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竹聲新月(七)
阿狐道:「那又如何?」
呂玉寒哈哈大笑:「就憑你們兩個,也配請柳青眸喝酒?他若真來了,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說到這裏,想起自己宴請方天畫,卻也沒能請來,心中羞惱交迸,抬手便甩了陳徹兩個耳光。
「你幹什麼?」阿狐一驚,當即挺身護在陳徹身前。
「你小子還活著?」
呂玉寒道:「不必了。」說完又走到門口張望。
呂玉寒頷首道:「不錯,我晚上本是要宴請他的。」
陳徹道:「那我去熱菜。」阿狐點了點頭,幫著陳徹將桌上菜肴一一端去后廚熱過,又一道道地擺回桌上。
陳徹道:「那人確是說過今晚要來春風酒樓。」
陳徹與阿狐對視一眼,未及反應,呂玉寒倏忽起腳踢倒了桌子,酒菜淋灑了滿地。
阿狐神情一緊,起身道:「……呂大少。」
陳徹聞言怔住,半晌才醒過神來,道:「我去把這些菜再熱一熱。」
呂玉寒冷哼一聲,走到門口左右張望,卻不接話。片刻后,他轉回身來,環顧堂中hetubook.com.com,瞥見了陳徹阿狐兩人,似覺有些面熟,隨即皺眉打量著阿狐,道:
那人斜著醉眼打量阿狐,嘴裏含糊道:「是嗎,便讓我先幫你吃些吧。」說著便提箸去夾那鱸魚;阿狐猛地站起,扭住那人的手,道:「你不能吃!」
陳徹聽他語氣篤定,便道:「不錯,那咱們再等等。」
酒樓掌柜道:「呂公子,樓上的菜肴,是否再要重新熱過?」
忽聽腳步聲響起,側頭看去,卻是呂玉寒面色陰沉地走下樓來。酒樓掌柜當即賠笑道:「呂公子,你老人家宴請的貴客還未到么?」
說著在堂中來回踱步,又低聲自語:「這方天畫身為青簫白馬盟之主,亦是正氣長鋒閣的閣主之一,以他這般身份,既接了我的請柬,絕不該爽約的,莫非是出了什麼大變故?」
「嗯?」呂玉寒眯起了眼,「你們要請誰喝酒?」
呂玉寒冷笑道:「你這小乞丐誆騙我說要學刀,卻拿著我的銀錢到酒樓里大吃大喝,了不起和_圖_書,很了不起呀。」
戌時兩刻,柳續沒來。
陳徹道:「阿狐,你別亂想了,那柳續怎會因為——」話未說完,忽見阿狐抬頭望向自己,眼中淚光盈盈,神情難過已極。
阿狐低頭看著滿桌菜肴,忽道:「我知道柳續為何不來了。」
掌柜狐疑地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我瞧他一直動也不動,像個傻子似的。」
阿狐道:「可是我連尋常的鱸魚也從沒吃過呀,這一桌子菜,我以前一樣也沒吃過。」
酒樓掌柜向著陳徹招了招手;陳徹走到櫃檯邊,卻聽掌柜道:「你這位朋友,當真是要請人喝酒?」
呂玉寒走了過來,問道:「今日在長慶街上,你倆也聽見了,那方天畫是不是說今夜要來這裏?」
阿狐默然片刻,道:「等。」
陳徹轉頭看了一眼孤零零坐著的阿狐,輕聲道:「他不傻,我覺得他也很厲害。」
阿狐臉色蒼白,與呂玉寒目光一觸,不禁張口結舌。陳徹道:「我們請人喝酒,就是想要拜師學刀。」
呂玉https://www.hetubook.com•com寒不再看兩人,徑自皺眉沉吟起來,喃喃道:「可是眼下已是亥時,不但方天畫未至,其餘幾人卻也都沒來,這可真是奇了……」
戌時兩刻將至,忽有個臉色通紅的酒客搖搖晃晃地站起,走到阿狐那桌坐下,笑道:「我瞧你半天也不吃一口,莫不是從前沒吃過好菜,不知該如何下嘴了?」
說完便將身軀坐得筆直,不再四處張望,低頭注目著桌上那盤鱸魚,像個刀客在守著自己的刀。
陳徹默然點頭,一時間無言以對。
陳徹低聲問阿狐道:「咱們還等柳續么?」
直到戌時三刻也漸漸過去,堂中酒客愈稀,柳續仍然沒來。
阿狐回去坐下,陳徹算了算時辰,道:「阿狐,那柳續不會不來吧?」
阿狐一怔,笑道:「你先前也說了,那柳續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俠,豈會言而無信?他說來喝酒,那是一定會來的。」
呂玉寒久久佇立,目視著門外夜色,此刻忽然轉回身來,慢悠悠地走近兩人,道:「我的菜不必熱,你和-圖-書們的卻也不必了。」
阿狐一怔,慢慢低下了頭,沒再說下去。
陳徹心中一動,這才知道了那瘦子的名字;阿狐回想從前聽過的江湖故事,脫口叫道:「原來那人就是『白馬長戈』方天畫?」
那人掙紮起來,陳徹見狀趕忙快步走過來,與阿狐一起架住那人,半攙半搡地送出了酒樓;那人已喝得爛醉,一時爬不起身,不久便癱睡在了街邊。
阿狐道:「因為桌上沒有四鰓鱸魚。」
陳徹道:「為什麼?」
陳徹道:「嗯,我想也是。」猶豫片刻,又道:「先前在街上,那姓方的瘦子說今晚要與三個人在春風酒樓碰面,當時那呂大少也聽見了,我有些擔心,說不準呂大少要宴請的正是那個瘦子。」
阿狐低聲道:「鱸魚涼了,陳徹,鱸魚涼了。」
陳徹道:「如果柳續也是和那瘦子一起的……」
陳徹一愣,卻聽阿狐又道:「一定是的,一定是柳續知道我沒法請他吃四鰓鱸魚了,才不肯來……嗯,我本來在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請他吃春風酒樓最好和*圖*書的酒菜,是我沒能做到,是我先言而無信了……」
陳徹看向窗邊,恰逢阿狐也扭頭看過來,一瞬間他覺得阿狐的眉目口鼻在燭火下扭成了一團,瞧著很是醜陋怪異,下一瞬卻又見阿狐似乎只是神色淡淡地與自己對視著。
陳徹走近阿狐,尚未及開口,阿狐便語聲輕快地說道:「陳徹,我方才心想,那柳續既是武林中的成名刀客,又答應來見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多半是要遲些到來,這才與他的身份相符。」
兩人慌忙閃避到一旁,半晌才稍稍定神;阿狐看著那盤扣翻在地上的鱸魚,一時間手足止不住地顫抖,瞪向呂玉寒,大聲道:「呂大少,你——」
阿狐頓時搖頭道:「那可是柳續柳青眸!他既答應了和我喝酒,就不會去吃別人的宴。」
半晌過去,酒客們眼看阿狐只是默然呆坐,漸漸的也都失去了興味,不再議論他。
阿狐道:「我是在等人。」
呂玉寒淡淡道:「我怎麼樣?」
陳徹道:「嗯,他要請的是個很厲害的人,約莫也快到了。」
陳徹道:「柳續。」