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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如彩色琉璃般的牆面，陶知越感慨道：「也許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真的誕生了一個有著方形太陽的傘狀世界。」

「為什麼會這樣？」霍燃用群青色塗抹了一滴又一滴的雨，「為什麼一本小說會變成真實的世界？」

「沒關係，記得這把傘的顏色就可以了。」

霍燃本想說些什麼，又停住了，轉而笑道：「這個遊戲一定能賣得很好。」

「我說是就是。」陶知越不再猶豫，大刀闊斧地揮灑著顏料，一口氣塗了好多片橘黃碎片，湊成一個大太陽，「我畫的世界，我說了算。」

霍燃認同道：「那裡發生的一定是個童話故事。」

幾天以後，這幅一千片的拼圖終於拼完了。

某個並肩窩在沙發里看漫畫的夜晚，霍燃瞥到了台曆上的紅圈。

「這次你可以隨便畫。」

陶知越坦然道：「因為我準備了一個禮物，會在平安夜那天送給你。」

針織圍巾柔軟地包住脖頸。

人的意志總能創造奇迹。

片刻后，眉頭緊皺瞪著手機屏幕的霍燃聽到腳步聲，很沉重地抬起頭，卻看見陶知越拿來了一堆顏料和膠水。

這座房子也像一個童話，盛滿了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讀懂的回憶和故事。

霍燃記得自己寫在上面的話。

霍燃十分謹慎地提問：「是不是要拼完這個拼圖，才能知道答案……？」

「真的嗎？」

然後他就可以擁有一個徹底屬於自己的家。

密密麻麻的拼圖碎片上，每一片的色彩和筆觸都不相同，它們在隨機的揮灑中誕生。

禮物。

兩人站在很夢幻的牆面前胡扯了一會兒，都忍不住笑起來。

「我是不是不應該猜？」

「……」熟悉的勝負欲當即湧現在霍燃心頭，「我一定能猜到。」

人生的遭遇從來沒有標準答案，很多事的開始和結束或許根本找不到原因。

陶知越點點頭：「當然，這可是你買的。」

霍燃現在已經對這些聽來玄奇的描述接受良好：「就像我一樣嗎？」

「沒有。」陶知越眼裡笑意更濃，「其實你可ｈttp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om•ｃom以直接問的，昨晚我跟沈醫生下樓散步了。」

這個拼圖實在太難，兩個人努力過幾次，最後要麼跑去遊戲房放鬆心情，要麼跑到陽台上看建築工地解壓，反正每次都以放棄告終。

「是不是比你留在北京的那把傘更好看？」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也許這並不是一本小說，出現在我腦海里的小說只是一份說明書，幫助我了解眼前的一切，但是它介紹錯了，所以我產生了那麼多誤會。」

「……」霍燃有苦難言，覺得前方一片灰暗，「那我再上網找點攻略。」

他忽然道：「希望下個月遊戲上線之後，能賣得很好。」

［這個拼圖很難，找到答案也很難，也許我們一起努力會比較快。］

「真的沒有排錯隊嗎？」

從病房的窗口望出去，一片銀裝，樓下有裹著外套的病人正在玩雪。

「好看。」

能被陶知越提前宣布的禮物，一定很特別。

「你每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我記得這幾個詞頻繁出現好像是四十頁之後。」

原本的小說里充滿了作者的執念，而那個墜入新世界的早逝靈魂也盛滿了未盡的遺憾。

「首先，你來數一下這裏面到底有多少種顏色。」

他想象里的雨滴，差不多是這個顏色的。

然後他的話音就停住了。

彷彿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存在於霍燃的生命中了。

「我說是就是。」霍燃也學會了他的句式，「我的想象，我說了算。」

「拼圖用完了，或者我把立式衣架挪過來，然後把那件襯衫掛上去，它會被這個世界吸走嗎？」

霍燃很嚴謹地糾正他：「是環遊無數個世界。」

「……我聞到醋味了，好酸。」

他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給自己挖坑的惶恐感。

陶知越思考了一下：「這個太陽好像有點抽象。」

時間匆匆流逝，他希望十二月末快點到來。

「項目掙的錢越多，獎金就越多。」陶知越認真道，「然後我就可以像你一樣，站在房子里和_圖_書輕描淡寫地對中介說，我買了。」

冬日的陽光依然是溫煦的，為霍燃的髮絲染上燦金。

「回家告訴你。」陶知越拿起桌上整理好的背包和白色圍巾。

「也許是因為原本二維平面的小說被外來的靈魂激活了，就像蝴蝶效應，所以一切都變了。」

「我猜你喜歡蝴蝶效應，這樣會有一種唯我獨尊的感覺，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喜歡這種可能。」

「我找到答案了。」

朱紅和檸檬黃在白色碎片上融合，成了鮮艷的橘黃。

「一個人沒有迷路吧？」

「所以我希望所有小說都可以變成真實的世界，這樣以後我看小說的時候，可能也會帶上旅遊的心情。」

陶知越非常及時地用抱枕捂住了霍燃的腦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一千片混亂無序的碎片，他們大概只拼完了不到一百片。

霍燃拿著一堆單子走進來，鬆了一口氣。

「那你猜吧，不可能。」

「對，聊了很多。」

「你剛才喜歡哪個可能？」霍燃很好奇，「我來融合一下，說不定會更有趣。」

「嗯？」霍燃驚訝於他一下子轉變的話題，「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看到了，正好遇到了雪剛開始下的時候。」

霍燃繼續假裝看風景，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主動道：「聊了什麼？」

但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那種解釋方式。

「13號是遊戲公測的日子，這個我理解。」霍燃分析道，「但是為什麼平安夜也畫了圈？你很喜歡這個節日嗎？之前的情人節和七夕都沒有畫圈的待遇。」

奇迹發生了，陶知越獲得了新的生命，而原書里那個人生悲慘的工具人角色消失了，恰好被他代替，所有的故事都隨之扭轉。

冬季流感痊癒之後，陶知越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忙碌之餘，時刻注意休息和放鬆。

「這個定律的推廣不是有範圍局限嗎？」

「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

在越來越怪的形容詞里，陶知越靈光一現：「你是不是看了那堆漫畫書里講武林爭霸的那本？」

那個不會說hetubook.com.com話的作者急切地想要挽留住他，他希望這個陌生的乘客能被救回來，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不告訴你。」

宇宙本無意義，從自己的世界里望出去，你就是一切的靈魂。

沈念大概在某間亮著燈的手術室里忙碌著。

陶知越換下了病號服，站在窗口眺望了一會兒，門口傳來動靜。

陶知越篤定道：「猜也沒關係，你肯定猜不到。」

陶知越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有道理，那你真的可以待在土星圖書館里，足不出戶就環遊世界了。」

在逐漸跑偏的聊天對話里，無數的純白碎片，慢慢染上了色彩。

在下了一夜的大雪之後，陶知越的肺炎徹底痊癒了。

霍燃看起來很淡定：「你們在聊天嗎？」

「嗯，所有人都跟書里不一樣了，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思想和靈魂。唯一被劇情控制著的，其實只有寄託了太多作者執念的沈醫生。」

回到家簡單收拾了行李之後，陶知越從架子上翻出了早已被兩人束之高閣的純白拼圖盒，上面甚至都落了一點灰。

「沒有，我只是隨便翻了一下。」

短暫的驚詫過後，霍燃似乎領會了他的意思。

一把巨大的傘，和太陽下淅淅瀝瀝的雨水。

「……不數，要保持神秘感。」

「好，既然你那麼堅信不可能被我猜到，我就先從平時你最不好意思的地方猜起，難道是新的……」

「我不知道，其實我想過很多種可能。」

陶知越欣賞了一會兒他裝作沒有吃醋的表情，覺得十分新奇。

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最普通的看病模式，霍燃索性堅持要一路自食其力，沒有叫其他人代勞。

「真的，最多只看了二十頁。」

因為親眼見證了生命逝去的樣子，所以作者後悔了，他不該寫那樣的情節與結局。

「那我換一個，獨霸天下？睥睨眾生？」

霍燃怔了怔：「畫在拼圖上面嗎？」

淺色的牆紙上出現了橘黃色的方形太陽，群青色的大雨，由各種各樣的混合色彩拼成的一把雨傘。

一管管五顏六色的丙烯顏料堆在桌子和圖書上，旁邊是純白無暇的拼圖碎片。

地面上堆著小小的雪人，一塊被白雪覆蓋的石碑上被畫上了一個眉眼彎彎的笑臉。

霍燃的弟弟變成了妹妹，理財書變成了流星雨，喜歡賺錢變成了想要旅遊。

想了想，霍燃補充道：「而且我還可以找到一點理論支撐。」

「嗯，整容般的效果。」陶知越笑道，「我都快不記得它是什麼顏色的了。」

霍燃一本正經道：「熱力學第二定律，熵增原理，孤立系統不會變得有序，除非有另一個意識的介入，作者就是那個意識。」

「那個沈醫生……是你在另一個世界見過的人嗎？是這本小說的作者嗎？」

霍燃試圖解釋：「這次沒有排錯隊，是因為交費的人太多了。」

「嗯，無數個。」陶知越點點頭，「現在我也喜歡這個可能了，說不定我就來自於另一個小說世界。」

「昨天晚上下樓看雪了嗎？」

跌落時的撞擊帶來了流星，而二維文字沒有空間，墜落的流星可能降臨在任何一個時段。

霍燃滿意地打量著眼前的傑作，這是他的創意。

細菌和病毒像是被茫茫的白雪洗凈，從身體里消失不見。

也許陶知越的遺憾就從那一刻開始，跟這個世界糾纏在一起，融為一體。

陶知越想起了那天地鐵上，裝著小說的手機跌落時的場景，他出現了看到流星的幻覺。

「嗯，然後我要把它們貼在牆上，就貼在世界地圖的隔壁。」

霍燃若無其事地隨手把單子塞進包里，轉移話題道：「還沒到十二月，就下了這麼大的雪，好突然。」

陶知越笑起來：「等一下，我去拿點輔助工具。」

「啊，你也看過了？我還以為你忙著聊天，沒有時間看。」

在靈魂獲得自由之後，前方的路總會平坦許多。

特別是陶知越還拿起了盒子里那張他曾經寫下的便條，很懷念地看了一眼。

陶知越最喜歡這個答案。

離開醫院的時候，陶知越充滿感慨地回頭凝望了一眼。

看著霍燃沉思的表情，陶知越問道：「你喜歡哪種可能？」

茶几上的台曆里，12和*圖*書月13日被畫了一個圈，下一行里的12月24日也被畫了一個圈。

「嗯，很突然。」陶知越忍俊不禁道，「辛苦你了。」

陶知越很喜歡這個家。

陶知越轉頭看他：「怎麼花了這麼久？」

「也許所有小說從誕生之時起，就會投映出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沒有人能給出真正的答案，我更喜歡後面這種可能，所以我想選擇這個答案。」

「可以試試，不過萬一真的被吸走，以後就沒有情侶襯衫了，只剩一件。」

陶知越很意外：「什麼理論？」

陶知越率先擰開一管紅色的顏料。

霍燃立刻下結論：「那就算了。」

霍燃本來正在做聆聽真相的心理準備，結果看到他的動作，頓時驚到了。

那不光是霍燃一個人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

這樣的名場面，他也很想體驗。

他在令人眼花繚亂的顏料堆里看了一圈，選中了群青色。

陶知越平靜道：「或許他也跟我一樣進入了小說世界，只是擁有了健全的身體后失去了記憶。又或許他只是小說里的人物，以作者為原型，所以才有相似的面孔，但這個人物擁有了自己的靈魂。」

純白的說明書里填滿了獨一無二的世界，純白的拼圖碎片變成了一副色彩斑斕的拼貼畫。

「好看嗎？」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了心病。

看著這片方形不規則的橘黃碎片，霍燃訝然道：「這是太陽嗎？」

霍燃英氣的眉眼很矜持地揚了揚。

盛滿了生命的奇妙與世界的浪漫。

那是只能由他自己去走的路。

「我喜歡第一種，這樣想的話，也許所有我讀過的小說都真實存在著，無數個世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運轉，忽然之間，宇宙里好像充滿了無限可能。」

「我覺得也是，要不要再加個彩色大狗熊上去？」

結果光是那堆漫畫書、遊戲機和家裡的花瓶，他就搬了好幾趟。

脫離了劇情意志的枷鎖之後，他還需要脫離旁人或善意或惡意的目光，還有外界的期待與自己的願望之間的抉擇。

「全都搞定了。」

「唯我獨尊是什麼奇怪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