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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往事

作者:美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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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Chapter 9

下卷

Chapter 9

艾利希奧最終和伊森達成暫時的和解,土地改革等一系列政策下,不滿菲德爾政府的古巴流亡者越來越多,他們帶著古巴的大量信息潛逃至美國,成為了美國打擊古巴的重要武器。艾利希奧需要了解中情局的動向,伊森成為了不二人選。
「謝謝。」
在艾利希奧近乎于絕情的態度中,法官彷彿看到了幾年前的那位對於自身都抱有殘忍的審視的學生領袖。是的,這一切都是必然的。烏魯蒂亞法官沒有任何被欺騙的感覺,因為艾利希奧等人從未掩飾過他們的左派傾向,是他小看了這群年輕人,是他的問題。
「可這樣的做法只會換來曾經支持者的寒心。他們沒有死在子彈下,卻死在一條條法令里。」
可他從來不會告訴安德烈他正在做什麼,教授想,艾利希奧已經對他所有隱瞞了,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由他的師長變為他的「下屬」或者「顧問」的事實,他很清楚這也是必然的。
「沒有解釋。」艾利希奧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站在人民群眾一邊的就是革命的敵人。」
而伊森和艾利希奧的合作計劃安德烈也早已知悉,於是當他看到歐文·林奇出現在巴拉德羅傍晚的海灘上,站在伊森的面前時,他並沒有任何驚訝,反而鬆了一口氣。
法官徹底冷下神情,無奈地搖頭,「艾利希奧,我提醒你,這條路可不是誰都能走的,你還年輕,不,應該說你們都還年輕,你們不缺反抗與鬥爭的勇氣,我知道,我也曾敬佩過。可別忘了,古巴就是在這樣一個位置,在加勒比海,在墨西哥灣,在你們所憎惡的南邊兒。不求同,但至少不要存異,我想你明白我在說什麼。」
而在這個夏季,為避免身份的再次暴露,安德烈在艾利希奧的安排下,搬到巴拉德羅進行短期的隱居,當然,在伊森的陪同下。
選擇?法官苦笑搖頭,他不知道這個國家會走向什麼樣的地步,但他知道這裏已經不再歡迎自己。他是反對獨裁的,但卻從來不是共產主義的。他要的是曾hetubook•com•com經輝煌一時的「民主共和」,即使是在美國的控制之下的。對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美國從來不是敵人,而是指路明燈。
法官將手中厚厚的一沓名冊扔到艾利希奧的辦公桌上,用一種極力壓抑憤怒的語氣說:「曾經革命的支持者,現在因為對某項政策有所考慮,就被判處為革命的敵人。對於此舉,我想您需要給我一些解釋。」
面對法官的指責,艾利希奧只是莞爾一笑,「那麼,我們該對支持者好好下個定義,至少有時間上的限定。」
安德烈點頭,微長的發從耳後散落,擋住了他的藍色眼睛。艾利希奧微微一笑,正當他準備伸手撇開安德烈額前的棕發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
五月一號爆發的遊行所呼喊的「堅定土地改革」的口號讓長期盤踞在古巴地土上的帝國力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埃內斯托果決的改革手段與堅定不移的決心使得最開始支持菲德爾的古巴上流階層意識到革命的真正本質。
在他們的談話中,伊森時常盯著艾利希奧毫無溫暖的眼睛,他很奇怪為何那隻完好的眼睛也能如此冰冷,這種冰冷不僅是對他的,更多的是對艾利希奧自己。他正在國內的這種「清洗」中為自己生出一副堅不可摧的鎧甲,企圖消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伊森對此並不熟悉,可安德烈卻是很清楚艾利希奧在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法官沉默下來,在名冊上敲了敲,「所以在這上面沒有商量的餘地?」
法官突然明白了,猶如被閃電擊中。一股危險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他意識到自己瞭然了不得了的秘密。如果讓眼前的年輕領袖意識到自己已經識破那位本該死去卻又活著出現的大學教授的真實身份,他恐怕無法順利從這個本就不再歡迎他的政府里脫身。
可現在有另外一盞燈亮在年輕人們的心裏了,那盞燈叫做「共產主義」,走的是一條與美國截然相反的道路。可那盞燈雖足夠明亮,卻離古巴太遠了,遠到絕大多數古巴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的一生里都從未見過半個蘇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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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是苦澀的微笑,在一陣良久的沉默后,法官抬起疲憊的眼睛,問出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共產主義,就那麼好么?」
「我想沒有。」
「可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兩種選擇,法官,讓我再親切地稱您為法官吧。」艾利希奧如炬的目光死死盯住法官,「我無比尊敬您,可更尊敬我們的理想,而理想就是用來實現的。在這條道路上,我們不得不捨棄一些東西,哪怕是抱有感情的『障礙』,必要時也不得不清除,哪怕對我來說都是切膚之痛的存在。」
是的,當他看向比自己年長多歲的安德烈時,他竟把他當作一隻鳥兒來看待。一隻受過傷,渴望掙扎與反叛,渴望新鮮愛情的鳥兒。他望向他的眼神中突然含雜了一股悲憫。
伊森知道大清洗,美國政府對此的大肆宣傳讓他一度以為「個人思想」對於蘇聯人來說並不存在,否則就會被悄無聲息地清洗掉。他搖了搖頭,只希望艾利希奧的那把火不要燒到他這邊來。目前他們還有合作的基礎,而以後可說不準。他擔憂地望向教授,安德烈只是緊握他的手,朝他微笑。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貝利亞,即使他所做的比不上大清洗時期的萬分之一。」安德烈望著艾利希奧遠去的背影,憂慮地說。
而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不過就是讓自己變得充分強大。至少有在關鍵時刻有救下安德烈的能力。權力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態,在艾利希奧所醞釀的未來中,他擔當起了安德烈的最後的歸宿,而現在只不過是放任一隻不聽話的鳥兒出去嬉耍罷了。
「這裡有空調。」他找到了遙控器。
「他們總會發現我們和舊政府的不同。」艾利希奧說,順便簽署了針對某位土改反對者的批捕令,「遲早會將他們所有的勢力從古巴趕出去。」
思緒在此時被挑動了一下,長久的疑問在心中頓時豁然開朗,艾利希奧以及學生https://m•hetubook.com•com們對共產主義著魔般的堅定不移,那些盛行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人民社會黨高層對蘇聯心虛般的三緘其口……他的腦海里出現了雪白的皮膚,睿智的微笑,以及一年多前花園裡對於「民主」的批判……
「我們預備把726運動,革命指導委員會以及大學生聯合會合併,組成統一戰線。」艾利希奧說。
「好不好也得等到堅定的選擇之後才知道。」
艾利希奧默認了安德烈的說法,關塔那摩海軍基地是美國人心中在古巴開得最明艷的玫瑰花,要是被新政府摘下,兩國的矛盾怕是一觸即發。
「部長,總統先生要見您,我叫他在會客室……哦上帝,總統先生!您怎麼過來了?!」秘書慌慌張張地想要攔住古巴曾經的臨時總統、現在代表著傳統政府力量的正式總統——曼努埃爾·烏魯蒂亞法官,可法官根本無視他直接走到了艾利希奧面前。
他曾在美國接受最高等級的教育,曾在邁阿密熱情的海灘上要遙望自己的故鄉,曾為了躲避巴蒂斯塔的迫害流落紐約尋求庇護……他深刻了解過美國的強大,於是即便自己的祖國不得不委曲求全在帝國主義之下,但只要聽話,日子總會越來越好。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成為第一,有時候活在蔭蔽下,也不失為一種生存之道。
PS:解釋一下,古巴革命成功后,以法官為代表的反對獨裁但親美的政治家或者普通民眾大多要不就是死在政治清洗中,要不就是流亡美國,被稱之為「古巴流亡者」,後來在美國中情局的訓練下進行豬灣戰爭的就是這批人中的一部分。之所以講到土地改革,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重要內容就是「生產資料的集中化」,土地公有制其實就是一種社會主義改革,切格瓦拉的此舉在菲德爾的默認和勞爾的支持下進行,也是古美交惡的重要事件。烏魯蒂亞法官的政治立場以及後來的流亡均按照史實所寫。因為後期將寫到冷戰,不可避免有意識形態的鬥爭,在本文中所有真實人物的政治立場均按照真實歷hetubook.com.com史所寫,虛構人物的立場也獨屬於本故事中的人物設定,不帶作者主觀色彩。
當莊園制被取消,土地重新回到農民自己的手裡,無論是古巴的貴族們和聯合國品都開始坐不住了,美國當局對此的解決之道是「施壓」,通過駐哈瓦那大使館向新政府表達不滿。菲德爾深諳政治之道,對此態度曖昧,然而還是無法避免古美關係的初次交惡。
克格勃在哪裡都是克格勃,中情局在哪裡也都是中情局。
「嗯,是該這麼做。」
艾利希奧臉色陰沉,他沒想到法官居然會硬闖他的辦公室,還是在安德烈難得來到他辦公室的一天。時間的湊巧讓艾利希奧心下開始懷疑此次意外的巧合性,畢竟知道安德烈的身份以及他還為國安部做事的人不多。
安德烈的禮貌讓艾利希奧皺眉,但很快恢復輕鬆的神色。兩人之間再度橫亘起難以逾越的障礙,但艾利希奧已經不再在意,他在等待,並且有足夠的耐心,因為他相信伊森和安德烈之間最終會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天。這並非他會下作地從中作梗,而是作為旁觀者,他比誰都清楚存在於兩人之間的身份差別不會因為身處異地而改變。
「這是我曾許下的誓言。」
「雖然您的做法我並不認可,但出於對您的尊敬,我對您不顧禮儀闖入國安部辦公室這一舉動既往不咎,當然,如果您有能說服我的理由就再好不過了。」
「是嗎?」法官嘴唇顫抖,鬍子哆嗦了兩下,「你真的會嗎?」
五月中旬,陽光正盛,熱帶地區的高溫將達到頂峰,市政府大樓下的柑橘樹油綠的葉片散發怡人的清香,汽車駛過時,炙烤的空氣讓周圍景物有片刻模糊。安德烈已經開始為國安部做事,工作並不繁忙,與之前並無本質不同,他依舊是艾利希奧背後的「頭腦」。
「這裡是古巴最美的海灘了,巴拉德羅,算是我們的蜜月旅行嗎?」
「不需要。」法官恢復冷靜,露出和藹,卻暗含危險的笑容,「我想你知道我來的目的,艾利希奧。不,我應該叫您門多薩部長。」
「總統先生。」然而他還是極力壓和-圖-書制怒氣,恭恭敬敬地朝法官鞠了一躬。而安德烈則是朝法官點頭致意,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走出辦公室,去往安東尼奧所在的辦公室。
「除了關塔那摩海軍基地,」安德烈站在艾利希奧的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望著窗外說,「這個地方可不能輕易動手。」
但他在意的從來不是身份和地位的變化,他對權力向來沒有慾望。只是他很清楚——當他迴轉身看向正在海邊與一群孩子嬉鬧的伊森時,他明白自己是伊森在古巴的唯一依靠。從蘇聯的政治鬥爭中走出的安德烈知道,自己所需要的能保護他的能力,唯一的途徑就是來自權力。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拿起名冊,落敗般地邁著無力的步伐,在艾利希奧陰鷙而懷疑的目光中離開了國安部的辦公室。1959年7月,曼努埃爾·烏魯蒂亞法官遞上了辭呈,徹底終結了他作為古巴總統的命運,開始了長達兩年委內瑞拉以及墨西哥的流亡之旅,爾後又流亡至美國,至終都沒能再回到他深愛的故鄉。
兩人牽手朝海邊的別墅走去。墨藍的天色下,海浪翻滾而上,在沙灘上留下細碎的泡沫。作為古巴最著名的度假勝地,革命后這裏只剩下本地居民,安德烈和伊森很快就融入了他們的生活,與當地人一起吃烤卷餅,買上幾條新鮮的海魚在別墅後院里做起燒烤,偶爾艾利希奧會來到這邊與安德烈進行單獨的交流,巡問有關國安部的建制問題。
「不,以後我還會給你更好的。」
法官的目光在落到安德烈身上時明顯顫動了一下,因為據他所知,這位大學教授應該早已身亡,死在巴蒂斯塔政府軍的子彈之下。他驚訝得差點忘記此行的目的——為幾位被艾利希奧下令批捕的前最高法院舊友辯護。他直直盯住安德烈,難以置信地囁嚅道:「怎麼會?難道,難道……」
他從辦公桌後走向安德烈,站在他身旁,與他一同注視窗外新生的哈瓦那,買水果的攤販在棕櫚樹陰影下吆喝,孩子們百無聊奈啃著甘蔗,雪茄煙霧從樓下的辦公室窗飄出,安德烈咳嗽兩聲,艾利希奧連忙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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