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大嬴政的夢（三）
連始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的趙高都在腹誹，這天底下恐怕只有始皇帝自己以為他還能活很久，其他人都已經做好了始皇帝駕崩的心理準備。
蒙毅無奈。你明白，但是不照做嗎？
蒙毅正色道：「謝君上誇獎！」
兩家一直超脫于諸位公子太子之位爭奪之外，只忠於秦始皇一人。
這是能拖的事嗎！
蒙毅語重心長道：「他們或許不敢說得太直接，所以君上才會讓我成為公子你的老師。但是公子啊，這些事應該你自己看出來。」
蒙毅覺得自己看錯了。
但這是始皇帝，他們不滿意也只能忍著。
「你說你的獻策是正確的，或許是。但正確的話語在不正確的時機說，就是錯誤的獻策。」蒙毅道，「我想你其他的老師應該告訴過你。」
蒙毅道：「即使是忠心如臣，在向君上勸諫時，也會先思考自己的安危。君上威震天下，也令天下人恐懼。公子扶蘇是離太子之位最近的公子。我原本以為公子扶蘇是不懂君上心思，才會惹君上生氣。如果公子扶蘇懂君上心思，卻仍舊要如此做……」
始皇帝越拖延，就顯得公子扶蘇離太子之位越遠。
別說其他人，公子扶蘇都笑得齜牙咧嘴。
秦始皇的臉上浮現出蒙毅看不懂的複雜表情。
蒙毅感慨：「若黔首家家戶戶都能用上石磨，或許就能種更多的麥。麥的產量比粟和菽略高，還能與粟和麥混合種植……君上！」
蒙毅嘆了口氣，一邊親自幫公子扶蘇上藥，一邊向公子扶蘇解釋，為何現m•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ｃom在不能停止對百越的支援。
若不是怕死，蒙毅都想把太醫叫來，問問皇帝是不是失心瘋了！
「你先休息吧。」蒙毅雖然贊同公子扶蘇，也只能讓公子扶蘇閉嘴，「你作為臣子或許應該如此，但我還是那句勸告，在身為臣子之前，你應該先想想，你身為兒子的身份。」
蒙毅的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秦始皇才開口：「起身吧。」
但在始皇帝這裏沒有什麼理應。
這是大事！
是感慨，是感傷，似乎又摻雜了一些驕傲和……酸意？
而且從宮中傳來的消息，公子扶蘇被責打的時候沒有假於他人之手，是始皇帝親自執杖打的，在場的外人只有蒙毅。
快五十的人，活不活得過明年都是個問題。何況始皇帝總愛巡遊天下，連壯年人都經不住這樣長時間的旅途顛簸。
公子扶蘇雖然挨打，但被別人打，和秦始皇親自揍他一頓是不同的。
他已經快五十了仍舊不立公子扶蘇為太子，就代表對公子扶蘇特別不滿意。
蒙毅思索了一會兒，道：「若這水車能帶動石磨，是否也可以帶動水桶灌溉？」
「君父是終於對我滿意了嗎？」公子扶蘇問老師蒙毅。
思來想去，彷彿只有公子扶蘇這個拿著「皇長子」免死金牌的人，能夠把皇帝從自欺欺人中拉出來。
蒙家以自己的忠誠獲得了秦始皇超規格的厚待，其地位並肩王家。
始皇帝沒有立皇后，按照有嫡立嫡長，無嫡立庶長的禮制規定，公子ｍ.ｈeｔｕbooｋ•ｃom•ｃｏｍ扶蘇理應是太子。
現在蒙毅成為公子扶蘇的老師，高高在上的蒙家居然加入了太子之位競爭的漩渦，讓眾人驚掉了下巴。
什麼育種育苗，甚至還有和穢物打交道，說什麼積肥？！
蒙毅道：「君上心智如海，臣雖窺不得君上謀划，但君上肯定是正確的。公子扶蘇也難以覺察君上的高度，所以他只是從他的角度出發，做他認為可以捨棄太子之位，可以被君上厭棄，也必須要做的盡孝的事。」
秦始皇得意道：「水車帶動的石磨。你去尋人做出來，就說是你自己想的。」
雖然門口的砸地聲音更大了，蒙毅倒是有些贊同和佩服公子扶蘇了。
始皇帝私下拜祭了父母后，行為更加讓人捉摸不透，讓群臣都很惶恐不安。
公子扶蘇似乎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所以更努力地把自己往忠臣培養。他似乎在用自己的行為向始皇帝，向其他兄弟袒露自己的心聲——無論誰當皇帝，他都會好好輔佐，當一個很好的宗室大臣。
公子扶蘇認真道：「現在大秦全靠君父一人鎮壓，但君父總會老去。那之後的大秦該如何？大秦若想調整方向，只有君父能做。秦二世無論是誰，都沒有君父能一人鎮壓天下的威嚴，天下必定大亂。所以君父不能守著以前的老規矩一動不動，連君父都不動，難道指望秦二世比君父還厲害？」
蒙毅激動道：「君上曾問臣，能否能讓黔首收穫增加倍，難道君上是認真的？！」
就當某些人狂喜的時
和_圖_書候，始皇帝讓已經出宮建府的公子扶蘇重新住回了咸陽宮，還讓蒙毅成為公子扶蘇的老師。蒙毅道：「是。」
蒙毅離開房間。果然，秦始皇正背著手在門外站著。
六國舊貴還在虎視眈眈呢！
可皇帝不承認自己老了，這天底下又有誰敢去和皇帝說老去后的事？這不是詛咒皇帝嗎？
秦始皇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神色，道：「朕沒有誇獎你……罷了，朕有事要你做，就暫且不懲罰你。」
公子扶蘇支支吾吾：「但我沒覺得自己錯了啊。」
秦始皇沉默許久。
但顯然，始皇帝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更糊塗。面對公子扶蘇把自己往臣子方向培養的行為，始皇帝似乎更不滿意了。
始皇帝對公子扶蘇自詡臣子不滿意，那豈不是說始皇帝還是有讓公子扶蘇當太子的期望？
蒙毅深呼吸，作揖道：「他若順從君上的心思，以他長子的身份和君上對他的愛護，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他為了向君上盡孝，連太子之位都可以捨棄。如此可見，公子扶蘇對君上的孝順，世間難得。」
「不孝子！」秦始皇咬牙切齒，面色黑沉。
首先，公子扶蘇似乎受了杖刑。
如果你突然駕崩，搖搖欲墜的秦帝國卻沒有一個合法的繼承人，那我們所有人都會不好過啊！
始皇帝已經老了。
君上不知道從哪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總拉著他驗證。
秦始皇收起了深沉如淵的神情，戲謔道：「你說你不如扶蘇，勸諫前會先顧忌自己的安危，我看你也不遑多讓。」
蒙和-圖-書毅想了想，對秦始皇拱手道：「恭喜君上得此孝順公子。」
「這是……」蒙毅看著秦始皇親手繪製的圖紙驚訝極了。
君上究竟是怎麼養出這樣剛直的兒子？
那就讓皇帝拖著？
他嘴角微抽：「公子，若你不是君上孩子，不，若你不是君上長子，你恐怕早就被發配邊疆了！」
秦始皇臉上的表情收斂，眼眸變得深沉：「你認為他是正確的？」
現在秦朝搖搖欲墜，六國舊孽蠢蠢欲動，全靠著始皇帝一人的威嚴勉強鎮壓。
繼承人是重中之重，始皇帝遲遲不立太子的做法，顯然讓所有人都不滿意。
但蒙毅能怎麼辦？他也不想啊。
蒙毅嘆氣。
啊這……在場的外人都只有蒙毅了，這消息從誰那裡傳出來的？
公子扶蘇道：「我看出來了。」
蒙毅冷笑：「是終於對你忍無可忍了！」
始皇帝心中的太子人選究竟是誰？皇帝你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些，讓我們提前站隊？
按理說，既然始皇帝不想讓公子扶蘇當太子，公子扶蘇這種態度，他應當是滿意的。
外人總以為他們看出了始皇帝行事有異，自己接觸的才叫真的怪異。
秦始皇沉聲道：「或許是認真的，但朕不知道是否能做到。」
秦始皇道：「能，先做成石磨，再命工匠研製其他工具。」
君上甚至把驪山腳下一處狩獵行宮花園裡的花全拔了，居然自己研究起種地？！
公子扶蘇煩惱道：「這件事我也知道。任何人都不敢向君父提及君父老去后的事，所以我才更要說啊。老是在長輩面前提老hｔtｐs://ｗｗｗ.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去是不孝，但看著君父逃避，也是不孝和不忠。」
但秦朝已經付出了巨大代價，終於拿下了百越一地。那如果百越不出成果，對秦始皇、對秦朝的威信都是巨大的打擊。
公子扶蘇沉默良久，道：「我其他的老師沒有告訴我，大秦全靠君父一人威望鎮壓。」
蒙毅道：「那你還為何……」
現在始皇帝責打了公子扶蘇，是不是真的被剔除太子之位競爭了？
秦始皇親自揍人能叫揍嗎？那叫親近！叫獎賞！
就公子扶蘇那個直愣子，蒙家和他捆在一起，總感覺會被坑得很慘。
正如公子扶蘇所言，皇帝已經逐漸老去，他應該思考自己老去后的事了。
公子扶蘇苦笑：「我明白。」
秦始皇雙目睜圓。
無論是橫掃六國，還是南征百越北伐匈奴，始皇帝都是攜無敵之勢橫掃天下。
蒙毅開始頭疼。又是什麼奇怪的事？
所以始皇帝絕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否則他無敵的形象破損，六國舊孽就會像是盯著傷口的蟲子一樣撲上來。
以前公子扶蘇無論怎麼惹皇帝生氣，皇帝也只是斥責幾句，這是第一次挨打！
如果在沒打百越之前，還能商議停下來一事。
蒙家代皆為秦始皇效死，兩代曾為秦始皇侍從，祖父蒙驁更是戰死沙場。
蒙毅耳尖，聽到門外微弱的砸地的聲音。
畢竟，朕沒有舅父。
王家一門雙侯，官位比蒙家高；但蒙毅和蒙恬更得秦始皇親近，在秦始皇這裏話語權更重。
秦始皇被蒙毅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嗯？」
蒙毅鬆了一口氣，直起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