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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或許睡了吧？

夏嬋站在天台，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摸出褲袋中一包煙。手機沒電了，半個小時前她去校外報刊亭，默念著江淮南的電話，卻遲遲沒有撥過去。

莫奈看了看他，站起來，道：「等我幾分鐘。」說著，他轉身離去，人消失在走廊的花徑處。

她苦澀一笑，沒有說什麼，心底如同這夜色一般涼。

夏嬋躺在病床上，看著被風吹動的白色布簾，想起艾拉的事，心底隱隱作痛，久不成眠。

路過314病房，裏面熄了燈。

「嘖。」莫奈不太自然地一笑，偏過頭，欲言又止。他仔細地瞧了她幾眼，提高聲音認真地道：「阿夏，我只是想告訴你，人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過去，能活著，就是好的。」

她不動聲色地問：「那現在呢？」

莫奈長嘆一口氣，安慰道：「我會查清楚的，哪怕動用我爸的關係。如果真是她做的，她要付出代價。」

不知道艾拉怎麼樣？醒了沒有？吃東西沒有？

他緩緩地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秦小斯和_圖_書為了佔有江淮南，利用社會流子威脅你，這件事是她做的。」

十分鐘后，莫奈回來了，手上拿著她的一件外套、一張薄毯子和一個保溫杯。

這段時間，班主任和各科任課老師只偶爾到場，所以她住院這些天，都沒人管她的去處。

你可以不現實，但這本就是一個現實殘酷的世界，它有它的遊戲規則，成王敗寇。

五天後，夏嬋辦了出院手續。

她站在門邊，手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輕聲說了句「晚安」。

樓下的小徑上，有一對夫妻推著頭髮斑白的老人在散步。夏嬋看了一會兒，臉色逐漸沉重：「只是不知道艾拉的親人冬嬸知道了這件事，會怎樣……」

有一個少年愛艾拉如生命，這是艾拉的福氣。

嗑著瓜子的售貨員不耐煩地催促，別耽誤她做生意。她的目光落在展櫃里，鬼使神差般說買包煙，再拿個打火機。

有的人，原來不必受到規矩的約束。他們有錢有權，想要什麼，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可是作為平民的他www.hetubook.com.com們，還要滿身傷痕地前進，只為了奪得一席之地。

他將保溫杯放到椅子上，看著她笑了笑：「長大了些，我爸打我罵我，我就麻木自己，叛逆，不聽話，聽到那些自殺的新聞，還覺得人家酷斃了，覺得死是種解脫。那段時間特別渴望去天堂，就是缺了點兒勇氣。」

夏嬋抬眼，看著前方蒼茫的夜色，話語里沒有絲毫遲疑：「至少脫不了干係。」

莫奈指了指天上，說：「聽天由命吧。」

莫奈攤開毯子，在她面前蹲下身，把毯子蓋到她膝蓋上：「發生的事無法改變，我們只能解決當下的問題。」

有的事，她必須要去求個結果。

前桌的同學奇怪地望著她，告訴她秦小斯已經好些天沒來過學校，秦小斯申請了出國留學，聽說還是跟江淮南一起。

莫奈皺眉看著她，清楚她的心思：「明天我去看看，再告訴你情況。大飛如今在氣頭上，完全是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我強迫自己不怪他，希望你也是。」

空氣中瀰漫著靜wｗw.hｅｔｕboｏk.cｏm•cｏｍ謐，有風吹過來，灌進夏嬋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內。她歪頭看著左後方三樓的一個病房，眼神里有擔憂。

「哎呀，感覺我像個博學多才的哲學家。」他忍不住誇讚自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臉的得意。

有一個她這樣的「掃把星」朋友，是艾拉的不幸。

夏嬋去了幾次，都被擋在門外。

夏嬋囁嚅道：「謝謝你肯幫我……」

「我不怪。」她笑了笑。

學校的日子已經變得短暫，不到十天就是大考。樓下花壇三五紮堆的學生越來越少，課堂不知不覺變得安靜。

那個叫秦小斯的人毀掉艾拉和她的一切，輕輕擺一擺手就轉身抽離。

有些痛，不去刻意想起，也永遠不會忘記。

他們只對想要的東西有心、有情，其他的，視如草芥。

夏嬋頭疼地將他趕去了旁邊的陪護室。

他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蓋，低頭旋好，繼續道：「以前我覺得人活著特別沒意思，匆匆幾十年，打個滾就進了墳墓，但是我又很怕死，小時候想到會死，我一屁股坐在和_圖_書樓梯上哭了一天，有時候閉上眼睛，夢見我媽跟個妖精似的來找我，我就拚命地跑啊跑，唯恐被她帶走。」

一陣冷風捲來，夏嬋打了個噴嚏。

秦小斯就是這種人。

「該睡覺了，哲學家。」夏嬋打斷他的笑聲，拿起保溫杯和毯子離開。

夏嬋的心裏「咯噔」一下，神色黯然，說：「怎麼突然說起生死，你平時不這樣的……」

她帶著滿腔質問而來，而秦小斯空蕩蕩的座位讓她的心也變得空落落的。

「你一直在操心別人的事，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他將外套披到她肩上，擰開保溫杯遞給她。

她很想問問他，秦小斯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可她生怕話一出口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情。

時間不早了，他們該上去了。

天空中有一彎皎潔的圓月，可惜，月圓人散。

她靠在一塊水泥板上，手指生硬地夾著一根煙，大口吸吐，青霧繚繞著她蒼白年輕的臉。她忽然覺得人生悲涼無比。

秦小斯對江淮南，與其說真愛，不如說佔有慾更多。她從小就體會到了失去親人的滋味，因此對和*圖*書心愛之物有了一種可怕的偏執，捧在手中的沙子，害怕它流走，你會想盡辦法將它囤積在一起。有風吹過來，有雨落下來，只要是影響到沙子的事物，你都會毫不手軟地摧毀。

夜晚降臨，醫院庭院的長椅上，莫奈聽完夏嬋的一席話，陷入沉默。

莫奈小跑著跟上她的腳步，本性畢露地嬉笑：「一起睡嗎？好榮幸。」

一直是大飛在照顧艾拉，他依然排斥夏嬋的靠近，明確表示不能刺|激艾拉，謝絕她這個「禍害」的探望。

莫奈似乎當她的問題不存在一樣，自顧自地說：「人真正靠近死亡，才會意識到活著有多幸福。那些叫囂著要死的人，我覺得簡直就是蠢蛋！人啊，有了念想和期待，有了牽挂和在乎，哪個還想去死。現在的我，只求能夠無病無災地多活幾十年，痛痛快快地享受這跌宕起伏的人生。」

夏嬋喝了口熱水，動了動脖子，道：「我還好，可能是骨頭硬，沒那麼疼了。」

她還沒來得及細細咀嚼這句話，莫奈突然自己笑了起來。

艾拉終究沒等到和大飛過一個美好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