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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不想！！］

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屬於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互相喜歡原本是一件再美妙不過的事，但此刻他不確定對方說的喜歡里，到底有幾分真心和幾分新鮮感。

鄰座的薛華燦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頭，這次什麼話也沒有說。

真不愧是小說世界。

越看就越掩不住眼裡的笑意，幸好有晚風為臉龐降溫。

［HR：又忘記改口了，對不起！］

［HR：也是最勇敢的。］

屏幕迅速亮起，狗狗又快樂得滿地打滾。

終於簽完新的租房合同，對新家很滿意的陶知越背著包回去，心裏計劃著周末就搬家，他的行李很少，只要來回坐幾趟公交就可以搬完。

就算要拒絕，也不應該拒絕得這麼直接。

［陶：我那天是過敏！不是臉紅！］

［HR：其實番茄炒蛋很有營養，而且甜甜的，特別下飯。］

［HR：貓貓傻笑.jpg］

陶知越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立刻像觸了電一般塞進口袋，神情自若地走向大門口。

六點整，陶知越關機，扣好水杯蓋子，拿起買菜的購物袋，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

［HR：紅油辣鍋！］

陶知越苦惱地抓頭髮，直到撓成了一頭雞窩亂髮，也沒能成功屏蔽反覆回蕩在心裏的那些字句。

［HR：下班了！］

［HR：我看到了。］

敲下的代碼也總是出錯，刪刪改改，乍一看噼里啪啦寫了半天，實際進度兩行半。

他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那個特別的人。

想了很久，陶知越點開了QQ資料欄，從註冊那天起，他一直用著淺灰色的系統默認頭像。

［HR：萌混過關.jpg］

［HR：陶醫生去過嗎？］

［HR：陶醫生每天都自己做飯，廚藝一定很好，可我只會做番茄炒蛋，太笨了。］

無論在哪個圈子裡，外貌出色或有錢有勢的人總是擁有更多的選擇和機會，太多人會被美色與金錢所惑，前仆後繼地討要一個垂青，平日里正兒八經的直男偶爾越線嘗鮮，已經算不上是新聞。

［陶：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呢？］

為了不被同事發現他的異常，陶知越單手托腮，表情嚴肅，面對屏幕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麼工作問題，餘光卻時不時掃過正在不斷往外蹦新消息的手機屏幕。

［HR：我可以把回去的行程改到後天。］

用力地錘了錘腦袋，陶知越放棄了抵抗，面對這個從性格到外形完全長在他至高審美點上的人，他根本毫無辦法。

［HR：應該裝作沒看到嗎？］

斟酌和_圖_書了半天，陶知越實在藏不住心事，很慎重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在翻到郵箱的時候，他看到了王恆幾天前發來的策劃案，這幾天發生的意外太多，他差點忘了答應幫王恆提意見這件事。

他本想矜持一點，晚一些再回復消息，可每一秒都很漫長。

［陶：吃得開心！］

那時他從燕平逃到晉北市三個月，即將要二次搬家，第一次租的房子採光不好，整日見不到陽光，他每天的心情就和晾在陽台的衣服一樣潮濕，後來他咬咬牙，決定搬到貴一點的房子。

［陶：在。］

坐到熟悉的靠窗座位上，旁邊沒有人，陶知越才迅速地掏出了手機。

陶知越啪的一聲倒扣手機，下意識挺胸收腹，僵著脊背坐直：「我沒事，宿醉而已。」

［HR：^-^］

這個念頭在心裏跳出來的時候，陶知越才又一次意識到，HR的出現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多大的改變。

每個遊戲人都會渴望製作自己真正熱愛的遊戲。

他把杯子推得遠遠的，捂著臉，言簡意賅。

［HR：那我明天可以來問嗎？］

終於熬到下午五點五十八分，這是平時陶知越檢查完代碼，準備關機下班的時間。

現在陶知越也有了新頭像，是一片金黃爛漫的梧桐葉，邊緣透出他手心溫暖的顏色。

［HR：因為很可愛。^-^］

喊停的話語已經躺在輸入框里，可內心隱秘的歡喜和期待作祟，陶知越終究還是沒有發出去。

［陶：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恆做的是一款SLG策略類手游的策劃方案，很詳細地寫了遊戲的背景設定和主要玩法，沒有像國內大多數同類遊戲一樣將故事放在三國或歐美背景下，而是想做成Q版的日系風格，並且融入一些更輕鬆休閑的玩法。

［HR拍了拍我］

在突如其來的掉馬之後，陶知越再看到HR發來的消息，總能想起那天白T男生遞給他氯雷他定時的表情，真摯又誠懇。

［HR：好哦。］

在不斷滑動的聊天記錄里，HR畫風突變的頭像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格外活潑，相反，陶知越灰濛濛的頭像卻顯得冷冰冰，把他說的話都襯得鈍鈍的。

［陶：火鍋好麻煩……］

［HR：如果期間有讓你不開心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陶：隨便你。_(:з」∠)_］

［HR：聽說很多店每天都排長隊。］

拌著粒粒分明的米飯，甜口的番茄炒蛋原來這麼好吃。

［陶：……］

「……」陶知越有苦難言，「好的孫哥和*圖*書，下次一定。」

而他明明具備這樣的能力，只是因為要躲一個人，不得已才收起了雄心壯志。

［HR：好哦，那我明天再問。］

陶知越順便聯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參与開發遊戲，會選擇什麼樣的題材。

陶知越回復得非常果斷，只是消息剛發出去，他就後悔了，手忙腳亂地點擊撤回。

［HR：那你現在要是突然臉紅，沒關係嗎？］

［HR：今天先完成第一步，然後我再慢慢思考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HR：但是這麼說真的很可愛。］

在娓娓道來的新聞播報聲里，飯菜冒著淡淡的熱氣，好像已逝去的每一個平淡又珍貴的日子。

可惜他在這裏生活了一年，都沒有機會去逛街探店。

［HR：我覺得喜歡是沒有原因的，因為是陶醫生，所以我喜歡你。］

［陶：哪有工作日晚上吃火鍋的！］

下定決心摸魚的陶知越，一臉木然地把電腦桌面上每個軟體都點了一遍，回收站來來回回清了五六次，就是沒有勇氣打開QQ。

在客廳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番茄炒蛋色澤誘人，陶知越沒能抵擋住香味的誘惑，遲疑地伸出了筷子。

他沉浸在十分複雜的自我唾棄里，一會兒看看桌上的抽紙盒，一會兒又摸摸盆栽植物的葉子，耳旁同事們敲擊鍵盤的聲音變得格外鮮明。

陶：好了你不要說了……

他覺得自己恐怕連第一步都頂不住。

陶知越握緊了拳頭，強忍住內心的波瀾，糾結了半天，只不痛不癢地憋出一句。

陶知越的潛意識裡還殘存著對中年人的關懷和體貼。

［HR：我可以申請繼續用這兩個字嗎？］

［陶：比如番茄炒蛋？］

［HR：好哦，陶醫生加油。］

在相冊里翻了一會兒，陶知越找到了去年秋天拍下的一張照片。

複雜難明的情緒又被不按常理出牌的HR打斷，陶知越瞬間哭笑不得。

所以他停下腳步，輕輕拿起，放在手中，記錄下了它留在世間最後的模樣。

他記得王恆平時就很喜歡看日漫，所以到了自己構思一款遊戲的時候，自然融入了個人愛好和感受。

［HR：！］

［HR撤回了一條消息］

儘管陶知越沒談過戀愛，各種各樣的八卦故事還是聽過不少。

［HR：啊，陶醫生不放糖嗎？］

跟他看過的所有關於戀愛的電影或小說，都完全不一樣。

完全沒辦法工作，他索性宣告放棄，等下午或者晚上冷靜一點了再趕工。

在這特別的一天里，他望著一動不動的電腦屏幕，m.hetubook.com.com想了很多事。

陶知越很想回答不可以，但是他的手指比大腦更誠實。

［HR：陶醫生的生活作息很規律，很有自制力，值得我學習。］

唯一苦惱的是，由於性格使然，他不知道該怎麼對等地回應HR的誠摯與熱烈。

［HR：如果陶醫生是想問，你身上有什麼地方吸引了我的話，我可以說很多很多。］

［HR：這個是我從網上找來的表情包，陶醫生也可以偷哦。］

對面的HR輸入了一會兒，發來小心翼翼的問句。

等同事走開，陶知越鬱悶地翻開手機，用力地輸入回復。

陶知越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去問，心頭蠢蠢欲動，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翻看他和HR的聊天記錄。

［陶：番茄炒蛋不是鹹的嗎？］

他打卡離開，快步走向公交車站，HR的消息依然一條條跳出來。

［陶：就是……太突然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_(:з」∠)_］

等他回過神來，手上已經挑好了幾個大而飽滿的西紅柿。

［HR：陶醫生熱愛工作，每天上班都特別專心投入，這是我最近很嚴重的缺點。］

端著水杯從一旁經過的同事，不巧瞥到了他的臉，頓時吃了一驚：「小陶，你怎麼了，發燒了嗎？」

［HR：那天我告訴你，我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是因為被你的勇氣感染。］

所以哪怕他那天臉紅得不像樣，也並不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僅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HR：不小心忘記了。/可愛］

雖然今天的工作沒有完成，但班還是要按時下的，他拷貝了一份沒寫完的代碼到自己的U盤，回家再繼續。

「咦，你們不是前天晚上聚的餐嗎？」同事一愣，然後反應過來，「昨天又喝啦？想不到小陶你還是個酒鬼啊，哈哈。下次有空了一起喝酒啊。」

只等了幾十秒，他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打字。

忽然間，陶知越若有所感，回眸看去，一片秋葉靜悄悄地落在他的肩上。

再配上他絮絮叨叨的語氣，彷彿一隻搖著尾巴的大狗狗，讓人無法拒絕。

［HR：裹緊我的小被子.jpg］

被腦海里突然蹦出的這個想法震到了，陶知越不自覺地抖了抖。

［HR：好！那我說了哦。］

沒想到忘年戀的幻想破滅，陶知越又陷入了灰姑娘和貴公子的深淵。

［陶：沒有去過。］

HR最近幾天好像時時刻刻守在手機旁，回復速度簡直可以掐秒計算。

但和往日不一樣的是，今天，他的手機里也準點彈出了消息提示。和-圖-書

［HR：對哦，那換個簡單一點的菜吧。］

為什麼這個人可以把這樣微妙敏感的情愫，說得那麼落落大方。

［陶：我要工作了！］

兩站路很快過去，公交車到站開門，陶知越匆忙地暫停聊天，下了車走進超市。

［陶：你怎麼總偷我表情包……］

［HR：狗狗打滾.gif］

［HR：我沒有追求過別人，出於好奇在網上搜了一些別人寫的方法，我覺得都很不靠譜。］

只是，他很早就認清了自己的性向，HR卻剛剛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

［HR：但是，陶醫生在公司嗎？］

［陶：不許好哦！］

［HR：今天是工作日，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多人。］

可在跟HR日復一日的接觸中，那個匆匆見過一眼、陌生遙遠的霍燃，似乎沒有那麼令他恐懼了。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不想見HR，這個在線上線下都讓他怦然心動的人，比任何故事里描寫的那種天定緣分更令人魂牽夢縈。

但這個自己做遊戲的念頭，卻牢固在他腦海里生了根。

［HR：以後還可以繼續偷嗎？］

［HR：甜的多好吃！！］

……HR會喜歡什麼小吃呢？

……

［HR：我準備去南山路吃特色小吃，天空論壇的帖子都推薦這裏。］

［HR：對了！］

HR對他的殺傷力真是太強了。QAQ

陶知越開始覺得這趟如夢似幻的小說世界之旅，或許是上天聽到他離世前心底的那一點點不甘，決定給他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

［陶：！！！］

那一刻，他走在落葉遍地的小道上，兩旁金燦燦的梧桐樹隨風簌簌搖晃，每一步邁下，都響起細小而密集的碎裂聲。

［HR：給你花花.jpg］

［HR：雖然我們的認識是因為一場誤會，但陶醫生是我見過最溫柔熱心的人。］

［HR：其實大後天也不是不行。］

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陶知越連忙下載附件，特意調了調屏幕的角度，盡量不讓其他人能看到。

［HR：好哦！］

像一隻停泊在心房的蝴蝶，令他的心微微一顫。

HR已經自言自語了滿滿一面屏幕，看起來傻傻的。

［HR：現在我更加覺得，能邁出這一步，真是太好了。］

［HR：我想，追求的第一步應該是坦誠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感受。］

［HR：不對，好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HR還不知道自己也喜歡他。

選中照片，確認更換，常年不變的淺灰悄然褪去。

陶知越可恥地被萌到了。

［HR：否則我都不能這樣隨時隨m•ｈetｕbooｋ.cｏm•ｃｏｍ地跟你聊天。］

陶知越現在看到這兩個字，就渾身一震，條件反射道。

陶知越試圖默念心經，強制進行精神降溫，可臉頰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紅髮熱。

［HR：一會兒我把好吃的都記下來，推薦給你。^-^］

前兩行文字一跳出來，陶知越差點打翻手邊的水杯。

……大概是平凡普通的主人公突然陷入奇怪感情糾葛的戀愛向遊戲。

他不再孤身一人，所以逐漸擁有了更強大的對抗命運的勇氣。

HR應該正在南山路上閑逛，晉北市是大名鼎鼎的美食之城，這是陶知越選擇這座城市居住的原因之一。

［陶：好哦！！］

陶知越紅著臉，惡狠狠地打下回復，然後眼睛一閉，自欺欺人地把手機丟到一邊。

不然陶知越現在肯定會羞恥得挖個地洞連夜逃跑。

飯後他摸著脹脹的肚子，站在陽台上望著夜色發獃。

在去過了新品頻出的遊戲展后，陶知越似乎不再滿足於現在安穩平淡、按部就班的工作狀態了。

［HR撤回了一條消息］

［陶：甜的好奇怪！］

於是一整天里，陶知越對著Visual界面敲代碼的時候，滿腦子都飄蕩著不停循環的陶醫生陶醫生陶醫生。

這天晚上，他系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看著鍋里嫩黃的雞蛋和紅艷艷的番茄，又盯著調料盒裡的白砂糖，做了一會兒心理鬥爭，還是鼓起勇氣放了兩勺糖。

…………

他嘗了一口，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坐在狹小的餐桌前思索片刻，打開了許久沒用過的電視機。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魅力。

［HR：陶醫生很有想法和執行力，在遊戲里，能夠設計和建造出那麼多獨特又好看的小屋。］

［HR：吃火鍋！］

這片葉子和此刻的HR一樣，總讓他想起那個恍如隔世的秋日。

在見到白T男生的第一眼，陶知越就有一種直覺，他的家庭背景肯定很好，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即使是再簡單的穿著，都掩蓋不了。

［陶：我還沒有想好晚上吃什麼。］

這是比朝九晚六的二十二歲程序員，和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事經理之間，更遙遠的距離。

陶知越被他的設想吸引，漸漸認真地看了下去，時不時在旁邊寫上一點自己作為玩家兼程序員的想法。

電視畫面在臉頰上映出閃動的色彩，嘗試了新口味的陶知越比平時多吃了半碗米飯。

陶知越看著一行行文字，想要努力做到面無表情，忍不住抿起的嘴角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HR輸入了一會兒。

［HR：晚上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