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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沈天佑把小猴子扣在懷裡，太用力，怕弄疼它，力氣小，又怕它跑了，戰戰兢兢的，看起來像是小猴子的「鏟屎官」。而小猴子坐在他胳膊上像是國王陛下，意氣風發。

沈梨看著栗子氣呼呼的樣子，心情竟然變好了。她知道她並不是非要跟沈天佑對著干不可，也不是一定要取得什麼壓倒性的勝利。她只想有這樣一個人不考慮誰健康，誰體弱，只是單純地站在沈梨這邊，為沈梨說話，替沈梨生氣，這樣就足夠了。

自那以後，沈梨再沒開口說要學畫畫，但她一直沒有放棄。沈爸沈媽沒時間管她，只習慣性地給她錢，所以，她一直偷偷地買書、買畫具、練習畫畫。這些私底下進行的事，沈爸沈媽都沒有注意到，於是，就有了沈媽說的「買什麼數位板，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

栗子踉蹌著被她帶著跑，還以為是那個男生找沈梨搭訕：「你幹嗎嚇成這樣，這可是個帥哥呢！」

沈天佑沉默，閃爍其詞：「我能對它做什麼？它是猴子，我是人，我又不能跟它講道理！」

「我們家是有一隻小猴子……」

栗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我怎麼覺得那個人長得像你的男神——喬子堯呢？就是那個考上名校回我們學校演講的學長。我上次不是幫你要了他微信號嗎？你跟他聊了嗎？」

沒誰能容忍別人辱罵自己的母親，沈梨也不例外。但沈梨知道栗子是真的生氣，替自己生氣。說起來好笑，弟弟出生時，她剛上小學，全家人圍著弟弟轉，沒什麼心思照料沈梨，沈爸沈媽更是一次學校也沒去過，直到小學三年級的家訪，老師才知道沈梨不是只有奶奶的孤兒，她父母雙全。

在栗子的追問下，沈梨才回答：「說不上願不願意，只是覺得我沒有必要因為他們不關注我就跟自己ｈｔtps://m.hｅｔｕbｏok•ｃoｍ•ｃｏｍ鬧彆扭，就不再表露自己想畫畫的心思。」

沈梨看得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她怕這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弟弟聽見了要發脾氣。

沈梨內心煎熬，各種想法在她腦子裡交錯，天平不斷傾斜，哪怕她知道不該，但她還是決定留下小猴子。

沈天佑嘴上一哼，對著爸媽道：「我要出去一趟。」

沈梨冷聲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沈梨心下驚慌，中年胖子大叔，信息是對得上的，難道說，這個男生是「猴大王」的主人？那天，那個中年大叔擺明了就是不待見小猴子，才會把小猴子丟給自己。這個男生看起來不怎麼焦急，語氣卻很沖，態度也不好，沈梨不想配合他。

「生氣！這都是什麼媽啊！」栗子拍桌子，一副要罵人的樣子，欲言又止。

沈梨帶著八本書，乘地鐵穿越城市，去城南將書還給沈天佑的同學。回到市中心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准高三生」的周末只有幾個小時了。她心念一動，中途下了地鐵，叫來了住在附近的栗子。

沈梨跨上地鐵，沒注意有個身影急急忙忙地從扶梯上跑下來，看到地鐵門在她的背後關上，憤怒地揮了下拳頭。

帥怎麼了？光沒禮貌這一項就可以拉低分數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爆發出巨大的咆哮：「姐——救命啊！小猴子狂化了！」

男生說話不像長相那麼溫和，態度挺沖的，沈梨不明所以，問：「是有，怎麼了？」

從弟弟出生之後，沈梨就養成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找爸媽的習慣，因為找了也沒用。他們總是答應得好好的，轉身就忘了，事後補上一句「弟弟不舒服，爸爸媽媽要照顧弟弟，下次，下次一定」。

「就在我桌上，八本。」

沈梨不幹：「m.hetubook.com.com我不去。他的書，怎麼讓我去還……」

沈梨白了他一眼，怪不得小猴子一見到她就黏上來，這父子倆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她真的要把小猴子交給他嗎？

「城南？沒搞錯吧，你們家住城北呢！」栗子怒氣沖沖，她早看不慣那個病秧子了，「這你都能忍？」

她從微博上得知一個詞叫「唯姐姐論」，她就是那樣的姐姐，只有義務，沒有權利。

沈梨咬著飲料吸管，不開心也沒什麼辦法：「我媽啊，你知道的。」

栗子果然夠朋友，十分鐘不到，便趕到了商場。

眼看著栗子結完賬，沖她揮手，沈梨快刀斬亂麻，道：「我不知道什麼中年大叔，你的猴子被你爸爸丟了，我很遺憾，但世界上有那麼多隻小猴子，我想這隻是個巧合。」說完，沈梨便快步離開，留下男生一臉難以置信地待在原地。

栗子的話題跳得很快，沈梨慶幸不用跟她解釋，男生是小猴子的主人，也不用坦白她不想把小猴子還回去的念頭。

小猴子就這樣在他們家落戶了，講義氣的它每天晚上都會從沈天佑房裡出逃，又被沈天佑一大早抓回去。沈梨倒是想幫它，可它跟沈天佑斗得不亦樂乎，根本不用幫。每次，沈天佑想抓著小猴子玩，小猴子就會跳上沈天佑的肩膀，拽他頭髮，或者採用放屁大法，總之絕不屈服。

沈梨聽得好笑，借了人家的東西，讓人家上門來取，這叫哪門子事？果然沈天佑也不樂意，跟沈媽掰扯好久也沒讓她點頭，磨得沈媽沒辦法了，指著坐在沙發上的沈梨道：「你幫天佑跑一趟吧。」

栗子驚愕地瞪大眼睛問：「你願意畫畫了？」

沈梨點頭：「我想過的，我準備把他們的故事畫出來，名字叫《猴戲熊孩子》。」

「這麼說來，小猴子還是很講義氣的！其實你可以hｔtps://wｗｗ.hｅtｕｂｏok•ｃｏm•com考慮把小猴子的故事發到微博上啊！」

沈媽急忙追問：「出去？幹什麼？今天可是重度污染！不許去！」難得沈天佑也會吃癟，沈梨靠在沙發上看戲，雖然心裏泛著一股酸味，但她依然樂意看到沈天佑不開心。

沈梨把手機稍微拿開，問：「你又對它做什麼了？」

兩人在烤肉店裡吃吃喝喝，沈梨也終於得到了喘息機會，不用思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考慮吃的東西會不會有害沈天佑健康，不用擔心會不會挨罵。在栗子面前，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放下面具，只做沈梨。

栗子大笑，拍著她胳膊說：「你早該這樣想了！」

栗子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聊天啊！問一下怎麼考復旦，問問他有沒有狀元筆記之類的，你怎麼這麼笨呢，大好的機會被你浪費了！」

是動物就沒有道理可以講？動物有動物的習性，譬如，貓只要順毛捋就會乖乖的。反而是人，因為有脾氣、性格和莫名其妙的自尊，才會更難以捉摸，不能用常理推測。

沈梨不明所以地看著拉著她的陌生男生，他高高大大的，劍眉星目，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便停下想聽聽對方要說什麼。

沈梨伸手捏栗子氣嘟嘟的臉：「不氣了，我找你出來玩的，咱們不為這個耽誤時間，破壞心情！你不是說要吃烤肉嗎？咱們吃烤肉去！」

地鐵快速前進，與廣告牌形成忽明忽暗的交疊，光影投射在沈梨的臉上，她的眼睛里是從未有過的迷茫。

沈天佑一旦厭倦，沈梨就說她來養，於是，沈天佑便立馬反悔不幹。有時候，沈梨想，小猴子是不是真的通人性，竟然真的在幫著她，就算沒有整蠱沈天佑，也把他折騰得夠嗆。看著沈天佑有些紅潤的臉，沈爸沈媽甚至覺得沈天佑活潑了不少，還把歪打正著帶小猴子回來的沈梨給和*圖*書誇了一頓。

小猴子已經在她家住了一段時間，不管怎麼樣都有感情了。再說，小猴子還能幫她折騰沈天佑呢，好不容易來了一隻可以正大光明折騰沈天佑的小猴子，她真的要把它還回去嗎？

如果沈梨的背後長了眼睛，她就會發現這個人是剛剛找她打聽小猴子的男生。

吃完后，栗子去結賬，晚了一步的沈梨一出烤肉店就被人給拉住了。

沈梨給栗子講了小猴子與沈天佑的鬥爭，沈天佑吃虧的模樣讓她倆樂不可支。

「沒，就加了好友，看了看朋友圈。」

沈梨站在地鐵候車處看著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自嘲道：「到底還是不能做虧心事，沒那個膽子。」

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男生欣喜起來，語氣卻仍然不可一世：「是一個中年胖子大叔賣給你的嗎？那隻猴子是我的，那個中年大叔是我爸，他偷偷把我的猴子丟了！」

沈梨詫異，指著自己鼻尖：「我去？」

話沒說完，沈媽的臉就不好看了：「一點小事，你去了又不會掉塊肉，反正也是周末。」見沈梨不理會，沈媽加重語氣說，「你是姐姐！」

手機在口袋裡劇烈震動，沈梨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無聲嘆息：「喂？幹嗎？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不經過中藥店，拿中藥不順路……」

八……八本？沈梨質疑地看向沈天佑，瞬間就看懂了他的小把戲，他是故意的！

那時候，沈梨抱著畫板，看著父母圍繞著沈天佑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卻得不到一個眼神。老太太特別慈祥地說：「你看，爸爸媽媽都忙不開。沈梨，你應該懂事一點。」

「願意」這個詞實在讓人心酸。沈梨小時候畫畫很厲害，美術老師曾經建議老太太讓沈梨進行系統學習，老太太一心只有寶貝大孫子，怎麼可能記得跟沈爸沈媽溝通呢？直到沈梨捧回了獎狀，沈爸沈媽才發覺hｔｔｐs://ｗwｗ•hｅｔｕbooｋ•cｏm•cｏｍ女兒有畫畫天賦，高興過一陣子，最終因為沒時間接送她而作罷。

男生不等她說完，道：「還給我！要多少錢，我給你！」

沈梨錯愕地盯著被掛斷的電話，嘴角自嘲般彎起，明明笑著卻無力地往椅背上一靠。

沈媽不以為意：「你把人家叫到家裡來，省得你出去跑一趟，免得吹風！」

下次，下次，誰能永遠等「下次」？她的期望值是有限度的，承諾永遠難兌現，那何必還給自己希望？

「快走。」沈梨走到門口，拉著不明所以的栗子離開。

人在沙發坐，禍從天上來。

爸爸也好，媽媽也好，沈家的寶貝「天佑」也好，不管做什麼事，都只會用「你是姐姐」來要求她。

「喂，你們家是不是有隻猴子？」

「你今天怎麼有空出來？不用照顧那個病秧子嗎？」

沈梨聳肩，並不介意在朋友面前丟臉：「他把我帶回家的小猴子搶了，小猴子有點鬧騰，他折騰不過小猴子，就拿我出氣，讓我去城南替他還書。」

那就懂事地放棄吧。

沈梨還在擔心那個男生有沒有追上來，哪有心思講這些，敷衍地笑笑，與栗子在地鐵口分道揚鑣。途中好幾次她都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回頭一看又空無一人。

「你是姐姐」，沒人記得，她除了是沈天佑的姐姐之外，還是沈家的女兒。

沈天佑顧左右而言他：「你快點回來吧，最好趕在爸媽回來之前收場！小猴子把家裡搞得一團糟了！」

沈梨低著頭笑，心中不免感慨，她媽媽見到她買數位板還覺得奇怪，問她什麼時候會畫畫了，栗子卻能一言道出她的心結。

「李明成，媽媽記得嗎？」沈天佑解釋道，「我同學，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出國了。他讓我把之前問他借的書還給他。」

沈梨咬牙，不等沈媽說出什麼姐姐要照顧弟弟之類的話，便騰地站起來：「好了，我去！書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