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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有些跟不上了。」吳清源一邊喝茶一邊苦笑，吳夫人則坐在他身後輕輕揉著他的腰，「以前和日本十強做番棋賽的時候，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老了。」他休息一會兒，又振作精神，「來，讓我好好看看你的實力。」

張楠滿是羡慕：「你能夠接受吳清源的親身指導，真是……」

殺……大龍？趙向北同樣的興奮了起來。

「不會落後的。」吳清源對於這個，有著超越一切的自信，「試試吧。」

吳清源笑得很和藹，說話也光明正大：「我畢竟，已經老了，計算的沒有這麼清楚了。加上海峰，會好一些。」

「我也不知道。」趙向北抓抓頭有些茫然，「我想要看看自己鋪地板的能力而已。」

問題還是在那裡。他總惦記著對方的空，又約束著自己盡量掌握分寸，就難免會有些束手。

「有。」趙向北對於官子的認識，是超越這個時代的。尤其是他那個時候，頭頂上還站著一位頂尖的官子大師李昌鎬。

吳清源林海峰趙向北師徒三人在一起複盤結束之後吃過晚飯，林海峰突然對吳清源說：「趙向北客座紀念對局的對手，棋院方面已經確定下來了。」

吳清源有自己的看法：「對於你來講，現在已經有七段的實力了。與海峰這些超一流們相比，你還有不少弱點，但你的優點卻並不為人所知。你需要一個檜舞台，來展現你的才能。你可以參加棋聖戰，可以參加名人戰本因坊戰，但是漫長的預賽和循環圈，對於你來講，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戰場。」他輕輕撫摸著棋盤，「預選賽是缺少關注的，你應該儘快讓全世界知道你的名字。」

「哦？」吳清源端著茶杯，饒有興趣的問，「我記得昨天藤澤過來，還說棋院為了這個人選很傷腦筋，怎麼決定的？」

「那麼，在某些不需要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官子。」吳清源撓了和_圖_書撓頭，「這樣吧，咱們來下盤棋，這盤棋里你不能挑釁戰鬥，必須要收官結束。」

這是指導棋嗎？他看著總是不偏不倚的局面，心中暗自感嘆：這就是棋聖的實力，不管怎麼樣，都能控制大勢。

不過那時候加壓棋一般都是幾個水平差不多的人在一起商量，現在卻是吳清源這個棋聖加上林海峰這個超一流師徒倆一起對付小趙一個，就很難應付了。

趙向北恍然，有些明白了：「所以……」

加藤點了點頭，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他。他知道他日語很差，緩緩地說：「希望，你的實力和藤澤誇獎你的一樣。」

不過今天這盤棋，張楠覺得趙向北下的有些痛苦。很多時候他自己落子之後都開始後悔為什麼會這樣下，但惴惴半天之後，趙向北卻不溫不火的似乎有那麼點意思要打，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林海峰客串裁判，一五一十的點目，數完之後，抱拳沖小趙道喜：「恭喜，今天輸了5目。如果是正式對局的話，你就贏了。」

張楠聽他這麼說，一點見怪的意思都沒有，反倒鬆了口氣：「早說嘛，嚇得我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你想怎麼下？」

這有什麼可恭喜的！趙向北黏住最後一個劫之後，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輸，具體多少並不清楚，可也不認為輸了有啥恭喜。

「爛柯，還好。」吳清源轉過頭對只明白加藤正夫這個名字的趙向北，很嚴肅地說，「那是王座戰的專用對局室，棋院方面看起來也希望你們能下一盤能夠流傳下去的對局。」他望著趙向北的眼睛，「這個檜舞台已經擺好了，請你殺加藤正夫一條大龍，來作為你來到日本棋院的見面禮吧。」

「那客座棋士也要紀念么？」趙向北不是很懂，「我沒參加定段啊。」

「這個無所謂的。」吳清源笑著擺擺手，「可以作為成為客座棋士日本棋院初段棋手的紀念ｈttｐs://ｗｗw•ｈｅtｕｂｏｏｋ•cｏm•ｃｏm。反正怎麼都好，紀念一下吧，想來稻山不會不給這個面子的。」

吳清源同樣在意這種儀式性，要不然也不會要求給趙向北舉行新初段紀念賽。

當他走進特別對局室，並欠身坐在下手方，開始擦拭棋盤的時候，已經有四五名記者站在他的身側，等待六大超一流之一，加藤正夫王座的到來。

「不過，」吳清源話鋒一轉，「因為是定先不貼目，所以也許會有很多人對你的戰鬥表示質疑。不過沒關係，」他似乎在想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輕輕的笑著，「有爭吵才有發展，是不是？」

林海峰低聲說：「六樓，爛柯特別對局室。」

其實他鋪地板的能力並不差，也許和趙治勛小林光一等人有些差距，但對付張楠是沒問題的。

不知是不是趙向北這小蝴蝶扇動的翅膀，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張楠初段的這個名字，現在也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日本棋院定段考的榜單上，名詞不高不低，恰好第三名，和第四名柳時熏只有一盤棋的差距，將將入圍。

吳清源還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計時鐘，要求小趙必須在10分鐘之內落子。

壓力很大。一盤棋下完，坐在空調屋裡的趙向北整個後背都濕透了，坐在那呼呼的喘大氣。

趙向北有些茫然。他沒看過棋魂，並不了解這個制度：「什麼叫新初段聯賽？」

「是的。」趙向北深吸了一口氣，恭敬地說，「明年這個時候，我會在挑戰者的位置上來到這裏。」

這就相當於加壓棋了。趙向北以前在國少隊的時候，經常和別人下這種棋，這對於棋力的提高是很有好處的。

「那麼，新初段聯賽這個無奈，很適合么？」趙向北很疑惑：這個比賽，有這麼大的關注度么？

「作為新初段進入職業圍棋的紀念對局。」吳清源笑著說，「日本人對於這種東西很看重，尤其是這種禮儀性質的。新初段的紀和*圖*書念比賽比較隆重，後面每升一段都會有紀念對局，一般都是找自己的好友進行一下比賽慶賀而已，就沒這麼多規矩了。」

「成！」張楠是個金庸愛好者，對於從山裡撿到秘籍然後一躍成為高手高手高高手有著無與倫比的興趣。在他看來，趙向北簡直就是個人形秘笈大全。

然後，趙向北見識了一下超越凡人的局面掌控。

「不不不。」趙向北連連擺手，「我只是學習一下，僅此而已。」他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你別見怪，我沒有比賽，對於很多東西都有些生疏了。」

「那不就得了？」吳清源嘆著氣說，「圍棋之神看到你這樣下棋，也是會嘆息的。」

這個本事，讓趙向北嘆服的簡直是五體投地。

只不過當趙向北眼看著局面有點落後開始耍狠的時候，吳清源把林海峰叫到一旁，嘀咕半天之後笑眯眯的回來落子。

「是么？」加藤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樣，輕輕地笑了起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呢……」

「木谷門下的勢力，還是很強大的。」林海峰笑了起來，「由於新初段聯賽的原因，決定由小林光一名人對預選第一名，然後由石田芳夫九段和小林覺九段對二三名。日期定在後天。」他看看臉上沒啥表情變化的兩個人，搖搖頭，「你們就不能激動一下么？」他再看看兩人，嘆了口氣，「並決定由加藤正夫王座對趙向北初段。日期同樣在後天。」

趙向北苦笑：你是拿我報秀哉名人和前天陳爾的一箭之仇么？

「有必要麼？」趙向北並不認為這種儀式性的東西很有用。

對此，吳清源連連嘆氣：「你不要管我怎麼下，也不要管林海峰怎麼下，你只要下自己的棋就好了。不需要改變自己的風格。」他指著棋盤上那個怎麼看怎麼彆扭的棋子，「你這麼下，舒服么？」

趙向北一愣：「那如果我局面落後呢？」

如果能夠殺趙治勛一條大龍，那麼他和_圖_書的身價將會立刻倍增，然後吸引到整個日本的注意力。

老傢伙對營銷炒作這一套似乎很有心得啊。趙向北有些驚異地看著他。

趙向北這一天，很充實。雖然只下了一盤棋，可看到的東西比看世界大賽還要多。尤其是吳清源針對他的棋風特點在棋盤上做下布置，他事後回想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尤其是最後兩盤棋，張楠一直用著趙向北那個定式，連勝兩場，才把形勢逆轉。

趙向北沒心情管這個，點點頭：「和老師下了一盤棋。」他躺在床上長嘆了口氣，「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日本流也可以下成這樣子。」

趙向北擺擺手，自顧自的躺在床上，良久之後突然翻身而起招呼張楠：「來下一盤怎麼樣？」

當加藤正夫端坐在他對面的時候，趙向北突然用很流利的日語低聲說：「加藤王座，請多多指教。」

不過吳清源的確老了。自從車禍之後便沒有了那種藐視天下群豪的威風，上午只不過下了50餘手，便不得不暫停休息。

站在檜舞台上的趙向北，開始了他今生作為職業棋手的第一盤對局，也是最後一盤讓先棋。

林海峰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你這是怎麼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張楠，終於問，「難道跟棋聖學的就是這個？」

他知道，這是自己拍馬也趕不上的。

他有心想要挑起戰火，有的時候會以「習慣」為借口來試探一下底線，而吳清源卻總是能不著痕迹的把局面再次拉回來。

「今天學習的怎麼樣？」張楠看到他回來，笑嘻嘻的問。

「經濟新聞社的王座啊。」吳清源摸著下巴，眼睛里閃著光，「職業殺手加藤正夫王座……」他問林海峰，「那麼，是在哪間對局室？」

「那您的意思是？」趙向北小心地看著他，「弟子愚魯……」

「你有沒有興趣，參加新初段聯賽？」吳清源見到趙向北的時候，問他。

「該怎麼下，就怎麼下。」吳清源輕輕地拍著棋盤m.hetuｂｏoｋ.com•ｃom，「你想殺大龍，殺就好了。我和你下棋並不是想用我的東西去束縛你自己的東西，我只是告訴你在棋盤上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僅此而已。」他指著那棋子，「棋盤的變化是無窮的，我不敢說我下的一定就對，你那種下法難道就一定錯么？」

日本棋院相比中韓兩國來講，比較好的地方在於一種儀式性。這種儀式已經滲透到了日本棋手，甚至說日本人的骨子裡。

「繼續。」吳清源教導小趙也不講什麼大道理，只是下棋而已，「這盤棋還是老規矩，官子勝負。」

當趙向北以日本棋院客座初段棋士的身份，同身邊的加藤正夫合影的時候，心裏面沒有一絲波瀾，彷彿站在這裏的是另外一個人。

「好了，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個好對手。」吳清源揮揮手示意趙向北坐到棋盤的對面來，「咱們先來看看你的對局吧。」他開始像一個真正的老師那樣，開始一手一手地進行復盤，並且從第一手開始點評，「你一定要注意的是，雖然你的戰鬥力很彪悍，對於形狀的把握也很好，也要注意分寸。」他指著中央說，「這裏就算是平平穩穩的跳出來，局面不就已經很好了么？難道，」他抬頭看著趙向北，「你對於自己的官子沒有信心么？」

趙向北吸了口氣，點頭答應。

趙向北很誠實的搖頭：「不舒服。」

「新初段聯賽，看上去很沒有規格。」吳清源笑了起來，「但是會刊登在棋周刊的第二頁，各大報刊也會刊登。比如說，因為《朝日新聞》贊助的名人戰，所以小林光一名人同新初段的比賽，就會在《朝日新聞》的體育版頭條刊登。」他喝一口茶水，繼續說，「這對增加你的關注度很有必要。所以，如果是七大頭銜的保持者同你比賽，那麼，」他看著趙向北，眼睛裏面滿是光芒，「請你殺他們一條大龍吧。」

稻山可以不給藤澤那老不修的面子，但昭和棋聖的話他無論如何還是要聽一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