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不挑食，什麼都吃。」霍燃想了想，補充道，「但我不吃臭的東西，太可怕了。」
他把一隻綴著滿滿白色蟹肉的蟹腿放進陶知越碗里。
「我沒有生氣，大少爺。」
他第一次跟喜歡的人住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雖然並不會發生什麼，但就是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霍燃住在他的隔壁。
陶知越的家鄉沿海，從小就經常吃螃蟹，動作相當熟練。
「大巴不暈嗎？」霍燃很好奇。
很多結伴歸來的情侶挽著手，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走向另一側的機場大巴售票處。
霍燃驚訝之餘，忍不住笑了。
他甚至聞見了霍燃用的洗髮水的清爽香味。
片刻后，他們像最普通的情侶或朋友那樣，坐在路邊簡陋的桌椅上，就著喧囂夜色與和煦晚風，進行幼稚的拆蟹比賽。
半小時后，他們坐在乘客滿滿當當的大巴車上，經受著旁人頻繁的打量目光，前排還有小姑娘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說謝謝好像詞不達意，陶知越愣了一下，索性動手給他的杯子里倒可樂。
幾分鐘后，心有靈犀的隔壁房間客人發來消息。
小小的氣泡在一次性塑料杯里翻湧，密密麻麻地填滿了他的心。
白手套司機立刻提出替代方案：「大少爺，從機場到市區還可以坐地鐵，就是人會多一些。」
「不可以，會頭暈難受。」
「小說電視劇里都是這樣寫的。」陶知越小聲辯解，「有錢人跟……好朋友第一次坐公交車，會很笨，不知道怎麼刷卡，也不適應車裡很擁擠的環境。」
對有錢人生活的忐忑慢慢淡去，但陶知越馬上就意識到，現在他正面臨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陶：沒有。］
陶知越卻無ｈtｔｐs://ｗｗw•ｈeｔｕboｏｋ•coｍ.ｃoｍ暇關注周圍的一切，腦袋裡反反覆復播放著一件事。
大巴載著一路不著邊際的悄聲細語，平穩地駛向市區。
半隻蟹身很快吃得乾乾淨淨，一點浪費都沒有，陶知越很得意。
「我贏了，你好慢。」
陶知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他伸手去調整頭頂上方的空調出風口扇葉，把出風方向撥向他。
霍燃顯然有一點意外：「不可以坐這種車嗎？」
而且他還不能把真正的理由告訴霍燃。
畢竟今天是羞恥日。
他永遠也想不到，下一刻，這個人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而且他們現在坐得特別近，連肩膀都挨在一起。
他不能跟霍燃坐同一輛車。
「也沒有很多。」霍燃撓撓頭，「不知不覺就把看起來你會喜歡吃的都買了一遍。」
「而且她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和長相，所以跟她炫耀起來特別有滿足感……」
見面前沒有考慮到那麼多，憑著一腔衝動就跑過來了，沒想到和霍燃待在一起時的出行方式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走出候機樓，一輛黑色賓利已經在外面等候，戴著白手套的司機站在車門旁迎接他們。
機場大巴的終點站在老城區，附近很熱鬧，天色剛入夜，到處都支起了大排檔的攤子。
「不要豎著吃，要橫著掰開，肉就是一條一條的，很完整。」
於是霍燃的語氣也很得意。
陶知越又臉紅了。
聽起來明明是在陳述事實，但是，為什麼就是讓人很害羞……
陶知越很早就知道小說里的霍燃非常有錢，在小說後期更是極盡高調奢華之能事。
「……騎自行車是不是太誇張了？」
陶知和-圖-書越僵硬得像一個木偶，雙手無處安放，腦海里波濤洶湧。
霍燃有點怔忡地看著他：「……現在想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慘了。」
讓人很想伸手握住。
說好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冷酷總裁呢？
「原來是這樣。」霍燃若有所思。
陶知越很驚訝：「她知道我嗎？」
這樣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愛情小說了，整個故事都會變得沉重起來。
他在慢慢地學習坦然接受別人的好意，畏怯地拒絕並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以同樣的熱忱回應，才最對等和長久。
「我把殼都拆掉了，這是中間最完整的一塊，我學得很快吧。」
不會真的要靠走路和自行車吧……
陶知越走進房間的時候，心跳得很快。
陶知越的大腦立刻急速運轉起來。
而霍燃還在跟包滿了白色軟殼的蟹肉作鬥爭。
霍燃笑著看他，目光被夜色渲染得很溫柔。
原來手指燙到著火的感覺是這樣的。
但實際上他認識的霍燃和普通人並沒有兩樣。
［陶：裹緊我的小被子.jpg］
「你好像很熟練。」他忍不住道。
霍燃對他的糾結一無所知，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霍燃便回頭看他，等待他先上車。
陶知越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實在很笨，忍不住親自上陣指導。
緊張的感覺漸漸淡去，陶知越盡量自然地把手放在自己腿上。
「我沒有什麼都說，只是那天吃完火鍋回來太興奮了，忍不住想找人炫耀，然後就……」
「那天你買了多少樣小吃？才選出了那幾樣最好吃的。」
「如果不是機場太遠，其實我很想和你走回去，我還沒有跟你一起走過很長的路。」
［HR：肯定是因為吃得太撐了！］和-圖-書
「一個人住挺無聊的，剛好你過來玩，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我，明天一起出發也比較方便，所以我在這裏住。」
陶知越坐在寬敞的床上，看著花里胡哨的電視機畫面發獃，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陶知越的臉差不多紅透了，他想了半天，鄭重地送上絕殺。
［HR：睡覺了嗎？］
根據之前推演的邏輯判斷，有多人乘坐的車輛如果遭遇車禍，對特定人物的傷害會很不可控，而且還會波及到大量的無辜群眾。
「什麼熟練？」霍燃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好笑道，「是不是以為我從來沒坐過大巴？」
「我才發現，這裏跟南山路很像，以前很少來。」
一切都平平常常，不需要陶知越調整心態去適應。
……可恨的直男。
因為說了一連串謊話而羞愧難當的陶知越正想再次道歉，就看見霍燃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那你喜歡吃什麼？」
「不過現在是夏天，天氣已經開始熱了，騎自行車會很辛苦，還會晒黑。」
他伸手把霍燃的錯誤姿勢擺正，手指不小心就擦過了對方的側臉。
這回意外的人變成了陶知越。
［HR：狗狗打滾.gif］
霍燃原本規劃的豪華晚餐瞬間被他拋之腦後。
「我可以把妹妹借給你。」霍燃很體貼地抹平了這句話裡帶有的些微惆悵，「我爸肯定也會同意的。」
一般出門在外能見到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但長得順眼的男性很少，何況是外形出眾的兩個人坐在一起。
所以今天還不是他最喜歡的那天，因為他會喜歡往後的每一天。
陶知越又開始羞恥了。
他們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里。
陶知越更加遺憾了，那一晚他只能在家吃番茄炒和-圖-書蛋，吃完了還要補白天沒做完的工作。
「一起坐大巴也是很難得的體驗，走吧，我們去買票。」
「前幾年我去瑞典，還不知道當時已經在網上大名鼎鼎的鯡魚罐頭，當地朋友很熱情地勸我嘗試一下，我看它就是一個小小的鐵罐頭，怎麼也沒想到打開之後會有這樣的殺傷力。」
陶知越開始破罐子破摔：「地鐵也不行……我還暈地鐵。」
一下車，風裡便傳來辛辣鮮香的炒蟹香氣。
「她才不會，她巴不得跟著你。」霍燃不慎說漏了嘴。
過了半晌，耳邊傳來霍燃若無其事的聲音：「我學會了。」
霍燃轉頭對白手套司機道：「張叔，你回去吧。這兩天我們都坐公交。」
陶知越被逗笑了：「有妹妹真好，我也想有一個妹妹。」
霍燃：！！！！！！
只是霍燃故作鎮定地跟他一起走進電梯的時候，陶知越還是很驚訝。
張叔點頭應好，朝陶知越露出和藹的微笑，轉身上車。
霍燃還在異想天開：「或者我們騎自行車過去？我之前騎行過，不知道你適不適應。」
霍燃偷偷瞄他：「你額頭出汗了，很熱嗎？」
「反正目前不暈公交車。」陶知越一邊說，一邊瘋狂心虛，「可能因為人多，比較有安全感，所以不會覺得難受。」
［HR：好巧，我也是。］
「我早就讓張叔不要這麼叫我的，下次一定要改。」
在可以預見的很長時間範圍內，他都不能跟霍燃同車出行，必須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霍燃早就幫他訂好了市裡最好的酒店，陶知越沒有推辭。
陶知越也不想去什麼很拘束的高級餐廳，一座城市裡最好吃的東西，往往就藏在街頭巷尾。
陶知越記得他手心的溫度，和圖書和那天一樣，依然熱得驚人。
霍燃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會生氣嗎？」
陶知越便很不好意思地推他，不讓他看自己：「走吧，我們去吃香辣蟹。」
這頓晚餐結束之後，和霍燃一起散著步走向酒店的時候，陶知越模模糊糊地想，這應該是他人生中最喜歡的一天，之一。
陶知越有一種很堅定的直覺，劇情不會安排這樣的發展。
今天也一樣，霍燃和所有接機的人一起擠在出口等他，沒有安排什麼特別通道，也沒有大動干戈，搞得場面很隆重。
陶知越很努力地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機場有大巴吧，可以坐大巴。」
嗯，好朋友就應該一起羞恥。
落地窗前的紗簾敞開著，能俯視整個燕平市的燈火輝煌，壯麗的景色令人目眩，房間的布置優雅簡潔。
「那個……我暈車。」他急中生智，「對不起，忘記告訴你了。」
「今天我住在你隔壁。」霍燃搶先解釋道，「因為前段時間作息不好，又有那些……我怕影響到家裡人，所以搬出來一個人住了。」
「後來我連夜上網搜索其他國家的臭味美食，生怕再不小心聞到什麼不該聞的。就聞那麼一下，鼻子壞了好久才恢復正常。」
霍燃默默別開了臉，耳朵可疑地泛紅。
然後霍燃輕輕地拉住了陶知越的手臂，帶他跟隨人流，往售票處走去。
陶知越立刻埋下頭，假裝認真地吃東西，再也不敢看對方的表情。
霍燃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你愛看這類電視劇，我妹妹也經常看，一邊看一邊罵，罵完了繼續看，還非要拉著我一起看。」
他僵硬地停下了腳步。
陶知越聽得樂不可支，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線。
「妹妹聽到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