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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星期有個人始終沒有出現，沒有電話，沒有簡訊，音樂室沒有他的消息，葬禮上沒有他的身影。

一個星期的時間里，夏嬋參加了艾拉的葬禮，接到了吳梔子語帶震驚的電話，收到了顧彤的關心，目睹了大飛情緒失控的哭泣。

她不解地問：「西虎是……」

不祥的預感在她的胸腔里不斷地回蕩著，所有的回憶不斷倒帶，像陳舊的黑白電影，一遍遍回放。她的眼睛和心臟莫名地發疼，被忽略的無數細節在她的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

夏嬋從堂屋走到樓梯，在音樂室尋找有關莫奈的蹤跡，但沒有，什麼都沒有，這裏安靜得像主人從不曾來過。

夏嬋穿過巷子去對面街道買早餐，大廈中間的LED屏幕上還回放著「青春樂隊」來這座城市演唱的畫面。畫面中有張熟悉的臉，他面對觀眾隨著音樂在唱歌，聲音蕩氣迴腸。這個聲音曾在她身邊出現過無數次。副歌部分他揮舞著雙手，隨著節拍一下下點頭，笑得張揚肆意。閃耀的燈光照在他漆黑的眼睛里，他的眼m.hetubook.com.com裡只有台下那個啟唇微笑的少女。

她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當時她的情緒太過焦慮，滿腦子都是艾拉的事，絲毫沒有其他理智的情緒。

腦海中忽然蹦出曾看到的一句話：我們所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相，只是被扭曲了的假象而已，就像小丑，向看客們展現可笑的一面，沒有人知道他的眼淚在何處落下。

她太粗心了，這麼久以來，仗著他的無賴和深情，不曾發現他的凄傷和哀苦。

然後暴雨突襲，台上和台下亂成一片，大家驚慌失措地找地方躲雨，她在慌亂中接到大飛的電話。她離開得太匆忙，甚至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

意外發生得毫無徵兆，她沒有多餘的力氣考慮其他事。現在回憶起這麼多天來的事，她才覺得一切很詭異。

他像憑空蒸發了一樣，悄無聲息。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的畫面。

大概是聽到她敲門的聲音，鄰居家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邁過門檻，手上搖晃著一串鑰匙，奶聲奶氣地喊著：「漂漂和圖書姐姐……」

「你不要氣我，我現在難受。」

外面陰沉沉的，小雨已經停了。

等她們的背影看不見，她才轉身打開門鎖，輕輕推門進去。

「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要記得我……」

莫奈，他不見了。

艾拉死後的一個星期，天一直陰雲密布，暴雨連連。

她迷失的眼神太過憂傷凄涼，看不到死神緩步而來，冷冰冰的黑色鐮刀，正在切割著另一張苟延殘喘的臉龐。

婦女打量著夏嬋，溫和地笑著：「你是莫奈那孩子的朋友吧？」

離開音樂室后，她又去了杜鵑山的墓地、學校的教室，去了每個她能想到的地方，依舊一無所獲。

書桌被人整理過，很乾凈。

夏嬋點點頭。

她走過去，彷彿還能感受得到這裡有人的氣息。看著漆黑的電腦屏幕，她不自覺地按了開機鍵。

冬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葬禮上暈倒之後，住進了醫院。夏嬋去醫院探望的時候，冬嫂的頭髮全白了，她睡著了，手上捏著艾拉的hｔtｐs://ｗｗｗ.ｈｅtｕｂooｋ.cｏｍ.ｃoｍ一沓照片，從幾歲到十八歲，畫面永遠定格在那張微笑的臉龐上。

那個人肯定知道莫奈的下落。

電腦沒有設置密碼，熟悉的Windows聲響起，桌面上的壁紙讓她呼吸一窒：莫奈一手圈住她，她一臉無辜地看著鏡頭，墨黑的長發上還戴著一朵紅艷的梅花。

她趕去紫薇北路音樂室找人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平日敞開的硃紅色大門上竟然掛了一把鎖，她站在門外，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動靜。

「媳婦。」婦女笑了笑，走過來牽小女孩進屋，「咩咩問莫奈漂亮姐姐是誰，他逗咩咩，說是他媳婦。」

莫奈就是這樣的小丑，他讓悲傷潰爛在心底，只把快樂寫在臉上。

這裏還是沒變，雖然被莫奈他爸爸毀過一次，但還是恢復到了初次見它時的樣子。

這時，一個抱著嬰孩的婦女從屋內走出來。她一邊給孩子餵奶，一邊微笑著翻譯小女孩的話：「姑娘，咩咩的意思是說，鑰匙是這家哥哥給的，要她幫忙交給你。」

讀書時，莫和*圖*書奈每個月總會消失一段時間；音樂室，他臉色蒼白地蜷縮在沙發上叫她陪陪他；唱歌的時候，他突然在台上摔倒說是沒吃飯低血糖……太多畫面，其實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她卻從沒細想過原因。

「阿夏，我只是想告訴你，人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過去，能活著，就是好的。」

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就是小丑。

「人真正靠近死亡，才會意識到活著有多幸福……現在的我，只求能夠無病無災地多活幾十年……」

她走過去扶著孩子，看著她手中的鑰匙，蹲在她面前輕聲問：「寶寶，你爸媽呢？」

那幾盆小花都已經凋謝了，葉子由於缺水開始發黃，裏面什麼都沒動過，只有那把被修復好的木吉他，和握住它的人一起消失了。

地上的雨水四濺開來，紅色的裙擺在街道上飛揚，奔走的身影帶著一絲希望消失在細雨蒙蒙的道路盡頭。

一開始，她以為莫奈是淋雨生病請假，但他的電話根本打不通，沒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那就是了，他說過段時間會有個漂亮的女生過來，想必和-圖-書就是你吧，鑰匙是他給我們的。」婦女道。

夏嬋接過鑰匙，說了句「謝謝」，看著婦女一手牽著孩子，唱著搖籃曲往裡面走去。

艾拉走了，永遠不再回來。

天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茫然地走在街上，心裏卻莫名不安，昔日的話語一股腦兒湧進腦海中。

「西虎……哥哥說給你的……」小女孩嘟起小嘴，剛學會說話，語句不完整。

死亡……多活幾年……不在身邊了……

這一生中，你會錯過很多。在你埋首悲傷地舔舐傷口的日子里，總有些東西會從你身邊默默走開，不帶任何聲響。

這是四個人冬天聚會那次，她和莫奈溜出來，他拍的自|拍照。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了。

恍惚間想起還有一個地方，還有一個人。

當她的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那枚落滿灰塵的銅製鑰匙上時，她才想到了是哪裡不對勁。

一個星期後的清晨，她才意識到有什麼環節出了錯。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讓人不願意去相信的真相。

艾拉的生命停留在最美的年齡。看起來是如此美好的事，為何悲傷的哀歌，夜夜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