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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忽然一個將領大聲道：「這炮聲有異。」

墳前無碑，是唐夢宵故意為之，等待這座墳塋的真正的主人來為它立碑。

長沙城頭變幻大王旗，可是誰也不曾想到，才短短几年，意氣風發的唐夢宵如今已經是喪家之犬。

聽到這個話，還活在自己世界裏面的唐夢宵厲聲喝道：「難不成你要我丟下兄弟們，自己一個去天津嗎？」

忽然間，屋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片瓦片被揭開，唐夢宵立刻拔出槍對上射了一槍，厲聲喝道：「誰！」

「我早已經在天津為軍帥準備了房產，軍帥只要能夠安全到達天津，下半輩子定然會衣食無憂。軍帥！」領頭的將領苦苦勸道：「現在這是唯一的一條路了。」

砰！一聲巨響，傳遍了在場所有人，人人噤若寒蟬，鮮血從唐夢宵的手中流了出來，染紅了案牘。

「退，退，退，再退，現在都已經到了靖港了，再退的話，老子就只有跳河了！」唐夢宵厲聲吼道：「難道你們當真要逼著我從這裏跳下去嗎？」

轟！

「不過這真的是撤軍的聲音，快，派人去打聽。」

來的路上林禽已和_圖_書聽說了，唐夢宵在最近的軍閥戰爭之中新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失去了湖南，被南北夾擊，很是狼狽，但是即便是這樣，他依然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照顧一個鄉野小村的陌生人的墳墓，說心中沒有一絲感動，那是林禽自己在騙自己。

林禽席地而坐，用身子依偎著墓碑，就像當年在那個他迄今為止唯一能稱為家的地方，依偎著妻子王素清。那一年的光陰，平淡如水，卻偏生刻骨銘心。

此戰之後，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時間能夠回來。

「軍帥！」最接近唐夢宵的人大著膽子勸道：「這是權宜之計……」

「曹宇欺我太甚！」唐夢宵忽然怒聲道：「兄弟們，全體都有，給我集合，衝出去！」

「兄弟們都死了，我唐夢宵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你們啊，你們……」唐夢宵嘴角苦笑，「都是壞人……我要把你們一個一個都送上軍事法庭……」

所有人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唐夢宵終於還是收回了槍，看著追隨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將領們，頹然的揮揮手，道：「你們暫且回去吧，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和*圖*書。」

雖然墳冢之中並無屍骸，只是王素清身前幾件換洗的衣裳，可是就是這麼一座衣冠冢，也是如今的林禽唯一精神的寄託。

唐夢宵也是大惑不解，眉頭緊鎖，道：「他娘的怎麼可能？難道曹宇在床上被小娘們忽然乾死了？所以才不得不撤兵？」

「等我。」林禽深情的在墓碑上親吻了一口，「回來。」

似乎另外的人也聽出了異樣，紛紛不說話，側耳傾聽，一人忽然喜道：「這是撤退的聲音，大帥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我們……」所有人都相互看了一眼，無一人說話。

諸人頓時嘩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軍帥，今日必須做決斷啊！」一個將領近乎哭了起來，道：「三團已經打沒了，五團也快了，現在連預備役和民兵都上了，槍支不足，彈藥最多也只能支撐到太陽落山，如果我們還在這裏死守的話，就只能全軍覆沒了啊！」

「不會是詐我們的吧？」一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撲通撲通，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而窗外依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槍炮聲。

唐夢宵默默地排眾而出，走了出去，ｈttｐs://ｗwｗ•h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到了院內，看著遠方，心中默默地道：「兄弟，多謝了！」

「怎麼可能，曹宇勢頭正盛，現在又是最關鍵的時候，他怎麼可能撤軍？」

唐夢宵從高過他頭頂的案頭上探出頭來，接過軍報，然後只看了一眼，便狠狠地撕碎了。

說完，唐夢宵拔槍就要出門，手下死命攔住他，唐夢宵忽然長嘆一聲道：「如是有人能夠替我殺了曹宇，便是我唐夢宵的救命恩人吶！」

「是誰殺了他……」

外面巨大的聲音傳來，敵人用最新式的火炮在一個勁的打進來，每一聲都像是催命之符。

「不管怎麼樣，軍帥，這是天助我也，我們有救了。」

「曹宇已經近在咫尺了，有這個必要嗎？」

這顆頭顱的主人，正是此時唐夢宵的心腹大患，曹宇。

如果不是一年前唐夢宵連北抗南，與北方軍頭合謀江西的話，那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不過如果換成現在的唐夢宵，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他依然還是會選擇攻打江西，因為誰都知道，坐擁長沙便是坐以待斃，當周邊的軍閥都在擴大的時候，他不去搶地盤就是坐以待斃，遲和_圖_書早會被人吞掉。

唐夢宵連忙打開包裹，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顆頭顱上血漬未乾，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只是現在輪到自己了。

說完，唐夢宵忙不迭的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厲聲道：「當日誰贊成打江西的，站出來，是你，是你，還是你！」

「權宜之計？」唐夢宵厲聲道：「三個月前讓我去打江西的也是你，現在叫我撤出長沙的也是你，你們這群小兔崽子，老子一槍一個全部槍斃了！」

「報！」還沒有等傳令兵下去，一個受傷的士兵已經沖了進來，滿臉興奮地道：「曹宇撤兵了，撤兵了！」

只是唐夢宵沒想到兵敗如山倒，會來的如此之快。

林禽慢慢地喝著酒，輕聲在王素清的身邊囈語著，將離開王素清這些年的經歷一點一點的告訴「她」，他認為「她」一定能夠聽見。

秋風蕭瑟，林禽忽然間感覺有些寒了，拿出掛在腰間的葫蘆，輕輕地抿了一口，眼神無比惆悵地看著眼前。

唐夢宵的身子怔了怔，恍然在一瞬間，他看見了曾經的榮奎，趙彥武，看見了所有被自己搶去了地盤的一方軍閥。

前面是一座孤塋，佔地面積不大，但是ｗｗw.ｈｅtuｂook.cｏm•com打掃地乾乾淨淨，墳前的花是今日才換上去的，上面沾著清晨的露水。

這是他第一次來，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靖港的一座民宅前面，布滿了荷槍實彈的軍人，進進出出很是緊張，遠遠地還能夠聽到傳來的槍炮之聲。

「啊，曹宇死了？」

唐夢宵眼神迷糊，有些失神地道：「那你們呢？」

唐夢宵雙目赤紅，鬍子拉碴，蓬頭垢面，還不到四十的他，現在看上去彷彿已經五十多歲了，毫無當年入主長沙時候的威風和氣魄。

「是啊，有這個必要嗎？」唐夢宵用手托著下巴，喃喃地道：「這……小子……又在耍什麼花樣？」

直到日沉月升，直到杯中酒盡。

林禽俯身蹲了下來，輕輕地撫摸著這塊無字的墓碑，口中低聲喃喃地道：「清兒，老爺過來看你了。」

而身邊的將領們也是人人垂頭喪氣，有的連軍裝都穿著不整齊，外面的士兵就更不用說了，人人都像是斗敗的公雞，不少還負傷。

不再回頭，快步離開。

一個包裹扔了進來，咕隆咕隆地滾到了唐夢宵的腳下，包裹上還沾著血漬。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那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道：「軍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