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知道的。」曹敬舔了舔牙齒，參片的苦味好像還沒有散去，「不必擔心，有我在。」
「您能不能別亂牽線了，什麼蘇成璧，我沒有興趣，甚至聽到這個名字就感到害怕，您能換個話題么？」曹敬抱住腦袋，「我才二十四歲，過完年才二十五歲，對相親這種事情沒有迫切需求。謝謝您了。」
「提前警告，吳曉峰的意思是，這次你要做的事情會很棘手，他說，比以前你嘗試過的那一次更加麻煩。」
「很溫馨，不是嗎，安德烈？」
曹雪卿的保溫杯里裝的是熱茶，曹敬喝了一口，皺眉道：「好苦。」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曹雪卿截口道，「總不能讓你流落街頭吧。」
曹敬愕然，點頭道：「確實很難。」
吳曉峰用手指敲著窗檯，他一直在讀那兩人的唇語。如果曹敬將來也會被拉進那個似有似無的權力圈，那情況就會變得很棘手了。
比如曹雪卿……吳曉峰通過自己的渠道得到消息，她在燕京進修的時候，蘇成璧已經找機會接觸過她了，說法是想看看能不能給路蘭亭找個相親對象，不過後來這事不了了之，也沒有人當真。
「能夠恢復精力，提振精神，倒是很好的。」
「咖喱很不錯。做咖喱的時候要調椰漿進去，而棉蘭島的椰漿品質非常非常好，導致當地的咖喱水平也非常高。」曹雪卿接過他手裡的保溫杯，把剩下的小半杯山參茶喝完，「……加上那裡氣候溫和，四季如春，以後可以和*圖*書去那裡度假。我們兄弟姐妹們一起去。把老薑也帶上。」
「很好。」曹雪卿揉了揉脖子上的傷痕，「是個好地方。我住在三寶顏的縣政府邊上，交通信息都還算髮達，但那邊的米好吃。就在一條街外有一家雞肉餐廳，做的雞肉蓋澆飯非常棒，每次秘書不想做飯的時候我們就打電話點外賣，那家餐廳都認得縣政府辦公室號碼了。」
曹敬有一瞬間感到微微的不快，他覺得曹雪卿對他的生活介入太多了，但曹敬讓自己不去想它，笑道：「我自己就能搞定，不必擔心。說起來，我之前以為你在燕京，沒想到剛好相反，你跑去我國最南端了。那邊風景如何？」
「我覺得那姑娘挺好的呀，大大咧咧的，人長得好，說話也風趣，和你這種悶葫蘆剛好性格互補……再說見一面有什麼不好的？」曹雪卿笑吟吟地說，「還是說你太有壓力，覺得人家配不上你？還是說你還是想和鬱江處下去？還沒結婚呢，再說戰略級的夫妻關係沒有那麼多拘束的，蘇成璧說她爹家裡好幾個女人，組織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說起來，這還和蘇易城有一些關係。在吳曉峰看來，蘇易城在某個層面上和曹敬很像，蘇易城也有哥哥和姐姐，而且都稱得上是人中龍鳳，這給他帶來了很大壓力。而蘇易城的姐姐蘇成璧，作為戰略級成員之一，也是個不好相與的（甚至在所有戰略級里都算得上是頭一號刺頭兒）；而他
ｍ•hｅtｕｂｏok•ｃｏm•ｃom哥哥路蘭亭（隨母姓），雖然性格沉穩端重，但他是另一種方面的棘手——路蘭亭是從政的，在內部某些人看來，他象徵著老頭子們一個謹慎的嘗試。
吳曉峰站在窗前，仔細觀看兩人會面的場景。有些事情，他不會和任何人說，包括他的職位以及肩負的任務。
「什麼意思？」
曹雪卿不說話了。
吳曉峰此刻自言自語的是內務部不成文的內部條例，即原則上不建議高價值進化者之間培養親密關係。但這個條例在實際實行中有很多阻礙：例如執行任務時，需要多名高價值進化者合作；平時的合作訓練，有的時候會組織上還會安排多位能力互補的進化者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以及組織上樂見的，高價值進化者之間的戀愛與婚姻關係。
「怎麼這麼胡扯八道。而且您這觀點也太不平權了吧，這兩天咱們都進步到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有這麼封建的事。」曹敬頭大如斗，「我只想好好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這位蘇成璧女士成天上電視報紙，都有軍武愛好者給她起外號了，國防部欽定的『神武』，誰敢碰她豈不是要被千夫所指。我求求你別害我了，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教育局工作人員，惹不起你們這些神仙好嗎。」
而曹敬，曹敬……
「普通的生活物資不必發愁。住處會分配，用電、用水、天然氣……這些都不用錢。每個月都會發放米、水果、蔬菜和肉類……逢年過節的時候還ｈtｔps://www•ｈｅtｕbooｋ•ｃｏm.ｃoｍ有當地政府的福利，確實是挺方便的。就是我的秘書每次都要嘮叨幾句，因為東西都是她帶人去搬。」
山參片……嚼起來是苦的，但是最後卻有一股淡淡的回甘。
誠然，從建國以來到現在，幾代戰略級中只有寥寥幾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其餘大多數都為國家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但內務部的高層從未放鬆過警惕，時代在發展，老一輩的戰略級留下的政治遺產，現在正在逐漸被消耗。新一代的戰略級，已經有了一些不好的徵兆。
「直接送去福利院就好。」
「可惜我住的地方現在已經是殘垣斷壁了。」曹敬苦笑，「到現在我都沒想好之後要去哪裡住。」
那個繃帶巨漢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背後，依然對吳曉峰的自言自語不予置評。
「我們教育局就摳門得很了。平時也就是發洗衣皂，家裡肥皂一箱箱的，都用不完……中秋節每人兩盒甜水坊最便宜的月餅套裝，盒子好看，裏面的月餅就那麼幾個，還不如直接發錢算了……」
……
「咖喱嗎？」
如果曹敬認真去想的話，他可能猜到，吳曉峰正站在窗前觀察庭院里的二人。但哪怕是猜到，他也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作為被嚴密監視的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行沒有個人隱私可言。之前一直跟著他的守衛，這會兒似乎是為了避嫌而離開了。
「如果曹光武知道我在監視她……哼，她大概一直都知道，只是不以為意罷了。還好她不和圖書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不然我可就有大麻煩了。原則上來說，不應該讓這些人走得太近……哼，姐弟聊天，光明正大，我又有什麼辦法？老頭子們考慮這麼多，做事扛雷都是我們這些人……」
兩人坐在椅子上，談笑了好一段時間，僅僅是和姐姐坐在一起說話，曹敬就感到非常開心痛快。
過了一會兒，她說：「如果小敬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其實也未必是好事吧。」
「你們福利不錯。」
這些其實都不是太大的問題，都是在「可控」範圍內的。然而比較忌諱的是……用書麵條文來形容，就是結黨營私。然而有的時候涉及到上層政治鬥爭，在執行的時候就會曖昧不清。而一些「圈子」，本身就和最高權力圈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而戰略級這些具備不可替代價值的大人物，更加難以管轄。
曹雪卿垂下眼睛沉吟幾秒，抬頭道：「能做到的話……就盡量去做。但如果……你不想做的話，那也沒有關係。」
「這是高句麗的山參茶，以前打仗的時候，野山參的生長環境被破壞了，所以現在留下來的不多。」曹雪卿讓他把山參片也嚼吃下去，「打完仗后，到七十年代才想起來重新恢復山參產業。建立自然保護區之類的，現在每年採掘山參都是有限額的，不過對國家重點人才……倒是不吝惜這些。」
看見她的眼神后，曹敬突然明白了她沒有說出口，也不願意說出口的弦外之音。他意識到之前那些看似無關的話題背後的更https://m.hetubook.com.com深層的理由。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特產稻米，還有椰子汁回來。」曹雪卿笑起來，「其實我最近大半年時間都在南海地區，住在棉蘭島上。可能皮膚晒黑了一點點，棉蘭島的稻米和椰汁是全國有名的，品質很好。」
「是關於吳曉峰想要推動你去做的那件事，就是去挖掘情報、信息的那個任務。我不是心靈感應者，所以我不知道——小敬，你實話告訴我，做這種事是不是很難？」
「老薑大概要樂壞了。不知道他在那邊有沒有戰友，他就是喜歡聯絡這些戰友……」
曹雪卿有點自嘲地笑了笑，以手支頦，看著曹敬皺著眉頭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蘇成璧建立的「旅者俱樂部」實質上就是戰略級進化者俱樂部，有的時候會產生一些「閉門會議」之類的不好影響。而參与進化者管理的許多人都覺得這非常的危險，在政治上來說是很嚴重的問題。然而現實就是，戰略級的巨大影響力扭曲了政治本身，黨內長期有一種論調，就是「戰略級」這個定位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人為製造出了一個極難被遏制的特權階級。
這會兒她的語氣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了，曹敬心中一驚，轉頭看去的時候，曹雪卿臉上平靜如常，轉過來對他微微笑著道：「休息好了就回去吧，接下來還會有一些事務要辦，關於你的未來。」
「不是福利院……福利院也會送的。」曹雪卿用兩根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我是說給你吃，送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