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鄭吒感應到，並理解了這份邀請，而他昂然接受，旋即便毫不猶豫地步入了這壞毀的宇宙之中。而在一片萬般事像旋起旋滅的破裂大地之上，他終於面對面地看到了自己所要面對著的敵手。

「我就直說了吧，你的理念對我來說毫無價值。你那為凡人開闢一條路，然後還得指引凡人確保他們不會行差踏錯直到走出最後一步的理念在我看來簡直就是狗屁不通。我只要，也只打算授他們以魚，而他們能不能學會漁是他們自己的事。若是能，那就能。若是不能，那麼死乾淨了也是活該。」

他放下手，嘆了口氣，而後，召喚出了他那柄已經用慣了的毀滅大刀。

「我覺得這已經夠多了，路都已經在腳下了，難道還要我手把手地教導他們如何去走路嗎？這種事情應當由他們自己去解決，他們能否走通這條路，能否超越這條路在於他們自身而不需要額外的推手。」

他是古，同時也是鄭吒，因為古並不抽煙，洪荒時代也沒有煙草這種消遣物。

「我知道。」鄭吒點了點頭。「但我覺得還是可以稱你為古，因為你畢竟是源自於他，你和他的聯繫比任何人對他而言都更加深厚。」

——「現在的『他』，比我更適合成為你。古。」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於是鄭吒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香煙，連著一枚打火機一起丟向自己的對手。而後者旋即接住，美美地吸了一口后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他知道那是什麼，他很愉快地感知到自己那不正常的智商正在隨著那不知名的事物一起從自己的腦海中溜走。他很清楚這一事件發生的緣由。因為在他鄭某人的判斷之中——

鄭吒垂下眼眸，注視著這座封閉宇宙中的劇本發展。注視著那套黃巾力士的伎倆，注視著另一個自己開啟前往藏寶的門戶。注視著那場『自己』和看上去就像是個EVA的『初號神』的戰鬥，注視著hetubook.com.com那場勝利，注視著『自己』踏入藏寶的樓閣之中。

有著鄭吒同樣面貌的男子隨性地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你真是冷漠，你的億萬同胞即將因為你的一念之差死去，而你卻無動於衷！」

「我不是你。」鄭吒冷哼了一聲。「我不會像你一樣，將人類這個群體看得比什麼都重並且還對他們一視同仁。我只會開闢出一條出路，而走不走，走不走得通，會通到何處，則全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我不會做出任何干涉。」

『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便自認為是人類的守護者，並且將這樣的觀念視作理所當然。而這份理念在悄無聲息之間便侵蝕掉了團隊中的絕大多數成員。讓他們不得自知，讓他們如同傀儡一般在掌上起舞。

「誰定義的道德？你嗎？」

「我發現你們這些傢伙總是很喜歡自作聰明，總是很喜歡給別人預設立場。你們自顧自地定義了『冷酷』定義了『殘忍』。你們自以為凡人離開你們就走不動路。然而我覺得你們的存在本身才是凡人要面臨當下這種困局的關鍵要素。」

那麼……

「我不是你。」鄭吒不知道第幾次重複了這句話。但這一次，當他這樣說出來的時候，他正好看到另一個自己拿到了寶藏中的一座精緻小鍾。

那麼，這算是好事嗎？

他注視著眼前這位和自己有著相同容顏的敵手。

然而，在預測記錄中所展現出的可能性中，整個中洲隊雖然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但實際上在資源的分配上卻連養殖隊都不如——養殖隊還會留下一小部分收入，確保那些被欺壓的新人們能夠掌握一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然而在那一側的中洲隊內，所有成員的資源，獎勵點的運用，卻全部都要『他』這個隊長點頭。

……

因為另一個他雖然想要保護所有人，但卻也想要將所有人都納入掌握。另一個他固然也會替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朋友們開闢出一條道路。但卻還會強硬的安排，或者引導自己的同伴們按著自己的想法去走。

——「你，真的是毫無憐憫之心啊。」

「若是我失敗了，我是不是也會變成你這樣？」他問道。

但他更明白，『他』的所作所為，在客觀的事實上實際是給其它的成員套上了無形的枷鎖，確保他們成長的進度始終在自身的掌握之中。

——「會有很多人在你所開闢的路上跌得頭破血流。會有很多人在跋涉的過程中遭遇天災野獸。這會讓人類，會讓你的同胞損失慘重。而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而這便和另一個可能性中的他完全不同。

他看到『自己』輕易地掌握了團隊中的話語權，成為了說一不二的人物。

言語出口，沒有響應在預料之中。

鄭吒注意到這『另一個自己』非常厭惡養殖隊。因為沒有確切的原因，所以『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是因為聽了複製體的故事之後恨屋及烏。

「所以當初的洪荒才會被你，以及你的後繼者給養成這幅模樣。你想當照顧嬰兒的保姆，但我可和你不同。」

他的言語，換來了對話之輩的沉默。

而他，期望人人如龍，甚至人人勝龍。

宇宙抵達了上限，因為劇本設定東皇鍾是一件先天靈寶而這虛假的故事中顯然不可能有這種真品入手。

鄭吒猶豫了一下。

「誰規定的？你嗎？」

「我，和你截然不同！」

「你若失敗，你不會丟失你的自我意志，你也不會失去夥伴或者朋友。古的遺產，那具東皇鍾將會交付與你，和他的氣運一起供你使用。而這足以讓你在極短的時間內攀升到准聖的層次，甚至有可能再更進一步，成為在這多元宇宙中也僅有少數上位的神聖不朽。」

中洲隊離了誰都可以，但離了『他』便再也無法運作。

然而，對於此刻的鄭吒，對於和艾麗斯等人一路同行和圖書至此的鄭吒而言，他卻唾棄有著這樣發展的自我。

於是，這座本就已然是在苟延殘喘的宇宙，便在雙方間突然爆發的戰鬥中急劇地撲向了終末。

「我和你截然不同。」而在這句話脫口而出的剎那，他清晰地看到這整座被困縛于劇本中的雛形宇宙停止運作。

或許是，或許不是。根據立場不同，好壞對錯的相關概念也會修正變更。對於舞台上的另一個鄭吒而言，『他』或許非常欣賞這樣的發展。因為這樣他便能夠很好地保護住自己所有的同伴，確保一切同伴處理不了的事情在解決時都可以經由自己的手。

「脖子中刀，未必會死。」已經可以用古來自稱的對話者回答：「而且，無論你怎麼認為，有些東西你總歸需要承認。」

然而沒有響應本身也意味著一種響應。尤其是當正主在此的時候，這便意味著沉默的邀請以及招呼。

『他』是領袖，『他』想要成為龍首。

他看得出，『他』在如此苛刻地對同伴們指手畫腳的時候內心沒有哪怕一點私心轉動。『他』的確是想要強化團隊整體的能力，哪怕自己掏腰包補上不足，也要確保每一個成員都能夠完好生存的同時物盡其用。

——「看來，我們只能夠用比較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

他授人以魚，但卻不授人以漁。他會開出一條路，而至於別人走不走，走到何處，則完全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中。而中洲隊如今這和而不同的狀態，也正是因為有著他的理念在暗中默許，甚至推手。

——言語之間的爭鋒，終究還是要取決於彼此拳頭的硬度。

他不會尊重另一個自己的理念，因為對於每一個成熟的超越種而言，自身以外的任何觀點全部都是歪門邪道。而他自身更是渴望著『開闢之道』的盛行。對他來說，團隊最好的未來便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可走。

「一點點也是放棄。」鄭吒看他的目光彷佛……不，就是在看一個和*圖*書傻子。「我不知道你的生命層次到底比我高几層。但至少在我這一層中，我的理念便是我本身。我修改自己的理念和身為凡人時用刀往脖子上捅沒有多大區別。而你居然跟我說只是一點點？」

「我當然會出力。」鄭吒的視線由質詢化作詫異。「我的理念便是開闢，我會為一切受到困頓的，無論是人亦或是異族亦或是其它什麼奇怪的東西開闢一條前路。我的理念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你為什麼會以為我不會出力。」

然而宇宙卻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因為當劇本中的『鄭吒』碰觸了那本不應存在於此的東皇鍾之時。宇宙之外，那觀測著劇本運作的另一個真實的鄭吒卻清晰地感知到正有某種不知名的事物從自己的身上離脫。

「你出身於人類，你身上流著人類的血，你在人類的教育之中長大，你一直都在使用著人類的力量。」

「我不是古。」——那個和鄭吒有著相似面容的男人低落地看著他，眼眸中所流轉著的情緒也不知是沮喪還是憎怒——男人解釋道：「古還沒有醒來，一點都沒有，我只是他對你造成的影響，只是他在這場試煉中所形成的殘留。」

『他』一言九鼎，『他』不可或缺。

——「這是普世認同的道德，你不打算遵循道德嗎？」

「而代價就是放棄我的理念。」鄭吒冷笑著哼了一聲。「失去了理念的超越種還能算是獨立的生物么？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偽物。一枚或許有點用處，但只要時機合適便會被毫不猶豫地拋棄掉的棋子罷了。」

而在數秒之後……

「想要成長，總得付出代價。想要前進，總得付出努力。」鄭吒打量了一下四周，判斷了一番這方宇宙的崩潰程度後繼續說：「我會在層巒迭嶂的山脈中開出一條可供行走的路來。但我可不打算把這條看不到頭的山路改裝成一架自動扶梯。」

「你覺得呢？」他的對話者搖了搖頭，從ｍ.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ｃｏｍ嘴邊取下煙頭按成粉末。「古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在這個時代蘇醒。因為現在根本就不是時候，人類在這個時間點並不需要他。而他也只是打算用影響的方式讓你成為貼近他的代言或者是副手。」

「從一開始就該這樣。」鄭吒輕哼了一聲，握緊大刀的同時，他清晰地觀測到了一頂懸浮在對方頭頂上的金色小鍾。

「不需要你放棄你的理念，只需要你稍稍地，在可活動範圍內改變一點點就行。」

他終於走出了這最關鍵，也是最麻煩的一步。

于多元諸海之中，鄭吒冷靜地觀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這相似舞台之上的各種演出。

——「當人類面臨危局時，你難道不應該提供一些支持，出一份力？」

——「人命不應該有貴賤，每一個族人的命，都是寶貴的。」

同樣的階段，不同的遭遇。

鄭吒的聲音冷漠，語氣宛若古井一般無波。他原本以為接下來或許就是撕開臉相互戰鬥的時刻。然而他卻沒想到自己居然在這戰鬥開啟之前獲得了一個預想之外的答覆。

他看到『自己』的觀念在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中逐漸偏斜重組，明明一開始只是單純地想要活著，漸漸地卻想要對世界施加保護。而到了後邊，這想要被保護的對象範圍亦不住地變更，很快，它所指代的區間便將一切『人類』都包括其中。

——「你不覺得你可以做到更多嗎？」

「我的憐憫之心不會留給廢物。不上進的傢伙，走錯路的傢伙，三心兩意的傢伙，死光了也算是好事。這有益於整個群體的代謝和用進廢退。而這樣的族群不需要像是你這樣的天降領袖也能夠自如行走。」

鄭吒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頭。

啊……沒錯。在這份記錄中，那裡的中洲隊絕對比現在的中洲隊要團結得多。所有的成員都緊密地簇擁在他這個隊長身邊。而一切戰略，戰術布局都會伴隨著『他』自己的意志而變動。

「所以？」鄭吒稍稍歪過頭，打量著眼前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