聽見。
儘管梵迦的臉上還有塵土,那麼狼狽,可是走在路上依舊有人看他。
就像顧彌音追逐著梵伽,就像孟西樓守著顧彌音,就像我遠望著孟西樓,這一切誰又說得清楚呢?
夏菡正餓著,見有早餐,樂呵呵地撲到我身上。隨即她皺著眉頭問道:「你喝酒了?」
我心裏有一點兒歡喜,因為又對他多了解那麼一點兒了。
「你可不可以等我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原來,不在學校的他是這個模樣。
我看了一眼包裝袋上的店名,心裏一暖,生出一絲感動。因為這家店賣的早餐比較出名,如果不是很早去排隊的話,根本買不到。
車來了,又走了,路人慢慢靠近,又慢慢離開,我還在原地。
那蘿蔔真的酸得掉牙。
孟西樓的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提腳就走,頭也不回地說道:「蘇熹,你別多管閑事行不行?」說完,他回頭狠狠地瞪了梵迦一眼,離開了。
可是當她真正到了顧家的時候,才明白許多事情都變了。
我無力地點點頭。
世界上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賦予那個人那麼多的色彩,然後再看著那些色彩讓另一個人的世界五光十色,而自己的世界仍舊是一片黑暗。
「你別這樣嘛。大家都是出來玩的,就要玩得盡興才回家。」
其實不是不痛,而是痛到麻木。我沒有那麼矯情,所以乾脆假裝不痛。
奶奶揉著我的肩膀,我疼得渾身都在顫抖,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來。奶奶忍不住安慰道:「閨女,你忍忍。把瘀血揉開了,肩膀就不疼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下午放學后,我回家時路過一條小巷子,耳尖地聽到孟西樓的叫罵聲。
吃過飯,梵迦送我回家。
一晚上沒回家,不知道媽媽會急成什麼樣子。身上的酒氣都還沒有消散,這樣想著,我去了夏菡的宿舍。
我猶豫了一陣,吃力地爬起來,緩緩地跟在他身後。
對,沒錯,就是傻笑。你很難想象一個習慣https://m•hetubook•com.com用拳頭解決事情的人對著幾個字傻笑。後來,我才知道他刻的字是什麼。
見我皺著眉頭,許靖川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
吐完之後,我覺得腿都是軟的。我軟癱在路邊,朝許靖川擺擺手,說道:「你先送夏菡回去吧,我等會兒打車回去。這會兒我實在走不動了。」
「好。」
「你喜歡剛才那個跳舞的人吧?」看著像疑問句,其實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在老娘沒動手之前,你們兩個趕快滾,別在這裏礙老娘的眼!」夏菡口齒不清地罵著狠話,卻是靠在我身上,站都站不穩,神志也越來越不清醒。
我抬起頭,看到了許靖川。
中午午休的時候,顧彌音突然出現在教室外面,打著手勢讓我出去。
一千個英語單詞寫完,已經是深夜了,原本痛的肩膀更加酸痛,整個胳膊都抬不起來。今天騙了媽媽,我心裏是愧疚的。
「阿熹,這是我給你買的早餐。」
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裏總是升騰起一股酸澀。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顧彌音顛倒是非的本領又高了,真不該指望她能說實話。
晚上,夏菡帶著我從酒吧後門溜進去的時候,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她要這麼說。因為進去的時候,我看到孟西樓在小舞台上跳舞。
我只是說她喝醉了,然後我把她送回來,自己去朋友家住了一晚上。也許夏菡還沒有醒酒,明明漏洞百出,她也沒有多問。
我淡漠的神情似乎激怒了顧彌音,她在原地冷笑著諷刺道:「蘇熹,你千萬別把你自己當回事,你不過是顧家養的小貓小狗而已。如果你不聽話,連顧家的廁所都容不下你們!」
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這個面具對我很重要,它的主人對我來說更重要。」
周末的時候,媽媽讓我把錢還給夏菡。那些錢不是顧越天的,而是她去做兼職掙的。顧越天給的那張銀行卡被她放進了抽屜里。
我久久沒有回答,視線越過梵迦的肩膀,我看到顧彌音緊緊地咬著唇。
我點頭,然後搖晃著手中的面具,說道:「為了這個。」
我繼續點頭。
我搖搖頭,回答「不痛」。
一句話讓我的臉都紅透了,我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們只是同學。」
雖然我不懂字,但是看上去蒼勁有力,想必寫字的人有很高的水準。梵迦見我盯著那字,解釋道:「那是我爺爺寫的。」
他微笑的時候,嘴角有淺淺的酒窩,讓人疑心出現在虛幻的世界。
「夏菡,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顧彌音踩著我的痛處罵,我不敢還嘴,怕她變本加厲。
「蘇熹。」
對於許靖川的出現,我已經夠驚訝了,現在他還要送夏菡回寢室,我簡直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這哪是那個只會伸手要錢的許靖川?
「咦?這裏也有個小妹妹。你怎麼喝果汁啊?來,我們一起喝酒吧。」
「年輕的小姑娘,你還不懂。」
梵迦笑著說道:「是我該謝謝你才對。你的肩膀還痛嗎?」
「你別以為你救了梵迦一命,就可以肆無忌憚了。我告訴你,沒門!我已經不和孟西樓來往了,如果這個時候你去安慰他,說不定他還會愛上你。蘇熹,你要感謝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們快進來。」奶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不,其實我並不善良,還存了私心。如果換作是別人,我會打電話報警,然後轉身就走,誰受傷,誰被抓,通通不關我的事。可是唯獨那個人是孟西樓,我不能讓孟西樓出事。
不料女生突然轉移話題,我一愣,然後傻傻地點點頭。
吃完飯,我向許靖川道謝,準備回家。
我被罵蒙了,隨即明白他是在幫忙,所以配合著他,低頭道歉:「對不起……」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問道:「你奶奶病了嗎?」
我簡直哭笑不得。梵迦的身上都是泥土,臉上也擦出了血痕,估計他身上疼的地方也多,卻想不到他竟然要背我。
孟西樓的摩托車放在車庫靠門口的位置,全身黑色,如同一頭黑色的野獸。我看見他蹲在摩托車前良久,最後拿出一把小刀,在車子的手柄上刻著什麼字。刻完之後,他的目光沒有移開,還在傻笑。
這種賭實在是太無聊了。
一想到孟西樓傷心,我的心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對,我就是一個瘋子!
「麻煩奶奶了。」
折騰了一個早上,我終於回了家。媽媽只是問了我有沒有把錢給夏菡,其他也沒有多問。
旁邊幾個人嬉笑著看戲。
夏菡說我傻,我說還不夠。
「你爸媽就在外面,你還不快跟他們回去!以後再來這種地方,小心你爸抓你去坐牢!」
我在夏菡的宿舍里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又讓她給我媽媽打電話,說我一晚上沒回去是在她這裏。
我還是一口咬定去買書了。
酒入口的瞬間,辣得我眼淚直流。我的喉嚨像和_圖_書是要被燒穿一樣,整個胃都在灼燒。可是為了拿到面具,我把酒當水往肚子里灌。
我把錢給了夏菡,跟她說明了為什麼這麼遲才給她。夏菡絲毫沒有介意,嘴角帶著冷笑,說道:「我真不知道為什麼你媽媽會看上那種人。」
我在他們的故事之外,沒有辦法參与。
想不到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梵迦站在教室門口等我。他看見我,笑意盈盈地走來,遞上一個袋子。
我循著聲音走去,看見孟西樓在打人,而躺在地上那個人不是梵迦又是誰。
兩個男子的身影高大,幾乎把我和夏菡兩個人包圍起來。
「我們家很小,沒有多餘的地方睡,你睡我的床。」他舉著蠟燭,將我帶到他的卧室。
他轉過頭,騎著摩托車疾馳而去。
我將面具緊緊抱在懷裡,看著那個女生,一字一句說道:「人一生反正都是要死的,為何不死得有意義一點兒?如果愛一個人卻只肯保全自己,那不是真正的愛情。」
誰愛著誰,誰又說得清楚呢?
媽媽一直以為他會回來,所以心心念念地等他,等到青春散盡,她才向現實妥協,嫁給了另一個人。
我看著那瓶開了但是沒喝過的酒,再看看燈光下的白色面具,腦海里閃過孟西樓的身影,心一橫,抓起酒瓶子往嘴裏灌。
顧涼音在旁邊說著風涼話:「年紀輕輕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以後怎麼得了。」
她拿錢給我的時候,紅著眼睛說道:「熹熹,我後悔了……」
「嗯?」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若是孟西樓那一棍子敲在你的腦袋上,他會坐牢的。」
見女生態度這麼強硬,我只能央求道:「姐姐,這面具真的對我很重要,你賣給我好不好?」
有人說,愛一個人是幸福的,可是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就是一場蒲公英的旅行,在風裡飄啊飄,不知道飄向哪裡。
「姓梵的,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起,離阿音遠點兒,不然我見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我接過早餐,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他指了指外面的破沙發,然後拿了一件衣服出去,將蠟燭和打火機留在床邊,臨走前還不忘說道:「晚上起夜的話記得叫我。」
「這些年我也拿了不少錢給你,當年我爸爸對你也不薄。許靖川,你能不能知足?」
卧室很小,放了一張小小的床,幾乎佔滿了整個房間。床上釘了一塊木板,上面放了許多雜物。角落裡放著一個大箱子,裏面裝的大概是許靖川的衣服。為了防止石灰掉落,牆面貼了許多舊報紙。
我抱著面具,幾乎是扶著牆走出酒吧的。許靖川扶著夏菡站在不遠處,我壓抑著胃中的翻湧,緩緩走過去。
「以後就讓我照顧你吧。」
「我不知道。」他面無表情地重複道。
「當年如果不是我,說不定你現在不會活著。」
「這位姐姐,你好,請問你能不能把面具賣給我?」我直接說明了來意。
「鍋里有稀飯,要吃自己去盛。」許靖川一邊說著,一邊攪著罐里的中藥。
想不到梵迦竟然蹲在我前面,溫柔地說道:「我背你。」
我拿著碗去盛了稀飯,然後坐在桌子旁邊喝著。許靖川又夾了幾塊酸蘿蔔放在碗里端了上來。
她走向我,靠在我的肩膀上。夏菡比我高,我有些吃力地扶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那個搶到面具的女生正開心地向其他人炫耀。
他的動作瀟洒、帥氣,隨著節拍晃動,每個點踩得剛剛好,下面有一群女生在尖叫。他的眼神時而迷離,時而清晰,時而狂野,時而安靜。他就那樣沉浸在舞台上,沉浸在另外的世界里。
不知道今天我替梵迦擋了一棍子,孟西樓會不會誤會什麼。其實他怎麼想根本沒有什麼影響,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我心裏猶豫不決,惦念著那個白色面具。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微紅著臉,笑著叫了一聲「爺爺好」。梵迦讓他奶奶找出藥酒,然後讓她幫我塗抹藥酒,他就去洗澡了。
有個男子靠向夏菡,想伸出手去摸她。我一把拉過夏菡,瞪著他們,心裏明明緊張得要命,卻硬撐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說道:「你們最好滾遠點兒!」
孟西樓的教室在樓上,每天放學的時候,我會站在樓梯口默默等他,然後跟著他去學校車庫,再目送他騎著摩托車回家。
夏菡拿著手機,挑著眉毛問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孟西樓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他提起手中的棍子,衝動地朝梵迦的頭上敲去。我心裏一驚,急忙衝過去,擋在梵迦面前。那一棍子打在我的肩膀上,我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我慌忙擦著眼淚,點點頭,卻又迅速搖搖頭。在我心裏,我始終是信不過他的。
梵迦胡亂擦著我額頭上的汗水,有些慌亂地問道:「你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去醫院吧。」
顧彌音歡快地朝我吐舌頭,然後跑回了卧室。
顧彌音挑眉,反問道:「你覺得孟西m•hetubook.com•com樓是不三不四的人嗎?」
梵迦愣了良久,才緩緩說道:「你真善良。」
兩個男子同時變了臉色。夏菡罵人向來不留情面,那些粗俗的話都可以出一本書了。
她還給我的日記本上,每個名字上都灑了墨水。那些隱藏在墨水下的名字就和孟西樓隱藏在我心裏一樣,無法訴說。
鑒於上次的教訓,我再也不敢跟她說實話。萬一她再誤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只能撒謊道:「我和同學去買書了,給顧彌音打過電話不回來吃飯的。」
夏菡拉著我,坐在酒吧的角落裡,讓服務生拿了兩杯喝的過來。她將一杯果汁遞到我面前,說道:「你喝這個吧,高中生。」
「我看你是高中生吧。」
凌晨的大街上空蕩蕩的,偶爾有車輛飛馳而過。萬籟俱寂,唯獨聽見悲傷的抽泣聲在風中回蕩。
我就這樣坐在路邊,數著人來人往的車輛,等啊等,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蘇熹,你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我只是肩膀痛,又不是腳痛。」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許靖川突然出現,他強行擠進來,一把將夏菡拉過去,摟在懷裡,然後劈頭蓋臉地罵我:「你怎麼把我的女朋友帶到這種地方了?要是遇到壞人要怎麼辦?」
我沒有脫衣服,甚至沒洗漱,就躺在那張小小的床上。那張床,我躺著都嫌擠,何況是高大的許靖川。
我不知所措,而剛才兇巴巴的夏菡已經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
婦人的那句話像是按下我身上的按鈕,被關著的眼淚就這樣滾滾而下。
跟奶奶道謝后,她要留我吃飯,怎麼也推辭不掉,所以我只能求助地看著梵迦。
兩個人對峙了大概半個小時,夏菡氣沖沖地拿了一疊錢,毫不客氣地扔到許靖川的臉上。
梵迦面帶微笑,眼神溫柔如水。如果有誰在他的眼眸中,一定會被溫暖包圍。
那個時候,兩人多麼年輕,多麼單純。媽媽從小在蘇河鎮長大,遇見顧越天的時候,也是桃花芳菲的時節。那個時候的顧越天到處流浪,無意中來到蘇河鎮。兩個人一見鍾情,說過無數情話,也講過很多山盟海誓。可是顧越天不肯在蘇河鎮定居,想要讓我媽媽跟著他繼續闖蕩。
酸的不只常年泡在鹽水裡的蘿蔔,還有這貧瘠的人生。
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顧彌音和孟西樓斷絕來往,最傷心的應該是孟西樓吧,畢竟他在她身邊也守護了那麼久——心中的人說喜歡別人就去喜歡別人,說要斷絕來往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我默默記下女生的樣子,準備等會兒去找她。
去的時候,夏菡已經起床了,她剛剛洗完澡正在擦頭髮。去的路上我還給她們整個寢室的人帶了早餐。
他看到我驚訝的樣子,說道:「如果你信不過我,可以先跟我一起送她回寢室。」
「她病了好多年,一直在喝中藥……」
我痴痴地看著孟西樓的喜怒哀樂全部為另一個人。
孟西樓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戴著白色的面具,在一束強光下,跳著機械舞。雖然他戴著面具,但是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那雙棕色的眼眸深埋在我的腦海里。
這一次我沒有隱瞞,老老實實地點頭。
「我這就去找他們。」
直到很久以後,我都會想起,曾經有個少年,為了另一個人流露出那樣的傻笑,似乎是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那是他自己建造的世界,或許在那裡他幸福著。
「還行。」不,我其實一點兒都不好,渾身上下都難受,頭開始一陣一陣地疼。
許靖川背上夏菡,我跟在後面。剛走了幾步,我胃中一陣翻湧,「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如果你沒有去處,就去我家吧。」
我給夏菡打了電話,確認她在學校之後,我坐著公交車去找她。
旁邊有個小女孩牽著一個婦人的手,看著我好奇地問道:「媽媽,那個人怎麼不回家啊?」
我搖搖頭,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孟西樓下手真重,要是這一棍子敲在梵迦的腦袋上,梵迦完了,孟西樓也會跟著完了。
「那我先送夏菡回寢室。你不要和她說今天我來過,你自己注意安全。」
梵迦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說道:「你就留下來吃晚飯吧,等會兒我送你回家。」
「只有你們這種頭腦發熱的小女生才會這樣,年輕真好。」她冷笑著指著一瓶酒,挑眉說道,「你把這瓶酒喝了,面具就是你的,錢也不用你給。」
我急忙搖頭,解釋道:「我並沒有介意,只是這蘿蔔真的太酸了。」
拿著水杯的顧彌音諷刺一笑,說道:「蘇熹,今天我可沒有接到你的電話。而且,放學后我明明看到你和不三不四的人走了。」
夏菡一進酒吧,就有兩個不懷好意的男子用猥瑣的眼神看著她。夏菡本來就生得漂亮,身材也很好,那兩個男子見夏菡喝醉了,一起前來搭訕。
以後幾次遇到孟西樓,他都避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我。明明看見他從對面走過來,他卻轉個彎,就當沒看見我一樣,臉上的表情是冷漠的。
媽媽凌厲地看了我一眼,厲聲問道:「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許靖川兩句話就把局面化解了,一句交代夏菡有主,另一句交代我有背景。那兩人見許靖川這樣說,自然不會自討沒趣。
那樣的孟西樓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的肩膀很疼,我的額頭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
天氣轉涼,晚上的風帶著冷意。
「奶奶,這是我同學。」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看了靖川這麼多年,我真的累了……」她的聲音透露著無盡的疲憊。
我點點頭。
我明白,她都是為了我,沒有尊嚴地活著,成了顧越天的附屬品。
梵迦洗完澡,清清爽爽地出來,我這裏也差不多結束了。
我很喜歡梵迦家裡吃飯的氛圍。他的爺爺奶奶都很隨和,飯桌上也很愉快。爺爺問梵迦學習上的問題,他會乖乖回答,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
顧彌音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眼神凌厲地警告道:「蘇熹,你最好離梵迦遠點兒!」
我激動地點點頭。
我面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回了一句嘴:「我和你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原來我是沒有家的啊……
「你喝酒了?」
孟西樓刻字完后,突然朝這邊望了一眼。這一刻,四目相對,他的眸中出現了惶恐,稍縱即逝。
我知道她在後悔什麼。
這條件比當初我和媽媽剛來城裡住的地方還差。
家不大,擺了傢具更顯擁擠。這一片是城裡最舊的房子,牆上的石灰大部分都掉下來。家裡的傢具也很陳舊,沙發破爛得看不出本來的面目,桌子上擺的電視機都是那種最老式的,還帶著兩根天線。
說到吃的,我真的有點兒餓了。
我將酒全部灌進肚子里,將空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擦著嘴邊的酒,看著女生說道:「請問,面具能給我了嗎?」說完,我還打了一個嗝,吐出的全是酒氣。
「不知道。」
許靖川盯著我手裡的面具半晌,皺著眉頭開口問道:「這就是你讓我等的原因?」
許靖川來到一戶人家的門口,從門前的花壇下掏出鑰匙打開門。他推開門走進去,我跟在後面。
既然他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了,只能給家裡打電話報備,是顧彌音接的電話。我讓她通傳一聲,她冷笑著說「好」。
許靖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打車回去,我送夏菡回寢室。」
原來是許靖川在熬中藥。
我給她講了喝酒的那一段,夏菡拍著我的肩膀,驚嘆道:「蘇熹,你真是個瘋子!」
我點點頭。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媽媽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劇,顧彌音正拿著水杯出來喝水。她一看到我,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夏菡捅了捅我的後背,嬉笑著說道:「這個算不算是驚喜?」
「酸的豈止蘿蔔……」他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
孟西樓就是一杯鴆酒,我只能含笑飲盡。
她喝的好像叫長島冰茶,名字帶茶,卻是酒,而且後勁特別大。夏菡的酒量特別不好,一杯酒下去,沒過多久,她的臉上泛起潮|紅。
「還差幾個月。」
我摸不准她想說什麼事情,出了教室,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媽媽講了她和顧越天年輕時候的故事。
愛一個人,就是你虔誠地用雙手把心奉上,再讓對方把心踩碎在塵土裡,你還笑著說「對不起,打擾了」。
「我們迦兒這是第一次帶同學回家,你們在談戀愛嗎?」
「算了,不說這些事了。」夏菡打起精神,瞬間恢復了笑臉,說道,「姐姐晚上帶你去玩。」
深夜,很安靜,偶爾聽見屋子裡老人咳嗽的聲音,想必那就是許靖川的奶奶。我胡思亂想了一陣,終於沉沉地睡去。
「熹熹,你不要學媽媽,將來你一定要獨立。如果未來你愛上某個人,一定不要用儘力氣去愛。」她看著窗外,輕聲說道。
我蹲在路邊,只覺得胃裡的膽水都吐出來了,嘴巴里苦澀至極。胃裡和喉嚨依舊在燒,難受得要命,腦袋暈乎乎的,我覺得整個馬路都是扭曲的。
為什麼……
夏菡閉著眼睛嘆口氣,神情疲憊。
他的家在一條小弄堂里。
我點點頭。
我環顧四周,打量著許靖川的家。
媽媽看向顧彌音,眼裡帶著詢問。
我點頭,目送許靖川和夏菡離開。
「走吧。」
許靖川按下牆上的開關,可是燈沒亮。他反覆按了幾次后終於放棄,於是說了句「等著」,然後走進屋裡,摸索著什麼。他找到了一根蠟燭點燃,屋子裡終於有了光。
孟西樓愣住了,梵迦扶著我,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錯愕:「阿熹……你……」
這個時候,梵迦的爺爺從房間里走出來,笑呵呵地說道:「小姑娘真會說話。」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個日記本被我放在衣櫃的最底下,永遠與世隔絕。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