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六超的時代
第二十章 活征
12手之後,加藤正夫被飛刀生生割掉一塊肉,勉強吃掉角上4子卻在外面被黑棋包的鐵桶一般,大損。
「這是模仿局么?」家住神奈川就近來這裏作解說的石井邦生九段愣了愣,「加藤也要追求一下速度了嗎?」
趙向北卻歪著腦袋開始長考。
石井邦生看著手裡的棋譜,苦笑起來對觀眾們說:「趙向北的應對,超過了我的想象。加藤的這一手落空了。」
趙向北獃獃地看著那一手,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一手,加藤正夫不懂,石井邦生也不懂,石田芳夫倒是有個小想法,但覺得不大可能,一個人坐在棋盤邊左右的擺,擺出來之後計算雙方出入。
這對局室便顯得有些破破爛爛,可俗人趙向北這時候是絕不會說比如地方太次不如酒店云云諸如此類的話。即便是他,也能從寺院的鐘聲中感受到一種莊重的肅穆感和儀式感。
車到鎌倉,石田芳夫和趙向北到酒店安頓下,便去建長寺朝拜。
沒有辦法。趙向北下午坐在棋盤邊愁眉苦臉的捧著腦袋沉思,很久很久才做出判斷並落子棋盤,把棋筋抻出來。
「今天也要請您多指教。」當加藤正夫坐在他對面的時候,趙向北躬身行禮,「我先行了。」
嘈雜的禪房一下子鴉雀無聲,沉默了幾分鐘之後,木谷實把濕毛巾裹在頭上,臉色陰暗的走了過來,吳清源見他坐在了棋盤旁邊,拈起一顆白子打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158手。
加藤正夫追打,趙向北逃出來硬斷。十幾手之後,趙向北突然彎打白兩子征。
「加藤不好辦了。」石井邦生顯然沒想過趙向北可以零封加藤,出於個人關係,他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這樣黑棋只要發揮出厚勢的威力,就大大不妙。」
「這裏,就是我的老師木谷實坐的地方。」石田芳夫指著一處低聲說,「他就在這裏倒下。」
這算是棋手已經走火入魔的體現么?趙向北從來沒想過在生死面前有什麼需要考慮,像趙治勛那樣渾身打滿繃帶坐在輪椅上去對局,是他實在是想不出來的。
那裡加藤的大塊已經探出頭來,雖然被破的沒有眼位,也絕沒有死活之憂。
趙向北內掛角,加藤托,趙向北立刻毫不猶豫的爬進去進行雪崩定式。
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上一局已經鬱悶了的加藤正夫看到趙向北這麼不依不饒不管不顧,乾脆強硬對強硬,過分對過分,閉著眼睛斷。
趙向北的外號是武庫艦,渾身上下都是兵器,但和美國人所構思的比較像的是,他的防禦也比較薄弱。
他唯一知道的,是棋局中必然又要形成一次轉換。
這是他準備好的布局飛刀之一,只等進行到一半加藤略有鬆懈的時候放出來給他個驚喜。
嚴格的論起來,吳清源和木谷實平輩論交,石田芳夫https://m•hetubook•com•com和趙向北也算是師兄弟,只是趙向北可不敢真的以師弟自處,脫掉鞋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慢慢走進去。
「趙向北的應手很困難啊。」在東京,王銘琬看著這一手凝思良久,「爬的話如何?衝出又會如何?如果在這裏用時過多,那麼下午就很難辦了。」他一抬頭看到傳真機上呼呼地吐出來一張紙,一愣,「他已經應對了么?」
都是網路圍棋惹的禍。
趙向北對日本的神神鬼鬼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是想看一看當年吳清源與木谷實兩位天才超一流的比賽場地。
但是趙向北卻在看著棋盤的右邊出神,彷彿中央八子沒有被追殺而右邊懸崖上有花一樣。
這還是棋院方面應趙向北要求提前聯繫好的,要不然他一個小初段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咱們走吧」石田芳夫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輕輕叫著趙向北,「明天還有比賽了。」
他指的是鎌倉十番棋中,吳清源與木谷實的第一局第三天的比賽里,木谷實突然鼻血長流倒在覆面子三掘將的眼前。裁判八幡對一直低著頭的吳清源說:「吳先生,休息一下吧。」八幡說這話含有很曲折的意味在裏面:如果吳清源此時一手打下,只剩9分鐘的木谷實無疑進退兩難。可吳清源心思都在緊張的對局上,頭也不抬地說:「還是趕緊下完吧。」說完后終於抬起頭望了望走廊上的木谷:「木谷和*圖*書先生,休息了一下好些了嗎?我這一手就要打下了。」
只是讓石井邦生和石田芳夫都比較驚訝的是,趙向北看到這一手似乎愣住了,良久良久之後,長出戰鬥。
「似乎,他還沒準備好。」石井邦生認為,「他可能打算佔一些便宜就收工,被反擊之後才倉促應戰。」
趙向北的驚訝在於加藤下出了新手,更驚訝的是這個新手恰好湊到他那把飛刀上。他原打算在外面損一點也要逼著加藤粘完成飛刀,現在加藤自己就這麼幹了,顯然讓他可以無損放刀。
王立誠和林海峰覺得不可思議:「他難道不需要思考么?」
他執黑布下星小目的局面,目的是給加藤一種他要布中國流的錯覺。
「欺負老實人過頭了。」石井邦生對趙向北這種無賴一樣的下法沒有半點辦法,上次他也是這麼輸的,現在只希望加藤能幫他報仇雪恨。
但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包括趙向北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加藤先變招了!白棋第26手不粘而長,讓石田芳夫和石井邦生兩個人幾乎同時陷入思考:這一手成立么?
比賽的場地已經確定好,自然不能是那些太好的地方,只是長谷寺很普通的一個禪房稍稍裝飾便用作了對局室。
但是加藤隨著逃征,已經看到了趙向北想要幹什麼,但他逃了6手,如果這時候他放棄逃孤,那麼損的將在60目以上。
儘管這種分寸在日本人看來已經不能容忍了。
這是最不
https://www.hetubook.com.com利的局面。加藤號稱職業殺手,屠龍之力比趙向北只強不弱,尤其是還憋了一肚子氣,直殺的痛快淋漓。
某種程度上來講,他的風格實際上並不是中國式均衡,而偏重於韓式的茅坑流。但是比起韓國人,他在胡來的時候還比較講究分寸。
他坐在那裡,聽著外面暮靄中的鐘聲,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就是他們一直追求的道的精神么?
如果是十段戰頭銜決賽的話,那麼管理方面也許會答應使用當初的賽場和當初的棋盤進行對局。但是小小的挑戰者權戰,也只能讓他們看一看而已。
加藤卻像沒看到他的布局一樣,同樣布了一個星小目。
「這裏,就是當年你的老師吳清源與老師的對弈之所。」到了這裏,石田芳夫收起了一路上的嘻嘻哈哈,嚴肅而恭謹的推開門,輕手輕腳的當先走進房間。
在趙向北的應對比自己研究的結果還要強烈的時候,加藤就知道武庫艦的彈藥庫里恐怕有這個變化。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即便他很快地就又振作起來,但隨著黑棋出人意料的飛起,他就知道自己要麻煩了。
加藤正夫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三打兩斷抱吃一子之後那6個子就開始單方面逃孤。
王銘琬搶一樣地從機器上把棋譜拿過來,看一眼想一想,哈哈笑了起來:「我就說加藤玩這一套不成。對武庫艦出新手是無效的!」
「毫無必要的戰鬥。」趙向北中午在休息室里和-圖-書背著手轉圈自言自語,「有必要麼?有必要麼!難道不能忍一忍么?」他的確是因為過分的手段導致了不該發生的戰鬥,但是他也常常因為過分的手段取得勝利。而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他已經習慣過分了。這個習慣很難改過來。
但是我就可以直接打破這種純潔的關係么?趙向北覺得日本人的另類文化很有可能就是從此而來。
趙向北的確是欺負的有些過頭了,他也的確是打算占夠了便宜就收兵。但是加藤看上去過分的分斷,卻讓他發現自己不好辦了。
但是這次他有時間了,可以算一算轉換之後的目數。
「老師從來不認為吳先生做錯了什麼。」石田芳夫跪坐在地板上,面前的榻榻米彷彿還有大木谷的血染出的顏色,「如果換作他自己坐在那裡,恐怕也不會想到對手竟然會這樣的倒下,也會要求把對局繼續下去吧。」
一直到晚上六點零三分,趙向北長考了2小時25分鐘在讀秒的最後10秒里,終於落子反打外圍。
高川格曾經下過一個論斷,就是活征一手損5目,後面每多征一手損10目。趙向北硬打活征現在已經超過了6手,也就相當於凈損55目。
或者說他腦子裡就沒有防禦的這根弦。加藤先手在右邊掛角選擇強烈定式已經是無奈之舉,他只要守住右邊的實空就是大優之局,但趙向北就是不讓他活,過分的展開攻擊。
「這是幹什麼?」石井邦生面對著大盤皺眉自問,「這是活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