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霍燃緩慢地鬆開手，似乎在審視初中生妹妹即將露出的表情。

「騙你的。」陶知越笑道，「你放心，我只把你妹妹當成小孩子。」

陸彥惆悵道：「不能打球了，居然真的下雨，得叫我爸來接了。」

陶知越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頓時對霍燃同學肅然起敬。

「……」

臉好像有點熱。

陸彥大力獻殷勤：「沒事沒事，我教你啊，很容易的！」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霍燃忽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大家對和自己不一樣的人總是很感興趣。

霍燃更加靈機一動，直接蓋過了他的話：「陸彥讓他爸來接，我也沒帶傘，能不能帶我下樓，然後我可以順道送你回家，下雨天坐公交很麻煩。」

「沒有啊，北京很少下雨的！」陸彥靈機一動，「老大你好厲害！提前帶了傘！那能不能捎我……」

但當陸彥的物理成績在陶知越簡單的點撥下，就快要摸到及格線之後，他口中的老大立刻易了主。

後座上的初中生小妹妹總算穩住了平衡，好奇地從霍燃背後探出頭來看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霍燃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

十分合理。

於是他自告奮勇地要幫陶知越補習地理。

他只能偷偷觀察著身邊看起來很平靜的陶知越。

半晌的寂靜之後，陶知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視線，霍燃也是。

溫和秀氣的外形，好聽的南方口音，出眾的學習成績。

「……草。」陸彥一臉的懷疑人生，「怎麼聽起來還怪有道理的。我真的打得很爛嗎？」

他的大腦里只有上下前後左右。

作為回報，陶知越便提出來，可以教他數學。

這個偶然分到了一起的同桌真的很好玩。

作為熱心友善的班長兼同桌兼好朋友，每天都有車接送的他理應順便送陶知越回家。

「啊啊啊是理想——」

他強行插話：「要教也是我來教，就你那半桶水。」

期中考成績公布后，霍燃和陶知越的成績並列年級第一。

陶知越每天都是自己騎自行車回家的，今天騎車肯定不方便，要是去坐公交，還得冒和圖書雨走不少路。

周圍的人流熙熙攘攘，傘下光線昏沉，在模糊的雨聲里，似乎能聽見身邊人淺淺的呼吸。

霍燃嘗試用拙劣的借口掩飾自己突兀的舉動：「她還沒睡醒，肯定要說胡話，不用聽。」

當時陶知越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在每天都像在重複的相似日子里，時間過得格外的快。

這簡直是沒有女生能抗拒的理想型。

這下是真的拿反了。

等數學老師抱著一疊卷子走進來的時候，全班人都熱了起來。

「那是為了照顧你脆弱的心臟。」霍燃理直氣壯道，「現在你物理都快能及格了，是時候直面其他的人間真實了，人總要長大的。」

「老大，放學以後要不要去打球？」

好的吧。

風吹拂著課本，翻起了紙張，一片嘩啦啦的聲音。

妹妹的表情神秘地變幻了一下，在霍燃警惕的目光里，最終化成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次陶知越沒忍住，真的笑了起來。

他聽說過有些女生會讓男朋友戴上自己的發圈，算是一種秀恩愛的方式。

後來班主任單獨找到陶知越，關心他這段時間的適應情況時，還特意問過他需不需要調動座位。

他當時就想說，但那時候還不熟，不好意思開口。

……真不愧是南方人。

然而外面的天色卻越來越沉悶，烏雲壓頂，天空泛黃。

他的頭髮被風吹亂，校服穿得很端正，書包肩帶也理得很平整，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那種乾淨秀氣的男生。

霍燃跟前座的女生說了些什麼，女生又戳了戳前面的人，消息一路傳遞，風扇很快被調成了最大擋。

就在她開口的瞬間，霍燃當機立斷地抓住手剎，伸出腳點地，讓車子穩穩噹噹地停下來，然後轉頭捂住了妹妹的嘴。

據陶知越的觀察，霍燃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不擅長拒絕別人。比如每次霍燃收到情書，表情都會很惆悵，像在苦惱應該怎麼拒絕才好。

然後他脫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早戀了？」

霍燃愣了一下，立刻把課本倒了過來。

陸彥：「……」

陸彥琢和圖書磨著：「不會是要下雨吧？」

聽到霍燃緊張的問候聲，陶知越有點想笑，但覺得他會變得更緊張，所以努力忍住了。

帥氣陽光，家境很好，據說每個假期都出去旅遊，見多識廣，但絲毫沒有傲氣，對同學們熱情又大方，細心敏銳。作為班長不僅成績很好，運動神經也非常發達，再加上樂於助人，簡直是完美的。

放學以後打一小時球再回家，好像也不錯。

霍燃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霍燃的手機里已經彈出了張叔主動發來的消息：［剛接到思涵，要來樓下接您嗎？］

真好啊。

一旁突然退位的霍燃看著這一幕，五味雜陳。

他喃喃自語道：「終於下雨了。」

他手裡拿著課本，像是一本正經地在早讀，卻偷偷在瞄他。

畢竟他是一個稱職的好班長。

「哥哥你好，我叫霍思涵，是初一3班的文藝委員！我喜歡畫畫和唱歌，還喜歡看小說。」

「也沒有特別爛吧，只是不能跟我比而已。」

離窗戶最近的霍燃連忙伸手關上。

每個哥哥都會對覬覦自己妹妹的異性充滿了警惕，陶知越很理解這種心情。

霍燃向一臉迷茫的陸彥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正準備給張叔發消息，讓他拿傘來樓下接人的時候，就看見陶知越格外淡定地拿出了書包，從邊袋裡摸出了一把藍格子的摺疊傘。

教陶知越打球的計劃泡湯，霍燃鬱悶之餘，被他的話提醒了。

課間休息，在又一次上完廁所回來，發現自己的座位被好多其他同學佔領著，跟霍燃聊天玩鬧的時候，陶知越總算明白了那天班主任眼中的遲疑。

陶知越：「……」哈哈哈哈。

陶知越一度猶豫過應該怎麼辦，後來他決定給有署名的情書都寫一封回信，鼓勵對方好好學習，上了大學以後會有更多的選擇，如果有不會的題目可以來問他。

握著傘柄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

「老大……你好像越來越自信了。」

陶知越看著他和陸彥震驚的表情，不解道：「你們都沒拿傘嗎？」

「唔唔唔！」

陶知越慢吞m•hｅtuｂoｏk.ｃoｍ.ｃｏｍ吞地停好車，回到班上的時候，霍燃已經在靠窗的位置上坐好了。

班上的同學們熱情地接納了新來的轉學生，陶知越也漸漸適應了全新的生活和學習環境。

難道平時他跟小弟們待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打架玩樂，而是在一起學習嗎？

可是校服拉鏈明明還拉得嚴嚴實實的。

旁邊的霍燃和陸彥總算得出了最終方案，霍燃當教練，陸彥當陪練。

而且性格也很好相處，那他為什麼會是一個人坐呢？

「我哪裡要遲到了！幹嘛攔著我跟知知哥哥說話！」

搬到北京之後，除了過分乾燥的氣候和偶爾的霧霾天，陶知越最不習慣的就是高頻出現的東南西北。

陶知越小聲附和：「很熱。」

這種神奇的巧合連老師都看得嘖嘖稱奇，讓他們倆一定要互相幫助，取長補短，爭取在高考時考出一個出色的分數。

總而言之，做他的同桌可能會很困擾，因為只要走開片刻，回來時座位旁就全是人，永遠被沒完沒了的聊天包圍著。

第一天坐到他旁邊的時候，陶知越就發現霍燃的政治課本下壓著數學試卷，而且好幾個答案都寫錯了。

同樣的，他還適應了時不時出現在桌肚裏的情書。

陶知越誠實道：「我不會打籃球。」

霍燃想說些什麼，但胸膛里有些急促的呼吸讓他無法思考。

陶知越想了想，覺得有來有往很公平，於是點點頭：「好，麻煩你了。」

陶知越開始暗暗期待即將到來的放學時間，霍燃也是。

換了新的城市，有了新的朋友，開始了新的生活，當然也應該學一些新的東西。

他不是不好相處，反而是太受歡迎了。

帶著疑問，他和霍燃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常年收情書收到手軟的霍燃很清楚女生們看到心儀男生時的眼神，光是昨天下午，隔壁班就有好幾撥人跑來班級外面偷看陶知越了。

霍燃只好望著窗外，若無其事道：「今天真熱。」

霍燃：！！！

事後，他給自己的解釋是，因為霍燃可以輔導他最弱的地理。

轉瞬即逝的輕盈，如同一根羽和-圖-書毛，彷彿也擦過了他的耳畔。

「你在叫哪個老大？」

他第一次在信紙背面寫回信的時候，旁邊會錯了意的霍燃十分震驚，一臉欲言又止，看得他止不住發笑。

在狹小的空間里，為了躲避落在肩頭的雨絲，所以他們挨得很近，盡量都躲在不算大的雨傘下。

……要教陶知越打籃球，怎麼也輪不到陸彥。

結果放學鈴聲響起的前一刻，大雨傾盆而下，雨絲澆進來，把玻璃窗敲得乒乓作響。

像是剛打完一場比賽，停下來休息時那麼快。

所以班主任索性讓霍燃一個人坐，旁邊的空座位就徹底成了人氣旺盛的旅遊景點。

被捂嘴的妹妹憤怒地瞪著哥哥，哥哥回以意味深長的目光，電光火石之間，兩個人憑著兄妹間的默契，似乎達成了什麼約定。

霍燃滿不在乎道：「不會，肯定是虛晃一槍，天氣預報說是晴天。」

一定是因為頭頂的風扇風力不夠。

熟悉的問句，但回答的人變了。

陶知越居然每天都帶傘來上學。

陶知越聞言點點頭：「不會的。」

雨傘撐開，深淺交織的藍格子很快被雨點打濕，映出烏雲翻湧的黃昏。

霍燃面不改色地回復：［不用了，同學有傘，我們直接來路口，一會兒順便送他回家。］

這天傍晚，他們背上書包一起回家。

陶知越的校服袖口隨著慣性下滑，露出了此前被袖子掩起來的一個小飾品。

「哇，原來你就是轉學生啊！本來還想今天去高中部看你的，我提前看到了誒……」

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學習和業餘興趣上，所以對這個年紀的男生普遍愛好的體育運動一竅不通。

在清晨熱烈的陽光里，對方明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倒影，光芒浮動。

霍燃的餘光里看見陶知越額前的碎發，被夾雜著雨水的晚風吹動，輕輕擦過了眨眼時扇動的睫毛。

沒等妹妹說完，感覺無比丟臉的霍燃猛地踩下了腳踏板，自行車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我先送她去班級，她要遲到了。」

沒想到校園老大的思想這麼正直，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hetubook.com.com…別亂取外號！還有，什麼沒有男朋友，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跟媽打小報告了。」

……雖然他有一點點好奇，陶知越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當他在某次問路時，得到的答案是「您往東走一段，然後往西邊拐，朝南那個樓就是了」之後，就再也不敢跟本地人說起任何和方向有關的事了。

陶知越聽得樂不可支。

兩兄妹吵吵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陶知越凝視著他們的背影，眼裡始終帶著笑意。

霍燃的視線驀地在某一處停住了。

現在他跟霍燃的關係已經進展到了好兄弟的階段，一度搞得霍燃的發小陸彥很吃醋。

一口氣說到這裏，她還略顯害羞地補充道：「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哦。」

匆匆給陶知越丟下一句解釋，霍燃再也不敢回頭。

英語還好，但地理是陶知越最頭疼的科目，他的空間感和方向感不是很好，看見方位詞就開始頭大，所以地理書上那些季風洋流的方向總是記不住。

粉紅色的發圈，上面點綴著彩色的小星星，一看就是女孩子用來扎頭髮的。

今天是數學課的階段性測驗，再過幾天就是期中考。

陶知越的數學和物理拿了滿分，霍燃的英語和地理拿了滿分，其他科目的分數都很高，不過兩個人各自的滿分科目恰好就是另一個人相對比較薄弱的一科。

陶知越走到座位旁坐下，故意道：「你的書拿反了。」

所以霍燃覺得，他有義務提醒同桌要專註學習，不要分心。

霍燃：「……」

陶知越聽完了小朋友冒著粉紅泡泡的自我介紹，忍俊不禁道：「你好，我剛轉來這裏上學，跟你哥哥在一個班級，也是他的新同桌，我叫陶知越。」

陸彥不可置通道：「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霍燃先是鬆了一口氣，又馬上道：「我們現在還是學生，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不要早戀。」

「噢噢，那你覺得爸爸應不應該知道，他書房裡的大象雕像是誰摔壞的呢？」

那一刻，世界好像是透明的。

擅長使用方位詞的本地人霍燃，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然而臉紅心跳的癥狀並沒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