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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她，道：「我記得你問過我，夾竹桃是什麼樣子。」

購物袋被扔在地上，江淮南冷漠地看著面前的人，攥緊的拳頭還在顫抖，他看起來如一潭清水，可是那急促的呼吸出賣了他。

他既是朋友，又是親人，陪伴她所有黑暗孤獨的歲月。她不可救藥地想跟著他一輩子。或許在處理她對他的感情問題上，他做錯過，可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別死撐啊，不嚴重就吃藥睡一覺，嚴重就去看醫生。另外，幫我向梔子阿姨問好。」艾拉在電話那邊碎碎念，她還不知道吳梔子提前去了杭州的事。

江淮南這個樣子，真的讓夏嬋心有愧疚。

看著他站在那裡，身上散發著清冷的氣息，早晨的霧氣籠罩著他，過去和回憶融合在一起，他落寞的身影，彷彿隨時要消失一樣。

江淮南的表情逐漸恢復正常，他緩慢地抬起頭看著莫奈，抿著唇，又凝視夏嬋許久。

他伸出寬大幹燥的手掌。

「生氣？吃醋？」莫奈看著他因怒氣泛紅的眼睛，說出的話愈加過分，「你有什麼身份吃醋？我喜歡阿夏，老子敢承認！她是我的……」

兩個人沉默良久，彷彿一切都靜止了。

夏嬋抬頭望去，夾竹桃枝條環繞，從同一個地方向m.hetuｂｏｏｋ.cｏm.cｏm外生長，葉子是長條形，邊緣非常光滑，花枝上頂著一簇簇粉紅色花朵。她正好最近看到一篇關於夾竹桃的傳說，傳說這種植物妖艷美麗，但是每個部分包含多種致命毒素，毒性在枯乾后依然存在，經久不散。

他似乎來了很久，看了很久。

視線一寸寸往他身後看去，落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她胸口猛然一滯。

他神色微微凝滯，然後緩聲道：「好……」

凌晨下起了暴雨，夏嬋貪涼窗戶和風扇均沒關，吹了一宿的夜風，吹得人頭昏腦漲。

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毫不手軟，又快又狠，直到將對方打得傷痕纍纍。

莫奈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看著江淮南，眼眸中是深深的諷刺：「就這點兒力氣？」

他向她走了幾步，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領先一步往前走。

強勁的拳風從耳邊掃過，夏嬋身體一個趔趄，莫奈一聲悶哼，人差點兒倒在地上。

風一陣陣吹過，掃落泡桐樹葉片上的露水，露水滴落在手臂上，透著一股涼意。

「身體怎麼樣？」他的目光落在購物袋中的一個白色塑料袋上，那是夏嬋回來時，路過藥店買的感冒藥。

一覺睡到九點多，她試著爬起來，身體晃了晃差點兒摔倒和-圖-書，手機沒電關機了，她找出充電器插上。

他轉過身，看著她，幽深的眼眸里像有話要說。不知怎的，他的眼神讓人想起莫奈。

路過一戶陽台上種著花草的人家，江淮南停住腳步，看著上面的夾竹桃和蜀葵，眉頭微皺，繼而一笑。

「我不像你是個懦夫，我敢說敢做，喜歡就去搶，永遠不放手。管你們什麼關係！你要是沒意思，沒這個資格，就別纏著她！」他因激動而喘氣咳嗽起來，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興奮。

她紅著眼睛，一言不發，貪婪地吸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唇齒間的話帶著脆弱：「江淮南……」

看到她的表情，江淮南知道她誤會了，他嘴角染上苦澀，道：「東西給我，我們走走。」

「還好。」她心裏一緊，心臟生疼，他的心思還是這麼細膩。

莫奈望著他們，抿唇一笑，然後徑直走過來，霸道蠻橫地將她從江淮南的懷中拉出來，摟住她的肩膀，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暴風驟雨般的吻落下來。他掠奪式地啃咬著她，一滴眼淚順著臉龐滑進她唇間，那麼苦澀。

其實平靜下來想想，真的沒什麼。他只是不愛她，除此之外，有什麼錯？感情無對錯，他甚至都不能算有錯。

夏嬋虛弱一笑，聲音軟軟的和圖書：「我明天就好了。」

「住手！住手啊！」夏嬋尖聲叫道，根本不知道怎麼辦。

不知道為什麼，夏嬋看到他這樣很想哭。

吳梔子離開的第二天，夏嬋病了。

夏嬋有片刻失神，她記得以前江淮南就是這樣伸出手，牽著她去散步。這雙手的溫度，她還記得，只是記憶太舊了。

莫奈被江淮南一腳踹得退後好幾步，他笑得張狂，一臉傲氣：「你算什麼！我就喜歡她怎麼了？打啊！來啊！」

她記得他曾滿身風雨，騎著自行車送發高燒的她去醫院；也記得他眉眼如畫，伏在桌前教會她那些彎彎繞繞的二次函數。

晚上她的燈滅，他才睡覺，早上等看到她出門，他才等在這裏。

江淮南繼續說道：「我昨晚才知道吳阿姨離開S市了，換作是以前，我早該知道了。」

身體先於想法，她上前一步撲進他的懷抱，擁抱住他。

夏嬋笑著應了幾句，掛上電話，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有了些力氣，腳步虛浮地走到醫藥箱邊找了幾片葯，和著水吞下。

看著她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語氣卻是哀怨的：「阿夏，我們到底生分了……」

太過美麗的東西，往往有毒。一如這麼多年，她對他的感情。

莫奈站在一棵水杉樹下m.hｅtｕｂoｏｋ.cｏｍ•ｃｏm，眼眸中覆了一層深不見底的憂傷。他半仰著頭，收起了一貫的嬉皮笑臉，看著他們擁抱在一起的身影。

他的嘴角一片烏青，衣服和臉上都髒兮兮的，可他的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他孤零零一個人立在那裡，像個木頭人，手上還提著一小袋剛從藥房買來的感冒藥。

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竟然讓她有相似的熟悉感。即使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大半個月了。

良久，他們沒有言語。寂靜中的擁抱，太綿長。

她喉嚨裡帶著哽咽，耳畔的呼吸聲像無聲的細線，將她的心臟捆綁，心在厚實的懷抱中一點點回暖。

「走得匆忙，我還沒說。」夏嬋低聲回答。

又一記重拳打在莫奈的胸膛上。莫奈接下這一拳，反手一記勾拳揍在江淮南的小腹上。江淮南痛苦得彎下腰，不假思索地揚起拳頭衝上去，兩個人廝打在一起。

吳梔子打電話給他，拜託他多照顧夏嬋，他才知道她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趕來在門口站立很久，不敢推門進去。

是是非非，誰說得清楚。而在看清楚他心意的那一刻，她已經推開了他。

兩邊的牆很高，風吹得樹葉嘩啦作響，莫奈囂張的話迴響在空氣中，讓人無法忽略。

「阿夏。」江淮南叫住她，低聲道，「我來和-圖-書找你的。」他沒告訴她，她的手機打不通，他在旁邊的旅館待了一夜。

艾拉咋咋呼呼地高聲說道：「病啦？嚴不嚴重，要不我來看你啊？我現在剛好在你的教室呢，還奇怪你怎麼沒來上學。哎！莫……你去哪兒……」裏面傳來她對旁人的喊聲。

這個動作，也太久遠了。

她以為他會憤怒地轉身。可她低估了他。

肚子有些餓，她打開冰箱發現裏面什麼都沒有，掙扎著換好衣服、鞋子，拿著鑰匙出門。

她走了幾步，想繞過他從另一個入口進去。

每當她和吳梔子吵架出走的時候，他就牽著她去小區附近散步，有時候給她講古希臘神話故事，有時候說歷史趣事，為的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的背影帶著決絕，逐漸隱沒在蒼翠的樹木下。幾片被風卷落的葉子，輕飄飄地落下。

她的視線和他的碰在一起，她的眼中有片刻的驚恐，而他眼中的寒光比冬天里的雪還要冷。

別纏著她……

癱坐在床上，夏嬋找出艾拉的號碼，沙啞著聲音說：「艾拉，你幫我去班上請一天假，我有點兒不舒服。」

江淮南站在他們家樓下，眼神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夏嬋能感受得到他身上寂寞的氣息，讓人有些心疼。

風吹得人身體冰涼，心裏冰涼。

她沒想到會碰見江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