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這裏,相陽想,我來扮演一次命運之手。我想看看,朋友,好不容易重建自我的你,再一次崩潰會是什麼樣。
但,一位名單上的高價值人物來到了滄江市,這是在計劃之外的突發事件。安德烈並不應該在這裏就啟用,他以後還會出現在更重要的場合,只是對相陽個人感情來說,在這裏,值得冒一次險。而且,說到底,他骨子裡就喜歡冒險,不愛循規蹈矩。
「能不能破?」曹敬咬牙問,「別屁話那麼多了,你不是一直吹自己的水平亞洲一線么?」
過了一會兒,她說:「這事很簡單,我們現在知道,他們的所謂『禁絕』不能透光,簡單地說,我沒辦法攻破。但沒有光的情況下,他們沒有辦法確定外面的情報。在某個瞬間,他們一定會放開這個所謂的禁絕,在那一瞬間,他們就已經死了。」
只需要事先準備三隻枕頭,一個氧氣罐,相陽就能夠在自己的「私人禁絕」里生存六個小時。曹雪卿這等級的作戰型可絕非易與之輩,根據評估,在進入戰備階段后,只要在她面前露面一瞬,自己就會被燒成灰,「陽炎」與「光武」的代號可不是開玩笑。針對性的模擬戰鬥,相陽已經準備了很久。
哪怕是為了這個,他也要在吳曉峰死前誇獎一下他。吳曉峰,你真是頭了不起的畜生,竟然能想出這麼缺德的主意,把我們的朋友折磨成這幅模樣——你這隻命運之手,扮演得真是妙趣橫生。
半分鐘https://m.hetubook.com.com后,吳曉峰的面色更加難看了。
「先說明一點,曹小姐是我們的最後底牌,在沒有得到確實情報之前,曹小姐不應該貿然行動。」吳曉峰說。
「先不能下這麼絕對的判斷。高手的防護都很好,不能排除新世紀之門裡也有很高級的心靈感應者,或者做過嫁接手術……」吳曉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但哪怕不是那位大師的防護,水平也相差不遠。如果這是他自己學習的結果,只能說……」
吳曉峰一直看著他,似乎還在等待不同的答案,直到沉默已經太久,他才轉開臉,沉靜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點頭。
吳曉峰面色陰沉。
………相陽想,名不虛傳的戰略級,能力千變萬化,可能性幾乎無有窮盡。哪怕是現在,相陽也覺得安德烈的技藝在他手裡只發揮出十之一二,相處時間甚短,令他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駕馭。
他肩並肩,和安德烈·安德烈站在一起。兩人沿著走廊闊步前行,能看見窗外積雪的樹叢,快新年了。
畫卷展開,這裏上百人的記憶和認知,他們對這棟大樓的印象,綜合在一起,信息壓縮、伸展、過濾,最後組合成有效的信息庫。相陽把自己的感覺投入其中,然後——他出去了。
相陽閉上眼睛。
畢竟,「他們」也知道這一點。
「侵入難度?」
「所有秘書都給曹小姐。」吳曉峰揉了揉自己的臉,「不要顧惜www•hetubook•com•com他們的命。然後,我和曹敬去干擾那個傳心者。哪怕他的防護真的那麼好,他的注意力、精力……也不是無懈可擊的。只要我們進入他的頭腦,哪怕僅僅是兜圈子,也能讓他對安德烈的控制能力下降。」
不愧是「高加索的守護聖人」
吳曉峰精通對稱意義上的美學,他把作為「強者」的曹敬身上的力量剝奪,把他變成一個曾經擁有上位者傲慢的「弱者」,看他艱難地掙扎、適應、矛盾、痛苦,他就是這樣的一頭狗熊,貪婪地舔舐一個人心靈破裂時滲出來的蜜汁……相陽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地直樂,某種程度上,自己或許很幸運,沒有成為吳曉峰選擇的人。
相陽旋緊瓶蓋,伸出自己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毫無疑問,什麼都看不見。這裏什麼光線也沒有,讓人有一種安心感,好像回到了柔軟、溫暖、潮濕黑暗的胎內,不會有任何危險。
「找到了,結合秘書們收集到的數據,我抓到了疑似安德烈和相陽的信號。」曹敬適時插嘴,「信號很奇怪,混雜在辦公人員里,一開始沒找到。」
當然,喜愛冒險和自尋死路是兩碼事。如果不是安德烈的禁絕在先天上克制曹雪卿——那位駐守在南海上,能夠用思想燒穿合金板的年輕破壞神,相陽打死也不會去考慮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的念頭。但安德烈恰好在場……而且對方處於一個思維盲區,完全不會想到在梅和勇死後,觀察手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留在這裏尋找反擊機會……(如果當時把曹敬這傢伙殺了,很多事就沒這麼麻煩。)
「……而你,需要進攻的視野,所以你想要去直面禁絕?」吳曉峰問。
曹敬默然點頭,他認同這個判斷。只有曹雪卿本人看上去不太贊同。
一點小小的趣味。
技術上來說,在自己的殺手朋友被割下頭后,相陽在滄江市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他用密碼寫好報告,通過郵政寄向某個海外郵箱,確保情報得到回收。
吳曉峰沒說話,過了幾秒鐘,曹敬突然意識到,他在看自己,吳曉峰在看自己的臉,他在無聲地徵求自己的意見!這個發現令他突然有種無所適從感,他努力思考了十幾秒,腦子裡卻一片空白,然後他點點頭,認同了姐姐的判斷。
技術上來說,我是一個「出局者」,相陽撫摩著芥末瓶的蓋子,只不過最後,我還是回來了,在付出了這許多東西后,我帶著籌碼重新坐回這張桌子,和各位老朋友再次同台,只是我這次的籌碼很多,很多。
吳曉峰嘴唇蠕動了兩下,似乎在尋找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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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敬搖搖頭,示意吳曉峰自己試。
「狗屎。」曹敬坐倒在椅子上。
通過撒出去的兩個秘書得到了基本信息,在前線人員判斷應該暫時撤退觀察的同時,感應者們也抽了出來。吳曉峰點了根煙,沒抽,只是夾在指間。剩下三位秘書在樓層入口監視,而進化者則以一間會議室為據點。
兩個和_圖_書心靈感應者對視一眼,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斷。
簡單粗暴,但很難反駁。
「找到曹雪卿,然後殺了她。她是來自南方的殺手,只能用那個來對付。」相陽用還未發育的少年聲音說,「他們想抓住我們,讓我們永遠也看不見太陽,但只要我們搶到先手,她就完了。」
曹敬,他笑了,在漆黑的子宮裡換了個姿勢。已經這麼久沒見,他真的很希望在另一種場合和曹敬見面。事實上,或許在茶館或者找個吃飯的地方,他想仔細觀察曹敬現在的模樣。並不完全是友誼(是的,他承認心中有某種情誼存在),更主要的是好奇,他想知道,以前那個傲慢的曹敬,經歷了這些年後變成了什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安德烈是什麼情況,好像有人完全關閉了他的思考能力,他的腦子沒有活動跡象,在裏面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東西,它肯定不是安德烈本人。而你說的,那個回來報復我們的相陽小子……如果我沒看錯,他的防護,好像是……」
身側的戰略級沒有說話。
「我得看見他們把烏龜殼打開的時候。」曹雪卿攤開手,「我不清楚他們有多快,或許只是一瞬間,因此我要解決他們,可能只有在很近的範圍里,才能抓住時機。只要有那一下,事情就解決了。」
曹敬不太想去看吳曉峰的臉,他只是……
眨眼。
「我沒見過比光更快的東西,在我有限的認知里。」曹雪卿淡笑。
雖然風險巨大,但我賭贏了。相陽把枕和*圖*書頭換了一下位置,雖然失重很有趣,但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他習慣重力的存在。
……頭疼。但他隨身帶著一小瓶芥末醬,每次頭疼暈眩的時候聞一下,抹一點在鼻孔處,然後衝勁兒就把自己帶回現實。但芥末醬有一個缺點,抹多了就開始流鼻血,嘴唇上會幹裂疼痛,紅腫發炎。
曹雪卿直起腰,笑道:「交給我好了。」
曹雪卿一直冷眼旁觀二人對話,這會兒笑道:「從二位的對話內容來說,我能不能理解為——我的計劃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計劃?」
曹雪卿抱著手,倚在牆上出神,顯然完全沒在聽吳曉峰說話。
有點促狹,但他真的想擠兌一下曹敬,人的性格會轉變,他很清楚這一點,但曹敬居然能轉變為今天這種模樣,真是心理學上的奇景。
開局吧。
在緊急關頭,吳曉峰也不介意他口出不遜,點頭又搖頭道:「可以。畢竟它不完整,我想我可以試試,但需要時間……很長時間。」
有那麼一會兒,曹敬覺得自己的判斷可能太草率了一點,應該再考慮得更周詳、謹慎一點……但曹雪卿走過來,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轉身推門離開了。
盯著煙頭看了幾秒鐘后,吳曉峰搖頭道:「我說得刻薄一點,這些秘書都是消耗品。再進一步,我和曹敬也是消耗品。我理解曹小姐現在的心情,但或許你可以尊重我們這些消耗品的犧牲。不要一個人去『陣前單挑』,我們不是在演義小說里。我不知道你在南海那邊是怎麼辦事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