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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鄰居投訴，說每天下午你們家裡就吵架，還砸東西，影響他們生活……」曹敬看見她肩膀一動，立刻伸出腳插在門縫裡，「別急著關門，問幾個問題！現在關門了，下一次上門來的可就是警察了！」

曹敬之前考慮過舉報給街道的人，但推敲一下后又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知道這位姓崔的女士不是開展教育就能教育好的人，在外面丟了臉，她轉過身就要把氣再撒到老人身上。

「我們家裡吵架管他們屁事！砸東西怎麼啦？又不是砸他們家東西！有本事讓他們親自來我家？」

「……你今天沒來上班。」駱雯平息了一下呼吸，「我剛從單位一路騎車回來找你，以後你請假也要向我報備。」

「哪怕這在事實上會促進社會穩定？」曹敬忍不住反問，隨後他便自問自答，「當然，我能夠理解，僅從我一面之詞，無法判斷我對他人的干涉是正確還是錯誤。保持不變是最保險的。從管理難度上來說沒有問題。」

「街對面，工人公園裡歌舞聯誼的票子，這是社區送的。進場要一塊錢，或者用這個票子。」曹敬側頭看了看，「會跳交誼舞嗎？要學的話也很簡單的，比去麻將館里搓麻將要好。」

他把一半的點心遞給這小孩，對方咽了咽口水，想接過來又畏畏縮縮的。

由於是重點小學，周邊的學區房價錢也水漲船高，雖然還不及前四所周圍的小區那麼寸土寸金，但曹敬現在住的公寓房價也足以和_圖_書讓一般人倒吸一口涼氣。曹敬在分配文件下來後去房產中介那裡查了一下房價，看到價格后緊張得胃疼了半天。

他的秘書在樓梯上喘了一會兒氣，語氣平靜地問：「你今天請假是在幹什麼？拜會鄰居？」

「你理解就太好了……」

曹敬抓住小孩的衣領，收起笑容，嚴肅地說：「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不是常人。我來自未來，我還認識未來的你。」

「沒了。」曹敬攤開手，「但之後還會定期回訪，如果還有人向社區舉報的話，那下次就有那些老太太志願組成的社區服務團隊上門了。她們來一嚷嚷，你以後搓麻將也沒得安心。名聲在外的話，出門買菜也要被戳脊梁骨的。」

曹敬摘下手套，用食指按在他的眉心，輕聲道：「這是一個來自未來的張存昊的祝福，從今以後你就不會害怕被你爸爸打了。如果他喝醉了，就跑出門去，等他睡著了再回去。要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度過這一切考驗，長大變成很優秀的大人。」

曹敬輕聲道：「邊走邊說。」

上次做這種事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曹敬忍不住暗暗發笑，自己騙人的功夫好像都落下了不少。不過當年自己還是小孩的時候，裝神弄鬼總是讓人很難相信，現在長大了，倒有一些更高級的騙術能施展，而自己的心靈感應技藝也進步了些。

對方沒說話，啪的把門關上了。

曹敬嗤笑道：「我以為你手眼通天，我跟和_圖_書主任請過假，你也該知道……我知道了，下次請假的時候我會告知你的。」

「既然你這麼想盯著我，乾脆來幫我吧。」曹敬把筆記遞給駱雯，「我今天還有好幾家要處理。簡要的資料全部記在本子上。」

「我是你的秘書。」駱雯說，「無論什麼要求，你只要和我說就行了。」

這個小區在市區東北側，區內有七八家小學，而離這裏最近的小學是一家市重點小學，全市的重點小學有八所，裏面又分「前四所」和「后四所」，都是全市幼升小家庭想要入學的學校，而這家滄江第七小學是后四所之一，至於更細的排名，則什麼說法都有，並不固定。

小孩轉頭看著他，一臉迷茫，顯然不知道曹敬到底是誰，又怎樣知道他的名字。

「未來的張存昊因為學習成績好，成為了世界知名的大科學家。」曹敬盯著對方的眼睛說，「哪怕你現在害怕回家，你也最後撐了下來，你會活得越來越有滋有味。以後你會因為發奮讀書，賺了很多錢，還能和王佳佳有一天在一起——當然，這都是你一直堅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的結果，等你長大了，你就能從這個家裡遠走高飛……再也不用面對你爸爸。」

全市小學除了周五，一般都是早上七點至八點開門上學，下午四點四十左右放學，周五則是下午三點放學，曹敬今天特意早起，早上六點半就出門，在小區大門口逡巡了半天。旁邊有個小推車賣早和圖書點，他買了一套煎餅，一杯豆漿，站著吃了，雖然他穿得挺厚，但風吹過來還是刺骨的涼。

駱雯笑了，她的笑容里包含的意味曹敬一時難以分辨，他以為會有譏諷的意思，結果卻沒有。

對面又是一串炮仗般疾風驟雨的痛罵，哪怕在曹敬工作中接觸過的各種家長里，這也算是頭一號難纏的了。哪怕他早就知道這家裡的情況，也得裝模作樣地聽完一遍。丈夫去外地打工已經好幾年，都沒了音信，家裡她媽老年痴獃，兄弟姐妹幾個都不願意養，最後是幾個兄弟姐妹每月每人給她一百塊錢，讓她來贍養，她就把平日生活怨氣都撒在老人身上。

這一次，曹敬假裝自己是社區工作人員，曾經用過一次的把戲。在對方開門的時候，曹敬問：「是502的崔秀英女士嗎？」

小孩張大嘴巴，顯然害怕自己遇到了瘋子。

「社會上騙小孩的騙子都知道這些！」小男孩嚷嚷道，「你如果是想來騙我，那肯定都知道這些！」

曹敬不再理她，他還有下一個鄰居要去拜訪。爬了幾層樓后，他發現駱雯一直跟在他身後，他走幾步她就走幾步，亦步亦趨，始終保持在他身後幾級台階，他轉過身的時候駱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簡直執拗到了讓他哭笑不得的地步。

駱雯想了一下，理解了曹敬的所作所為，她緊皺眉頭道：「主動干涉他人的精神感應……進化者，這對你的個人評價可不是好事。」

曹敬笑了，和圖書道：「我還知道別的。你喜歡的女生叫王佳佳，她上課的時候總是很積極發言，你坐在她右邊，所以你總是向左看，假裝在看窗外。你還記得夏天穿短袖短褲的時候，她轉身的時候能因為短褲而看見大腿根部，你因為她而覺得有點齙牙的女生很可愛……別跑！」

「別怕。」曹敬說，「我是專門在這裏等你的。你叫張存昊，你爸爸叫張宏，你媽媽不在了，這些我都知道。」

還有一個是中午十一點，和他住同一棟樓，五樓的崔秀英女士。

「好啊。」駱雯點頭。

「？」

曹敬在自己的本子上又劃掉一個名字，那一頁上還有十幾個名字，他正在點數和思考的時候，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他看。移開本子，看見駱雯氣喘吁吁地站在樓梯中間看著他。

門只打開了十公分，一個警惕地盯著他的婦女，保養得不錯，眉間豎紋像刀刻上去的一樣明顯。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跑開了，轉了個街口才停下來喘氣。

從前的曹敬會在對方耳邊許下一個惡毒的願望。現在的曹敬掏出幾張票遞給她，對方劈手奪過，看了一眼，皺眉問：「這是什麼？」

聲音很尖利，曹敬忍不住皺眉，他等對面一串罵完，問：「裏面是有個老太太是吧。多大歲數了，家裡就你一個人？你老公呢？你家裡沒娃要帶么？」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按照時間列了好幾個目標，這個張存昊是第一個。

「在你的報告上想寫什麼就寫吧和圖書。」曹敬向她點頭致意，「我現在做的事，我一定要做。給你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但請你原諒……我已經有了決定。」

今天天氣回暖了一點，地上薄薄的冰層融化了，地都是潮的，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可能還要下雪。曹敬向單位請了一天假，剛搬家，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過了一會兒，有個穿著藍色校服，戴著紅領巾的小孩走過來，在早點車邊上買早餐。曹敬走過去，又買了兩顆茶葉蛋，兩塊黑米糕，兩隻豆沙餡的白米糕。

他把茶葉蛋和米糕全部塞進對方手裡，又拿出五元錢放進對方的口袋，笑道：「雞蛋是補充蛋白質的，而米糕是你一直想吃的。看書的時候要注意距離，保護好自己的視力。然後去學校對面買一個毛線帽子，耳朵要保暖。」

「你沒意見？」

「解決一些生活環境問題。」曹敬想到之前自己把她從家裡趕出去的事，「我住在一個地方的時候，會希望身邊的負面情緒少一些。之前我住在一個大倉庫里，周圍人很少，所以清凈。而現在我搬到了一個小區里上千號人的地方，加上我能夠心靈感應，所以我……需要把一些身邊的問題解決掉。」

小孩戴著一副拴著繩的眼鏡，鼻子凍得發紅，耳朵上坑坑窪窪的都是紫色的凍瘡。曹敬瞥著他買完早點，一邊吃一邊走，就跟上去喊他名字：「張存昊！」

對方把票子揣進兜里，嘟囔道：「就知道你們把我們業主的好處全吞了，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