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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識地鬆開了他的衣領，他滑坐到地上，把頭埋在膝蓋中，連哭都失去了力氣，顫抖著身體，重複著那一句話：「你答應過我的……」

我心裏堵得厲害，尹水彤知道自己懷孕后，彷彿手中有了一張王牌，肆無忌憚地威脅我。

尹水彤半夢半醒地在喊我的名字，祁小風又怒又悲傷地喊著她。

辰哥，我被車撞死了。

「辰哥，我愛你！」尹水彤從床上衝下來抱著我的脖子驚喜地喊道。

我冷冷地說：「你當初就不該做，做了就該承認，尹水彤的死，我和你都難辭其咎，你一輩子也別想擺脫。」

「你答應我的……」他嗚咽的聲音，軟軟地砸進我的心裏，比手臂上的傷口更痛。

每一句帶著哭腔的話，都像是鋒利的匕首，重重地插|進我的胸膛。

拉滅燈，我一頭摔在床上。

我是如此想她。

我拉高被子，把耳朵捂住。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對付祁小風的方式，但他跪在地上，哭著叫我「哥」，哭著要我幫他的時候，我不忍心了，見鬼了，我竟然不忍心？

屋外的陽光突然涌過來，幾乎要晃瞎我的眼睛，我插在口袋裡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再握緊。

關我什麼事。

祁小風那個懦夫，他自己去承擔後果吧。

同樣是一個月光昏暗的夜晚，門呼啦被打開，步伐不穩的祁小風扶著喝得醉醺醺的尹水彤回家。

「你！」我氣得臉色發白，「沒用的孬種，不負責任像什麼男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

我被瘋子一樣的尹水彤弄得也快瘋了，終於有一天，尹水彤找到我，把一張醫院的檢查單拍在我面前。

黑暗中沒有人開燈，我坐在地上，心裏的壓抑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滾越多，壓著我的心臟，壓得心跳快停止了。

我扯過被他緊緊抓著的衣角，一腳朝他背上重重地踹過去。

但事實卻是，上天像是故意跟我們開玩笑，一切都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她說：「我懷孕了。」

暗黑色的雲鋪滿了天空，沉重得像是黑色的悼詞。

我死了。

我在看到祁小風眼中的淚水后，無法嘲弄他了。

我走去閣樓，一個人待著。我翻開手機，相冊里只有一個人，全是偷|拍的照片，主角無一例外都是向千嵐，有她在店裡打工累了撐著下巴眯著眼睛的；有她在校園裡走，孤清的背影；也有她看著鏡頭，皺起眉頭問「你在幹什麼」……

「哥，哥……」祁小風爬過來扯著我的襯衫衣角，像一隻搖尾乞憐的流浪狗，「求你，求你，求你……」

周三放學后，尹水彤又對我說起要訂婚的事，咬定了孩子是我的，她說她爸媽逼她打掉，不過她瞞著她爸媽，沒說出孩子的爸爸是我。

她說：「祁北辰，你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她的。」

我抱著頭，不去聽那個聲音，一雙鞋出現在眼前，我抬起頭，昏暗的月色中和-圖-書，祁小風站在我面前。

書本、檯燈、手機、數據線，全部砸在我的身上，尖銳的鋼筆從我的胳膊上劃過，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

祁小風和我說，他會想辦法和尹水彤在一起，等到尹水彤接受了他，愛上了他，他會告訴尹水彤真相。

祁小風側過身，看見我站在門邊，他驚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我在想，要是他們知道，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祁小風間接害死了尹水彤，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瘋？

就像那天早上，祁小風幫尹水彤清洗，換了睡衣，默默走了出去，躲著尹水彤。我走進房間去看看她，她醒來后安靜地看著我，眼睛里迸發出一絲光亮：「辰哥，謝謝你照顧了我一晚。」

他一身酒氣，語調含混不清，哭著求我：「求求你不要告訴小彤，我會死的，她會殺了我的，她一定會……」

後來就發生了食堂里那一幕。

一開始，我以為祁小風沒喝多，只是帶喝醉了的尹水彤回家，安排尹水彤睡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感覺到不對勁，走去了祁小風的房間門口，呻|吟的聲音很大。

「答應過我的，為什麼反悔呢……」祁小風仰起一張蒼白的臉，死板又消極地看著外面的夜空。

吵鬧聲沒有了。

門外傳來祁華天和我媽的爭吵。

要是和小風一樣就好了。

她認定了是我對她做了那些骯髒的事。

最後我答應了幫他瞞著。

自從這天後，尹水彤成了一個沉hetubook.com.com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中的女人，越發地喜歡纏著我，她為我鞍前馬後，卻看不到祁小風落寞的身影。

耳邊的聲音又清晰起來，我看著縮成一團自言自語的祁小風，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昨天謝謝你送我來你家啊。」

有什麼關係？世界上戴著假面生活的人太多了，好比我的黑蝴蝶，她不也和她的外表看起來不一樣？

就是這樣的心軟，最終害死了尹水彤。

我受夠了，受夠了尹水彤的無理取鬧，受夠了這個瘋女人。她和祁小風的孽緣憑什麼要我來買單？所以我說了那麼狠毒的話，我摧毀了尹水彤天真的幻想。

寂靜的屋子裡，我看到祁小風端著早餐進房間，看到祁小風進來，尹水彤瞬間變了臉，對著他喊道：「你進來幹什麼？你別打擾我們！」

我身體里所有的水分，似乎要以眼淚的形式流乾淨。

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向千嵐。

額頭一下一下撞在地上的聲音，砸得我一時有點心軟。

我心裏翻湧著黑色的潮水，她從水底升起來，化為一盞小小的燈，讓我不至於覺得那麼孤單。

「辰哥，你對我……你……」她的臉因激動而漲紅。

連著幾日，我都在酒吧喝酒，叫來了她。只有她陪在我身邊，我才覺得這個世界不是那麼虛無。

「對不起。」祁小風放下早餐，心虛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好像看到了向千嵐的身影，當我走幾步回頭去看，又什麼都沒有和-圖-書。我都快魔怔了，我害怕她知道這件事，哪怕我一身冤屈。

「我全身怎麼這麼酸痛，我記得我夢見有一個男人趴在我身上，難道……」尹水彤查看自己的身體，寂靜的房間里有她急促的呼吸聲和我窒息般的心跳。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就是你告訴了她！」一團黑影朝我砸下來。

恍惚中，腦海中有一個聲音調皮地說，最後化成了不甘的尖叫，彷彿要向我索命。

尹水彤沒有去找祁小風，她自己打掉了孩子，終日買醉，最後出了事。我一直在想，尹水彤是死於意外？還是她故意撞上去的？尹水彤是酒駕，事故地點卻剛好沒有監控，一切完美得讓人找不出破綻，這件案子很快就了結了。

祁華天出去談生意，我媽出去參加酒會了，下人們都睡下了，屋子裡，只有我和祁小風醒著。

「我會自己告訴她，等到她能夠接受了，我會告訴她的。哥，求你答應我，幫我，哥，你幫我……」祁小風跪在地上朝我磕頭。

「到底是誰做的好事？你不是很清楚嗎？」我跳起來，揪住祁小風的衣領把他推到了牆上，我看到祁小風鼓動著腮幫子，額頭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動。

我的腦袋像被人扔進來一個炸彈，轟得世界一片太平。

他擋住了唯一的星光，我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尹水彤千不該萬不該，是不該把對我的怨恨轉移到向千嵐身上。

「可是你答應了我！」祁小風的肩膀不停地抖動，臉藏在陰影中，ｈｔtｐs://ｍ•ｈeｔubｏok.ｃｏｍ.ｃoｍ我看到淚珠從他的臉頰不停地滑落。

尹水彤最後都沒對家裡說出是祁小風對她做了那種事，尹家只當是尹水彤不懂事，開車時沒注意出了事，尹家舉辦葬禮的時候，除了我，祁小風他們都去了。

為什麼？

我答應過什麼呢？

答案，恐怕只有上天知道了。

我從被子里探出頭，看著外面清冷的月光，身體像是沒有一點溫度。

祁小風拉著門把手僵硬地停在那裡，他點點頭，落荒而逃。

「現在的小孩子學壞太容易了！小辰要是和小風一樣就好了！你平時也管管他！」

「等等。」尹水彤又說。

向千嵐最近在為考試做最後的衝刺，我希望她安心學習，也擔心尹水彤會遷怒於她，所以我向向千嵐提出了分手。

他求我，暫時幫他瞞著這一件事。

透過沒有關嚴實的門，依稀可以看到地上凌亂的衣物，高跟鞋、女人的內衣、裙子，男人的牛仔褲、短袖T恤、內褲。

像是一步錯，步步皆錯。我打發了尹水彤，告訴了她真相，也把她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他們搖搖晃晃地走進祁小風的房間。

我伸手推開門，祁小風低吼一聲，明顯是身體極致興奮過後，渾身像抽去了力氣一般，軟軟地趴在尹水彤身上。

我處處躲著尹水彤，尹水彤感受到我的疏離，漸漸由傷心變成了怨恨、野蠻。

尹水彤成了我心頭的針，在我千溝萬壑的心臟表面走線而過，我一想起她，便被牽扯得痛不欲生。

對，我不喜歡她，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