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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你在危言聳聽，」莎莉嘆氣，「但我確實必須回到鼠村，到我的族人身邊，他們中只剩下老弱婦孺。」

「列島洲的地形是割裂的，」徐煬說，「各個城市分散在不同的島嶼上，鼠人的起源一定更加複雜。」

藉著穿梭機的燈光，徐煬看到那實際上是個用防輻射材質編織成的裹屍袋，被鼠人們洗得很乾凈，只是布滿拖曳褶皺，拉鏈處的標籤寫著一個人類的名字，不知之前所裝是誰。

「啊——」莎莉發出沙啞叫喊，搖搖晃晃，幾乎摔倒。

「勞工……」徐煬心頭一晃，「有種歷史感。」

「大概率可以。」法洛莎想了想，「我也沒測試過，我曾經只靠一個人頭復活了一整個人。」

「我對你們來說當然是歷史，我還記得60年前我在工廠的記憶，不過都已經模糊。我記得我和其他許多人工作得非常辛苦，夜以繼日地勞動，即便現在住在鼠村裡，每天晚上我都做噩夢，夢見回到工廠里，聽那些巨大工業設備的撞擊聲，然後驚醒，留下一身冷汗。」關萬倉回憶。

「是啊，」老白毛鼠深吸一口氣，「神明才有資格評價，人做的只能叫道德判斷。」

「別傻了，地面公司只會無情地壓榨你，」徐煬說，「到時候你的境遇會比留在同族身邊悲慘千百倍，如果你真的簽了他們的合同，你只會在工位上被剝削一生，在每個冰冷的夜晚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現在許多血汗工廠都被機器取代。wwｗ.ｈｅtubｏｏｋ•ｃｏm.coｍ」徐煬說。由於發展程度不均，還是有少數巨企轄區內存在勞動密集產業和傳統流水線，但比例不斷降低。

紅光充盈徐煬的視線，待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裹屍袋裡一陣蠕動，鼠人們慌忙把拉鏈打開，莎莉睜大眼睛，完好無損，她大口大口呼吸，伸出手往外爬，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慢慢打開。」鼠人們謹小慎微，伸出爪子。

「拯救聖者。」黑暗中響起一個衰老的聲音，「我聽說你有能力把她帶回來。」

「魔力將你復活，」徐煬解釋，「現在，你欠我們一個巨大的人情。」

法洛莎準備施法，鼠人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然後又看向莎莉的屍體。

黑暗岩縫中傳來隆隆響聲，一頭巨鼠用頭拱開岩石縫隙。大群鼠人趴在巨鼠身上，隨巨鼠一起穿過隧道，出現在空洞內側。

「我只是見得太多，同胞們相信我的判斷。」老白毛鼠用詞保守。

現在徐煬才發現它特別高，一點也不比人類矮。

「是。」老白毛鼠被呼喚才爬出來，它先是佝僂著，但是在大家和鼠人們的注視下，它慢慢挺起腰桿，直立起來，與徐煬平視。

「吱吱吱！」

「電視台說要給我一份工作。」莎莉回憶。

「你們想幹什麼？」徐煬向外傳訊。

「就我看來，你的智慧似乎比莎莉更強。」

「沒人有資格。」法洛莎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服，但又不得不承認，「只有神明有資www.hetubook.com.com格。」

「你不明白，莎莉是唯一的、最後的希望。」老白毛鼠的目光落在裹屍袋上。

「啊耶！」

是鼠人的新領袖或者暫代領袖吧。徐煬暗想。又不知這新鼠王是個什麼立場了。

「確實是力量對比的問題，」徐煬道，「這場衝突的本質是黑火革新對你們的利用。」

老白毛鼠伸手向鼠群示意，看到手勢后，鼠人們忙活起來，將綁在巨鼠背上的一個大包裹解下，小心翼翼地抬到徐煬面前，將包裹平放在地上。

「莎莉是我們的驕傲，我不敢和她比較，我只是一頭老鼠。你也說了，莎莉只有很少的鼠類特徵，這反而讓我們知道她與眾不同，她是突變的、受選的，註定要引導我們。」

「但聖者的意願高過我的見解。」

「唧唧唧唧……」

「鼠人從來都不敢信任人類，武器能幫我們壯膽。」

「和四肢著地的同類不同，我們已經不習慣空手的感覺。」

「你們殺了太多人，公司不會放過你們的。」徐煬道。

「她對你們一定極度重要。」徐煬感嘆，「她長得根本不像鼠人。」

「如果不完整，也能復活莎莉嗎？」老白毛鼠問，「有半條腿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人類湧進來太多，只能帶這些回來。」

「讓鼠人們退開，放下武器。」徐煬命令。

「……」老白毛鼠眼神一沉，「……誰有資格評價？你有資格嗎？」

「那就把武器帶齊吧。」徐煬開啟盔甲的武裝模式，帶hetubook.com.com著槍從艙門走下去。

「小心點。」

「你們最好確保這堆破布里沒有莎莉以外的東西，」法洛莎走出穿梭機，站在裹屍袋邊上，「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複原出什麼東西來。」她喜歡小莎莉，因而願意幫忙。

「你現在是大家的領袖？」徐煬需要確認。

「我還記得……」莎莉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徐煬和法洛莎身上，「我還記得你，我之前在大廈的停車場……死掉了。」

「那女人說的不假，整整一代青壯鼠人死在城市當中，而我們什麼都沒得到。可這也不是第一次，當年的大鼠潮里我們曾經攻下安久市，最後還是曇花一現，我們早知道大多數努力結局都是失敗，但這不是放棄的理由。」

「你知道馬特奧在利用莎莉。」

法洛莎也打開艙門，走了下來，她對鼠人們記憶猶新。

「本質沒有變化，我想人們只是換了個受罪的地方，換了種形式，」關萬倉說，「我想用誠實的勞動換取生存，但只得到微薄的薪水，面對不斷上漲的房租，找不到一個容身之所，為保住飯碗卑躬屈膝，過著那種一眼望得到頭的日子。我越來越虛弱，更加貧窮，我和其他夥伴染上了嚴重的怪病，時常夢見自己變成了瘦弱的老鼠。工廠裁撤了很多人，我被開除，和其他有相同境況的都在安久市的下水道里生活。然後有一天，那種夢境越來越頻繁，睜開眼睛之後……夢成真了，我們真的變成了老鼠。」

他看見鼠群之中ｈtｔps://m.ｈetubｏｏｋ•cｏｍ•com有個尤為衰老、沉穩的老白毛鼠，估計它就是鼠人們的新領袖，繼承莎莉的空缺，它可能活得比大多數人類還久。

「不用了。」徐煬知道裏面肯定非常難看，之前在神空大廈底層看到的莎莉殘骸就已經十分驚悚。

「做到了！」

巴克斯探頭出來張望，莎莉察覺到她。

「再浪費時間的話，莎莉只會爛得更透，而且附近的公司也會摸過來，我們雙方都不想看到這種結果吧。」徐煬道。

「你們還信任她？想救她？」法洛莎很好奇，「這傢伙不是把你們全族都丟到戰場上去，你們死了多少啦，一半？三分之二？她是最差的一檔統治者了吧，傷害子民卻一無所獲。」

「再現實不過了，」老白毛鼠搖頭，「有人主持人道，誰來主持鼠道？過去50年裡，幾千萬鼠人死於化學毒劑和基因病毒，從沒聽誰說：公司如此殘忍，鼠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聖者的大部分身軀都已經……支離破碎。」老白毛鼠說，「為了找回這些部分已竭盡全力，我們折返回現場好幾次，冒著被人類發現的危險，很多同胞回來之後渾身潰爛。我希望這一切有價值，你說你有能力復活聖者，現在我們把聖者帶來了。」

「都一樣，」老白毛鼠說，「我的名字叫萬倉，關萬倉……我曾經是一個勞工。」

「鼠人……真的是人類退化而成的嗎？」徐煬忍不住問。

「法洛莎。」徐煬回頭看。

「噢，我也認識你，」莎莉打量巴克斯，「你和馬特奧ｈｔtｐs://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一起來過鼠村。」

「你知道那些原始東西不會傷到這台穿梭機，只會加劇我們之間的互不信任。」

徐煬觀察她的身軀，完好無損，並沒有因為屍體殘缺導致無法複原，身上的衣服殘片也恢復成完整的衣物。

「回復之律。」法洛莎低吟。

魔女的力量其實有很大模稜兩可的地方，一定要找時間好好測試一下她們的魔力。想到這，徐煬又感到苦惱。只可惜，至今沒有一個可靠的基地和藏身處，不管想做什麼都束手束腳，要戒備來自四面八方的監測。

「是。」巴克斯點頭，「然而我們也只是馬特奧手下的棋子，他是黑火革新的戰鬥員，我們只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雇傭兵。」

將死者復活、將萬物更替。

「萬倉知道。」莎莉回頭看，「萬倉？你剛才還在。」

這裏相當狹窄，形狀像個月牙，巨鼠一出來就和穿梭機貼的很近，其餘鼠人紛紛從巨鼠身上跳下，圍著穿梭機，發出細碎叫嚷。

「是的。」莎莉漠然點頭，「然而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同胞，那些同胞你們無法復活，只能被衝進會津城的下水道，被我們打撈起來吃掉。」

莎莉回歸之後，老白毛鼠彎下腰，迅速爬走，消失在鼠人的視野當中。

「未來有什麼打算？」徐煬說，「鼠族經過這場混亂，什麼都沒得到。」

「我們有分寸，我們想要的只是一個態度，對我們來說，你只不過是另一個呼來喝去的傲慢人類，壟斷我們得不到的資源，並憑藉這種能力試圖挾持和操縱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