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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車下那裡有人啊？」因為坐在門邊，比方遠快了一線下車的伊人一搶到車外，卻發現已經下車的笑紅塵和魚舞，都在下了整夜的密雨中不停的繞著小車的周圍亂轉，車前車后，車下面空空如也，並沒有任何其餘的東西。

方遠心裏暗暗留意著伊人的反應，臉上也露出了促狹的笑意。

但是一拐上盤旋迂迴的山道，今天一整天的順利，卻似乎隨著筆直寬闊的高速公路的結束而結束了。

「不是，方先生，我今晚可能沒辦法開車了，對不起！」黑暗中，語氣中流露著不安的年輕司機抹了把頭臉之間的雨水，忽然提高了他的聲音。

說實話，在被那種不安的感覺侵襲了四個小時之後的現在，他已經漸漸失去了繼續保持警惕的興趣。

「死紅塵，你在搞什麼？」還沒等車完全停住，車廂里就響起了魚舞倍覺憤怒的尖厲聲音。剛剛的急剎車，要不是她反應夠快，趕緊伸手撐住了面前的儀錶台，毫無防備的她差點就把頭狠狠的撞在了車的前玻璃上。但即便是這樣，原本夾在手上的煙頭飛舞起的火星和瞬間的緊張也讓她火大了起來。

側眼掃了一眼神色平靜的伊人，他的腦筋開始快速的轉動了起來。很快，一個主意就浮上了他的心頭，就在他剛要鼓足勇氣開始的瞬間，前面的紅塵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哎！」

神色不定的低聲說著話，年輕的司機就覺得身上不停地被一股股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冷風吹的發寒，說著說著，他瘦小的身子也微微的輕顫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車離開公路拐上山道之後，始終就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頭，怎麼都揮之不去。

「他敢！要是他敢，我做鬼都不會讓他安靜。」臉上罕見的微微一紅，張牙舞爪做出厲鬼樣的魚舞還是很快的和萎縮在前面的司機換了坐位。

「可我當時明明看得很清楚，就連那女人和小女孩臉上被撞之前的驚恐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就連被撞到的時候，那女人拚命把手中的孩子往自己身後送的細節都看得明明白白。那一刻，她臉上的絕望和飄散的長發之間，閃過的那一抹眼神的凄厲都是那麼的清晰，怎麼可能會事幻覺呢？」

隨著他的這聲驚叫聲響起的同時，「吱！」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里，一路顛簸的小車猛的再次停在了。

「是什麼會讓這個見多識廣，素來精明、鎮靜的紅塵的臉上出現這麼慌亂和緊張的神情？」方遠在回答的時候不禁心下大奇，同時也竭力回想著車子剛剛停住前的瞬間，自己是否有發覺什麼特別的狀況。

緊接著，就在他還未完全明白過來的功夫，蝸牛一般爬行的車很乾脆的停住了。

「咱們還是先上車再說吧，外面雨太大。」方遠心頭微微一沉，而後又溫言勸到。

不過他剛鬆弛下來的神經立刻又被身邊同樣年輕司機的低語給繃緊了。

因為他昨夜出手打人時的兇狠很狂暴，不幸的他又被魚舞起了個綽號，野人方。也因為要給他買備用的衣服，他們的原定計劃被推遲了半天。

似乎，此刻前面夜深雨濃的前方，有種他不能抗拒的巨大危險在那裡靜靜的等著他的到來，但他卻無從抗拒。

本來今天的一切還是很順利的，如果不是紅塵為了給大家省下那六百塊錢，而找上現在這個蹩腳的計程車司機的話。

緊接著醒過來的是抱著紅塵后腰睡了個天昏地暗的魚舞，張口依然是慣有的毒舌，特別是當她還迷糊在初醒的不悅時，聲音更加的刺耳。

更何況，到了最後，招架不住的小張司機都答應等到了地方，退出四百塊錢來作為自己不能提供優質服務的賠償，她https://m.hetubook.com.com還在後面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滿。

「長發飄散？就在這下了整夜的密雨之中？」方遠聽了微微一愣，隨即伸手輕拍著他的肩頭，眼神中有溫暖的笑意在蕩漾。

車繼續以五公里的時速在慢慢爬行。

「我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現在我想起來了，這一截山路被我們一起的老司機稱為閻王路，這幾年連續發生過不少大車禍，有好幾起都是在路面上絕對沒有險情的情況下發生的，我們圈子裡都在傳說，這條路上有那東西存在。」

「嗯，最高沒超過五公里！」方遠有些無奈的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紅塵在車上陷入昏睡前還一直都糾纏在腦子裡的一個問題。

「怎麼樣，好點了沒？」伸手輕拍著年輕司機已經濕透的後背，方遠淡淡的聲音里流露著一抹真誠的關心。

「方遠，你要不要？」前面的魚舞並沒有停止她的惡作劇，倒是自紅塵開上車后，一直都閉著眼睛沒再說話的伊人這時也睜開眼點上了一顆煙。

無聲的笑了笑，方遠摸著自己身上白天她給挑選的體恤，心裏有中溫暖的東西在流淌。一時間，纏繞在他心頭的那些不安和陰霾都被那股溫暖的感覺給淹沒了。

車後排的坐位上，頭靠在左邊車門玻璃上的紅塵正睡得迷迷糊糊，微微張開的口鼻間，有輕輕的鼾聲起伏。一手攬著他的腰，把自己的腦袋塞在他背後的沉睡的，是坐在中間的魚舞。而身子緊靠在靠背上，手緊緊攥著車門上把手睡過去的，是容顏就連睡過去后都能讓他心跳加速的伊人。

緊接著，他便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里把司機剛在車下的話簡單的重複了一遍。只是在此期間，他都未曾鬆開伊人的溫熱的縴手。

如刀般的夜風夾雜著濃濃的濕氣，狠狠地砍在車內所有人的身上，讓昏睡的人們在這突如其來的寒意中逐個醒轉。

「方遠，你怎麼了？」車門關合的瞬間，還是伊人第一個發現了他的神不守舍，伸出溫熱的縴手握住了他早已冰涼的大手。

到了這是，魚舞也注意到了紅塵慘白的臉色和頭臉之間的冷汗，語氣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不是！因為，因為以前我一直在市區開出租，所以前面幾百公里公路我走很快，可這種山路我從來沒走過，本來想慢點也許行。可我開車的時候，老覺得車前有兩個人撞過來，儘管我明知道那是樹影子，可是那種感覺就是沒辦法消除，而且越來越強烈。我怕，我怕再開下去會有危險。」

「紅塵，剛剛你可能就是幻覺，開車確實太累了。」

「拜託，我正在開車呢。」紅塵晃了晃腦袋，哭笑不得地喊道。

「也可能咱們是真的遇到那東西了，前面我開車的時候也老覺得前面有人直撞過來。」

「方遠，你會開車？」伊人聽完，斜了蜷縮在前面的座椅之中，耷拉著腦袋一聲都不吭的年輕司機一眼，又把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方遠臉上。網上交往將近兩年，她可從來沒聽過方遠說過他自己還會開車。

嘴裏罵罵咧咧地嘟囔著，笑紅塵有些不相信。他探過身子貼近窗戶一瞧，就看到年輕的司機果真佝僂著瘦小的身子，在車大燈慘淡的燈光照耀下，就那麼不顧一切的在密雨中的路邊，扶著一棵小樹在大口大口的狂吐。

「哈，美人點煙，就是香啊！」紅塵狠狠的咂了一口后，開始為自己打算了。而此時的魚舞，卻只是嗔怪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並沒有再次展開她的毒舌。

「見鬼了，你大概是半夜開車太緊張看到幻覺了吧？真是服了你了，阿嚏！」腦海里繃緊的那根弦一松，魚舞的毒舌又開始發揮起了功效，hetubook.com.com不過最後還是被夜風密雨的輕寒造成的噴嚏給阻攔了下來。

「不客氣。吃壞肚子了？」方遠擺擺手，淡淡的笑著，示意司機趕緊上車。就這一小會的功夫，他身上的衣服大半被雨淋濕了，夜風吹過，密雨冰涼如刀。

「方遠，他一直還是那個速度？」抬手看了看腕上指向零點的手錶，伊人在不好的感覺中問道。

車，終於又可以在安靜中慢慢地爬行了。三個小時后，車後面的三個人都慢慢進入了夢鄉，只有坐在司機身邊的方遠，還圓睜著自己的雙眼，沒有一點困意。

「我倒！司機也會暈車？這真他媽的是奇聞。」

即便對身在都市裡的她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即便是這姓張的年輕司機收了自己四個人的一千兩百塊錢，應該給大家一個滿意準時的服務，但也用不著在人家再三道歉和解釋之後，還喋喋不休的責怪個沒完沒了。

「魚舞，剛你看到車前有什麼沒有？」

忽然，沉浸在溫暖感覺中的方遠驚訝的發現，車內已經習慣了的微鼾聲里，不知不覺間已經多了一個人越來越急促地喘息。

這一刻的方遠，真的就像一座亘古以來就矗立在那裡的老樹，沉默的有些可怖和詭異。

根據旅遊地圖的標識，這就意味著最多還有四百公里，將近六個多小時的路程，方遠他們就能順利到達這次出遊的第一站，摩尼寺山下的摩尼鎮。

這是他心頭忽然間閃過的一絲的清晰感覺，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是就在這短短的一瞬，就已經讓他平靜了許久的心再次被那種烙印在骨子裡的不安和懼意所衝擊著，不曾稍停。

伸手輕輕的揉動著自己的眉心，方遠的頭不自覺地又往身後扭去。

「給我來一顆吧，伊人你別那麼偏心啊！」被魚舞騷擾著的紅塵看起來這時已經熟悉了車況，又開始他有意無意的打趣了。

「凍死了，野人方，你發神經啊？你自己睡不著也不用折騰我們啊。咦！司機呢？」

但此時的方遠自己卻沒有發現，他也沒來得及能成功地將伊人攬在懷裡而有所欣喜，因為此時，前面開車的笑紅塵顫抖著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來了。

人一站到地上，如刀的夜風夾著密集的雨點就狠狠地砍在方遠的身上，頓時讓他整個身子就打了個激靈。

車再一次開動了起來，以比前面快了數倍的速度。而此時方遠的心跳，也在身邊伊人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里，比前面快了近乎有一倍。只是微微讓他有些遺憾的是，在臉上現出的微微紅暈中，伊人卻輕輕閉上了她的眼睛。

「方，方先生！」

「咳，我不會！」方遠在她還有魚舞以及紅塵好奇的目光中，乾咳了一下，這才很快地做了回答。

「嗯，差不多。」看到她皺起了眉頭，方遠臉上無奈的味道也濃了許多。

以方遠長久以來訓練出的敏銳感覺，他只能隱約地感受到，卻又不知道該從那裡查詢，因為他找不到這叵測的窺探來自群山中的那裡。只是本能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不安，讓他隱約的發現，這窺探給自己的感受，和昨夜惡夢中的感覺似乎非常的相似。

在等兩個女士進車換衣服的空里，站在路邊一棵老樹下躲雨的方遠給滿臉困惑和倦意的紅塵遞過去一顆煙，溫言勸到。

「幹嗎開窗戶？咱們到了么？」首先醒來的是在睡夢中都能保持儀容的伊人。

「你是說遇見鬼了？」紅塵白著臉，勉強的在臉上擠出了個譏諷的笑容，可是他的聲音卻已經在微微的打顫。

「伊人你取件衣服披上，小心受涼，魚舞你也是。我下去看看小張。」方遠不等他們再說話，順手拿出塞在座位邊上的一和*圖*書瓶礦泉水下了車。

因為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對這次聚會和出遊，他期待和準備了多久。犯不著為了一點點意外的事件，而影響到大家，特別是影響到她的情緒。

低頭狠吸著攏在手心裏的煙，紅塵臉上剛剛褪去不久的驚容又再次浮現了出來，身體也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紅塵，你還好意思說，瞧你找的這爛司機。就這德行，咱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目的地！」還沒等方遠和伊人說話，一邊的魚舞就先怪上他了。

「謝謝你，方先生，我好多了。」年輕司機使勁將漱口的礦泉水吐出去之後，這才站直身子。

「真的什麼都沒有？」

在車下也不過一小會的功夫，幾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被密雨給淋濕不少，再上加上山道里的夜風一吹，衣著相對單薄的魚舞和伊人都接連打起了冷戰和噴嚏。

笑紅塵代賠的那兩千塊錢他已經還給了紅塵。但心底里的那股窩囊和不解，卻始終就像一片陰雲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開心和激動起來。

幸好車裡還有方遠欣賞的伊人在，就好像冥冥中她真的和方遠心有靈犀一般，在方遠忍不住要開口說魚舞的前夕，她出聲攔住了魚舞的繼續嘮叨。

車越開越快，很快，在方遠的眼中，窗外車大燈照耀下的樹影漸漸連成了一片，一排排的往車后閃去。

雨越下越大，夜幕也越來越濃。方遠眼瞅著司機的臉色，也在越來越慢的車速里變的越來越白。以至於到了後來，他的臉白到讓方遠都有些心驚膽顫的地步。到了最後，計程車行進的速度竟然降到了讓他哭笑不得的每小時只有五公里。

「我好像撞到人了。」愣了一下之後，扭亮了車頂燈的紅塵白著臉推門鑽出了車。

這瞬間，奇怪的方遠讓紅塵心中的好奇第一次蓋過了剛剛泛起的那種強烈恐懼。

所以，當天晚上，所有人的情緒都不是很高，他自己也可以說是帶著滿腹的郁怒入睡，而且在睡夢中又罕見的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惡夢。

「雨大，天黑路滑，再加上我白天又跑了一整天，所以……」跟在方遠身後，在上車前的幾步路上，語氣中充滿了不安的年輕司機嘟嘟囔囔地表達著他的歉意和慚愧。

困惑著，他的手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揉上了自己的眉心。在如刀的冷風夜雨中，他自己還未曾發現，此時，他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蒼白。

以往魚舞的口舌攻擊持續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分寸把握的也很好。所以儘管一向被方遠和朋友們戲稱為小辣椒，但從沒有過不舒服的感覺。但是今天，在她的口舌轟炸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方遠頭一次在心裏泛起了微覺厭煩的感覺，因為他覺得有些魚舞今天的表現，有些過了。

紅塵眼瞅著年輕司機在煙頭火光的照耀下微微發白的面容和眼神中的懼意，一時間也覺得這暗夜越發的寒冷和可怖了起來。

「呀伊人姐，我好怕哦。」魚舞裝作害怕的樣子躲進了紅塵的懷裡，紅塵呵呵笑著，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我來開吧，希望不會把咱們大家都給帶到溝里，呵呵！」

「奇怪，我明明眼睜睜的看到一個牽著個小女孩的婦女撞在了我的車頭之上，怎麼會沒人呢？」嘴裏自言自語著，紅塵臉上的惶恐和緊張卻在慢慢的褪去。

「他在外面，我看他好像是有點暈車。」方遠衝著窗外一揚下巴，淡淡地說道。

「開車的人還想抽煙？紅塵你學過交規沒有？」他身邊的魚舞嘴裏指責著，但是手上卻很快又點了顆煙，直接送到了他嘴裏。

相對於坐在車內浪費無謂的口舌，方遠自己更傾向於下車去看看司機的情況，因為這樣才更符合他ｈｔtｐs://ｗｗw•ｈｅtubook•ｃom.coｍ的性格。

「蓬！」車門一開之後，又重重的關上。

可方遠這時的心思卻早已經不在他的身上了。

這樣的速度，什麼時候才能將剩下的路程走完？自己這一路上又要挨多少魚舞的責怪？更讓他擔心的是，這麼拖下去，恐怕這次原本輕鬆的出遊就要因為時間的關係而變成不停地趕路了。

時間久了，大家自然就有意無意的瞧出來了點什麼。這也是這次出遊，只有自己和伊人，還有他和魚舞兩男兩女四個人的原因。

「老龍，你主意到了沒？」紅塵得到了她柔聲的答覆之後，聲音中的顫抖並沒有完全消失。

「紅塵，上車吧，露露她們那邊已經好了。」沒等他開口，彷彿已經察覺到了他心裏好奇的方遠忽然開口，用淡然的語氣打斷了他的沉思。

「我的天，他真的好像在吐耶！」性急的魚舞爬過紅塵的身子往窗外一看，就大驚小怪的尖叫了起來。

蝸牛一般的車速很快就引起了車後座的伊人他們三個人的注意，因為長久的車程而早已沒了什麼話題的魚舞可算是又找到了說話的理由。司機小張被她長時間的連珠炮似的責問和嘲諷給逼的更加面無人色，原本因為推掉了賓館推薦來的車而省了六百塊錢的笑紅塵，也被她的埋怨給弄得只能低頭苦笑。

平心而論，這年輕瘦小的張姓司機在前半截路上的表現還是非常不錯的。整整四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他也就跑了四個來小時，很順利的按照方遠他們的修訂計劃，在傍晚時分拐上了山道。

「呼哧，呼哧……」

「怎麼？身體還是不行？」方遠站在原地揚了揚眉，語氣中並沒有太多的驚奇和不滿。

因為此刻，那種自進入山道以來，就一直被什麼東西窺探著的古怪就忽然明顯了起來，伴隨著這種明顯起來了的古怪感覺而來的，是他心頭越發清晰的不安和一種不可知的，就像昨晚的那場把他驚醒中的惡夢中，充斥著的那種巨大莫名的迷茫和恐懼。

「為什麼？」

車廂內，此起彼伏的微鼾聲中，坐在前排的方遠卻依舊睜大雙眼，出神的盯著黑黢黢的窗外，毫無倦意。

「什麼都沒有啊，你犯哪門子神經啊，嚇死我了。」

「哈，紅塵，車開的不錯啊，以前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伸手輕拍著紅塵的肩膀，前坐上的魚舞又開始了對紅塵的搗蛋。她把口中的煙霧吹成了一條直線，不停地往紅塵的眼前吹去。

但在他自己從惡夢中驚醒，看到被驚動的笑紅塵惺忪的睡眼中關切的目光時，他就猛然醒悟，同時也在心裏做了一個非常明確的決定，從天亮開始，再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不開心而影響大家的情緒！

根本不去管一愣之後繼續生氣著的魚舞的埋怨，一把抹去了頭臉之間冷汗的陸海語氣之中夾雜著一種急切的不安和慌張。

而幾乎就在這種古怪的感覺湧上他心頭的同時，一直在他身邊凝神開車的年輕司機的車速，也隨著山道的蜿蜒而迅速的降了下來。

「四個小時才走這麼點路，這司機還真是個菜鳥！」嘴裏低聲地嘟囔著，紅塵有些不自在的將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可是，隨後他又被方遠喃喃出口的那句低語挑起了警惕：「今晚，怕是不適合讓車再跑了。」

「你抽吧，我平時不怎麼抽煙。」方遠忍住心頭的詫異，淡淡的一笑，推開了她遞過來的煙盒。以前在往上，自己可從沒來沒聽她說過她會抽煙。

說實話，他二十四年的生活里，還從未和藏傳的喇嘛們有過什麼接觸，可為什麼昨晚的夢裡會不停的出現他們的身影？

「車前？我剛沒注意車前面，紅塵你看到了什麼？」方遠驚訝地打量著轉過頭的紅塵那張看m•ｈｅｔｕbook•cｏｍ.ｃoｍ上去非常緊張的臉，儘管是在模糊的黑暗中，但他那雙遠比常人銳利的眼睛還是注意到了紅塵頭臉之間不停滾出的汗珠。

因為隨著車在山道上的慢慢爬行，寂靜中。他心頭的那種古怪感覺和不安也越發的濃重了。

「那就辛苦紅塵兄了，魚舞你也到前面去陪著紅塵說話吧，免得他把咱們都帶到溝里。」

「怎麼車停在這裏了？司機呢？」就在方遠回頭剛要說話的時候，笑紅塵也醒了過來。

「那就是說這四個多小時才走了二十幾公里？」伊人清麗的臉上眉頭明顯的皺了起來。

基於在這兩年來在往上建立的默契，今早一起來，大家和他一樣，都是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而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氣氛，也很快就在魚舞和伊人拖著他去商廈買備用衣物的時候，消散在了笑聲和打趣里。

「車前真的什麼都沒有！紅塵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這種古怪的感覺和不安從昨晚半夜他從惡夢中驚醒開始，就已經隱隱存在了。只是，他沒顧上去細想而已。

開始方遠一直覺得好玩，因為在網上，自命風流倜儻的笑紅塵就經常被有理沒理的魚舞這樣針對和欺負，而紅塵也一向都是這樣置若罔聞的厚著臉皮應對。不但如此，還常常故意去撩撥魚舞。

「方遠他在幹什麼？」

夢、直覺等這類的東西對於別人來說是很偶然而又不能確定的東西，但對他，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相比之下，緊挨著的方遠的伊人要幸運的多，雖然她也毫無防備，手裡也夾著香煙，可是在方遠明顯比常人快了許多的敏捷反應下，她除了一驚之外，並沒有太多的事情發生。只不過，第一時間將她前仆的身子攔住的方遠身上那件新買的體恤，卻被她的煙頭燙了一個大洞。

「撞了人？天，不會吧？」齊聲低叫了一聲后，車上的幾個人都迅速打開車門搶了下去。

可惜還是什麼都沒有。

先是天空中飄了一整天的淅瀝小雨變成了急箭似的密雨，緊跟著方遠的心頭忽然湧上了一種說不清的難言感受。那是一種似乎被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什麼東西，懷著叵測的念頭給緊緊盯上的古怪感覺。

「我在想咱們四個人里誰來開車。」方遠握緊手中的縴手，在忽然加速的心跳里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

「哦？還想吐？」方遠有些驚訝的回頭，卻看到年輕司機卻依舊站在雨里沒動。

「哈，還以為你會開呢。伊人，看來你的這個方遠還真是個超級文物呢，極具收藏價值哦。」沒等臉上泛起笑容的紅塵說話，伶牙俐齒的魚舞又搶先開口了。

「臭魚舞，又亂嚼舌頭，看我不打你！」頓時微紅了臉，伊人做勢要打的瞬間把手從方遠手中抽走。

此情此景看在方遠眼裡，他的心也再次霍霍的狂跳了起來。隱約間，以前紅塵在往上給他說過的一句話又浮上心頭：「喜歡一個人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否則很可能會錯過好機會的哦！」

「哦，難道真是幻覺？」紅塵一愣，馬上也醒悟了過來，整個人也頓時鬆弛了下來。沒錯，在他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里，那女人飄散的長發和臉上身上確實是乾的，絲毫沒有被雨淋過的痕迹。

彷彿尋求支援似的，他微微有些閃爍不定的目光往方遠的臉上望去，卻看到方遠的那張臉此刻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怎麼都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即便是有他手裡的煙頭幻化出忽明忽暗的紅芒在那裡明滅。

如箭般的密雨，無休無止的敲打在車頂和車窗之上。急促而又單調的敲擊聲，讓這暗夜中的山道在車燈黯淡的燈光下，鬼影般緩緩閃過的連綿樹影中越發顯得崎嶇和猙獰，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