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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裝作沒聽到，語氣里有幾分歡快：「我猜你在家，我現在來找你，想見你。」

夏嬋掀開被子，迅速地穿衣洗漱換鞋，隨意將頭髮一綰準備出門，一抬頭看見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憔悴得像鬼。

夏嬋抓著頭髮騰地坐起來，看也不看，接通吼道：「你煩不煩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發覺不對，夏嬋拿遠手機，清醒之後，看到來電人顯示「江淮南」。

他看著如織網的細雨，露出回憶的眼神，平靜地說：「我會報考A大醫學專業。」說完垂眸看她，告訴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手縮回溫暖的被窩，把手機擱在耳邊，道：「好得很，尤其是看不見你的日子。」

「嗯，我在。」她腦海里千思萬緒。

「沒有，剛來一會兒。你擦擦水。」他遞過來一張紙，聲音和雨水一樣清冷。

兩個人之間的鴻溝逐漸拉大，時間久了，竟讓人習慣性地想逃避。他和她之間，不是簡單的暗戀、單戀，他不喜歡，她就離開；也不是朋友間的矛盾，他恩斷義絕，她不相往來。www.hetubook.com.com

雨一直在下。

她到最後都沒看清他的臉。

寒假里，吳梔子和任笛去了馬爾地夫旅遊。艾拉和大飛相處得不錯，找夏嬋的次數也少了。

江淮南看著她，沒有說話，表情里的意思很明顯：她是誰？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納悶地看著那個號碼，懷疑對方打錯了。她的手機聯繫人里只有四個人的號碼，江淮南、艾拉、吳梔子、顧彤。

一個寒假而已，哪有什麼好不好，一大早，莫名其妙。夏嬋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才八點，這傢伙真會擾人清夢。

她退回來，衝進房間翻出收納盒裡的瓶瓶罐罐，利索地塗抹輕輕拍打，再塗上掩飾乾燥嘴唇的蜜色唇膏，捋了捋耳邊的劉海，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些，然後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一笑，說了句「加油」出了門。

她深呼吸一口氣，看著外面朦朧的霧氣，思考著要如何開口。

「秦小斯。」江淮南眼中閃過瞭然的光，抬起頭不慌不忙地回答，「她叫秦小斯。秦家和我們家是世交，搬來https://m.hetubook.com.comS市之前，我們就是朋友。小斯的爺爺是退役軍官，爸爸和媽媽經營一家公司，早年兩人一起出差飛機失事，秦爺爺晚年痛失兒子和兒媳，受的打擊很大，把小斯當掌心裏的寶貝疼愛。小斯有一段時間精神很脆弱，我爸媽叫我陪她說話，打開了她的心扉。那個時候淮北還在，我們三個都認識。後來我家發生變故，小斯也被送到了國外，我們再沒見面，只在網上保持聯繫，最近她剛回來。」

「呵呵，那靜養吧，你別刺|激我。」夏嬋冷言擠對道。

只是，這個答案還有意義嗎？

不在乎她，不在乎所有人，這樣才公平。

夏嬋摸摸鼻子，語氣不自覺地帶著酸味：「咖啡館，你和一個女生一起，那天晚上，我剛好坐在對面的櫥窗外。」

「好，我馬上下來。」

五分鐘后，手機再次響起。

對方沉默了。

「嘖，怎麼說話的？怎麼能咒我？」莫奈不滿的語氣里全是溫柔，「再說這麼瀟洒迷人、風流倜儻的我，死了多可惜，多少花季少女要哭瞎眼，作為少女的hetubook.com.com你難道不會心疼嗎？我剛吃完葯，醫生說要靜養，不能受刺|激的。」

那你呢？所以你也喜歡她嗎？她不敢問。這是她最後的一絲自尊和驕傲。比起江淮南會喜歡上另一個人，她寧願選擇相信他無心無愛，孑身一人。

「我不想見……」手機裏面傳來忙音，夏嬋將手機隨意往床上一扔，罵了句「渾蛋」，心想著不開門看他怎麼辦。

夢裡那隻握住她的手突然奮力將她向上推去，一瞬間溫暖的光像是從遙遠的蠻荒之地傳進她的眼睛，水底那個聲音逐漸遠去。待她終於能聽清那是什麼，整個人似被萬箭穿心疼痛難忍，他用模糊不清的語調說著告別的話：「阿夏，再見……」

她在亭子里停下，相隔半米距離，笑問：「等很久了嗎？」

夏嬋眼睛盯著手中紙巾上的水漬，水漬層層浸染開來，有頃刻的失神，道：「和……她嗎？」

夏嬋從被子里伸出手，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機，含糊不清地說：「你好。」

很長一段時間，夏嬋一直在做夢。她夢見自己跌進了一個無限循環的夢境，夢裡沒有光和色和_圖_書彩，她身處潮濕的水域，依稀聽到一個少年痛苦的求救，那個聲音很熟悉，卻帶著深深的絕望。

裏面傳來輕笑聲。

她不住地前進尋找聲源的方向，抓住了那隻渴望被救贖、如冰塊般的手，著急地想開口問他是誰，想說什麼，為什麼會重複出現在她的夢裡。可是她一張嘴，胸腔里就灌進刺骨寒冷的水。

「我在你家樓下，我們談談吧。」他的聲音沉重得像一聲嘆息。

夏嬋看著他的側顏，一步一步緩慢走近。江淮南也看到了雨中的她，蹙起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準備掛斷時，莫奈慵懶的聲音傳來：「阿夏，過得好嗎？」

下了樓，她一眼就看到了街心公園裡的江淮南。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坐在亭子里，雨絲隨風飄進亭子，打濕了他清瘦的肩膀。旁邊的一株山茶花開了四朵，月白色的花瓣上有著水珠，整棵樹長得不好，很瘦弱，看起來病怏怏的。

手中的濕紙巾被指甲摳爛，下大了的雨一滴滴砸在她心尖上。

有太多東西割捨不下，命運的紋路相錯交纏，註定沒有贏家。她和江淮南，想必親人的成分更hetubook.com.com多，現在摻雜她的感情，沒有合適的相處身份，彼此都尷尬。

心跳很快，算起來她和江淮南好長一段日子沒見了。

夏嬋盯著那朵未綻放的山茶花，沒有說話。她閉了閉眼睛，忍不住難過，道：「她看起來很喜歡你。」

原來她也如此自私。

她木然地「哦」了一聲，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阿夏。」電話那頭傳來江淮南有些疲倦的聲音，帶有感冒的鼻音。

她怒道：「想你什麼時候死。有病吃藥。」

她靜靜地觀察江淮南的表情，他沒有回答，像是默認。

「原來你這麼想我？」莫奈笑著問，柔聲道，「我也很想你，每一天都想，白天想，晚上也想。阿夏，我想我中了你的毒。」

火鍋店那次他的話說得明白，KTV那次在艾拉和顧彤的「設計」下，他們也都是滿腹心事，強顏歡笑。

她獃獃地看著那個名字，突然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心情很複雜，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或是悲傷，或是留戀，或是心痛，或是委屈，她一下子分不清到底哪種感情比較真切。

手機鈴聲打斷夢境，床上睡著的人，緊閉的眼中淌下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