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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起去年平安夜收到的卡片，幾步跑到他身邊問道：「對了，我去年平安夜收到的卡片是你送的？」

媽媽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覺，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折騰她。

「呃，你有事你不說話？」他這又奇怪又悶葫蘆的性格真不知道像誰，我憋半天提高聲音問道。

早上上完兩節課，我在教學樓前見到方須臾。他穿著一套白灰相間的運動衫，背著雙肩包，雙手插在上衣兜里站著，看樣子在等人。

「有困難可以找我。」他躲避我的眼神，神色不自然地開口。

「嗯。」他的回應聲映射出他並不歡愉的心情。

我聳聳肩，雙手交握，尷尬笑了笑：「還以為你會笑我呢。」

「你沒朋友嗎？」除了很久以前見過他和一個同學一起去上課，還有見過兩次的鍾嫚兒，我幾乎見不到他有其他人際關係圈。

「找我有事嗎？」他一語不發的樣子讓人摸不著頭腦，我望著前面依舊不打算說話的身影問道。

我等了半天，沉默在我們之間被時間拉長。

和-圖-書「醫生，我愛人的生產結果會怎麼樣？您能不能先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沈淮坐在椅子上，乾裂的嘴唇毫無血色，顫抖著問出這幾句話。

薛野沒有再騷擾我，我天真地以為他忘了我。

「嗯。」他望著操場上一群打球的學生，微微眯起眼睛，熟悉的憂鬱又在他臉上瀰漫開。

「患者本身就不適合要孩子，您愛人現在這種情況，你早該有了心理準備。」醫生毫不掩飾地回答。

算了，千防萬防，小人難防。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聽到他的話，我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臉上：「上次你不是說著玩的？」

之前醫生便告知了我們，媽媽這種情況也許會提前生產，並且孩子和母親都有危險，孕婦早產要達到孩子成活的標準，一般是28周以後。

「醫生，謝謝您了。」我站起身彎腰鞠了一躬，追隨沈淮出去。

我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方須臾好像沒有朋友？

我知道自己不會找他，但他都這樣說了，我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m不好說，大人要看她的身體狀況，胎兒保養得好或在母體內發育得好，成活概率大。早產兒一般體重低、體質弱，還很有可能出現新生兒呼吸窘迫綜合征……」醫生緩緩說道。

我的心思全被媽媽的事佔據。

「您只要告訴我，我愛人能不能救活？」沈淮探長身子詢問，急迫地尋求這一個答案。

「不是很好。」我沒想過瞞他，反正媽媽的事他知道得比我還早，只是那次之後，他再也沒刻意在我面前提起過。

「我知道了。」

「為什麼不來上課？」他問。

我在他旁邊坐下來，想起書包里還有幾粒糖果，是七月給的。她有次去看我媽媽，被發現包里有煙和打火機，媽媽勸了她一句，她便聽了，開始戒煙吃糖。

「我不需要。」他說得很肯定，我猜得到方崇衍會將生意交給他打理，比平常學生的業餘生活不一樣，但是這樣也不至於什麼都要一個人。

我笑她這麼服管，七月說了一句令我很心疼的話。

「因為要照顧媽媽啊hｔｔｐs://m•ｈ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oｍ，我沒那麼多時間，有些課我不聽，考試也能過，我不擔心。」我說得理直氣壯。

方須臾微微低著頭，看不到平時凜冽桀驁的眼神，碎碎的劉海被微風吹起，日光傾瀉在他的側臉上，那兩瓣平時言語刻薄的薄唇緊緊抿著。

「沈叔叔……」我扶上他的肩膀。

我走過去，他開始走，我跟在他背後走過教學樓，走到了林蔭道。溫和的陽光從葉隙間落下斑駁的光影，暖風吹過臉側，兩排香樟樹的樹葉在我們頭頂上沙沙作響。

我想起上次在沙發上被他搶走杯子倒在他懷中的事，渾身覺得不自在，他看著我漸漸變臭的臉色，心情卻莫名好起來。

他歪頭望著我，浮動著笑意的眼神里倒映著我茫然的臉。

「還有個疑問，上次你喊我出來，哪來我的號碼？」我記得從未告訴過他我的聯繫方式，約我去方崇衍家，他在食堂門前等待尚可理解，但是號碼哪來的？

「我沒什麼意思，順便給你幾顆。」我在方須臾面前攤開掌心，原以為他不會收和圖書下，沒想到他瞟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將那幾粒糖果拿走了。

為了能離媽媽近點，我從宿舍暫時請假搬到了沈淮租住的房子里，方便我們輪班去醫院。學校里不重要的課，請不了假的我乾脆逃了，實在請不的我便去聽兩節。

醫生在辦公室內跟我和沈淮說完這些話，建議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他其實一直在媽媽面前裝堅強。

「你媽媽現在怎麼樣？」

「方蔚央，大後天周末回家一起吃飯。」他忽然抬頭，我忙移開視線假裝看遠處的操場。

「上次吃飯，你去了卧室，手機和書包落在沙發上了。」他道。

他點頭。

世上沒有完美的愛和完美的人生，所謂完美，只是找到了一個不完美的人，圓滿了你的人生。媽媽的出現完美了沈叔叔的人生，而沈叔叔，也無形中彌補了我和媽媽人生里的缺憾。

「……是。謝謝您。」沈淮兩眼裡渾濁一片看不到任何光澤，他緩緩地從辦公室挪動步伐，推門出去。

他兩汪流動著惆悵的眼眸看著我，我好奇地指著自己，用眼神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問他：你在等我？

光影流淌在他的背影上，他停住腳步轉過身，把關心隱藏在眼眸中。

他慢慢地回過頭，望著我的眼神悲傷得讓人想要落淚。

她說，我要是有爸爸媽媽，指不定和你一樣也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沈叔叔，你為媽媽做的已經很好了。」這個經歷過喪妻喪子之痛的男人，從認識媽媽、組建家庭開始，就一直在默默付出。這麼多年來，他為我和媽媽做的，已經足夠多足夠好了。他真的做得很好。

他臉上寫著一副不像開玩笑的認真模樣，往前走了幾步，坐在旁邊供人休息的長椅上。

「蔚央啊，叔叔累了。」他像一個挫敗的英雄，終於肯卸下盔甲，承認自己在這場無形的戰役中一敗塗地。

我望著他完美無瑕的側臉，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安靜的他，我竟然想承認他真的是那種致命帥氣的男生。

沈淮坐在長椅上默默地望著地板，他低著頭，深陷的眼窩裡是這段日子以來的疲倦和憂傷。沈淮從不抽煙，難過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坐著，望著地板靜靜地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