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竹聲新月(三)
阿狐點點頭,道:「嗯,原來你現下本事不高。」
阿狐冷笑道:「那你說說,咱們有多大能耐?」
寧簡問起呂大少是誰,得知卻是青州城裡有名的富家紈絝子弟,仗著自己是「飛光門」門主呂東遊的遠親,素來囂張跋扈,橫行無忌。
寧簡淡淡道:「所以我才想找柳續學刀呀。」
阿狐道:「你幫忙還要收銀兩?」
阿狐點了點頭,卻將烙餅收回了破布囊里,哈哈一笑,道:「算了,真讓你偷那麼一丁點酒菜來請柳續,卻也顯得咱們太寒酸了。」
陳徹方才未經思索,脫口說出了那句話,聽寧簡一問,倒是怔住了,想了片刻,老老實實答道:「我見你剛剛像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似的,可能是記性不大好,我就想著幫你記住名字,下次你忘了我便能告訴你。」
阿狐道:「那看來咱們一般窮,誰也幫不了誰。」
陳徹一怔,道:「我不餓,你吃了吧。」
阿狐低下頭去,端詳著烙餅,忽而咽了咽口水,道:「這張烙餅是我從小到大得過的最囫圇的飯食了,我捨不得吃,給你吃吧,你吃完就幫我一回,從酒樓里拿一點酒菜出來,行嗎?」
阿狐道:「我從小就當乞丐,吃的都是別人的剩飯,還沒吃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囫圇的飯菜……」
阿狐搖頭道:「我連賭本都沒有,拿什麼去贏……」話未說完,便大步走進了賭坊。
阿狐氣喘吁吁,一邊走,一邊又斷斷續續地道:「我要當刀客,我不能一輩子吃別人吃剩的東西,我要當刀客,我要當刀客……」
寧簡輕哼一聲,道:「我本來有二十兩金子,前些日子在淮州都散給災民了,不然倒可省下三兩給你們。」
阿狐恍若未聞,只是自顧自叫著:「呂大少!呂大少!我要見你!」
寧簡道:「……沒有。」
「嗯,就是你阿狐要見我……」呂玉寒輕輕一笑,似覺有趣,緩聲說道,「你是阿狐,這我知道了,但阿狐又是個什麼東西?」
阿狐一愣,漲紅了臉,大聲道:「呂大少,我知你看不起我,我想找你借三兩銀子去學刀,等我以後學成刀術名震江湖,自會報答於你!」
寧簡道:「不錯,所以這第一筆買賣就便宜你們了,只須給我三兩銀子便可。」
那少女寧簡聞言道:「你這話可有些古怪,你記我名字做什麼?」
陳徹一怔,看向阿狐,卻見阿狐眼眶微微泛紅。
陳徹心中一驚,這才想起從前確https://m.hetubook.com.com似聽說過呂大少常來這家賭坊玩樂。卻聽賭坊夥計罵道:「呂大少也是你想見便能見的?快滾遠些!」
陳徹心知自己沒答應幫阿狐偷酒菜,阿狐自是不滿,先前壓住了火氣,卻在此刻迸發出來,想了想,輕聲勸道:「這又是何必呢,料想那柳續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俠,也不會嫌咱們寒酸……阿狐,咱們有多大能耐,便請他吃多好的酒菜,那就挺好了。」
阿狐吐出一口血沫,站直了身子,道:「對,就是我阿狐要見你。」
陳徹跟著阿狐在街上走著,兩人好一陣子沒說話。
陳徹道:「還是你吃吧。」將烙餅遞還給了阿狐。
那呂大少呂玉寒轉頭瞥向阿狐,淡淡道:「是你要見我?」
頓了頓,又道:「我尋柳續去了,你們若是湊夠了三兩銀子,可以到城西的『歸雲客棧』找我。」
待寧簡離去后,阿狐與陳徹繼續商議請柳續喝酒之事。阿狐不斷地懇求陳徹,讓陳徹去酒樓后廚偷些酒菜,陳徹卻只是不應。
阿狐卻兀自大叫:「我要見呂大少!我要見呂玉寒呂大少!」
陳徹聞言愣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寧簡一怔,道:「你這人心腸倒好,就是說的話有些和-圖-書呆。」阿狐在一旁小聲嘀咕:「記不住自己名字才叫呆呢。」
陳徹道:「阿狐,你是想賭錢贏夠三兩銀子嗎?」
「名震江湖么……」呂玉寒莞爾道,「你這樣的乞丐,倒也少見……好,我便給你個機會。」說完皺眉沉吟起來。
陳徹也跟著走進去,賭坊中的夥計見兩人衣衫襤褸,當即將兩人轟了出來;阿狐在賭坊門口大叫道:「呂大少在不在裏面?我要見呂玉寒呂大少!我有要緊事見他!」
良久過去,呂玉寒才慢悠悠道:「嗯,你既想要三兩銀子,就來學三聲狗叫吧,先震一震這條街,日後再名震江湖也不遲。」
阿狐眼珠一轉,道:「聽你話中意思,你是以前還沒接到過雇托吧?」
阿狐左右張望著街景,忽道:「我與柳續是約在今晚戌時兩刻,在此之前,咱們須得弄到三兩銀子。」
寧簡頷首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順便收些酬勞,豈非天經地義?本姑娘行走江湖,就是靠此……嗯,以後就打算靠此賺錢為生。」
那夥計皺眉道:「就憑你這臭乞丐也配見呂大少?你便是叫他,也是髒了他老人家的尊名。」
說完想了一陣,又道:「走吧,咱們去別處想辦法。」
寧簡道:「那人很是古怪,他說這二hetubook.com.com十兩金子只是定金,現下我本事不高,他也沒什麼事要雇我去做,他說等我以後本事厲害了,便會再給我二十兩金子,請我做事。」
阿狐叫道:「我不請他喝酒,我怎麼學刀術?你要讓我吃一輩子剩飯嗎?你當你那酒樓的剩飯就那麼好吃嗎,我告訴你,我早吃膩了!」
阿狐心中激動,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呂玉寒。
阿狐笑道:「我不是剛在你屋裡吃飽了嗎,你吃吧,我本就是帶給你吃的。」
阿狐默然良久,從破布囊里拿出先前那張烙餅,遞給陳徹道:「還沒涼呢,你吃了吧。」
「二十兩金子?」阿狐張大了嘴巴,「你怕不是胡吹大氣吧,就算是呂玉寒呂大少,身上也未必能拿得出這麼多錢。」
寧簡微笑道:「若他真是呂東遊的親戚,身家肯定遠不止這些。我那二十兩金子么,卻是在路過滁州左近的臨江集時,有個叫吳重的人給我的。」說到後面,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陳徹道:「咱們想想法子,說不定能借到一錢銀子,也夠買許多酒了,三兩銀子的大席面咱們可請不起。」
寧簡聞言啞然。阿狐道:「你有三兩銀子嗎?」
阿狐訝道:「他為什麼要給你這麼多金子?」
陳徹點了點頭,隨口道:「嗯hetubook.com.com,我記住啦。」
陳徹「嗯」了一聲,接過了烙餅。
望向門內,卻是一個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緩步踱出,那公子面頰白慘慘的,身形枯瘦,瞧來倒似比阿狐挨餓還多。
說話中,兩人路過一家賭坊,阿狐忽然停住了步子。
「你這小瘋子不去討飯,卻來討打!」那夥計衝上前來,一記窩心腳踹倒了阿狐。陳徹急忙扶起阿狐,眼看那夥計迫近了還要再打阿狐,忽聽賭坊內傳來一道語聲——「且慢,是誰要見我?」
賭坊夥計賠笑道:「只是一個臭乞兒,沒想到竟驚動了呂大少。」說完變換臉色,怒目瞪向阿狐道:「還不快滾!」
阿狐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忽而大聲道:「不成!我要請就請柳續吃青州城最好的酒菜!」
阿狐在心裏算了算,若要在春風酒樓置辦一桌上好的酒席,約莫也須三兩銀子,便道:「我倆遇到的麻煩就是缺三兩銀子。」
陳徹默然不答。阿狐道:「你說啊,陳徹,你怎麼不說話了?」
陳徹道:「嗯,咱們本來也沒什麼能耐,要我說,你就不該誇口說要請他到春風酒樓喝酒……」
寧簡瞪了阿狐一眼,微笑道:「你倆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么,不妨說與我聽聽……嗯,你倆只要稍稍付我一些銀兩,便可雇我幫你們排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