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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媽媽接過陶知越的話，看了一眼高高大大的兒子：「他長大了。」

霍燃有了不祥的預感：「是小番茄啊……難道不是嗎？」

陶知越跟著看過去，房間很大，而裏面居然真的有一張超級大的床，光是床本身，就有一般房子里的卧室那麼大。

「是去掉了須和葉子的櫻桃蘿蔔。我發現你不愛吃蘿蔔，所以第一次做的時候，本來想問你能不能接受，結果你先開口說這個品種的小番茄很好吃。」

「……一個。」

［今天穿了藍色的公主裙，閃閃的，跟動畫片里的公主一樣。］

霍燃整個人僵成雕塑，世界觀轟然崩塌。

陶知越非常努力地忍住笑，從櫥櫃里找到一個大碗，對霍振東道：「伯父，土豆接觸空氣容易氧化，用水泡著比較好。」

陶知越邊聽邊笑，再望向眼前空空的房間，彷彿看見了多年前那群小朋友們笑鬧著的場面，還有在一旁悄悄拍照的霍燃。

「說明書？」

從削成小球的胡蘿蔔到去掉須葉的櫻桃蘿蔔，全新的人生階段，在廚房裡忙碌的人卻不再相同。

熱鬧的聲音遠去，廚房裡只剩下三個男人。

「太久沒來，差點忘了。」興奮的霍媽媽立刻改變路線，還不忘回頭叮囑陶知越，「記得幫我看著紅燒肉，汁不要收干。」

「那你搬進來之前，提了什麼心愿？」

霍思涵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看到四個人臉上十分相似的笑容，頓時知道大勢已去，無可挽回。

［寫得很生動，結尾很有創意。但要求是寫日記，不是寫小說呀，下次注意哦！］

「沒有。」想了想，陶知越很有說服力地舉例補充道，「思涵還做飯了，做得很好。」

「我聽思涵說，她這周去找你們玩了，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霍燃試圖挽回顏面：「我現在連菜都會做了，蘿蔔只是一個意外。」

話到嘴邊，又化作了很輕快的語氣。

霍燃正色道：「我的心愿很樸實，沒有她這麼誇張，畢竟我當時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初中生了。」

陶知越把削好的土豆放進水裡，完全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真的嗎？」霍媽媽略感懷疑，「上次她說學會了一種寶寶輔食，特地跑過來和*圖*書教我做，最後的成品糊糊居然是藍綠色的……」

霍燃接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嘗試打開話題：「爸，你削完幾個了？」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幸好這會兒霍思涵不在。

「好。」陶知越點點頭，很熟練地調小了火。

沉痛地欣賞完櫻桃蘿蔔的照片后，霍燃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紅燒肉是不是燉好了？」

「那你收集的成功之母是不是多了一點？」

「我媽覺得這麼大的房間和床，空在這裏太浪費，索性把它改造成了蹦床。」

晚上霍媽媽留下來，跟又一次社死的女兒睡一間房，久違的親密。

［早上，從五米寬的大床上醒來，爬了好一會兒才下來，唉，真大。］

陶知越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找回聲音：「我想知道，思涵堅持在這張床上睡了多久？」

「那時候你很小，三四歲吧，不記得也正常。不光是削皮，我還會雕形狀。」

「而且變得很會照顧人。」陶知越低聲道，「他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對眼前異常和諧的場面，霍燃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霍振東難得開懷地笑起來。

［所以今天就這樣結束了！］

［吃飽了，我決定在房子里走走，好大，走得好累，而且管家叔叔總是跟著我。］

霍振東和霍燃看到這張紙的時候，已經開始笑了。

霍燃在旁邊走來走去，嘖嘖稱奇：「爸，我至少有一件事超過你了，我在廚房打下手比你強。」

最後，霍媽媽只是伸出手，輕輕地理了理他T恤的領口，隨即露出明朗依舊的微笑。

［我的手有點suan，想讓管家叔叔來幫我寫，但是他說不可以。］

霍燃試圖用瓷盤裡僅剩的黃瓜片進行利益交換。

「她那篇作文有其他同學看到了，嘲笑她異想天開，她倒是心態很好，周末邀請同學來玩，然後那天所有小孩都黏在蹦床上不肯下來，玩瘋了，我偷|拍了好多照片。」

陶知越笑得停不下來，緊接著在場所有人都重溫了一遍經典，餐廳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你信了，吃了很多，還說這種小番茄很好吃。」

陶知越回頭看他：「怎麼樣？搜到和圖書了嗎？」

「才不用你說，我自己會看。」

隔熱手套被霍思涵搶走，沒法掀起鍋蓋，霍燃偷吃紅燒肉失敗，又聽見媽媽和男朋友在合夥稱讚自己，頗為不好意思。

［媽媽給我洗臉，用的是花ban水，很香，哥哥潑我水，幼zhi，不想理他。］

削皮完畢，陶知越洗了洗手，問霍振東：「伯父，這個一會兒要怎麼做，要切絲嗎？」

「媽！！說好不拿出來的！我的形象！！！」

霍振東還在默不作聲地跟土豆搏鬥。

「以後要是跟霍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矛盾，可以告訴我們，我不會偏袒他的。」

霍振東回到書房去忙積攢了大半天的工作。

「這麼大的人了，連蘿蔔都認不全，以後多進菜場和廚房，給小陶幫忙。」

「……」

其實霍媽媽下意識地想要抱抱他，一個來自母親的擁抱。

遙遠到觸不可及，沿途藏滿了無聲的回憶。

霍思涵強行用高音蓋住媽媽的話，不願面對黑暗往事：「那是意外！意外！！失敗是成功之母！」

等到吃完晚飯，霍思涵跑到一邊接了個朋友的電話，霍媽媽逮住機會，立刻眉飛色舞地把「好東西」拿出來給陶知越展示。

寬敞通透的廚房裡，洗好的菜葉上攏著水珠，砧板表面殘留著黃瓜的汁液，圍裙在背後被女兒系了一個蝴蝶結，兒子偷偷摸摸去掀盛滿紅燒肉的砂鍋蓋子，還有一個沉默的男人站在旁邊很不熟練地削著土豆。

正中央的深棕色實木大門看起來無比厚重，足有五六米高，純銅的門把手上刻著精美花紋，霍燃用力推開。

沒人說話。

上網尋找答案的霍燃很久沒有說話。

霍燃樂不可支：「沒幾天就害怕了，半夜哭著跑出來找媽媽。」

他不想讓別人發現這樣的情緒，所以眼神始終是清澈的，沒有一絲水霧。

霍思涵幡然醒悟，面露驚恐，連忙把瓷盤塞進霍燃手裡，狂奔著追上去。

是一張作文紙的複印件，上面用一筆一劃端正的小學生字體寫著一篇作文。

「真的嗎？為什麼我有點懷疑。」

陶知越的腦海里還充斥著那篇字句稚嫩的作文，好奇道：「所以真的有五米寬的大床嗎？」

m.hetubook.com.com空氣里飛舞的塵埃向上飄去，如同倒流的河水。

「領口歪了。」她說，「霍燃也總是這樣。」

「猜對了。」

霍媽媽好笑之餘，靈光一現：「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很好玩的東西，等著，我去拿。」

陶知越覺得他應該主動跟霍振東說些什麼，但是看著他手裡坑坑窪窪的土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媽媽把霍燃從灶具旁趕走，又看見霍思涵已經不知不覺地吃掉了大半盤切好的黃瓜，頓時覺得他們只是長大了一點點。

陶知越揮了揮鍋鏟，堅定地拒絕了。

「思涵既然是在認真地寫日記……我猜真的有。」

霍媽媽笑逐顏開：「你很有眼光，霍燃也很有眼光。」

這頓溫馨的晚餐在霍思涵的哀嚎聲里圓滿結束。

［早餐有很多，是自助餐，我每一樣都吃了，很飽，最喜歡上面有ying桃的小蛋糕。］

她想，眼前這個初次見面的年輕男孩，也許陷在一樣的情緒里。

「這種事情為什麼也要演習！不要啊不要給我未來對象看嗚嗚嗚！」

陶知越揶揄道：「酸湯肥牛嗎？」

［8月3日，晴，周日，在新家的第一天。］

霍燃向還在傻乎乎吃黃瓜片的妹妹報以同情的微笑：「不知道接下來我們會共同欣賞你的哪一項黑歷史。」

「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來的，一定要睡幾百平米的大床，我給她解釋了半天幾百平米是什麼概念，她才勉強同意，說縮小十倍也可以，絕對不能再小了，不然不夠她睡。」

他立刻拿出手機上網搜索圖片。

［我讓他不要跟了，管家叔叔就問我走得累不累，要不要再吃一個小蛋糕。］

裝飾極具藝術感的餐廳里，桌上擺滿了看起來風格迥異的家常菜。

陶知越非常有原則地搖搖頭。

她把鍋鏟很自然地交到陶知越手裡，正要往連廊的方向走，專心削土豆的霍振東及時出聲。

「我覺得很好笑，所以沒有解釋，也怕你知道這是蘿蔔就不吃了。後來我一度還很奇怪，為什麼你會把蘿蔔當成番茄，雖然櫻桃蘿蔔確實長得很像小番茄。」

淡黃色的土豆孤零零地立在瓷盤裡。

於是時光又恢復了流動，塵埃碎屑和-圖-書落地，下午的陽光穿過潔凈的玻璃照進來，為他柔軟的頭髮染上幾近透明的金色。

霍燃帶著陶知越在房子里閑逛，散步消食。

幾乎同時，霍振東皺著眉頭想起了幾個月前的突擊式午餐：「那個酸酸的菜？」

她望著這雙陌生又真摯的眼睛，周圍的世界陡然靜止下來。

以前霍燃每天出門去上學的時候，隨手背起書包，兩條肩帶經常會把好端端的領口扯歪，霍媽媽就會及時地叫住他，把衣服整理好，才肯放他走。

陶知越從回憶里驚醒，似乎想要說謝謝，目光閃動。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經典永不過時。」霍燃看熱鬧不嫌事大，「正好等會要帶你逛一逛整座房子，你可以先通過這份說明書，稍作了解。」

「當時說吃胡蘿蔔對哪哪都好，你媽天天給你們倆吃胡蘿蔔，但你就是不肯吃，怎麼做都不吃。」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被削得異常仔細的土豆，那應該是瘦骨嶙峋。

最下面是一行老師寫的紅字批語。

而他們的心情隔著荏苒光陰，奇妙地重合了。

「會，但是切絲后泡水就不好了，等快下鍋炒了我再給伯母幫忙。」

直到眼眶酸澀，她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小火燉著正在砂鍋里咕嚕咕嚕的紅燒肉，霍燃用眼神示意他想藉機嘗一塊。

「！！！」

在緘默的交流里，她似乎已經深深地理解了這個敏感、內斂又堅強的年輕人，什麼都不需要再多問。

霍振東點點頭，他本想說些什麼，最後化作一句簡單有力的叮囑。

霍振東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常年表情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果然很像自己。

「再交日記的時候，據說所有同學都寫得差不多，全是在五米大床上蹦蹦跳跳吃蛋糕的快樂一天，老師都被弄糊塗了，特意打電話來問。」

「現在他會照完鏡子再出門。」

在這一瞬間，霍媽媽覺得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陶知越在碗里接上水，把那個瘦骨嶙峋的土豆泡進去，順勢提議：「要不我來削吧，您可以休息一下。」

「我也猜對了你會好奇這個。」

「你猜。」

他帶著陶知越坐電梯到了五樓，和樓下不同，這一層的房間很少，只有寥寥幾扇https://wｗｗ•hｅtｕｂooｋ•com•ｃｏm門。

他們剛好路過二樓的一個房間，霍燃停下腳步，笑著推開房門。

［好吧。我只好趴在小木桌上寫日記，花園裡有好多種花，還有蝴蝶。］

「側門有電梯直通樓上，不用繞那麼遠。」

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直到分開。

日落西山，白色調的豪宅被黃昏染上絢爛的色彩，宛如童話。

時間彷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切尚未改變。

霍燃深表懷疑：「我怎麼不記得你以前會。」

「我怎麼覺得你們在合夥逗我，不對，我還是不信那個小番茄是蘿蔔，蘿蔔怎麼會有這樣的口感。」

白手起家嚴肅富豪霍振東的形象，瞬間變得很立體，很複雜。

霍燃一臉不可置信：「我小時候這麼傻嗎？」

「真的，非常樸實。」

她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想起自己圍裙上的水漬，又莫名覺得他很像自己。

陶知越好奇地接過來，才看了兩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霍思涵的極力阻攔下，霍媽媽沒能把那個好玩的東西拿出來，相當遺憾。

「你媽氣得把這件事丟給我了，我想了很久，知道你愛吃番茄，就想辦法把胡蘿蔔削成一個個小球，蒸熟以後騙你是特殊品種的小番茄。」

「……」霍振東老臉一僵，有些尷尬，「很久沒進廚房了，以前會削，現在都忘了。」

霍振東似乎鬆了一口氣，交出了削皮器，站在一旁看著他熟練的動作。

「怕什麼，以後你的男朋友來家裡，也會看到的，你就當提前演習一下。」

陶知越愣了一下，然後鄭重地應下：「我會的，謝謝伯父。」

［好吧。管家叔叔端著小蛋糕，陪我去湖邊看天鵝，天鵝白白的，好漂亮。］

眼前的人明明在對她笑，眼神澄凈透徹，她卻覺得他的目光透過自己，望向了很遙遠的地方。

［我又在草地上坐了一會鞦韆，管家叔叔拿來了作業，說明天要上學了。］

霍振東咳嗽一聲，點點頭，往旁邊讓了讓。

「我怎麼覺得我們倆的角色反了，應該是我跟我媽表揚你才對。」

「你現在也一樣。」陶知越笑道，「你猜之前經常涼拌吃的小番茄是什麼？」

「媽！！快停下來！！！」

「他媽媽說要做酸辣土豆絲，你會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