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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我想要把房子繼承給某個人，我還需要在這裏住五年時間，然後才有可能拿到完整的產權。」曹敬猶豫了一下，「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如果活不到五年時間，那這就無從談起了。這是我目前的最大財產——哪怕還不完全是我的，所以我打算先規劃好遺囑，免得到時候出什麼意外。」

「嗯，唔……是的。」津島鬱江惴惴不安地向對方問好，氣氛尷尬，她感覺渾身不太舒服。

駱雯答道：「離這裏十分鐘以內的地方。」

津島鬱江直起身子，曹敬有點嚴肅，或許不是開玩笑的時機。

「駱雯……同事。」對方有點生硬地打了個招呼，「曹先生的女友，津島小姐？」

「我請求你不要把自己的死當做一個討論前提。」津島鬱江苦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讓兩人的體溫冷熱得以平衡，她聽見曹敬的心跳，很穩定，緩慢，「我請你看一看光明的未來，將來我們說不定能走入婚姻殿堂，長命百歲，百年好合，海枯石爛呢。我是個壞人，你也是壞人，禍害留千年，會很命硬的。」

曹敬欲言又止，長長嘆了口氣。

兩分鐘后，駱雯憋出一句：「你們關係怎麼樣？」

「那是組織上派來監督你的人，你就這麼不給她面子？」津島鬱江忍不住調笑道，「怎麼以前不見你有這麼硬氣？」

曹敬從公文包里抽出兩隻綠皮文件袋，上面有著教育部的字，不過沒別的，是曹敬自己拿來用的。他把文件袋解開，取出裏面的文件，指著左邊的說：「這是房產使用權證明和_圖_書。」

駱雯拉過一把椅子，和津島鬱江面對面坐下，她有些僵硬地撓了撓自己的耳朵根，顯然也對這次對話準備不足。對面的津島鬱江則是完全的摸不著頭腦，又迷茫又生氣，甚至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生氣。

津島鬱江看見玄關鞋架上有女人的鞋，揚起眉毛問。

曹敬把一盒釘子放到桌子上，搖頭道：「她太過頭了。」

「您？」津島鬱江也呆住了，「您是？」

原先放鬆的心情瞬間變得戒備，津島鬱江把書包往客廳沙發上一丟，忍不住側眼打量對方。這女人看不出具體歲數，感覺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神態倒很鎮定，只是眼神里有一點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她身材纖瘦，但很結實，走路姿勢卻莫名地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好像一頭披著人皮的狼，隨時想要撲人。

「這是我的遺囑。」曹敬平靜地說，「還沒有經過公證，我還在起草。」

津島鬱江整個人壓過來，將他推倒在身下。

津島鬱江一愣，然後看向右邊的那份。

「裝修是你一個人搞的？不請一個裝修隊？」

饒是心理素質堅強的津島鬱江，突然在曹敬家裡直面陌生女性也吃了一驚，她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鑰匙，又慌忙倒回門口看了看門牌，確定這家沒走錯，又轉回來看這個人。

「曹敬去買釘子了。」對方提著鐵絲走進房間（卧室？），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捏著一支筆和一個本子，「是津島鬱江小姐吧。我聽他提起過你。我對你很感興趣，我們可以好好談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談。」

她伸出手去撫摸曹敬的臉龐，剛從外面回來，曹敬的臉還是冰的，又冷又硬，透著青色。這段時間他的頭髮長了一些，被冷風一刮像是個憔悴的流浪漢，臉上掛著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津島鬱江到曹敬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冬天太陽下山早，外面已經漆黑一片。路燈的光暖洋洋的，她決定今晚在這裏住一晚上。

「借你吉言。」曹敬的一隻眼睛看見白色的小影子從二人身邊走過，「我也想和你，和所有人都幸福地活下去。我真切地這樣希望。」

「駱女士，雖然我要說的話很沒禮貌，但我想請您先離開一下。」曹敬輕聲說，「您現在住在哪兒？」

「你姐姐這輩子也不用在乎這麼一個公寓，你兩個兄弟是男人，有自己的事業……如果混得不好，說不定你會想把房子給你那個警察二哥，但可能性也不大。老頭子有一整個福利院，也用不到這個公寓，最多就是租出去收租金……你想把房子給我？傻瓜……你幹什麼給我呢，我也不要你的房子，也不能要啊……」

她腦子裡閃過幾個念頭，關於曹敬在恢復感應能力后變得瘋狂的設想，轉念又覺得荒謬。她知道曹敬的人際關係圈，是個很窄小的圈子，裏面的所有人她幾乎都認識，卻從沒聽過這個叫駱雯的女人。

「那就是同樣住在這個小區里了，如果說這是你們的規定——你有同居人嗎？」曹敬問。

「你到底想怎麼跟她相處？先把她請到自己家裡和圖書，然後又把她趕出去，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馭女術？那什麼……泡學？」津島鬱江笑道，「上面倒挺會做人的，給你分配個漂亮妞，就是脾氣大了點。」

「明天我大約會去駱雯那裡，向她道歉，挽回一點印象分，然後……」

「那我就不送您了，很抱歉，或許也不能請你留下來吃晚飯。」曹敬面無表情道，「謝謝你今天幫我，改日道謝。」

「……」

「這間房子現在產權不是我的，因為這是算是個分配住房，主要產權還在我的事業單位手裡。」曹敬翻開合同，用手指給津島鬱江看，「上面規定，得由我本人住滿五年以上，然後我才能把屬於事業單位的那部分產權以優惠價格買下來，然後產權才算是我本人的。而在這之前，我被分配的實際上是房子的居住權。」

「打攪了。」駱雯簡短地說。她走的時候把自己的拖鞋也帶走了。

曹敬盯著她的眼睛，讓津島鬱江嘆了一大口氣。

兩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嘴唇，津島鬱江俯下身，皺眉道：「你真的會心靈感應嗎？遲鈍到連氣氛都讀不懂？看看場合，親愛的精神病人，不要在今晚提起別的女人。」

津島鬱江乾笑了兩聲，皺眉道：「你又不是天天衝鋒陷陣，大不了以後少出外勤，別去跟什麼還不能控制自己超能力的小屁孩打交道……你看著不像個短命鬼，未雨綢繆也綢繆得太早了點。」

「說清楚，不然我就報警了！」

盡職盡責的駱雯小姐不止在家裡裝了一個竊聽器，曹敬心想，他想象駱雯在他不在的時候四處敲敲和_圖_書打打，像是辛勤小蜜蜂的模樣，便笑了。她這會兒已經開始監聽嗎？他希望這並不是自己的被害妄想。

津島鬱江指向遺囑，皺眉道：「你是說……」

「……有幾件事情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單方面的對峙持續到曹敬帶著釘子回家，然後向津島鬱江花了十幾分鐘解釋駱雯的身份。

後者一直在捏自己的鼻樑根部。

「還可以？你想問什麼？」津島鬱江已經緩過來了，這會兒說話甚至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問這個？為什麼會出現在曹敬家裡？你說你是同事，請問同事為什麼要到他家裡來？曹敬又不是什麼萬人迷，為什麼會突然有個女人出現在他家裡幹活——甚至還有，你竟然還穿著自己帶來的拖鞋？！」

大門哐的一聲關上，剩下曹敬跟津島鬱江面面相覷。

駱雯的秘書身份是保密的，她有自己的社會身份，而真實身份只有曹敬和曹敬的親屬知道。在這之前，她並不能確定津島鬱江和曹敬的關係到底親密到何種程度，也不好直接闡明自己的工作內容。

女生沒說話，等他說完。

「這本子是怎麼回事？收集資料？」曹敬指了指駱雯身邊的本子，「直接採訪？」

曹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去理津島鬱江的玩笑話。他在四周檢查了一下，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一個插座上。曹敬用一支螺絲刀撬開插座殼，露出後面的線路來。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從裏面撿出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捏著那玩意兒走進廁所，然後傳來沖水聲。

「你現在住在留學生宿舍https://m.ｈeｔuｂoｏk•ｃｏｍ.cｏm，等你研究生讀完住在哪裡？」曹敬反問，「你也不是第一次跟我說助教得在學校旁邊租房子住了，那一塊住的地方都不好……我們都是舉目無親的人，不，我還有姐姐和兄弟，你卻沒有別人了。如果我發生意外，至少你不會因為孤身一人而沒有去的地方。」

駱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棉拖鞋，紫色布面，金色花紋，綉著駿馬奔騰的圖案。

曹敬這幾年來，開朗快活的日子屈指可數，不過從他恢復心靈感應后，這種壓抑氣氛持續的時間又創下了一個新紀錄。以津島鬱江的理解，鷹揚碧空，龍歸大海，他應該開心快活起來才對。他確實開朗了幾天，但曹雪卿離開滄江市后，這男人身上的正面情緒就穩健下滑，讓津島鬱江懷疑是不是應該再把他姐姐叫回來。

津島鬱江牽著他的手，把客廳沙發上亂七八糟的雜物掃開坐下，擺出人生對談的架勢，柔聲問：「那你想把遺產給誰？」

「什……你想談什麼？」

駱雯沒有回答。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曹敬的新家，雖然她已經從曹敬那裡拿到了鑰匙。進門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房間里的油漆味太濃了，讓她莫名想起以前福利院里的活動室。那時候資金有限，沒有木板鋪地的活動室，有一些室內運動得脫了鞋玩，然後老頭子就決定用橘黃色的油漆把水泥地塗一層，踩上去很光滑，清掃也方便，就是硬得震腳，蹦跳的時候得把足弓蜷起來，不然後腦疼。

一抬頭，看見一個短髮女人拎著一卷鐵絲站在客廳門口，僵立在原地，跟她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