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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開口說話，倚在窗戶上，跟他保持著距離。

轉眼就到了跟黎川約好的時間。

肖安寧趴在窗戶上看著屋子裡的肖媽媽，她枯瘦的身子被繩子捆住，想要掙脫出來。

「啊！」我興奮地跳起來，給了閔佑一個熊抱。

院長有些為難，說：「你媽媽這個樣子，只能用藥物控制。其實只要她不傷人就好，如果再傷人，恐怕會被送到警察局關起來。」

何越忽而一笑，看著我，問道：「有什麼比得過心裏坦蕩嗎？」

「我覺得我和蘇奈沒有錯，但是肖安寧也沒有錯。」我低著頭細細思索，皺眉道。

「我不需要，我說了我不合適！」我想要掙開他的手，可他拽得太緊，還不停地退步跟我商量。

大約是太累了，我睡著后，再醒來已經是早晨了。

何越重新踩下離合器，我分明感覺車速比之前快了許多。

「哎哎哎，沈小姐。」吳老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討好似的說，「你不同意，咱們可以商量嘛。咱們這個是有尺度的，你想要尺度淺一點兒的也可以啊！」

「不會也沒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一直都很不踏實，總覺得這件事情又會黃掉。

吳老闆見我這般說話，搖了搖頭，說：「不然男人看你什麼呢？你說是不是？」

我無權插手他人的生活，即使對方是我的朋友。

我心裏很難過，我要看著我的好朋友去魚龍混雜的地方，有不懷好意的男人對她動手動腳，她不能抵抗，只能笑臉相迎。

醫院的護士跑了過來，將肖媽媽鉗制住。

我兩眼放光地看著閔佑，激動地問：「你是說我還有機會嗎？」

何越起身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一疊文件給我，我翻閱了一遍，發現是那個劉總的相關資料，連他的家庭和興趣愛好都有。

車子停在清水灣，我買了一些魚肉回去，打算給何越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走過去，接下何越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問：「公司很忙嗎？」

「什麼事比見黎川還重要嗎？」我不死心。

「煩惱不是給別人看的，是要自己解決的。」何越歪著腦袋，將目光落在我身上，說，「還有，真正的朋友是能互相理解和包容，吵得再厲害都不會分開。」

「真倒霉！」我憤憤地將手機放回包里，幫蘇奈和肖安寧攔了輛車。

在車上，我火急火燎，一直給肖安寧打著電話發著微信，可她一條也沒有回我。本來說好三個人一起去的，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我恭恭敬敬地站在客廳中間，準備跟何越道歉。我又放了黎川的鴿子，我簡直罪不可恕。

工作室沒有我想象中的大，只是幾個小工作間。女秘書將我帶到他們老大的辦公室里，然後走了。

我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何先生，福爾摩斯哦。」

很快，我睡了過去。半睡半醒的狀態下，我感覺到何越為我調了一下座椅，讓我平躺著更加舒服。

我咬著嘴唇，轉而又給肖安寧打電話，她的電話一直佔線。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何越。

我不由得嗤笑道：「你們網站是靠主播的胸來吸金的嗎？」

我看著何越的車子開出去直到不見蹤影，這才慢慢地往學校里走。

被看出心思，我有些窘迫，低下頭說道：「黎總監，您是個有氣場的人，我這是心裏害怕才會想到搬出何越來。」

我連忙給何越打電話，帶著哭腔說道：「何越，蘇奈有事不能去，肖安寧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該怎麼辦啊？我現在在去魔芋唱片的車上。」

校門口，輪滑社的成員正從校外宿舍的方向一窩蜂地湧來，身旁都是滑著輪滑的男生，我擠在中間有些不適。

「黎總監。」我解釋道，「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的不對，請黎總監給我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感謝何越學長和您的幫忙，願意聽我們的這首翻唱。」

「其實我覺得結果沒那麼慘。」閔佑說道。

肖安寧要一邊念書一邊照顧媽媽，過得十分疲憊。可即使這樣，她在我們面前也仍舊是一副樂觀的模樣，直到肖媽媽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家庭的壓力讓她許多次都差點兒崩潰了。

「沒有，是去給你帶好消息了。」何越扯了扯領帶，走到餐桌旁坐下，「好餓。」

我心裏慌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先攔車往魔芋唱片趕去。

肖安寧衝上去揪著院長的衣領，哭著喊道：「你們為什麼要關我媽媽？為什麼要關她？你們不知道有精神病的人不能受刺|激嗎？給我打開啊！」

「謝我就不用了，謝何越吧。車來了。」閔佑幫我攔了輛車，送我上車后，叮囑道，「下次別出亂子了。」

「不過我也不是好說話的主，你們不守信用，兩個人一起放我鴿子，你覺得我還會給你這個機會嗎？」黎川雙臂環胸，靠在桌沿上，眼角餘光落在我身上。

何越倒了一杯水喝著，說：「是氣炸了，從來都是黎川放別人的鴿子，沒有人敢放他鴿子。」

「沈木兮！」何越喝止我，「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是無法獨自面對這些困境，只能一輩子待在溫室里等死。」

「木兮，你放心吧，今晚我們都沒事，我們一定去給黎總監道歉。」肖安寧往嘴裏塞著牛肉丸，寬慰著我。

我回頭瞪著吳老闆，說道：「放手。」

「多半是有的，畢竟你的歌唱得確實不錯。」閔佑說道。

我們都無法改變肖安寧的家庭情況，她的母親雖然是她生活上的黑洞，可終究是她的母親。肖安寧要照顧她，要給她看病，要許多許多的錢，這個家只能靠她一個人撐起來，可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大學生。

我解開安全帶，側著身子靠在座椅上，盯著何越ｈｔtｐs://ｗｗw•hｅｔuｂoｏｋ.ｃom•cｏｍ問：「學長，你過得開心嗎？」

「木兮。」蘇奈緩緩開口，說，「我們不要反對肖安寧在舞吧工作了吧。」

第二天中午我們才回到楊浦區。

黎川不動聲色一笑，說道：「小丫頭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居然還會想到搬出何越這個擋箭牌來跟我談判。」

黎川吸了口氣，走了過來，順手將咖啡杯放在了桌上，說道：「那就是你的兩個朋友放了我的鴿子，既然她們都沒來，你也不必來了。」

何越笑道：「你不用緊張，黎川是我多年的好友，他人很好，而且閔佑會在魔芋唱片接待你。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吧。」

我朝黎川鞠了個躬，跟著閔佑退了出去。

「我在問她。」黎川打斷閔佑的話，說道。

「那真是我的榮幸。」何越附和著我的話。

我不禁抿嘴輕笑，用手指戳著自己的頭髮，略顯嬌羞地問：「學長，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坐在何越的對面，問：「你給我帶什麼好消息？」

我心裏一驚，送到警察局關起來，那就更暗無天日了。

「好。」我應道，將砧板上切好的肉絲放進了碗里。

有他在，我很安心。

從我旅遊回來，我的人生就像徹底改變了一樣。和喬信禹分手，和肖安寧有了一些矛盾，夢想的道路總是受到許多阻攔，可何越忽然出現在我身邊，替我解決了許多我無法應對的事情。

何越遞給我一份熱乎乎的早餐，說：「先吃吧，吃完了我先送你去學校。」

我一下課就打電話給蘇奈，可是蘇奈告訴我，她現在有事纏身去不了。

我眼巴巴地看著何越，問：「你會去嗎？」

我抬起頭，看著身影滑到校門口的位置。

「吱——」車子忽然急剎車停在路邊，我急忙扶住車窗，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何越沒有說什麼，開車送我回家。路上，他問我：「以後還簽不知名網站的主播嗎？」

何越抓過我的手，故意寵溺道：「好好的魔芋唱片不進去，偏要來這裏，是不是非得我親自請你過去？」

何越看著站得端端正正的我，兩隻手插|進褲兜里，問：「你站在這裏跟我道歉有什麼用嗎？」

我直起身，問道：「怎麼了？」

何越問我：「你放棄了？」

「我知道錯了，所以我沒臉再去見他。」我說道。

再多的流言蜚語，比得過心裏的坦蕩嗎？只要沒有做那些事情，何須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好，到時候聯繫。」肖安寧說。

「還有半個小時。」

晚上回到清水灣后，我煮了玉米粥，炒了兩個小菜。剛剛把飯菜端到餐桌上，何越就回來了。

我看著系在身上的安全帶，悶悶地回答：「對不起。」

我的腦海里全是肖安寧說的話，我在想，我錯了嗎？蘇奈錯了嗎？是不是因為我們不曾感同身受，所以才沒有辦法體諒她？

我蜷縮在車上，心裏有萬千思緒。

閔佑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緊張，然後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院長走過來，嘆了口氣，說：「你也看到了，你媽媽現在這個樣子，我們要是不把她鎖起來，她會傷害更多的人。」

是喬信禹，從上次海邊一別，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對病人好是我們應該做的。唉，你跟我過來吧。」院長也十分無奈，看到肖安寧焦急落淚的樣子，心軟下來，帶著她去繳費。

「我很期待。」黎川勾唇一笑，將目光移到閔佑身上。

「還行吧，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了？」我沒有發現何越話里的不尋常。

我被嚇著了，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說：「我不會，那個……我，我只是唱歌的。」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劉凱，居然同時包養了兩個女人，屋子裡還有一個待產的孕婦。果然一個人是什麼樣子都會寫在臉上。」

吃火鍋的時候，我心裏十分不安。之前第一次去見黎川，我心裏除了緊張，還有興奮，可現在只剩下緊張和不安。

性格使然，一急起來我就不知所措。

一出去，我整個人就蔫了。我把包扔給閔佑，說：「在門口等我，我去上個廁所。」

肖安寧和蘇奈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恍惚，她走到窗邊，貼在窗戶上看著自己的媽媽發獃。

「對呀。」吳老闆說著親自上陣，扭著身體說，「這種很性感的舞蹈。」

吳老闆看看我，又看看何越，聽著女秘書不停地道歉，有些愣神。

「黎川一定氣炸了，我不敢去見他。」我如實回答。

「媽媽，我們回家，我們不待在這裏了好不好？我帶你回家。」肖安寧整理著肖媽媽的頭髮，像哄小孩一樣哄著肖媽媽。

我雙手合十，像個可憐蟲一樣說道：「閔佑，謝謝你，也謝謝何越。」

「好，一會兒見。」我說。

肩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我垂眸，看見何越走近我。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肩頭，左手輕輕搭在我肩頭，陪我往外面走。

一隻手忽然拽著我的胳膊將我拉到了一邊，不等我看清就從我身邊踩著輪滑往學校里滑了進去。

我瞬間緊張起來，不停地瞥向閔佑。

蘇奈搬到了肖安寧的宿舍，好方便照顧她。

肖安寧連忙說：「不要不要，我們用藥物控制。我現在就去繳費，我每周都回來看她好不好？我給你們很多很多錢，你們不要傷害我媽媽，對她好點兒……」

我搖了搖頭，輕輕地敲著腦袋，說道：「別亂想了，沈木兮，去上課吧。」

「早勸你，你一定會覺得我小題大做。有些事情你要是不親自經歷，你是不會相信的。」何越說道。

吳老闆笑呵呵地站起來，說道和*圖*書：「沈小姐吧？辛苦了，辛苦了。」說著，他朝我伸出雙手，作為禮貌，我也伸出了右手。

下了樓，他打開車門讓我上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回想起剛剛那一幕，心裏竟有些欣喜。

「怎麼說？」我仰頭問他。

何越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叮囑我道：「晚餐做清淡一點兒，等我回去一起吃。」

「跳舞？」我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我回到清水灣，答應了幾天前找我做某網站主播的邀請。我想著，我能多賺一點兒錢，也能在危急關頭幫上肖安寧。

閔佑被我逗笑，說道：「你回去要想辦法怎麼解決黎總監被放鴿子的事情，最好你帶著她們倆來道個歉。黎總監看在何越的面子上，也許還會再見你們一面的。」

「不了。」我乖乖地說，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問，「何越，你早就知道這個工作室有問題了吧，為什麼不早勸我不要來呢？」

何越點點頭，又問：「你朋友那邊怎麼樣了？」

「『對不起』三個字不要用錯地方。」何越說著，握著方向盤，將車子掉頭往海邊開去。

「阿姨！」我一驚，連忙跑過去護著肖安寧。

「你這麼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了。」我用手指挖著耳朵，彆扭地說。

高中的時候，肖安寧的媽媽因為跟鄰居吵架，把鄰居家的窗戶打破了，肖安寧不相信一向溫柔的媽媽會有這麼暴力的時候。警察來解決矛盾時將肖安寧的媽媽帶去了警察局，跟她談話時覺得她精神有點兒不對，便叫了醫生過來。

吳老闆一臉「不知道什麼情況」的表情看著我們，手慢慢地鬆開了。

計程車很快到了魔芋唱片的樓下，閔佑在樓下接我。他看我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問道：「沈小姐，怎麼就你一個人？」

她掛了電話后，看著我和蘇奈，哭道：「怎麼辦？我媽媽在醫院里打傷了人，院長不要她待在醫院里了……」

我獃獃地看著何越，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是在詢問我，你做得對不對嗎？」何越一針見血道。

「周六晚上七點。」

「不用了，您先看看我的簡歷聽聽我的作品吧。」我藉機抽回手，渾身不自在地將簡歷和作品遞給吳老闆。

車門被關上，何越並沒有開車。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何越走了進來。

何越牽著我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工作室，走過漆黑的樓道。

「不好。」我蹙眉道，「肖安寧的媽媽病情又加重了，我們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去繆斯酒吧。而且蘇奈勸我體諒肖安寧的工作，我想體諒她，但是心裏又很不舒服。」

我飛快地撥打了蘇奈和肖安寧的電話，跟她們說著這件事。

何越咽下菜，說：「約個時間，我好告訴黎川。」

何越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他直白地說：「我再幫你和黎川約個時間吧。不過這次不能是工作時間，我私下約他出去喝酒，你們就趁那個時候來。」

我和蘇奈互視一眼，不由得擔心起來。

蘇奈跟著肖安寧去了繳費處，我站在原地，透過玻璃窗看著屋子裡的人。她被反綁在椅子上，兩隻眼睛獃滯地望著天花板。

他像我的指路燈一樣，總會牽引著我慢慢往前走，而我也甘願仰望他，哪怕他只是世界上最遙遠的地方看不到的背影，我也甘願仰望。

車外很熱鬧，車內很安靜。

我還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何越就回來了。

「什麼方法？」我疑惑地問道。

何越看著遠處的大海，說：「比如她下班的時候，你可以和蘇奈一起去接她。只要保證她能準時下班不被客人帶走，那她就是安全的。」

我打開車門下了車，初冬的海邊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我連忙將車上的外套拿起來穿好，跑去找何越。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又隨著成員一起離開了。

蘇奈給我發了一條微信，說已經安撫好了肖安寧，讓我不要擔心。

我和蘇奈上前拉住肖安寧，院長整理了一下衣服，說：「她打人，把人額頭打出血了。」

何越看了我一眼，將目光落在吳老闆的手上，說道：「我們要走了，吳老闆要送我們一程嗎？」

何越皺了皺眉，說：「好。」

我呼了口氣，說：「黎總監這次不肯給我機會是應該的，不過我一定會通過自己的努力，用好的作品讓黎總監願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可是我要和她們一起……」

我偷偷打量著何越看不清表情的側臉，沉默了下來。

晚上何越才回來。

我不知道肖媽媽現在的世界是如何的，也許一片混沌，也許一片荒蕪，但是我知道，肖安寧的世界快要崩塌了。

我跟在他身後，問：「我跟黎川說清楚可以嗎？他會不會生氣？」

閔佑笑了笑，說：「我等一下會跟你進去，站在一邊，你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樣子，要落落大方知道嗎？」

我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喉嚨有些痛。

何越也不說話，默默地坐在旁邊陪著我。

肖媽媽看著肖安寧，忽然變了臉色。她一把將肖安寧推到地上，用腳踹她。

「不用啦。」我笑著下車，關上車門，說，「讓我自己去吧，你在車上等我。」說完，我踩著石階進了大樓。

我沒有反駁，仍舊靠在車窗上，沒有說話。

閔佑在前面帶路，說：「黎總監是個很看重信用的人，你們約好是三個人和他見面，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只怕有點兒麻煩。」

閔佑笑道：「我覺得黎川沒有生氣，只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平日里他要是不想見人，一般就直接將對方請了出去，但是剛才他還聽你說了很多話。」

吃完早餐后，何越開車送我去了學校。下車時，我將外套還給何越，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和*圖*書路是她自己選的，讓她去吧。你什麼時候去那個工作室？我送你。」何越將水杯放在桌上，問我。

何越給我打開車門，我鑽了進去。他開了暖氣，我將衣服拿下來蓋在身上，靠在座椅上不言不語。

「那可不太好啊。」閔佑抬手示意我跟他進公司。

何越嚼著菜，說：「黎川聽了你們的那首歌，想約個時間見你們。」

我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紅薯粉，警惕地盯著她們，生怕她們一下子又會因為什麼事情而離開。

「那好吧。」我妥協道，將下巴抵在餐桌上，心裏有些沒譜。

閔佑拍了拍我，我連忙微微鞠躬，說道：「黎總監，您好，我是沈木兮。」

黎川緩緩轉身，他五官硬朗、身材健碩，梳上去的頭髮更襯得他精明幹練。

「嗯。」我接過包回答道。

何越搖頭說道：「沒什麼。對了，我約黎川平安夜去繆斯酒吧玩，到時候你帶著你的朋友過來吧，晚上九點。」

車子停在海邊，我想下車，何越卻不肯開車門。他打開車頂，說：「海邊冷，坐在車裡吹吹海風就好了。」

「到了，就是這裏。」閔佑站在一扇門前，牆上掛著「音樂總監」的牌子。

肖安寧是我們三個當中年齡最小的，她從小就跟媽媽一起生活，不知道她爸爸長什麼樣子，可她媽媽很疼她，她也過得十分快樂。

何越放輕聲音，說：「等你的好消息。」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周六晚上，何越開車送我去工作室。到工作室樓下的時候，何越看了看四周昏暗的環境，說：「我送你上去吧。」

「但是她一直在舞吧工作的話，會被有心人看見傳出去的，你知道謠言的可怕，會對肖安寧的名聲有影響的。」我蹙眉分析道。

平安夜那天，我從一上課就跟在蘇奈和肖安寧身邊，肖安寧說我就像牛皮糖一樣。我管不了那麼多，我不能讓這兩個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肖安寧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說：「木兮，你挑時間，就算有課我也逃課去。上次對不起，我說的話太重了。」

「我想去海邊。」我埋著腦袋，眼淚一顆一顆掉在何越的衣服上。

我正要將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他直接從我身旁走過去，說：「穿著，上車。」

何越好笑地看著我，目光往下移去。我見他側過身來，連忙將安全帶抽出來，說：「我自己系就好了！」

「還有一個消息。」何越放下筷子，兩隻手交叉放在餐桌上，說道，「是關於你那個姓肖的朋友的。」

何越點了點頭，驅車離開。

我一怔，不敢再說話。

「嗯。」我咬著他遞過來的三明治，默默地吃了起來。

我在洗手池前洗了個臉，理了理頭髮，然後走了出去。

我靠近門口，看著肖安寧擁著肖媽媽，肖媽媽用手捶打著肖安寧的背，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眼角流著淚。

「一會兒見。」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下課，我們打算去找個地方吃火鍋，吃完火鍋就趕去繆斯酒吧。

我跟何越說著我的想法：「我想找個時間帶蘇奈和肖安寧去道個歉，你看可不可以？」

我不由得咧了咧嘴，一聽聲音這麼鏗鏘有力，肯定是個不好招惹的人。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是想到何越才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坐在車裡的何越有沒有因為我而偶爾勾起嘴角。

蘇奈看著過道外面的夜空，說：「你知道嗎？作為朋友，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她了。肖安寧現在情緒已經崩潰，如果我們再反對她在舞吧工作，她會瘋掉的，她需要一份賺錢很快的工作。木兮，只要肖安寧不傷害自己，我們就體諒一下她吧。」

「就你一個人？」黎川微微蹙眉。

既然這麼說，我就知道這種所謂的主播是幹什麼的了。

閔佑推門走進去，我躲在他後面，不敢看辦公室里的人。

我聽話地放下文件，應道：「得令！」

他的氣場太強大，我攪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呢？

還沒走出幾步，我就看見何越從遠處走了過來。他手上提著兩個三明治盒和兩杯牛奶，身上還穿著一件薄薄的毛衣。

蘇奈拒絕的聲音傳來：「木兮，我不在宿舍，我現在真的有很緊要的事情，回頭再跟你說。」

我和蘇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們都沒有想到肖媽媽的病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晚上十點，蘇奈和肖安寧分別給我發來了簡訊，兩個人一直給我道著歉。我剛洗完澡，頭髮還沒擦乾，就坐在沙發上給她們回了語音：「沒事，何越幫我們約了黎川平安夜去繆斯酒吧，你們要騰出時間來，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最後，醫生告訴肖安寧，她媽媽患有精神病。

就在我跟吳老闆爭執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女秘書的聲音：「先生，吳老闆現在在會客，請在外面等候一下好嗎？先生。」

深夜的海水和夜空渾然一體，像是猛獸的傾盆大口，能夠瞬間吞人于無形中。我們的快樂來自這裏，悲傷也來自這裏；愛情開始於這裏，也結束于這裏。

事已至此，我怎麼解釋都沒用。

「事情怎麼樣了？」何越在回家的路上。

我呼了口氣，抬起頭，環顧了一下辦公室。

「師傅，去濱海。」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回頭看著蘇奈和肖安寧。

閔佑用胳膊肘捅了捅我ｈttps://ｍ.heｔ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的後背，讓我快點兒回答黎川的話。我咽了咽口水，挺直胸膛說道：「很抱歉，黎總監，這是我的失誤。我兩個朋友因為有要事纏身，所以沒辦法過來。」

蘇奈和肖安寧連連答應，我放下手機，心裏卻沒有釋然的感覺。

我抱著手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不敢違背他的話，乖乖地跟著他一起上了車。

那天晚上，我們一直陪著肖安寧和她的母親待在精神病院里。我跟蘇奈擠在只能躺一個人的沙發上，肖安寧徹夜不眠地守著病床上用了藥物的母親。

「我周五有事，不能去。」何越專註地發著簡訊。

我微笑道：「你說的話總能讓我豁然開朗。其實很多道理我自己也明白，但就是做不到。我真羡慕你，每天不工作的時候就在家裡看看書，看起來什麼煩惱都沒有。」

肖媽媽在房間里怔怔地望著肖安寧，兩隻粗糙的手掌貼在窗戶上，嘴裏喊著肖安寧的小名。

不知不覺中，生活開始變得混亂。我有點兒迷茫，甚至有些無措，學校周圍的街道上人來車往，如果不是看到他們正常的模樣，我很難想象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麼渺小。

一時間我像是不了解何越一樣，他幫我那麼多忙，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明白。方才那句話雖然是開玩笑，但見到何越這樣的反應，我心裏有著莫名的惆悵。

蘇奈過來幫我把肖安寧帶了出去，護士用繩子將肖媽媽綁在椅子上，急忙退出來將門鎖上。

院長嘆了口氣，拿出鑰匙說：「你進去看你媽媽吧，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我不能放她出來。」

「吳老闆？」我確認道。

「我求求你們別趕我媽媽走，我現在就回去處理好嗎？求你了。」肖安寧握著手機，無助地哭了起來。

他不在。

我搓著大腿，有些難為情地說：「你不去，我會很緊張的……」

何越神色嚴峻，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我后怕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別那麼認真嘛。」

「哦，好。」我連忙應道，聽話得就像他的奴隸一樣。

我將手機放回包里，四處尋找何越的影子。

我有點兒愣神。

「我我我……」我有點兒語無倫次，連忙掏出手機，說，「我問一下她們，馬上。」

過了一會兒，何越又扭頭問我：「你前男友跟你兩個朋友的關係好嗎？」

「嗯，不要關車頂。」我迷迷糊糊地說著，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人生就是如此，盼好的不會來好的，想著壞的就會來壞的。

然後，他二話不說就開始用餐。

吳老闆接過去放在一邊，笑著問：「沈小姐，會不會跳舞啊？」

「那我就不約了，你們自己解決吧。」何越說。

「好，我會的。你靠著休息一會兒吧。」何越看著我疲憊的樣子，輕聲說道。

「別呀。」我連忙說，「我還需要你呢。你什麼時候到家，我去買菜，給你做好吃的。」

肖安寧哭著說：「她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呢？我是她女兒呀……上周她還讓我早點兒來看她的……」

「是是是，比見黎川還要重要！」蘇奈看樣子十分急迫，連忙跟我說，「對不起，木兮，麻煩你和肖安寧一起去了，回頭再跟你說。」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我揉了揉眼睛，爬起來一看，何越不在車上，車頂已經關上了，裏面開了暖氣。透過車窗，我看見海平面那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然後我又打電話給何越。

當初，蘇奈跟我說，把不開心的事情寫在海灘上，讓潮水帶走，以後就不會不快樂了。可是人生有那麼多未知的事情發生，能把過去寫在海灘上讓潮水沖走，未來卻寫不上去。

「嗯，你幫我洗一下魚，內臟和魚鱗都沒清理乾淨。」我指著盆里的魚說道。

我的脖子有些酸，我揉了揉脖子，斷斷續續地對何越說：「我……我跟蘇奈很擔心肖安寧在舞吧被欺負，想讓她離開舞吧，但是肖安寧家裡的情況需要很多錢，她不想離開，我們為此吵了起來。」

我搖搖頭，說：「不是放棄，是想重新選一條路。我已經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所以不能再麻煩你們了。我剛接了一個網站的主播工作，周末就要去那個工作室。」

閔佑被我撲得一個趔趄，我不停地在原地轉圈圈，說：「要是真的能給我這個機會，我給他做牛做馬都可以啊！閔佑，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了！」

吳老闆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熱情得有些過分：「過來辛苦了，先喝口水吧。」

肖安寧自然不相信，可是從那以後，肖安寧的媽媽就變得很奇怪，有時候還會把鄰居家的小女孩當成肖安寧。

「進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火鍋吃到一半，肖安寧接到了精神病院院長打來的電話。我看到肖安寧的表情從疑慮變成恐慌，她握著手機的手在不住地發抖。

何越的嗓音本就好聽，再這樣故意挑逗，我聽得心裏酥酥的。

我捂著胸口，看著閔佑尷尬地笑了起來。

對於蘇奈的提議，我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

吳老闆說：「做咱們的主播，一般是晚上九點開始，到凌晨兩點。到時候要化妝，要穿性感一點兒，最好能露出你的……」他用手在空中掂量掂量，說，「穿低胸些。」

「對，就我一個人。」我無精打采地說，「她們都有事不能來了。」

蘇奈將我拉到一旁，我們倆站在過道里頻頻嘆氣。

「我現在在外地，我打電話讓閔佑出來接你。沈木兮，你自己去，她們錯過了機會是她們的事，你不能錯過，明白嗎？」何越說。

「你們開門好嗎？阿姨只是想她的女兒，讓阿姨跟她女兒獨處一下。」我求著https://m.hetubook.com.com院長，不忍心看到剛剛那一幕。

閔佑回頭將我拉了出來，輕聲道：「你躲在我後面幹嗎？」然後，他對黎川說道，「黎總監，沈小姐來見你了。」

工作室老大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成了一條縫。

「抱歉，我想我不合適。」我走過去將簡歷和作品收回來，轉身就往門外走。

「現在福爾摩斯要你放下手上的東西跟他共進晚餐。」何越用眼神示意我將手裡的文件放下。

我臉一紅，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是說畢竟你是介紹人，你要是不在，我肯定會緊張，而且對方還是魔芋唱片的音樂總監，多大身份的人啊！我只是一個小透明，估計還沒見到他，我就嚇得腿發軟了。」

從海邊吹來的風夾著些許寒意，我蜷縮起來，悶悶地說：「學長，還有件事情想請你幫一下忙，就是剛才攔住我們的一個人，叫什麼劉總，應該是金宮KTV的老顧客，你能不能幫我去打聽一下他是什麼人？」我說著說著，有些困了。

趕到濱海后，我們一路狂奔到醫院。

肖安寧哭得像個小孩子，看得我心裏一疼。

蘇奈轉過頭看著我，我心一橫，說道：「我們先陪你回去吧。」

我轉身跑進洗手間，大口地喘氣。剛才在黎川的辦公室里憋得不行，第一次見這麼有身份的人，而且還是犯了錯誤去的。

「周五下午三點吧，我跟他說。」何越說著掏出手機給黎川發簡訊。

「這個劉凱就是只愛偷腥的貓，他現在公司的股份是他岳父給的，所以他很怕他老婆和岳父。這上面有他公司和家庭的地址，要是他還欺負你朋友，你可以把這些證據寄給他岳父和他老婆。」何越繪聲繪色地給我講著。

「知道知道。」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是！」我朝閔佑敬了個禮，然後揮手跟他告別。

何越默不作聲地幫我處理著需要清蒸的魚，我在一旁握著鍋勺，笑道：「今天晚上讓你見識一下沈小廚的魅力。」

「遇見你之前我挺開心的。」何越若無其事地揉了揉鼻子。

「我媽媽有病，打傷人了，我來賠就好了！你們關她做什麼？你們這樣只會加重她的病情！」肖安寧哭著跑到窗戶邊，趴在上面看著房間里的肖媽媽。

「黎大總監說我們放了他的鴿子，很不高興。」我撇嘴道。

我坐起來，身上的外套也隨之滑了下來。我找到自己的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閔佑在大門口等我，看我出來，他笑著問道：「嚇壞了吧？」

何越的手指忽然停住，抬起頭看著我，嘴角藏著一抹笑意，問：「這麼依賴我了？」

我一個人站在大廳中間，看著周遭圍觀的工作人員。你看，原來有關我們自己的悲傷，在別人眼裡只是一場可有可無的戲。

肖安寧連忙抓住院長的手臂，急切地問道：「那怎麼辦？院長，還有其他的辦法治療我媽媽嗎？求求你了，多少錢我都給！」

我看著手機，苦惱地趴在前面的座椅背上。

「我帶你去散散心吧。」何越坐在駕駛座上，扭頭看著我。

何越側過身來，手臂環著我，從我右側拉過安全帶系好，問：「你總是不記得系安全帶嗎？」

肖安寧跑過來，搶過院長的鑰匙打開門，不顧別人的阻攔鑽進屋子裡，抱著肖媽媽不停地安慰著她。

我掛了電話，整個人頓時開朗起來。

閔佑看到我求助的眼神，開口說：「黎總監，因為……」

他換了鞋，繫上圍裙走過來，說：「我幫你吧。」

吳老闆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前，我彆扭地雙臂交疊護著自己的胸部，十分尷尬。

不知道為什麼，在何越面前，我很安心。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黎川低沉的聲音敲打在我的心上，他的一言一行都會讓我心驚膽戰。

院長想將房門鎖起來，蘇奈走過去把鑰匙奪了過來，擋在了門口。

「就知道會這樣。」何越的反應很淡定。

我在微信群里發了條消息，把事情經過跟蘇奈和肖安寧說了，如果她們有時間，就一起去向黎川道個歉。

「那怎麼辦？閔佑，我好害怕，都快尿了。」我緊跟著閔佑，緊張得口無遮攔起來。

「沒事，那我挑了時間再告訴你。」聽到肖安寧在電話那邊低聲道歉，我的心一軟。

閔佑連忙伸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辦公室很寬敞，有一間辦公間，還有會客廳，落地窗邊還放著一台跑步機。黎川就站在落地窗邊，手裡端著一杯咖啡，上身穿著一件暗紫色的襯衫，背對著我們。

「我不會跟她們分開的。」我說著，手指在何越的座椅上輕輕地摳著。

醫院里的人把肖媽媽關在了房間里，肖媽媽一邊捶著門一邊嘶啞地喊著肖安寧的名字。

蘇奈站起來扶著肖安寧往外面走，我跟著她們走出去，掏出手機給何越打電話。可是因為昨晚手機忘記充電，我剛把號碼撥出去，手機立馬關機了。

「什麼事比去見黎川還要重要啊？奈奈，咱們都跟人家約好時間了。」我握著手機往蘇奈的宿舍趕去，說，「我去你宿舍找你。」

我忽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不夠強大、不夠成功的人的力量真的很單薄。

何越說：「你自己心裏有答案，為什麼還要問我？肖安寧是成年人，她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留在舞吧出了什麼事都是由她個人來承擔，跟你們沒有多大的關係。如果你們只是擔心她的安全，換一個方法可能會更行得通。」

「笑歸笑，別流口水。」何越冷不丁地將我的思緒拉回來，我連忙捂住嘴巴，擦了擦嘴角。

我掛了電話，抬頭看著何越，問：「周五下午可以嗎？」

我捧著玉米粥，時不時抬起頭看著何越，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