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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久以後的現在，在滿屋的菜香里，他看著陶知越的襯衫領子，終於猜對了他背後有什麼。

每當思緒漫遊到這裏，他會及時地阻止自己想下去。

然後霍燃上台，發表講話，一旁有電視台的攝影機對著他。

［陶：我收到禮物了，勉強可以和夜宵等值。］

霍燃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所以很少再跟熟悉親近的人見面和聊天，他不想虛假地表演出一個正常的自己。

［HR：老闆說真的可以，拼不出來可以找他退錢。］

這是一天里最放鬆的八卦閑聊時間，同事好奇道：「所以你剛才在鬱悶什麼呢？總不會是公司出什麼事了吧？」

可這樣一想，陶知越就更孤單了。

每次想到這裏，在無邊無際的想象里，霍燃就會多出一點勇氣。

希望攝影機能給個時間久一點的特寫，最好拍到西裝里的襯衫領口，陶知越肯定能認出來。

平時這個時候他應該餓了，可現在沒有，可能是前段時間的連鎖反應，讓大腦都覺得很煩，索性不再提醒自己要吃飯。

［陶：好哦。］

所以今天陶知越也準點下班了，從公司到菜場是二十分鐘，買完菜再步行回家，剛好七點。

陶知越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他孤單地保守了很久，無法跟任何人分享和訴說。

「這樣的時候霍總會有點不好意思，我一般都會假裝沒看見，很鎮定地跟他說話，同時只能自己一個人偷偷在心裏尖叫，你們又看不到，所以還沒法分享。但是真的好好磕啊！！」

他忽然感到一種深切的恐懼。

放在電腦邊的手機，響起兩聲提示音。

「啊？」這個話題讓同事很意外，「可能對我來說很遙遠，沒什麼接觸的機會，所以沒感覺誒。」

車裡不再放音樂，也不再跟司機閑聊，霍燃每天都會叮囑他要專心開車。

一瞬間里，他忘記了其他的一切，只記得眼和_圖_書前。

霍燃怔怔地回頭，便看到海灘邊的所有人都在歡笑，在陽光的照耀下，像無數道模糊的閃著光的幻影。

霍燃有些茫然：「哪一天？」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要給您送餐過來嗎？」

每次想到這些問題，霍燃就會變得很低落，但又控制不住地想去思考。

那天霍燃在海邊，浮潛完上來，脫掉裝備，因為消耗了大量體力，他很累。

穿著圍裙的陶知越朝他露出很熟悉的笑容。

「啊，沒有了，抱歉霍總，我先出去了。」

陶知越觸碰過的地方，他會莫名覺得是真實的，像是原始叢林里的嚮導，凡是他走過的路，後來者就會充滿信心地跟上。

曾經無所掛礙的明朗日子，變得遙遠起來。

他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和助理說話？

助理似乎有些走神，獃獃地看著他。

「我聽到腳步聲了，猜到是你。」

［HR：好哦。］

藏在襯衫背後的彩色大狗熊。

正是晚飯時間，放下了文件，兩個人一道去餐廳吃飯。

「還有還有，以前中午的時候，霍總經常會指定好菜式讓我訂餐，據我觀察，應該是要跟對象吃一樣的午餐。可是最近沒有了，餐廳供應什麼，就讓我隨便送什麼來，晚上加班還經常不吃飯。」

他的字跡跟自己一樣嗎？

他冷峻的面孔上露出一絲很淡的笑容。

現在想來，也許不僅僅是因為習慣。

「你猜我背後是什麼？」

霍燃正在簽名的手頓了頓，流暢的筆跡凝結出一個深深的墨點，他盯著漸漸暈開的黑色墨水，繼續簽完了名字，拿起手機。

「唉，沒有了，就從這段時間霍總經常不在的時候開始，他好像真的變得沒有表情了。」

陶知越沒有騙他，這的確是一個即使換作是他，也會遲遲不願開口的秘密。

霍燃記得那是餐桌的位置。

又陡然聞到海m.heｔｕboｏk•coｍ•ｃｏm邊餐廳里傳出的炒蟹香氣，頓時覺得很餓，所以他調轉方向，理所當然地往餐廳走去。

走到門口的助理回過身，輕輕關上門的時候，看見霍燃始終低著頭，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不用了。」

他一邊講話一邊在想，再過兩個小時，陶知越就會在電視上看見他。

在這樣的心情里度過的每一天，都很漫長。

雖然是問句，但他用了很篤定的語氣。

同事震驚：「不是一直都沒有表情嗎？每天都是很標準的總裁臉呀！」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參加論壇的那天。」

「好的霍總，那我出去了。」

對話告一段落，霍燃按下鎖屏，畫面歸於漆黑，他看著這片漆黑。

被勾起了興趣的同事開始努力回憶：「你要這麼說，我也發現了一點不同……之前在路上遇到霍總，他會跟我們點頭打招呼的，現在好像沒有了，就很平淡地走過去，像沒看見一樣。」

但是他想回家了。

「是不是有什麼第一手八卦？快說快說。」

那是全世界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

此刻湧上來的飢餓和疲憊感是真實的嗎？

可它就那樣發生了。

在暖黃色的燈光下，他站在屋子裡，笑著發問。

豐富的顏色和熱烈的香味，交織著同時侵入視覺和嗅覺。

「霍燃」的助理會是誰？是同樣的人嗎？

「聞起來很香，我餓了。」

「也不是八卦……」助理組織著語言，「就是，最近這一個月里，感覺霍總的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每天都沒有表情。」

記憶逐漸回籠，人聲鼎沸的論壇會場，他穿著規整妥帖的黑色西裝，表情故作深沉地坐在第一排。

「說起來，我也沒見過……」

［陶：拆開看了看，看起來好難，每片都長得差不多，這個拼圖真的可以拼出來嗎？］

［陶：今天要加班到幾點？］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那天自ｈeｔｕbook•cｏm•ｃｏｍ己沒有追問到底，是不是會更好。

「怎麼形容呢……就是一種無所謂了的感覺。」

助理立刻清醒過來，連忙拿起文件，向他躬了躬身，快步走出辦公室。

晚上七點整。

是他自己選擇了揭開，卻沒想到接受會是一件那麼難的事。

「應該不會是拼好的拼圖。」他很認真地回答問題，「是晚餐嗎？你是不是沒有吃晚飯，在等我？」

「還有事嗎？」

以前霍燃覺得，這是因為陶知越有很好的生活習慣，也有著很強大的自制力，才能做到。

沒有回應。

所以到天黑入夜，海邊亮起篝火，遊客們圍著圈歡呼跳舞，霍燃坐在樹下，靜靜地觀察著眼前的每個人，始終沒有吃東西。

到了公司，一路上見到的員工都會跟他說一聲早上好，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索性當作沒有聽見。

他的頭髮濕漉漉的，被海風吹著，身邊擦肩而過的遊客身上套著游泳圈，手裡捧著清甜的椰子，笑容格外耀眼。

「不是，那是故意的。」助理放低了聲音，「霍總有男朋友的事，大家都知道嘛，其實有時候我去霍總辦公室，會看到霍總在發消息或者打電話，然後表情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很開朗，不過轉頭看到我，又會立刻變回來。」

［陶：那隻能努力拚了，實在不行我就打你一頓。］

霍燃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隨手翻開桌上堆積的其他文件資料。

同事小聲道：「聽你說完，我也有點鬱悶了。」

而且，他真的是在普通的下班路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卻忽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嗎？

「是吧！！而且說話的方式也變了，比如以前他要是發現我在走神或者欲言又止，會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現在變得特別的簡短，直接就問還有事嗎？」

助理抱著處理好的文件走回工位，路上遇到相熟的同事，同事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調侃道：「怎麼這副表情，挨罵了？」

有時候那根弦綳到了極致，他就會一遍一遍地翻看和陶知越的聊天記錄。

看到裏面精心準備的夜宵，是他唯一不會質疑飢餓的時刻。

幾秒鐘后，門從裏面被打開了。

因為是那個人做的，他還寫了每天不同的便條，在上面畫了很生動形象的簡筆畫。

他給陶知越準備了一個驚喜。

於是霍燃也忍不住笑了。

等了幾秒鐘，霍燃發現桌上已經簽好的文件還沒有被助理拿走，於是疑惑地抬頭。

餐廳里燈光明亮，員工們端著餐盤來來往往，窗口流瀉出的燈光點亮了夜色。一盞盞明凈的玻璃窗整齊排列著，隨著樓層漸次升高，在最頂端的那扇窗戶前，霍燃安靜地佇立，凝視著遠處渺小的車水馬龍。

腳底細軟的沙粒禁錮了他的動作，他無法再往前走。

［HR：九點左右。］

霍燃很久沒有看見這一幕了，他幾乎有一些恍惚。

那時的霍燃流暢地背著稿子，腦海里想象著兩個小時后將會發生的事。

聽到他這樣說，陶知越便笑起來：「你果然沒有完全猜對，就像那天的我一樣。」

人生中有很多遭遇都太過突然，甚至看起來毫無原因，甚至原本不應該降臨。

［HR：我會儘早回來的。］

霍燃在努力地試著接受它。

霍燃想了想，語氣很輕快地模仿了陶知越的回復。

然後晚上回到空蕩蕩的房子，四面的落地窗透徹無比，霍燃做的第一件事是打開冰箱門。

「啊……」同事聽得目瞪口呆，「變化好大，感覺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不會是分手了吧？」

然後他會看著屏幕，忍不住笑起來。

在工作的時候，他似乎能得到一絲慰藉，因為每天要忙的事都不一樣。

「！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種癖好。」同事笑道，「不過我也沒見過霍總訓人，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明明不該和-圖-書這樣的，明明可以更好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時間都有些默然。

他不知道重新跟陶知越相處的時候，給對方帶來的心情會是快樂更多，還是憂愁更多。

他有點無所適從。

人們痛苦，抱怨，逃避，崩潰。

她隨口道：「要是挨罵就好了。」

門合上了。

一切日常的感覺都需要被重新思考。

同事頓時捏緊了筷子：「現在我也磕到了，啊啊啊可惡！好香！還有嗎還有嗎？」

陶知越點點頭：「因為我覺得你肯定也沒有吃，所以今天不是夜宵，是晚飯。」

已是深秋，天氣轉涼，陶知越穿著長袖的白色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沒有系，顯得不那麼正式，袖口挽起，看起來很居家。

「一開始我也這麼想，但後來發現好像不是。像今天霍總看消息的時候，還是笑了，是那種只會在對象面前露出的表情。所以我猜沒有分手，可是笑容的弧度小了很多，而且不會對外人掩飾了。」

其實霍燃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準備好。

坐電梯到地下車庫，看到為自己打開門的司機，他總是會猶豫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坐進車裡。

他往旁邊走了一點，露出了身後一桌子很豐盛的家常菜。

［陶：還沒有飛過去的機票貴。］

不知為什麼，她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他什麼都不確定。

霍燃站在1502室門口，手裡握著鑰匙，又在猶豫要不要敲門。

但是見到助理時除外，聽她彙報什麼事的時候，霍燃總會走神，想起另一個「霍燃」。

比起同齡人，他的生活作息顯得格外規律，很在乎身體健康。

早晨起床刷牙，透過衛生間的窗戶看到樓下打拳的老人，他會覺得不安，唯獨某一天下雨，老人沒有出現，霍燃才鬆了一口氣。

在霍燃無意中開導了他之前的一年裡，他又是怎麼獨自度過的？

「那倒不是。」助理思考了一會兒，鼓起勇氣道，「你有沒有覺得，霍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