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陶知越想起了傍晚時同事們說的話:老闆估計今天會結束得很晚,所以先送榕總回家了,晚點直接過來店裡。
「不用,馬上就好。」
「什麼店長?」
陶知越靈光一閃:「比如看氣場合不合來招聘員工嗎?」
「那是不是應該幫你錄音?」陶知越提問,「你會像我一樣喝斷片嗎?」
裝過荷焦蛋的瓷盤還放在廚房吧台上,兩個玻璃杯里殘留著白色的牛奶漬,吐司剩了一片沒有吃完,一切原封不動地保持著早上離開時的模樣,散發著淡淡的食物香氣。
「嗯?那什麼才算——」
「對,我不講道理。」
「所以不能讓他送你回家。」
「沒想到你喝醉以後竟然是這樣的。」陶知越笑得聲音都斷斷續續,「……有點霸道,又有點可愛。」
陶知越笑意漸深:「你不講道理。」
「送我是對的,因為你不能送別人回家。」
車到了,遭受重擊精神恍惚的官宇冬和大家揮手拜拜。
臉頰因為缺氧而泛紅,他捂了捂臉,小聲道:「你什麼時候偷吃了薄荷糖?」
「……你還好意思說。」陶知越瞥了他一眼,「你的房子明明在樓上,為什麼吃個早飯也要跑下來?」
「他好像很不爽。」江野的直覺再次觸發,「走了,明天見。」
「為什麼?」
「什麼?」
「霸道嗎?」霍燃像是思考了一下,「我還沒有開始霸道。」
他想了想,鎮定道:「眼睛是一雙,為什麼不是四個月亮?」
江野的身影沒入夜色后,他們也並肩往家的方向走去。和*圖*書
頭頂的夜空里也懸著一彎明月,如銀似水,清輝幽幽。
「為什麼你還能記得地圖?」
他順口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意志力薄弱?」
「……」
「知道。」霍燃皺眉道,「一個男人。」
「這個人為什麼要明天見?」
霍燃想了想,鄭重地點點頭:「我只記得你。」
於是渺小的世界里傳出低低的笑聲,在剎那間傾瀉下來。
「不告訴你。」
他一晃眼又看到了陶知越身邊的霍燃:「對不起,我一定是喝高了……忘了還有下午茶,當我沒問。」
「你想繼續喝酒嗎?」
「我沒有笑你,是覺得很好玩。」
江野抬手看了看手錶,感慨道:「今天果然結束得很晚。」
陶知越漸漸適應:「因為他也是我的同事,明天下午要上班。」
陶知越玻璃杯洗乾淨,拿到茶几上。
想到一棵樹遊戲公司里異常和諧歡快的氣氛,陶知越心服口服:「很神奇。」
「那我陪你喝。」陶知越做出了決定,「剛好樓下有小超市,買酒很方便。」
「但你喝醉之後,會什麼都不記得。」霍燃有點擔憂,「所以今天晚上我全都替你喝了。」
「真的嗎?」陶知越笑得不行,「那我開錄音了?」
「現在明明是我送你。」
「……我很想開錄音,把你現在說的話都錄下來。」
「現在。」
陶知越凝視著他的面龐,英挺的眉眼在月色里顯得格外柔和。
霍燃的靈魂拷問如期到來。
「為什麼你突然想喝酒?」
陶知和圖書越一邊陪很會說話的醉鬼聊天,一邊跟上車離開的同事告別。
「今天玩得好爽,明天要是周末就好了。」
「不會,基本都記得。」
「我覺得過度傷心的黃程序明天中午肯定起不來,老闆,明天休息一整天好不好?你想想,你今天晚上都沒有陪榕總,不合適吧!」
「我在樓上買了一套。」
陶知越徹底反應過來:「你是不是不認識別人了?」
「那也不行,只有我可以送你回家。」
撈月亮淺黃色的圖案招牌點綴著小燈,在深夜的商場外牆上閃爍。
陶知越遺憾道:「那就不能跟你說很多了,不然你記得,我不記得,豈不是很虧。」
「不過這樣傷身體。」他又否定道,「或者你給我催眠也可以。」
「……」官宇冬含淚扭曲微笑,「對不起,我又問了不該問的話。我為什麼要自取其辱!!」
上方灑落溫熱的鼻息,殘存的理智僅僅能支撐他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是啊。」江野平靜道,「目前為止,還沒有出錯過。」
下一秒,手裡冰涼的玻璃杯驀地被人抽走,放在了茶几上,澄黃色的酒液在來回晃蕩中,溢出邊緣。
霍燃也注意到了凌亂的吧台,中肯地評價道:「你早上出門很匆忙。」
「不要!」
今晚玩得很盡興的同事們三五成群,站在商場外的馬路邊上,閑聊著等車。
話語被潮水淹沒,路燈昏黃,照出兩道靜止的影子,在深灰色的柏油路面上安靜地交疊。
「不用。」霍燃果斷道,「我們走回去。」
https://www.hetubook.com.com霍燃認真地看著他笑成彎月的眼睛:「你好像在笑我。」
等他走後,霍燃有點不滿的聲音在陶知越耳邊響起。
霍燃理直氣壯地開始搞霸權主義。
「因為我想和你一樣。」
「想等你酒醒了給你聽,看你是什麼反應。」
苦澀的啤酒流過喉嚨,留下淡淡的甘甜。
陶知越進屋打開燈,霍燃很配合地在他身後關上門。
陶知越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霍燃率先開口。
「我住的小區離這裏不遠,走回去大概二三十分鐘。」陶知越補充道,「我跟他一起回去,正好醒醒酒。」
清澈的月亮里映著他近在咫尺的倒影。
漫長的一天過去,霍燃又和他一起回到了家。
霍燃掙扎了一下,誠實道:「想,現在心情很好,也許再喝一點,心情會更好。」
霍燃立刻搖搖頭:「不能坐車,所以走回去。」
「他是我的同事,喜歡女生。」
「我不管,反正剛才已經間接喝過了。」
「你喝醉以後,好像比平時更會說話了。」
等最後一位同事上了車,路邊只剩下他們倆和江野。
「這個人為什麼叫你陶陶?」
「……很有道理。」
霍燃專註地看著他:「不是,在意志力薄弱的時候,我容易被催眠。」
月光皎潔,頂燈暖黃,但一切光線都被眼前高大的身影遮去,周圍萬物漸漸變得模糊。
霍燃提著一袋冰啤酒,陶知越低頭用鑰匙開門,客廳的白紗簾沒有拉上,從玻璃窗外透進黯淡的光。
「因為我姓陶啊。」
「三個比較好聽
https://m.hetubook.com.com。」
霍燃沉思片刻:「我也可以嘗試一下忘記,不同酒混著喝好像斷片概率更高,剛才應該看一眼樓下有沒有紅酒。」
「是嗎?那我明天學習一下自己。」
霍燃怔怔地看著他笑:「現在有三個月亮了。」
商場已經關門,一層層明亮的燈光盡數熄滅,和周圍的住宅區一起陷入靜謐無聲。
霍燃跟著停下來:「怎麼了?」
不記得過了多久,緊緊圈著腰際的手終於鬆開,陶知越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在喧囂之外,霍燃抬頭,看看霓虹招牌,又看看遙遠的夜空:「有兩個月亮。」
「你的眼睛也像月亮。」
「哦,注意安全,快十二點了。」
他不禁好奇道:「這真的是玄學嗎?」
「咦,下午茶沒有叫司機來接你們嗎?」
霍燃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沉默不語,存在感卻很強烈。
「我知道了,肯定是臨走前店長來找你說話的時候。」
「是直覺。」江野言簡意賅,「大部分時候,直覺很有用。」
「你跟他說了三句話,剛才那個同事只有一句。」
陶知越錯愕了一下,隨即笑起來。
「你走錯了,應該往左邊的路口拐彎。」
今晚小官雖然被罰了很多酒,牌打得也不太聰明,但對自己吃過的狗糧印象深刻:「陶陶,你不是自己租房住的嗎?」
陶知越端著杯子發笑:「怎麼催眠?在你眼前來回晃動手指,然後念上一百遍快點失憶嗎?」
開瓶器輕巧地叩開了瓶蓋,啤酒像瀑布一樣落進寬闊的杯底,激起大量白色泡沫,差一點要湧出杯口和_圖_書。
「因為我更喜歡這個家。」霍燃頓了頓,「不,因為我喜歡你。要我來洗嗎?」
這句話比三個月亮更平常,陶知越卻一時失神,停下了腳步。
「都是真的。」霍燃篤定道,「我喜歡天上有兩個月亮。」
看來啤酒的後勁來得比較慢,剛才在撲克博弈中還算清醒的霍燃,這會兒已經徹底醉了。
「因為是回家的路。」
灼熱的薄荷氣息忽然侵入呼吸。
陶知越本來想扶著他,但是他走路看起來很穩,所以只是在旁邊小心地觀察著他的醉酒程度。
世界在瞬間顛倒。
目送員工們安全上車后,江野準備走向停車場,隨口問道:「要載你們一程嗎?我開了車。」
陶知越驚訝之餘,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這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嗯,哪個是真的?」
在突如其來的情話里,陶知越的耳朵很快紅了。
官宇冬叫的車快到了,他在路邊張望著,順便回頭招呼陶知越:「陶陶,我記得你說搬到附近了,要我送你一程嗎?」
此刻看見亂吃飛醋的霍燃,陶知越覺得很新鮮。
「什麼事都不用想,只需要記得你。」
「間接?」霍燃愣了一下,很快順勢道,「那還要再間接喝一點嗎?」
霍燃在平時的相處中,完全不干涉他的生活和交友,再加上陶知越自己也很注意分寸,所以他從來沒有表現過吃醋的意思。
霍燃言之鑿鑿:「當然是贊同的反應,我又沒有數錯。」
陶知越正在伸手拿酒瓶,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眼神。
沙發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深深地往裡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