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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上的塵埃

作者: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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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變化的人心

第二章 變化的人心

車曉曼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在玩耍,院子里有一塊沙灘,沙灘上還放著大型兒童玩具,看得出這家人很寵這個小孩。
沈千雪看著他一邊畫畫,一邊撒謊,一時間有些忍俊不禁。
沈千雪越發難過起來,她知道自己不該看到這一切的,車曉曼是那樣的驕傲,一定不願讓人見到她狼狽的一面。
沈千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本想說沒關係,夏梓明卻先聲奪人:「那你應該好好管管你老婆!」
林淼合上手中的書,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比沈千雪和車曉曼都要高,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已經接近一米七。她輕揚唇角,露出迷惑眾生的笑容:「夏梓明喜歡足夠依賴他的女生,喜歡像我一樣漂亮的女生。你是沈千雪吧?我記得夏梓明說過,你就是一個長相毫無特色,又不解風情的女生。像你這種女生,根本沒臉帶去見朋友。」
沈千雪張嘴想說不要,卻被車曉曼強行拽著,走進了體育館里。
突然颳起了風,氣溫越來越低,猶豫再三,沈千雪最終拿起手機撥打了車曉曼的電話。
沈千雪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些蒙,這時身後傳來那兩個保安的聲音。
「林淼?你是說金融系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頭髮長長的,笑起來有點像劉亦菲的那個?」
沈千雪深吸了一口氣,夜晚十一點半的大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和車輛,周邊的許多店鋪都早已經關門了,只有一座藝術高中的大門口還亮著燈。
「你不也是大半夜看我畫畫,害我丟了一桶『作案工具』。」宋弋鳴也一邊喘氣一邊反駁。
聽了這樣的話,沈千雪也沒有再埋怨了,全然沒發覺自己本來也是被他連累,才會被保安追趕的。
一進門,車曉曼二話不說,拉著沈千雪就往外走。
沈千雪想上前和爸爸說點什麼,可直到他們上車離開,她也沒能從原地邁開半步。
遠處的燈塔亮著燈,海面上隱約可以看見漁船的燈火,沈千雪站著的地方離海濱公園還有一段路,只是因為地勢較高,她才能看見遠處的海景。
沈千雪離開之後,夏梓明立馬準備往外追,車曉曼用幾句話留住了他:滿堂賓客,夏父夏母的臉色和夏家的臉面。
張美文看到她走來,先是冷笑一聲,等到她走近,揚手便甩了她一巴掌。
她該直接闖進去嗎?
臉上噌地升起熱度,沈千雪拿著大號T恤,小跑上二樓的客房。
沈千雪一笑,宋弋鳴便發現了身後有人,他急忙轉身提起地上的夜燈,朝著笑聲的方向照去。
「千雪,幸福就像玻璃一樣,雖然平時從未察覺,但它確實存在。證據就是,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比任何東西更雄辯地主張自己的存在。」鄭生突然的感慨讓沈千雪覺得很奇怪。不一會兒,鄭生又笑著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這是《反叛的魯魯修》裏面的台詞,因為很喜歡,就背下來了。」
宋弋鳴瞅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不是血,是我的顏料。」他想找張濕紙巾給沈千雪擦擦,才想起自己一桶工具都扔了,「我想是我幫你脫離保安控制的時候,保安撥開桶子時濺出來的。」
接到車曉曼的電話時,沈千雪大腦里一片空白,而後車曉曼的話讓她想起了鄭生,和她告別時欲言又止的鄭生。
林淼緩緩抬起頭:「終於來了?」
宋弋鳴喊了一聲「糟糕」,隨後急急忙忙收拾地上的筆和噴漆。
當她走下樓的時候,那位宋畫家已經躺在柔軟的白色沙發上睡著了,他似乎也已經累了。
夏梓明生日那天,他父母在家裡給他辦了個生日派對。那棟幾百平方米的獨立住宅被裝點得十分華麗。沈千雪穿著素色的連衣裙走進這棟建築,她與這裏格格不入,身邊只有夏梓明會對她微笑。
而人群中心的沈千雪,獃獃地站著,她微微偏著臉,逆來順受般承受著這一切。臉上的炙熱彷彿在提醒她,她此刻的難堪。
「梓明啊,你該不會要告訴我們,這個鄉下丫頭是你女朋友吧?」夏母的話有些刻薄,她雖然看出了夏梓明表情里的不滿,卻還是繼續針對沈千雪,「像我們這種家庭的人,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你帶這種人回來,我們是不會認可的。」
沈千雪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
她習慣了這些沒有緣由的打罵,也習慣了張美文把她當成出氣筒。誰讓她不是男孩子呢?如果她是男孩子,爸爸媽媽也許就不會離婚了。
院子不大,哪怕車曉曼滿院子跑,也還是被那根鐵質晒衣桿打了好幾下。小男孩站在門口拍手大笑。那婆婆邊打邊哄小男孩:「乖孫,奶奶打她,打死這個不聽話的姐姐。敢欺負我乖孫!」
誰知宋弋鳴看了一眼身後的保安,衝上來拉著沈千雪就跑。
那畫面溫馨得像是摻了蜜,是沈千雪人生里從未體會過的甜。原來那個被她喚作爸爸的人,也能露出那樣寵溺的笑容。這樣的一幕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她記憶里的一家三口,一直在為了柴米油鹽爭吵,一直在為了為什麼她不是兒子爭吵。
宋畫家
「你,你拉著我跑幹嗎?」
夏母聽了點點頭,強硬地將兒子往身後拉:「曉曼都說了,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千雪安撫自己,但那之後她與夏梓明的聯繫趨近於無,她慌了,她嘗試著主動去聯繫夏梓明,但結果並不如人意。
「站住!」身後的一名保安已經追上了沈千雪。
車曉曼拉著她,邊走邊說:「林淼經常在體育館陪閨密運動,這個時間,她一定在體育館里。千雪,你可以趁這個機會當面問清楚!」
沈千雪不忍心叫醒他,只好將換下來的白裙子放在了茶几上。她本想回客房睡覺,但轉身之際,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為他蓋上一張空調被。
那是車曉曼嗎?在沈千雪眼裡,車曉曼是命運的寵兒,她從小被父母嬌寵,從來不知道「尷尬」是什麼意思。她說什麼話都是直來直去的,經常出口傷人,但其實也沒什麼惡意。但剛剛發生的一切完全讓沈千雪驚呆了,車曉曼竟然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如她一般被重男輕女的家人忽視著。
「大一那年的十大歌手比賽,我撿到了你的身份證,在那裡等了你一個晚上也不見你回來找,正巧那年失物招領處的窗口裝修沒有開放,那張身份證就一直留在我家了。」宋弋鳴的呼吸漸漸地恢復平穩。
「兩個?」沈千雪指著自己的鼻子,心想我跟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夥的啊!
凡是假期、周末沈千雪都在學校附近的肯德基打工。雖然夏梓明經常說,有困難就找他,不要一個人硬撐。但沈千雪就是不願意拿夏梓明的一分一毫,她不想成為那種為了錢而和夏梓明交往的女生。
手機從沈千雪手裡滑落,她陷入這長久的空白中。她茫然環視四周,下意識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也因此,她正好看到夏梓明和m.hetubook•com•com林淼在林蔭小道上漫步。
再後來,對夏梓明瞭若指掌的變成了車曉曼。因為車曉曼與夏梓明上課的教室只隔了一條走廊,所以她經常告訴沈千雪夏梓明私下的一些舉動。
他們專業不同,也不在同一棟教學樓上課,就算在學校也很難見一次面。畢業以後他們會變成什麼樣?他們能交流的話題會漸漸變少,到時候,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地愛著對方嗎?
「謝謝你。」沈千雪有些拘謹,道謝之後又趕緊補充,「裙子不用洗了,應該很難洗乾淨吧。」
「沈千雪,你是不是在這裏!給我出來!年紀輕輕就學人家談戀愛,我算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沈千雪,馬上給我出來,跟我回家!」
「千雪,我覺得之前追你的那個鄭生挺不錯的,人家從大一到現在都是孤家寡人,一心一意地喜歡著你呢。要不,你考慮考慮?」
夏梓明丟出那句話的同時拽走沈千雪,完全不把父親臉上的難堪當一回事。
沈千雪照著簡訊上的地址,來到了一個叫仁恆星園的小區。
「謝了。」沈千雪看著自己的身份證,雖然已經丟失了一年,但這位宋畫家幫她保管得很好。
遠處是藝術高中的外牆,那裡本應該是黑暗的,可此刻卻被一束明亮的燈光照亮。
裝潢就像中世紀的歐式宮殿,白色的水晶吊燈像一朵巨大的花|蕾,從高高的吊頂垂下。復古的白色雕刻沿著石膏吊頂分佈,纏繞在四根承重柱上。
沈千雪瞠目結舌,那個晚上她找回了夏梓明,之後的日子如同漂浮在雲上,得知身份證不見都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更不知道那個晚上有人在那等過她。
空氣一時冷了,夏梓明黑著臉,正準備發火,但另一個聲音卻插了進來。
第一次見到爸爸和別的女人、孩子一起出現時,她還不知道難過,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什麼。
「千雪,你聽說了嗎,夏梓明最近和朋友去酒吧了,就是那種美女很多的酒吧,他沒告訴你?」
「好吧。」沈千雪一邊點頭,一邊調整呼吸。夜深了,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
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鎮住了沈千雪,她不知道還要不要去車曉曼的家住。
有些體力不支的沈千雪被身後的保安拽住了手腕,一把拖住了。
沈千雪失魂落魄地回了寢室,車曉曼找來時,她以為只過了一會兒,卻不想已經晚上九點了。
「停下,別再跑了,我跑不動了。」沈千雪用最後的一點力氣甩開宋弋鳴的手,她實在是跑不動了,再跑下去五臟六腑都要從喉嚨里吐出來了。
沈千雪換上了那條煥然一新的連衣裙,她站在鏡子前照了許久,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因為這條裙子而變得美麗。
現在,除了一起逃跑,也沒什麼辦法了。關鍵是,哪怕沈千雪想解釋,但看保安氣勢洶洶的樣子,估摸著他們也不會信。
夏梓明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他從沒問過自己這些問題,也從沒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沈千雪。他覺得沈千雪是一個讓人很舒服的女生,和她在一起時,他會忘記很多不快樂的事情。除了這些,他找不出沈千雪第二個能吸引他的地方。沈千雪不漂亮,不嬌柔,家境也不好,他們甚至沒有共同話題。
宋弋鳴急急忙忙將收拾好的東西扔進一個大桶里,拔腿就跑。
「曉曼?怎麼了?那是誰?」
也是這一記耳光,讓沈千雪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林淼第一反應是想要還擊,發現沈千雪踏空后,林淼本能地伸手去拽沈千雪,但沈千雪被車曉曼搶先拽了回來。
時間奔跑起來,一點不給散步的人閑暇,它呼嘯著跑,很快就到了大三的期末考試周。兩人不冷不熱的狀態一直持續到考試結束的那天。考試結束之後,兩人去了曾經去過的海邊,沈千雪努力地尋找著共同話題,而夏梓明不是接不上話題便是突然陷入沉默。時間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月,可他們似乎無法從那天的尷尬中走出來。
沈千雪頗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很特別,很好看。
夏梓明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只是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擁入懷中。
鄭生和兩年前不太一樣,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只是臉上似乎矇著一層灰,他看向沈千雪時,神情有些複雜。
「媽,你和爸也早點睡覺,我睡了,晚安,愛你們。」男生說完這句話,還在末音處加上一個親吻的聲音。
沈千雪愣住了,她望著夏梓明的側臉。一直以來,她只看到他的好,他的優秀,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真實的他。
穿著白裙的沈千雪就像夜裡出現的女鬼,頭髮長長的,還站在別人身後一言不發。
畫架上夾著的素描紙並沒有繪畫,而是寫了一小段話——
沈千雪沉默著沒回答,最終電話就這樣被掛斷。她死死盯著咖啡廳的大門,緊握著手機,沒有回應,沒人給她回應。
「什麼?」
沈千雪被這番話氣得渾身顫抖:「你明知道夏梓明有女朋友,為什麼還要糾纏他?」
這裏,是她爸爸工作的公司,這間公司處在這個城市最好的地段。
沈千雪時常夢見與她熱戀的時候夏梓明突然消失,張美文突然出現,她在一片黑暗中驚惶哭泣,卻沒人對她伸出援手。哪怕從夢中醒來,她也一直惴惴不安,彷彿噩夢並沒有結束,而是一直在她的生活中上演著。
在那輛車消失后,沈千雪才再次邁開腳步。她在大街上溜達了很久,都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手機在手裡攥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響起。
說話的是兩個保安,其中一人給了另一人一支煙,兩人往外走,似乎準備找個有垃圾桶的地方吸煙。
沈千雪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很亮了,落地窗外的光線透過白色蕾絲窗帘,隱約晃蕩著。
沈千雪記得他,上次被她的綠茶「弄得」五顏六色的男生。雖然距離第一次見到他已經一年了,但他的裝扮很特別,讓沈千雪一看見就能想起來。
但沈千雪到底沒能去上海找夏梓明,直到假期結束,再度開學,兩人也沒能約定好時間。
沈千雪:
此時那兩人走進了校內咖啡廳,走到門口時,林淼突然崴了一下腳,摔向夏梓明。
翌日。
宋弋鳴回頭,兩人拉著沈千雪開始了角力。
張美文一顫,呆立在原地,等她回過神時,沈千雪已經倉皇跑遠。
這樣的車曉曼讓沈千雪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吃驚像公主一樣的車曉曼竟然會被小男孩又踢又打,還是該吃驚車曉曼會有這樣殺氣騰騰的眼神。
跑過馬路,很快就能藉助地形優勢把人甩開,宋弋鳴倒是想自己跑,但看看被自己連累的沈千雪,猶豫了幾秒后,還是沒有鬆手,而是將他的「作案工具」向保安扔了過去。
「是一群男生,你來的話會有點尷尬,怎麼了?」
公交車不知停在了哪個站,沈千雪猶豫地下了車,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裏似乎靠和_圖_書近她和夏梓明來過的海濱公園。
不知為何,沈千雪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些迫切。沈千雪搖頭,答:「沒,我後來在沙灘上遇到……」
林淼一邊說,一邊慢慢逼近沈千雪。沈千雪被她的氣勢壓迫,不得已一步步後退,直到腳後跟觸到階梯的邊緣。
「就一會兒,沒關係的。」
「嗯,還在交往,只是大家都有點忙,見面的時間比較少。」沈千雪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沒底氣,但她很快抬起頭,疑惑地望著鄭生,「可是我認不認識林淼,跟我和夏梓明交往有關係嗎?」
林淼捂著側向一邊的臉,而後抬起頭,看了看和她一樣震驚的沈千雪。沈千雪看起來比她想象中要軟弱,男朋友移情別戀了,卻惶惶不知所措,要別人來替她出頭。這樣的女生,又怎麼配得上夏梓明的冷傲和霸道?
她知道夏梓明從不在乎她的打扮,也不在乎她的家庭背景。可他和她都忽略了,熱戀或許可以不計一切,但誰又禁得起寒冰蹉跎?
沈千雪的腦海里回蕩著電視劇里的這句台詞,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濺了他一身顏料,沒想到時隔一年,被濺顏料的人變成了自己。
夏母哪裡會吃低級奉承這一套?只是車曉曼知道討巧,用夏梓明的名義來奉承夏母,夏母便歇了嘲諷對方的心思,再一仔細打量對方的穿著,便樂呵呵地與車曉曼聊了起來。
先敬羅衣后敬人,千百年這樣的事都不少見。
沈千雪想問,可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院走過,帶著殺氣走進了一樓大廳。那個身影的出現,如同一顆地雷在沈千雪心裏炸開。
「哦,沒,沒關係,只是一開始找不到話題,便隨便找一個比較新穎的話題。我前段時間聽說你們吵架鬧分手,想著我的機會來了,所以,想來探口風,呵呵。」鄭生突然訥訥地笑著,像在隱瞞什麼。
沈千雪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麼,小男孩跳下來,騎在車曉曼的頭上,抓著她的頭髮,彷彿她是一匹馬那樣,又蹬又踹。
車曉曼總是不時提點沈千雪長痛不如短痛,總給沈千雪帶回來一些負面消息。
夏梓明卻道:「周末?你知道我在哪兒實習嗎?是上海,你要是想見我的話,就搭高鐵過來找我吧。」
他抬起頭,看著站在燈光下的沈千雪,說道:「你很眼熟啊?你是叫沈千雪吧?」
沈千雪茫然搖頭,她不知道夏梓明看到了多少,但她看著夏梓明的眼睛,整個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我來找你。」鄭生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還是紅了。
「要是我們梓明能找個像你這樣的女朋友多好。」車曉曼和沈千雪相比,夏母當然看車曉曼更順眼。
沈千雪走向他,問道:「你要點餐還是……」
「走吧。」宋弋鳴本想牽著她走,可剛做出伸手的動作,又不自在地收回,獨自帶頭走在前面。
車曉曼從沈千雪身後走出來,突然介入幾人之間,以一個氣氛協調者的身份誇讚著夏母。
「千雪,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關於未來的事情,可越是去想這些事情,心裏就越亂,越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走下去。」
「人呢?」沈千雪疑惑著,視線不由得落在畫架上。
「你不要再說了!」沈千雪大聲嚷著,情緒失控之下,甩了林淼一記耳光。
一陣尖銳的叫罵聲從手機里傳入沈千雪的耳朵,沈千雪有些擔心:「什麼聲音?曉曼,你怎麼了?」
咖啡廳門口的夏梓明先是順勢摟住林淼,才回答沈千雪的話:「我現在在跟朋友聚餐,晚點再找你。」
沈千雪見狀,匆匆往樓下趕,走到一樓樓梯時,夏梓明拉住沈千雪,不想讓她過去。沈千雪回頭,真真切切地看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便撥開他的手,朝張美文走過去。
「不是我……我沒有推她……」
通話斷了。沈千雪握著手機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車曉曼發了一條簡訊給她,上面寫著她家的住址,沈千雪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去車曉曼家看看。
這是沈千雪走進別墅后的第一個想法,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另一個想法覆蓋:這裏太美了!

追趕時車曉曼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小男孩如同打了勝仗一般,撿起地上的水槍衝過去,對準車曉曼的臉「開槍」。水槍濺出帶顏色的水,噴在車曉曼臉上,讓她看起來更加狼狽不堪。她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她猛地站起來,抓住晒衣桿往旁邊一丟。婆婆停了手,冷哼一聲帶著小男孩回了房間。
沈千雪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宋弋鳴嘴快,立刻說:「雖然是我不小心,但我也是為了救你啊!」
「謝謝你,宋畫家。」沈千雪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甩了甩裙擺,走出了海景別墅。
夏梓明的聲音都顫抖了,他衝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林淼半抱起來。林淼轉身,感受到臉上的疼痛和濕潤,她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臉頰,一手掌的鮮血。
「兒子生日呢,怎麼能說這麼難聽的話?」夏父似乎比較識大體,他阻止妻子繼續說下去,因為此刻的夏梓明已經拉下了臉。
「啊啊啊——」
沈千雪忽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所以當她身處他的世界,真切看到他的過去時,她忽然對他們的戀情產生了懷疑:夏梓明是因為喜歡她而和她在一起,還是因為想反抗專橫的父母才和她在一起?
剛好路過的鄭生瞟到了這一幕,他啟唇,欲言又止,轉身和阿照走入了百貨公司。
「千雪,你說,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可以喜歡多久?」鄭生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我想我對你的喜歡,應該要到盡頭了吧?我很快就要去國外留學了,我想以後大概不會再見面了吧?雖然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忽然闖入她耳朵的歌詞,把她的心理防線沖得近乎崩潰。
她可以相信他嗎?
很快,一樓傳來尖銳的吵鬧聲。那聲音的主人,正是沈千雪的母親——張美文。
「我會幸福的。」
哀號聲在沈千雪的耳邊迴響,夏梓明抬頭,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問她要任何解釋。
夏梓明不是蠢人,當然知道孰輕孰重。即使這樣,粉飾太平、送走賓客之後,夏梓明還是和夏母吵了一架。
車曉曼急忙問道:「你沒去找夏梓明?」
聽見沈千雪說沒去找夏梓明,車曉曼似乎鬆了口氣,對她接下來說的話也就不感興趣了:「那就好。」
沈千雪這才明白,她誤入了別人的領地,夏梓明的父母看她時如同看一個乞丐。
燈火闌珊的大街,總有太多失意的人。有故事的人們在燈紅酒綠中飲酒高歌,在紛雜的城市喧囂中疲憊前行。
他們曾一起度過了一個生日,如今,夏梓明將迎來第二個生日,在大二期末。
真是個怪人。
沈千雪準備從這個洞口處呼喚車曉曼的名字,而此時那個小男孩攀爬到車曉曼的身後,抓著頭頂的杆子,像盪鞦韆一樣把自己盪出去,雙腳往車曉曼的背上重重一蹬。沈千雪發出驚訝的抽氣m.hetubook.com.com聲,眼睜睜看著車曉曼身體前傾,跪倒在沙灘上。
「大半夜的,你在扮演貞子嗎?」
燈光照耀下,一個黑衣青年手裡拿著什麼,在牆上揮舞著,似乎在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這是沈千雪展開連衣裙時的第一印象。
「我們,沒,沒分手呢。鄭生,你是個不錯的男生,只是,我不喜歡你。」沈千雪停住了腳步,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她總是很認真,認真得讓人忍不住發笑。
說起這些,沈千雪又重新陷進低落的情緒里。是啊,那畢竟是夏梓明的生日宴,遭遇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也很難堪吧。沒來找自己,也是有原因的吧?
沈千雪憂心忡忡地看著車曉曼,想著一直以來對方在自己面前樹立的形象,下意識覺得還是不說比較好:「我坐錯車了,最後被公交帶到海濱公園去了。」
「你說你,幹嗎大半夜跑去人家學校塗鴉,害得我差點也被抓進警察局。」沈千雪扶著膝蓋,一邊喘氣一邊說。
兩人走向二樓。夏梓明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面,沈千雪看著他的背影,感受著手裡傳來的溫暖。這一刻她有一種想法,就算全世界都嫌棄她的身世,只要夏梓明不在乎就夠了。
電話那頭的夏梓明語氣軟和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嗯,隨便你吧。」
此時賓客已散去,夏梓明梗著脖子,衝著自己的母親吼:「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愛錢嗎?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我不想你來干涉我的生活!」
「喲,看來是叛逆少女啊。」宋弋鳴饒有興味地說著,轉身走下了樓梯。
沈千雪被宋弋鳴拖著一直跑進海濱公園最裡面,感覺把這些年欠下的體育課都還上了。
只是心裏這樣想,但話怎麼可以這樣說?尤其當著一眾賓客的面。夏梓明的臉都青了,轉頭再看沈千雪,她緊咬著下嘴唇,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千雪?你回到家了嗎?」車曉曼關切地問道。
高達兩米的隔離帶,在一米多高的位置破開了一個洞,像是人為的。沈千雪從這個小洞里看到了這戶人家的院子,院子裡帶著小孩玩耍的正是她要找的車曉曼。
猶如五年前難堪的一幕再度上演,人群中心依舊是張美文,旁觀的人里依舊有夏父夏母和夏梓明。
直到有一天,車曉曼忍不住勸道:「千雪,我覺得你們這樣不冷不熱的,還不如分手。」
一邊相談甚歡,很快談論到了車曉曼的父母;而另一邊沈千雪雖然有夏梓明守護著,但那股拘束感怎麼也消除不了。沈千雪甚至出神地想,車曉曼的父親是一家上市集團公司的老闆,而她的父親卻是一個拋棄妻子的男人,這個選擇題誰都知道該怎麼做。
「你叫我宋畫家吧,名字嘛,等我以後成名了再告訴你。」宋弋鳴有些神秘,他沒有告訴沈千雪自己的全名,甚至走進那間海景別墅后,也沒有摘下口罩。
可也因為她的倔強,她和夏梓明越走越遠。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沈千雪有些詫異。她和眼前這個男生只見過一面,記住對方全因為他臉上的口罩、手上的手套這樣奇特的打扮,但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淼對於這突然的訪客一點也不疑惑,她早已做好準備,但她還沒準備好,車曉曼就揚起巴掌,甩在了她臉上。
沈千雪看完宋畫家的留言后,拿起茶几上的裙子。
大廳里,夏母的話奇寒無比。
夏梓明推開二樓的陽台,陽台上掛滿了彩燈,彩燈在夜裡閃爍著,流轉著幸福的光輝。夏梓明牽著沈千雪的手,一起走到護欄邊。
宋弋鳴也停了下來,回頭確認不會再有人追過來,才放心地喘息:「那不跑了,應該不會追過來了。」
下班時,沈千雪才看見似乎來了很久的鄭生,他站在肯德基大門外,一動不動。
她撫著胸膛,自己給自己順氣,剛想說句謝謝,手上卻摸到了一塊黏糊糊的東西。她把手放到自己眼前,眯著眼看了一會,突然大聲驚呼道:「血?」
你的裙子洗不幹凈了,因為用的是丙烯顏料,所以無法變回白色了。不過,我給你畫了一些畫,看起來比白裙子好看多了。我猜,你醒來的時候裙子已經幹了,我把它晾在茶几上了。哦,對了,不用滿屋子找我,我已經出門買顏料了,你離開別墅的時候直接關門就可以了。下次再見時,希望我們不會再「五顏六色」了。
這是個高級別墅區,小區內的所有園林景觀設計都非常的精緻。日式的涼亭建在一大片魚池之上,蜿蜒的林蔭小道上鋪著光滑的鵝卵石,仿古設計的路燈如同狐火。
沈千雪看著他的手攬住林淼的腰肢,將她的身子支撐住。畫面極美,卻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沈千雪的眼裡。
情緒失控的沈千雪還沒反應過來,便目睹因動作幅度過大而失去平衡的林淼一臉驚恐地栽下階梯。
「客房帶浴室,衣櫃里有備用毛巾,你快去洗澡把裙子換下來吧。我看看能不能把顏料洗掉。」
「沈千雪,是吧,你好像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個人大半夜的不回家,到處遊盪?」
「那個女人說話就是這樣過分,你不要太在意。」夏梓明用「那個女人」來稱呼自己的母親,語氣里很是憤怒。
沈千雪嘆了一口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似乎已經接受了今晚要露宿街頭的宿命。
如果不是五年前的溺水事故,他和她不會有交集。
「夏梓明在和同班的林淼交往。」
所以當時鄭生問起林淼,是因為知道夏梓明和林淼的事?並且他猶豫再三,最終選擇不告訴她?
「曉曼,你這是?」
這也許是她第一條獨一無二的裙子,褪去了素白,如涅槃重生的鳳凰,從雲彩中歸來。
「我……」沈千雪低下頭,有些難為情。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因為不被男朋友家人接受,所以才落得現在這個地步吧?
可她忽然很想見見爸爸,想和他說說話,想從爸爸身上得到一絲慰藉。可直到她看見那一家三口從辦公樓里走出來,她才明白,她早沒了爸爸。
「二樓隔壁有間客房,你今晚就在那兒休息一晚吧。現在已經十二點了,就算你沒和媽媽吵架,我也不建議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自己回家。」宋弋鳴走到沈千雪面前的時候,沈千雪才看到他手裡還拿著一件寬大的T恤。
端著紅酒杯招待貴客的夏父夏母被人提醒,這才轉過身來,看向夏梓明。
沈千雪說明自己的情況之後,電話另一端的車曉曼沉默了片刻。電話那頭忽然出現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刺耳的叫罵聲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默。
「這就是你看上的女生?你知道她今天讓我們家丟了多大的臉嗎?你好歹也是我兒子,眼光和品位怎麼這麼低?」
人群里發出一陣驚呼,夏梓明想上前,卻被夏母拉住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張美文似乎看見了沈千雪臉上的淚,議論聲嗡嗡地扎進張美文的腦子,她不明白沈千雪為什麼會反抗她m•hetubook•com.com,她精神恍惚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夏梓明家。
想了想,沈千雪轉身,原路返回。
受到羞辱的沈千雪尷尬地低下頭。她怎麼忘了,那年夏天她見過夏父夏母,他們抓著她管她叫小偷……他們本就不是好相處的人。她一心相信夏梓明,不在乎和夏梓明之間的差距,卻沒想過,她不在乎,夏梓明不在乎,但總有人在乎。
繪畫的男生並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他將不同的顏料填充在每一個細節里,構造出一幅雄鷹展翅的宏圖。
他們的距離也許會越來越遠,遠到再也看不到彼此。
林淼轉頭將目光投向沈千雪:「因為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就是看中夏梓明家境好,所有才和他交往。沈千雪,我不像你,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喜歡的東西就應該自己爭取,喜歡的人就應該使點手段搶過來。畢竟,人們都只是注重結果,過程如何,根本沒有人在乎。」
「和什麼朋友聚餐?我可以去嗎?」
大四開學不久,鄭生便不再出現在大家的視野里。他出國留學的事情很快傳開了,但最先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似乎只有沈千雪。就連阿照也是在他離開之後,才從電話里得知的。班上的人議論了一陣子,再後來連提也沒人提起了。
「我順便去買煙了啊,你出來做什麼?你出來了保安亭不就沒人看守了嗎?」
啪的一聲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單純的沈千雪傻乎乎地回答:「那我們也可以周末見一見。」
這時,男生的手機響了起來。
在黑衣少年的筆下,比白色外牆更明亮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五彩繽紛的另一個世界。交織的線條和明亮的色彩似乎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沈千雪穿過馬路,一步步走向那堵牆。
夏梓明突然感到疲倦和失落,他沒有繼續爭吵,而是轉身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他需要時間去想明白這些事。
「我只是路過,看到你在這裏畫畫,覺得好看,就停下來看看。」沈千雪條件反射地抬起手擋住眼睛,「能不能把燈移開,你照著我的眼睛了。」
這裏的人比想象中要多,順著車曉曼指的方向看去,林淼立刻從眾人中脫穎而出。沈千雪逃避的念頭立刻冒出來了,只是林淼早已看見她們,甚至還朝沈千雪揮手。
「別跑!」
保安對話的聲音越來越近,腳步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出來混,果然都是要還的。
她們的話題漸漸地從沈千雪身上移開。車曉曼挽著夏母聊著香水牌子、護膚品牌子和各種奢侈品。
沈千雪如實回答,自己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曉曼,你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嗎?」
「我……」沈千雪欲言又止,她想說自己去了,可這樣一來勢必要告訴車曉曼,她見到了車曉曼跟她弟弟發生的一切。
白色裙擺上畫了鮮艷欲滴的花朵,給素色的白裙添上了不少活力。
她突然能理解,爸爸為什麼會選擇拋棄她們了。因為人,都不想過貧賤的生活,都想得到溫暖和幸福。現在的爸爸無疑是活在溫暖和幸福裏面的,而她和張美文則是那些幸福背面的陰影,所以才會被拋棄。

「哦。」沈千雪聽出他語氣里的冷漠,卻仍然小心翼翼應答,「好呀,你等等我,等我兼職的工資發下來了,我就去找你。」
保安見狀,鬆手擋開。就是這一個契機,宋弋鳴拉著沈千雪,橫穿馬路,再度逃跑。
記憶在清醒時回籠,沈千雪理了理頭髮,準備下樓跟宋畫家打聲招呼就走。然而整個房子里都很安靜,安靜得像是只有她一人。
夏梓明不像沈千雪這樣隱忍,他喋喋不休地吐露自己的不滿:「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家,在父母的眼裡,我是他們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只能被困在展示櫃里,不能有自己喜歡的朋友,也不能有自己喜歡的事物。」
「很容易。」宋弋鳴並沒有解釋到底,而是用另外的話表示他的態度:「你趕緊上去洗澡吧,這一片紅色有點晃眼,你等會兒把裙子拿給我就是。」
張美文鬧得太大,賓客早已停止交談,眼睛不停在張美文與夏家人之間打量。聚集在大廳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沈千雪抬頭往上看去,主人房和客房都在二樓。如果從上往下瞰,這棟別墅是一個回形結構,二樓奢華的走廊構成了回形的內部。
車曉曼站在夏母身邊,嘴上說著憐憫的話,一邊又說:「畢竟是千雪的媽媽,不會出事的。」
鄭生和沈千雪一路並肩而行,在許久的沉默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千雪,你知道林淼是誰嗎?」
「其實她說的並沒有錯。」這句話沈千雪沒有說出口,可也因為沒有說出口,心裏反而更難受。但她看著因為自己而生悶氣的夏梓明,嘴裏咂摸出一絲甜味。
「千雪,我帶你見一下我爸媽。」這是沈千雪和夏梓明交往一年後,夏梓明對她說的話。
「只是想告訴你,真正的幸福是看不到的,平時也很難觸摸到,所以,幸福的定義,你應該還沒真的理解。」鄭生笑了笑,和沈千雪一起走在寒意襲人的路上。
「梓明,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別人了?如果是,請你告訴我,我會離開,不會糾纏你。」聖誕節的時候,沈千雪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夏梓明的不冷不熱讓她感到很惶恐,也讓她不知所措。
「喂,你叫什麼名字?」沈千雪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街上遊盪,也忘了之前經歷的壓抑。
沈千雪伸手想要拽住林淼,卻只是碰到了她的衣角。
沈千雪聽了,不發一言。其實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段感情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和夏梓明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自卑,她不敢去質疑夏梓明做的任何事情,她越來越膽小,越來越戰戰兢兢,就連聽說夏梓明已經移情別戀了,也不願意去多想。
車曉曼回答了兩個字:「沒事。」
「夏梓明之所以會和你交往,只是因為你以前救過他。你們的感情只是因為年幼無知,你現在找我對質,只是因為你不願意正視事實!」
「愛情是,我不信你,我信什麼都沒用。」
除了風格復古之外,房子里的裝飾畫也很特別,似乎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鄭生?」沈千雪有些驚訝,她望著依靠著玻璃門站立的鄭生。
「這些畫都是你畫的?」沈千雪說這句話的時候,宋弋鳴已經沿著左側的樓梯上了二樓。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找出沈千雪的身份證,然後扶著走廊的護欄,往下看。
「站住,你們兩個給我站住,我要抓你們去警察局!」
車曉曼把這視為挑釁,強拉著沈千雪走過去。
那天之後,時間加快了速度,沈千雪沒等來夏梓明的電話,卻在幾天之後等來了車曉曼的關懷。
沈千雪情緒失控地沖張美文大叫:「你閉嘴!」眼淚隨著她對父親的思念噴涌而出,「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爸,要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要不是你一直像潑婦一樣,我爸他會走hetubook•com.com嗎?是你讓我失去了爸爸,是你讓我成了一個沒有爸爸疼愛的孩子。你連自己的人生都沒有過好,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兩人由始至終沒有將視線投向沈千雪,直到夏梓明開口介紹,才施捨般看一眼。
「夏阿姨,我一直聽梓明哥提起你。今天見到夏阿姨的真人,發現夏阿姨比梓明哥形容的更加年輕漂亮呢。」
與其這樣下去,不如挑明一切,重歸陌生人。
「放心好了,我不是壞人,也不是色狼,除了喜歡到處塗鴉之外,沒什麼不良嗜好,你不用一臉進了賊窩的表情。」宋弋鳴將T恤塞到沈千雪的懷裡,然後有些弔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
這樣的差距,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她沈千雪在攀龍附鳳。
考試周結束,宣布放假,大家都背著行李回家去了。沈千雪申請了留校住宿,她不想回家面對張美文,便借口說學校安排了實習,不回家住了。
「我沒空。」電話那頭的人說,「我要去實習。」
「嘿,你的身份證。」宋弋鳴將沈千雪的身份證丟下來,沈千雪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沈千雪走到牆下才發現,那一束光其實是從地上的LED夜燈里投射出來的。
沈千雪撿起地上的手機,和所有電影橋段里的女主角一樣,她撥通了夏梓明的電話:「梓明,我突然想見見你,你可以來找我嗎?」
「喂?媽,幹嗎?」男生將手機放在肩上,側著腦袋用肩膀夾住手機,而手裡忙活著給雄鷹上色,「媽,我沒有亂跑,我在公寓呢,現在準備關機睡覺了。」
宋弋鳴指著海邊那棟海景別墅,說:「我暫時住在那裡,你要不要上我家換身乾淨的衣服,順便把身份證取走?」
「讀大學了,翅膀硬了,在學校談戀愛也瞞著我?我看你和你那不要臉的爸一樣,就是喜歡有錢人,看到有錢人就撲上去!」張美文的聲音引起了人群更大的議論,那些議論像噬心的螞蟻,一點點地啃食著沈千雪的自尊心。
「千雪,夏梓明劈腿了!」
可是沈千雪不得不往人群中心走過去。
小區的綠化隔離帶做得非常好,每家每戶都有小院子,隔離帶可以保證私密性。但也是因為這些隔離帶,讓沈千雪找不著方向,她惶惶地在迷宮一樣的隔離帶里行走,偶然一個轉身,視線對上某個被破開的隔離帶。
「淼淼?」
這一眼,如同摻著冰塊的水兜頭澆下。
院子里只剩下車曉曼,像落水狗一樣的車曉曼。
林淼口袋裡的隨身鏡在跌落的過程中掉落、摔碎。一地的碎片幾乎全都扎在她的臉上,林淼那張引以為傲的臉,如今血跡斑斑,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那就不想,什麼都不去想。」沈千雪抬起頭,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沈千雪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說了這樣一個理由:「我和媽媽鬧矛盾,離家出走,沒地方去就到處走走。」
車曉曼指著林淼,大罵:「你知不知道夏梓明是有女朋友的人?居然還敢跟他走那麼近!」
沈千雪默不作聲地站在燈光外的黑暗裡,看著那個正在塗鴉的黑衣青年。
聞言,車曉曼唇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詭譎的笑。
「千雪!你那天晚上去哪兒了,為什麼沒來我家?」車曉曼一臉擔憂地詢問。
沈千雪拉開門,道:「正好我下班了,邊走邊說吧。」
車曉曼回頭,原本甜美的面容變得猙獰,她站起來將小男孩掀翻在地。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反抗,嘴裏罵罵咧咧地又朝車曉曼衝過去。車曉曼掐著他的脖子尖聲威脅:「車滿城,爸媽不在家,你最好別惹我!」
「按你的想法生活?夏梓明你在做什麼夢?你那些所謂的生活,一文不值!」夏母氣得滿臉通紅,她一邊撫著胸口喘息,一邊怒斥,「夏梓明,你最好想想,你究竟是因為喜歡那個女生,還是為了和我們賭氣!你們根本是兩個階層的人!你現在只是圖一時新鮮,只是因為還沒有玩膩!」
車曉曼慌忙改口:「我是說,遇上這樣難堪的事,你難過,夏梓明心裏也不好受……」
林淼倒地的同時,沈千雪看到了出現在階梯另一側的夏梓明。夏梓明眼裡滿是難以置信和憤怒,順著他的視線,沈千雪看到了自己舉著的雙手。
掐住男孩的脖子時,車曉曼是用了力氣的。不然她鬆開小男孩之後,小男孩也不會捂著脖子咳嗽。但小男孩似乎不是能吃虧的主,他瞪了車曉曼一眼,跑回了房間。兩三分鐘后,一個舉著晒衣桿的婆婆沖了出來,叫嚷著:「賠錢貨,你敢打我大孫子?」
沈千雪愣了一下,對夏梓明深信不疑,她相信他既然會這樣說,那一定有妥當的安排。沈千雪粲然一笑,應下了夏梓明的話。
夏父是人精,見兩人臉色都變了,便向沈千雪道歉,表示自己夫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希望沈千雪不要介懷。
「嗯,是她。」鄭生點點頭,似乎並不僅僅是想問沈千雪認不認識她,「那你,和夏梓明還在交往嗎?」
那是一隻與眾不同的雄鷹,它身上的羽翼是黑色的,它的眼睛是湛藍色的,它身後的浪花像細碎的銀子,傾灑在蔚藍的、翻騰的海面上。它像是隨時都會飛出牆壁似的!
「嚇死我了,還以為保安來了。」宋弋鳴鬆了一口氣,將夜燈移開。他正準備繼續,卻聽到了另外兩個聲音。
而現在她站在這裏,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她失去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沈千雪也是失意的疲憊之人,她漫無目的地行走,再抬頭,看見一棟建築外牆上寫著:寶地工程建築公司。
夏梓明來去匆匆,但因為他那短暫的到來,沈千雪一下午都維持著好心情。
「你上廁所去了一個世紀啊?」
宋弋鳴沒回答她,沈千雪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保安顯然是將她當成共犯了。
「搞什麼,昨天剛把牆刷成白色,今天又來!」
不遠處,一雙冷若冰霜的眸子泛著怒火。那雙眸子的主人手裡提著一份聖誕禮物,他緊緊地攥著禮品袋,最後轉身朝著反方向走了。
沈千雪再次問道:「曉曼,我可以來你家嗎?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夏母見此,臉幾乎黑成炭:「你是誰?怎麼能擅自闖進來?」
車曉曼受不了這種挑釁,上前推了林淼一把。林淼往後趔趄了一步,甩開車曉曼的手,到底讓車曉曼退後了點。
沈千雪不敢去二樓的卧室里尋找,準備下樓等待。走到一樓時,只見沙發旁邊多出了一個畫架。畫架上擺滿了顏料,五彩斑斕的丙烯顏料散發著獨特的氣味。
也許是因為提到了爸爸,也許是因為真的傷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想用這段時間與夏梓明相處,於是歡歡喜喜打電話給夏梓明:「梓明,我留校住宿了,你這段時間……」
而沈千雪這個正牌女友,在車曉曼的光環下從「主角」漸漸弱化為「配角」,就像個給女主角托裙擺的小丫鬟。
姍姍來遲的第二名保安也抵達路口,兩人破口大罵著,想要追過去,卻被穿梭的車輛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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